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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檢察機關在刑事審前程序中的主導地位

2020-12-24 17:43浩,朱
關鍵詞:偵查權職務犯罪檢察

洪 浩,朱 良

隨著國家監(jiān)察體制改革和司法體制改革的推行,檢察機關的權力配置樣態(tài)特別是刑事檢察職權的固有設置發(fā)生了全面調整。一方面,檢察機關的職務犯罪偵查權大部分已經(jīng)轉隸至監(jiān)察委員會,“被解讀為法律監(jiān)督的兜底性保障手段”(1)李奮飛:《論檢察機關的審前主導權》,《法學評論》2018年第6期。消失殆盡,從而促使了刑事檢察職能的全面整合;另一方面,檢察機關職務犯罪偵查部門的“肱骨人員”幾乎全部轉隸,檢察機關“案多人少”的供給矛盾進一步加深,隨之迫使檢察機關進行了“捕訴合一”的內設機構改革。顯然,這種劇烈的刑事檢察職能變革,已然引發(fā)了檢察機關對刑事訴訟程序的急促回應,同時間接折射出了檢察機關對于突然“失權”的憂慮情緒。

以往,憑借著職務犯罪偵查權的強勢屬性和法律監(jiān)督機關的憲法定位,檢察機關毋庸置疑是我國刑事訴訟中最主要的權力形式之一。在訴訟階段次第順承的刑事司法實踐中,檢察機關肩負著監(jiān)督偵查和限制審判之雙重職責。將職務犯罪偵查權作為核心依托,檢察機關的抓手觸及整個刑事訴訟階段。表面上,檢察機關的權力覆蓋整個刑事訴訟,實則已經(jīng)造成了“自偵中心主義”亂殤,導致了刑事司法實踐中審查逮捕和審查起訴的運行障礙,限制了立法原意,產(chǎn)生了某種“自縛性”(2)孫皓:《論檢察權配置的自縛性》,《環(huán)球法律評論》2016年第6期。。從這個角度來看,職務犯罪偵查權的轉隸無疑緩解了檢察機關權力運行導致的內部紊亂狀況,進而凸顯了檢察機關在刑事審前程序中的重點工作。

具體來說,雖然檢察機關的職務偵查權已經(jīng)全面轉隸,但是檢察機關是法律監(jiān)督機關的憲法定位得到了再次確認。同時,檢察機關內設機構的重塑性改革亦強化了刑事檢察職能在刑事審前程序中的監(jiān)督力度。“以審判為中心”在強調審判環(huán)節(jié)對案件裁判的核心地位的同時,亦須關注審前程序的訴訟格局之構建。因此,明確檢察機關在刑事審前程序中的主導地位是新時代必須直面的課題。

一、刑事監(jiān)督的專業(yè)性整合

盡管憲法為檢察機關設立了法律監(jiān)督的身份,但是國家的監(jiān)督制度總體表現(xiàn)為人大監(jiān)督、監(jiān)察監(jiān)督、檢察監(jiān)督“三位一體”的監(jiān)督權配置格局。我國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主要作用于刑事訴訟程序?,F(xiàn)實中,為了突出審判階段法院的主導作用,檢察機關逐步取消了庭審“同步監(jiān)督”的實踐嘗試,從而將監(jiān)督重心轉向了刑事審前程序(3)參見陳瑞華《論檢察機關的法律職能》,《政法論壇》2018年第1期。,形成了“以審查逮捕為主體,以立案監(jiān)督和偵查監(jiān)督為兩翼”(簡稱“一體兩翼”)的工作格局(4)參見朱孝清《偵查監(jiān)督的工作格局》,《人民檢察》2013年第14期。。乘著“捕訴合一”內設機構改革的東風,檢察機關的刑事監(jiān)督職能發(fā)生了專業(yè)性整合,隨之突破了刑事審前依附“兩審查”(5)“兩審查”職能是指檢察機關的審查批捕職能和審查起訴職能。的制度困境。借由調查核實、審查逮捕和檢察偵查等權力的交替運用,檢察機關刑事審前監(jiān)督職能的專業(yè)性整合進一步強化。

