摘 ?要：“和合文化”具有“求同存異、和諧共處”的時代特征和當下意義。寒山、拾得作為“和合文化”最具象征性的視覺符號之一，我們應從其視覺形象的歷史演變軌跡進行解讀。思考在新傳播媒體興起的時代，如何借助寒山、拾得視覺圖像傳播中華“和合文化”，依托新途徑、新設計法則進行傳統(tǒng)圖像再造，賦予傳統(tǒng)圖像新生命力，促使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再現(xiàn)活力。

關鍵詞：寒山;拾得;和合文化;視覺符號;圖像;衍生設計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0年度臺州市社科聯(lián)研究課題（20YB06）研究成果。

和合文化是中華文明的寶貴遺產，其中“和”是中國哲學的重要概念，包含了中華文明的本質精神。所謂“和合”，即“和”中有“合”，用我們現(xiàn)代話語來說就是“求同存異、和諧共處”，指事物有同有異，存異趨同，融合相生。當下“和合文化”被確定為中華文化的經典，成為追求和諧、和睦、和善的重要文化理念，是解決當下紛爭的法寶。和合文化歷史悠久，其主要視覺符號為“寒山、拾得”人物圖像。寒山、拾得視覺形象承載著和合文化，對于和合文化有著特殊意義。探求“寒山、拾得”人物視覺符號的演變軌跡，即可窺探和合文化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契合程度。從而利用現(xiàn)代設計實踐，進一步助推和合文化在構建社會和諧中的重大作用。

一、寒山、拾得視覺符號初現(xiàn)于繪畫

和合信仰最早起源于先唐儺戲，當時并無清晰形象描述，但可以考證當時和合信仰與寒山、拾得無關。而據史料考證，寒山、拾得是確實存在的真實人物，生活于唐代中葉。丁福?！斗饘W大辭典·寒山拾得》有云：“寒山、拾得，唐貞觀時二僧。”[1]有關寒山、拾得的形象，最早文字描述見于唐閭丘胤的《寒山子詩集序》：“狀如貧子，形貌枯悴……樺皮為冠，布裘破弊，木屐履地?！倍?、拾得初始視覺圖像，據目前考證出自貫休筆下。貫休的《寫經圖》又名《寒山拾得圖》，其筆下的寒山實為“梵相”，蓬發(fā)長袍，粗眉大眼，豐頰高鼻，形象夸張，這與貫休筆下的《十六羅漢圖》中的“胡貌梵相”羅漢十分相似[2]。由此可斷，貫休筆下的寒山、拾得視覺形象即當時“羅漢”概念的肖像寫真。五代時期羅漢畫興起，著名畫家王齊翰、杜宏義、左全、王道求、陶守立、楊元真等都曾經繪制羅漢畫。這與當時世事紛亂、戰(zhàn)禍不止、人民祈求安樂不無關系。羅漢這種接近人世體態(tài)、精神上融入人世情感的視覺符號，成為一種羅漢信仰，融入到繪畫、雕塑、戲劇以及民俗生活的各個方面。此外與當時禪宗的興起也有關系，禪宗強調“明心見性、頓悟即佛”，可以不念經、不禮佛，一切從內心頓悟。更有呵祖罵佛、毀經燒木佛的公案，無視俗事常規(guī)。羅漢具有狂放孤傲、不修邊幅的特點，恰恰契合禪性本真的境界。貫休本身即禪僧，其畫中寒山、拾得即是羅漢化身。筆者認為當時畫寒山、拾得視覺圖像就是畫羅漢，也將二人的視覺形象視為動蕩社會的精神寄托。貫休筆下以羅漢形象定型的寒山、拾得延續(xù)了很久，對當時、后世都產生了一定影響。

二、唐宋后，寒山、拾得視覺形象呈現(xiàn)禪的“祥和”