(一)調查核實權的制度保障

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法院的審判才是定罪量刑的關鍵階段,而刑事審判程序則是整個刑事訴訟程序的中心:一方面,控訴職能和辯護職能必須圍繞著刑事審判程序展開;另一方面,由立案、偵查和起訴構成的刑事審前程序是刑事審判程序的基礎,服務刑事審判程序應是其根本目的。事實上,受制于流水作業(yè)式的刑事訴訟縱向構造和“以案卷為中心”的刑事司法審查模式,我國刑事訴訟形成了偵查決定起訴,進而決定審判的“以為偵查中心”的實際格局(6)參見陳衛(wèi)東《“以審判為中心”與審前程序改革》,《法學》2016年第12期。。具體而言,對裁判結果起決定作用的所有實質證據(jù)都需要依靠偵查程序收集,但在偵查程序中犯的錯誤很難在公開審理階段得到順利修正,進而極易導致“偵查錯審判錯”的刑事訴訟結果。因此,如果檢察機關不加強偵查階段的監(jiān)督力度,糾正違法行為和排除非法證據(jù),案件的質量必然很難得到保證,公平正義的底線也就無法守住。畢竟,指望作為案卷材料制作來源的偵查機關“壯士斷腕”,在大多時候不切實際。

一直以來,檢察機關都試圖對偵查機關的偵查活動進行重點監(jiān)督,但受制于缺乏具體的行權程序和自偵權衍生出的自縛效果,操作上難免力不從心。基于此,2012年修訂的《刑事訴訟法》在法律層面賦予檢察機關調查核實偵查人員以非法方法搜集證據(jù)的權力。在科層式的檢察機關內部機構中,調查核實權隸屬于檢察機關的偵查監(jiān)督部門,包含在立案監(jiān)督和偵查監(jiān)督的概念系屬之中。然而,由于缺乏完善的配套措施和偵查活動的自閉性,檢察機關在刑事審前程序中的調查核實權幾乎處于沉睡狀態(tài)。作為刑事法律監(jiān)督的手段之一,檢察機關的調查核實權一直被掩蓋在審查逮捕和審查起訴的“羽翼”之下,成為職務犯罪偵查職權行使的配套措施。要實現(xiàn)法律監(jiān)督的目標,檢察機關需要一定的能動性來克服機械司法的弊端。檢察機關對監(jiān)督事項進行必要的調查核實,是開展法律監(jiān)督的前提條件。

2018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檢察院組織法》(以下簡稱《檢察院組織法》)在第21條第1款明確規(guī)定,檢察機關行使訴訟監(jiān)督活動時,可以進行調查核實。這條將檢察機關在刑事審前活動中的調查核實的范圍從非法偵查取證行為擴展到了整個非法偵查活動。同時,該條還對調查核實的監(jiān)督方式和后果作出了明確規(guī)定。偵查機關在收到檢察機關的糾正違法通知書和檢察建議時,應當及時將采納的意見回復檢察機關。隨后,最高人民檢察院于2019年發(fā)布了《人民檢察院檢察建議工作規(guī)定》(簡稱《規(guī)定》),進一步明確了調查核實權的內容??梢哉f,與之相配套的檢察建議“三合一”體制初步完成(7)參見湯維建《檢察建議規(guī)范化改革展望》,《人民檢察》2018年第16期。。不難看出,檢察機關通過調查核實權進行刑事審前監(jiān)督已經(jīng)具有一套體系化的制度保障。

(二)審查逮捕權的功能設定

“自偵部門開始轉隸之后,檢察院作為法律監(jiān)督機關的定位理應更加明確,法律監(jiān)督功能理應進一步強化”(8)童偉華:《謹慎對待“捕訴合一”》,《東方法學》2018年第6期。。隨著檢察機關內設機構改革的全面推進,作為檢察業(yè)務重心的職務犯罪偵查部門被迫取消,各種專業(yè)性的刑事檢察部門逐漸形成。這種內設機構格局的設計解決了檢察官在刑事訴訟中各管一段的業(yè)務困境,保證了案件辦理的連續(xù)性和全程性。某種程度上,“捕訴合一”模式改革可以視為檢察機關工作重心由偵查向監(jiān)督轉移的標志。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我國檢察機關可以對公安機關的立案偵查行為進行同步監(jiān)督和全面監(jiān)督?;谖覈螜嗔Φ姆峙浣Y構和警檢人數(shù)配比的巨大落差,在刑事案件中對偵查機關進行全面監(jiān)督和同步監(jiān)督不切實際。這從最高檢試圖在派出所派駐檢察官監(jiān)督刑事偵查活動的改革受到公安部的強力抵制,最終不得不尷尬收場可見一斑(9)參見謝小劍《檢察機關“捕訴合一”改革質疑》,《東方法學》2018年第6期。。由此可見,檢察機關在職務偵查權轉隸后的發(fā)展和改革必須建立在固有權力的整合和調整的基礎之上。