貫休之后、寒山、拾得視覺形象從唐末至明代一直是繪畫的重要題材。唐宋不少畫家都以禪意表現(xiàn)寒山拾得視覺形象，注重內在深度的表現(xiàn)。寒山、拾得形象開始擺脫刻板的羅漢形象，開始人物內心的體驗。較為有名的就是宋代李公麟的《寒山拾得圖》，畫中的寒山、拾得身披長衫，寒山執(zhí)杖站立，拾得含笑凝視，表情豐富。至元代，顏輝的《寒山拾得圖》中寒山拾得的視覺形象用水墨與重線結合，勾描與暈染手法并重，寒山、拾得視覺形象人物表情豐富，蓬頭散發(fā)，詼諧有趣，似智似顛，看似莊嚴又是滿面春風的慈祥面目，可以感受到寒山、拾得從苦行羅漢形象逐步呈現(xiàn)親和面貌。

唐宋以后，寒山、拾得視覺符號雖有部分保留了羅漢特征，但無論外形及氣質上漸漸趨向文人眼中的“雅”士。畫家高超的技法，文人畫追求“氣韻美”的情懷，促使在唐宋之后的寒山、拾得視覺形象中有了禪意靜美祥和的體現(xiàn)，潑墨減筆這些與禪宗重心悟而輕形式的表現(xiàn)技法，在梁凱、馬遠、顏輝、李公麟等畫家的筆墨中都有流露，可見當時寒山、拾得視覺形象已成為畫家借物寫情的視覺符號，抒發(fā)其率真灑脫、瀟灑自如的禪境。

三、明、清以后，寒山、拾得視覺形象

成為世俗文化的象征符號

明清以前寒山、拾得視覺符號，狂放不羈、不事俗規(guī)，更加符合中華民族的隱逸禪文化。而到了明清，寒山、拾得受傳統(tǒng)文化不斷重構疊加，受到儒釋道思想的影響，出仕為官、生活圓滿、婚姻幸福的功利性需求，促使其形象逐漸變得儒雅和善。揚州八怪之一的華喦所作的《寒山拾得像》，一改原先邋遢不羈的形象，二人相視而坐，拾得攜小童手捧荷花，似要獻花。寒山著紅衣，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營造出一片祥和氣氛。孩童獻花、報以微笑，可謂是中華“禮”文化的隱現(xiàn)。

世俗文化的功利需要促使寒山、拾得視覺符號的形象進一步轉變。在中國文化史上，寒山、拾得形象隨著傳統(tǒng)文化對其不斷疊加，其視覺形象從文人眼中的雅文化逐漸擴大為老百姓需要的“喜”文化的視覺符號。而老百姓對寒山、拾得形象的需求更加融于生活，更加親善，因此老百姓關于寒山、拾得視覺形象的定格，大都源于民間傳說。相傳寒山、拾得二人共戀一女，寒山因友舍愛，浪跡而去。拾得尋寒山，尋至姑蘇城外楓橋，得以見寒山。拾得摘荷見友，寒山捧素食盒迎友。寒山贈盒，拾得獻荷，后人把捧荷的拾得稱為“和”（諧音），把捧盒的寒山稱為“合”（諧音），這個也是寒山、拾得視覺圖像手持物的來源。隨著寒山、拾得視覺圖形的廣泛傳播，贏得了越來越廣泛的群眾基礎，統(tǒng)治階級也開始對其加以認可，清雍正皇帝對二人進行冊封，成為宣揚滿漢民族和睦的視覺象征。

晚清時期，寒山、拾得由婚配擴展到了象征喜慶的吉祥符號。寒山拾得視覺形象開始進入民間，成為老百姓所接受的寒山、拾得，其癡狂、邋遢的形象逐漸被舍棄。明清開始，寒山、拾得視覺圖像逐漸經過了老百姓的功利性改造，成為老百姓用以兄弟和睦、婚姻相關的吉祥符號。早期寒山、拾得視覺形象多為成年男子，二人分別手持荷花、齋盒，蓬頭笑面，身披長袍，儼然一幅孿生兄弟的視覺形象。還有寒山、拾得視覺符號轉變?yōu)楹B(tài)可掬，兩小無猜的孩童形象，從禪意狂士，變?yōu)橄矚庀楹?。一人手持荷花，一人手捧圓盒，取和（荷）揩合（盒）好之意，于婚禮時陳列懸掛，或常年懸掛于中堂，取諧好吉利之意。也有對坐相視，手拿和、合二字，整體構圖趨向圓形，象征圓滿的寓意（如圖1）。