其實,我國法律早已為檢察機關介入偵查進行法律監(jiān)督提供了制度支持。作為一項源于憲法,但主要體現(xiàn)在刑事訴訟法中的權力,審查逮捕的功能設定為檢察機關的偵查監(jiān)督預留了足夠的空間?!皩彶榇稒嘧鳛橐豁棛z察機關的職權,既是由法律監(jiān)督派生的,也是法律監(jiān)督的具體方式和途徑”(10)孫謙:《司法改革背景下逮捕的若干問題研究》,《中國法學》2017年第3期。。審查逮捕階段是檢察機關行使法律監(jiān)督職能的重要手段和措施。雖然審查逮捕權具有濃烈的司法屬性,即只能在偵查機關申請批捕之后才能啟動,但這毫不違背檢察機關將其作為平臺內嵌于偵查監(jiān)督的范式之下??陀^而論,在審查逮捕階段糾正違法行為和排除非法證據(jù)非常契合中國刑事司法審前的運行模式?!霸谖覈F(xiàn)行的法律制度框架下,檢察機關批準或決定逮捕一直被視為履行偵查監(jiān)督職能的重要體現(xiàn)”(11)楊依:《逮捕制度的中國進路:基于制度史的理論考察》,《政法論壇》2019年第1期。。在刑事司法實踐中,審查批捕是偵查監(jiān)督體系的重心。

如此看來,將審查逮捕作為刑事審前程序法律監(jiān)督的主要抓手,恰恰契合了我國語境下的刑事司法實踐。表面上看,審查逮捕的主要內容是審查證據(jù)材料所反映的罪行情況,并決定是否對犯罪嫌疑人進行羈押。實際上,審查逮捕是檢察機關變被動為主動,從而切入偵查階段的絕佳時機。一方面,在審查批捕階段,檢察機關可以通過接觸案卷材料、訊問犯罪嫌疑人和聽取辯護律師意見等了解案件情況,對非法偵查進行針對性地調查。另一方面,檢察機關在審查逮捕階段介入可以及時制止非法偵查行為,有助于“源頭”預防,防止案件“帶病”進入公訴和審判階段。近些年刑事司法實踐中出現(xiàn)的“偵捕訴銜接”工作機制和“捕訴合一”的機構改革亦是對審查批捕階段偵查監(jiān)督功能設定的認同和回應。

(三)檢察偵查權的重新定位

之前,鑒于職務犯罪偵查權行政屬性的強勢地位,檢察機關的反貪污和反瀆職等職能部門一直在內設機構中占據(jù)核心地位?!盁o論是最高檢還是地方各級檢察院,其每年向人大做工作報告時,都會把職務犯罪偵查工作的情況作為檢察工作的重要部分”(12)張智輝:《檢察偵查權的回顧、反思與重構》,《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8年第3期。。在人力和物力恒定的情況下,職務犯罪偵查的大量投入,必然會擠壓檢察機關其他職能的適用空間。某種程度上,職務犯罪偵查權能溢出的現(xiàn)象,已經(jīng)影響了檢察機關其他內部職能的正常延展。甚至,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職能在許多時候成為了檢察機關行使職務偵查職能的手段。這種目的與手段本末顛倒的刑事司法實踐,一定程度上遮蓋了檢察機關作為法律監(jiān)督機關的本質屬性。同時,由于“自偵主義”的先天缺陷,檢察機關職務犯罪偵查權的溢出,必然會束縛刑事審前程序中法律監(jiān)督目的的全面展開,進而導致內部監(jiān)督秩序的紊亂。在上述場域中,職務犯罪偵查權的擴張性和恣意性不可避免地對檢察權的其他權能形成了不當壓力,造成法律監(jiān)督陷入職務犯罪偵查的窠臼之中。

不可否認,檢察機關的職務犯罪偵查權在保障訴訟監(jiān)督的剛性、維護檢察權威方面具有一定作用?!霸谡w失去職務犯罪偵查權的支撐之后,檢察機關的監(jiān)督職權或面臨進一步軟化和弱化問題”(13)朱孝清:《國家監(jiān)察體制改革后檢察制度的鞏固與發(fā)展》,《法學研究》2018年第4期。。為了保障檢察院法律監(jiān)督機關的憲法定位,新時代檢察機關的自偵權有必要納入法律監(jiān)督的范疇之中。隨著監(jiān)察體制改革的塵埃落定,檢察機關偵查主導的時代已經(jīng)溘然長逝,迎接而來的是檢察機關“四大檢察”職能的全面鋪開。在檢察機關的權力配置全面向訴訟監(jiān)督集中的過程中,刑事檢察職能的抓手無疑是刑事訴訟法律監(jiān)督。我國2018年《刑事訴訟法》第19條第2款,明確將檢察機關行使自偵權的程序要件規(guī)定為“在對訴訟活動實行監(jiān)督的過程中”,這也從側面介紹了新時代檢察機關自偵權力配置的立法目的。不難看出,與“舊”自偵權相比,“新”自偵權的設計顯然更為契合檢察機關法律監(jiān)督的目標定位(14)參見李奮飛《檢察機關的“新”自偵權研究》,《中國刑事法雜志》2019年第1期。。檢察機關的“新”自偵權既是訴訟監(jiān)督的內在要求,也是支持訴訟監(jiān)督的需要(15)參見朱孝清《檢察機關如何行使好保留的職務犯罪偵查權》,《中國刑事法雜志》2019年第1期。。