四、寒山、拾得圖形符號的

象征意義及衍生設計探索

（一）寒山、拾得圖形符號的重大意義

當前，國家重視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的復興，和合文化重建是文化自信的表現(xiàn)，寒山、拾得圖形是和合文化精神內涵的凝聚?，F(xiàn)如今，由于受西方哲學二元對立思維方式的影響，我們的思維模式往往是“非此即彼、非彼即此”，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乃至東西方文明之間均存在巨大的分歧。因此，當今世界迫切需要建立一種融合各種文化價值觀的新的文化價值體系，以緩解日益激烈的生態(tài)、資源、文明、宗教等之間的沖突。以“和衷共濟、和合共生”為代表的和合文化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精髓，“求同存異、和諧共處”是應對當下問題的最佳選擇。人類的文化活動及精神運動都是符號化的活動，其文化內涵、視覺信息都需借助一種視覺載體進行傳播。寒山、拾得是“和合文化”的承載和媒介，經過長期的歷史演變，其視覺形象已具有一定的象征意義和社會價值?！胺柣苜x予世界給我們的感知以意義”[3]，“寒山、拾得”圖像對于“和合文化”具有符號學意義，也是具有中華民族特色的文化符號，映射著和合文化最深層的文化意義。

（二）寒山、拾得圖形符號衍生設計探索

新時期的“和合文化”體現(xiàn)著“求同存異、和諧共處”的重要價值觀，并能夠協(xié)調各種文化價值觀的沖突，以追求“和”為美的價值體現(xiàn)。寒山、拾得圖形符號作為和合文化最主要的視覺象征，意義變的更加深遠，形式變得更加豐富，在此基礎上，我們進一步思考其衍生設計。結合實踐經驗，筆者認為寒山、拾得衍生設計開發(fā)主要有以下兩種方式。首先是利用現(xiàn)代設計手法對寒山、拾得傳統(tǒng)圖像進行現(xiàn)代平面設計再造。寒山和拾得的視覺圖形歷史悠久，其視覺造型隨著時代發(fā)展賦予了新的變化。其在某一特定時期的視覺圖像造型，必然符合當時的審美標準。隨著時代的變遷和現(xiàn)代圖形設計的發(fā)展，寒山、拾得圖像的文化內涵也在不斷改變，其傳統(tǒng)造像的風格，已無法與現(xiàn)代生活相適應，更無法讓年輕人所接受。因此，雖然對寒山拾得圖像最直接的應用是和合文化視覺化傳播的一種重要方式，但絕不是照搬照挪，而是利用現(xiàn)代平面圖形的形式法則、表現(xiàn)手法，對其圖像進行再造，使傳統(tǒng)圖像煥發(fā)新的生命力。其次是寒山、拾得所隱含的和合文化在設計作品中的承載。追求“和”美已成為寒山、拾得圖像給我們視覺傳播設計的主要啟示，寒山、拾得隱含的和合文化是我們中國人追求天人合一、和諧統(tǒng)一的視覺圖像表現(xiàn)，這也是我們不少設計作品當中值得參考的設計意境，是展示東方審美韻味的表現(xiàn)。設計應用中追求類似寒山、拾得圖像所隱含的東方意蘊的“和”美，已成為不少設計師進行視覺傳播設計的重要追求。20世紀90年代香港著名平面設計師陳幼堅先生，為西武百貨設計企業(yè)形象時，就是利用了西武百貨公司的英文名字“SEIBU”頭字母的“S”造型，并結合象征我們中華和美文化的雙魚造型進行設計的。雙魚旋轉，陰陽和諧，生命不息，既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對“和”文化的追求，也寓意了西武百貨的長長久久。

當下，設計師對傳統(tǒng)文化的意義雖然有了較深刻的認識，更多的文創(chuàng)、視覺文化傳播開始立足于傳統(tǒng)文化的土壤。但現(xiàn)代市場上的文化衍生產品設計仍然參差不齊，不少所謂文化創(chuàng)意產品片面追求商業(yè)利益，存在開發(fā)誤區(qū)。筆者結合前期研究基礎，認為寒山、拾得今后衍生設計開發(fā)應該遵循以下設計原則。

1.文化+創(chuàng)意的原則

文化融入是傳統(tǒng)文化衍生創(chuàng)意設計的核心內容，任何的傳統(tǒng)文化衍生創(chuàng)意設計，都必須建立在文化融入這個基礎之上。對于寒山、拾得文化符號的衍生設計，首先我們可以選取選取寒山、拾得最具代表性的視覺形象特征，衍生設計過程就是傳統(tǒng)圖形的活化再生，也是傳統(tǒng)文化的再生。其次可以利用在寒山、拾得視覺符號背后的和合文化，使中華文化得以良好的繼承和長遠的發(fā)展。最后也可以以寒山、拾得的歷史故事為背景，以設計手法對其進行現(xiàn)代演繹。以上是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意開發(fā)的基本原則，只有在特定的文化元素基礎上進行創(chuàng)意，才能在滿足消費者審美需求的同時，達到文化傳播及教育的目的。

2.文化+情感的原則

從寒山、拾得視覺形象演變過程看，之所以其傳承能夠如此悠久，其實背后是人們對其情感作用的變化，是情感的視覺演繹。寒山、拾得視覺符號的情感性主要是符合了老百姓追求趨吉避兇、幸福圓滿的心靈趨向，是和合文化的重要視覺展現(xiàn)，也是老百姓對其經久不衰喜歡的情感因素。情感性也是現(xiàn)代傳統(tǒng)文化衍生設計應該注意的重要原則，設計師自身應該熱愛文化，深入體驗設計對象背后的文化內核，選取最具有情感性、打動消費者的代表性特征，這樣才能用設計外觀和演繹設計對象背后故事來打動消費者。

3.文化+功能的原則

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意產品的衍生設計，不是純粹的宣傳文化讀本，其衍生設計產品應該具有一定功能性。文創(chuàng)設計產品的開發(fā)應該體現(xiàn)文化性和功能性的統(tǒng)一，功能性缺乏的產品，往往影響消費者的使用周期，而文化性和功能性很好結合的產品，往往為消費者喜聞樂見，使用頻率也更高。如故宮的代表性文創(chuàng)作品“朝珠耳機”，利用耳機與朝珠外觀的近似，既抓住了故宮宮廷文化的特點，又緊扣功能性、實用性，這些都值得我們在“寒山、拾得”視覺衍生設計開發(fā)上學習、借鑒。寒山、拾得視覺圖形的文創(chuàng)開發(fā)應該追求功能性建構，即追求產品開發(fā)功能性，不應只是純粹的文化宣傳讀本。

五、結語

視覺形象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演變，在歷史的某一個階段，其圖像往往被賦予時代的特征。寒山、拾得視覺符號歷史悠久，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現(xiàn)如今，“和合文化”內涵被賦予時代新意，是“求同存異、和諧共處”中華文明的映射，寒山、拾得作為“和合文化”最主要的視覺符號必將煥發(fā)新的生命力。在當今世界紛爭背景下，立足“和合文化”中“和諧共生、求同存異”的核心價值觀，并遵循現(xiàn)代設計法則，依托文創(chuàng)開發(fā)傳統(tǒng)文化，必將進一步推動傳統(tǒng)文化傳播。在“和”美文化的感染下也有助于我們建立良好的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和諧美好關系。

參考文獻：

[1]丁福保.佛學大辭典[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1064 .

[2]牟健.“和合二仙”的視覺傳播研究[J].藝術家.2019（3）：150-151.

[3]趙毅衡.符號學原理和推演[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6：33.

作者簡介：牟健，碩士，臺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