檢察機關重建四十年的歷史經(jīng)驗表明,有偵查權作為支撐,法律監(jiān)督的效果才能更好地落到實處。在刑事訴訟中,檢察偵查權應內置于檢察機關內設機構重塑性改革的框架之中,服務于法律監(jiān)督的目的,為檢察機關的刑事訴訟監(jiān)督提供補充性的剛性保障。在檢察機關“新”自偵權和法律監(jiān)督的關系中,檢察偵查是手段,法律監(jiān)督才是目的,特別是在刑事審前程序,檢察機關不能以偵查為砝碼破壞訴訟整體的流暢性。同時,不論檢察機關的偵查權在域外屬于行政權抑或司法權,在中國的刑事司法語境下,“新”偵查權毫無疑問的是法律監(jiān)督權的具體手段和措施。

二、公訴職能的適應性調整

公訴職能是指依法享有刑事追訴權的檢察機關,代表國家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追究被告人刑事責任的職能。公訴職能包括審查起訴、提起公訴和出庭支持公訴等。公訴職能和偵查職能都是控訴職能的組成元素。偵查職能在我國主要由公安機關承擔,其為檢察機關實施控訴的準備性工作。偵查行為的價值必須通過檢察機關的公訴權才能體現(xiàn)出來,離開公訴職權的展開,偵查活動將喪失意義。隨著司法體制綜合配套機制改革的持續(xù)深入,我國檢察機關的公訴職能隨之發(fā)生了適應性調整,集中表現(xiàn)為訴前階段之提前介入、認罪認罰之控辯協(xié)商和審查起訴之程序控制。

(一)提前介入之格局規(guī)劃

提前介入是指在刑事偵查階段,檢察機關認為有必要或者應偵查機關的邀請,對偵查機關正在偵辦的案件進行指導或者引導的活動。司法實踐中,在追訴犯罪上具有目標一致性,是檢察機關提前介入偵查的基礎。有學者認為,檢察機關提前介入的理論基礎是偵查監(jiān)督。如果單從法律條文的字面理解,上訴闡釋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然而,一旦融入立法決策和實踐經(jīng)驗等方面的因素,偵查監(jiān)督的理論基礎似乎就不再那么牢固了,甚至還可能誤導檢察機關的辦案方向,再度造成檢警關系尷尬的局面。因此,分析我國檢察機關和公安機關的關系和定位,必須基于我國的理論基礎和制度背景(16)參見洪浩、朱良《論監(jiān)察委留置權:權力屬性、運行原則及程序銜接》,《甘肅政法學院學報》2019年第2期。。畢竟,與域外檢警關系存在的理論和制度背景不同,我國檢察機關與公安機關的關系具有中國特色。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和人民法院辦理刑事案件的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是我國憲法設定的基本原則。

回溯歷史,檢察機關提前介入機制的嘗試最早可以追溯至1982年的“嚴打”。為了適應從重從快打擊犯罪之需要,在重大刑事案件的偵查階段,檢察機關會應公安機關的邀請參與案件的分析與討論,并為公安機關偵查指明方向。2015年,最高人民檢察院出臺了《人民檢察院偵查監(jiān)督、公訴部門介入職務犯罪案件偵查工作的規(guī)定》,明確規(guī)定公訴部門對于有重大社會影響或者案件復雜的職務犯罪案件可以介入偵查。2017年,最高人民檢察院在工作報告中提出,要探索建立重大疑難案件偵查機關聽取檢察機關意見和建議的制度。不難看出,檢察機關提前介入機制實踐之初始目的就是為了形成“大控方”格局,提升辦案質量和效率。用審查起訴的標準給偵查活動提供辦案和發(fā)展方向,能夠保證檢察機關公訴的順利進行,防止公訴階段出現(xiàn)程序倒流(17)參見季衛(wèi)華、陸軍《司法責任制背景下檢察引導偵查機制的構建》,《學術交流》2019年第1期。。因此,為了保證起訴的效果和質量,履行公訴職能的檢察官對從事偵查活動的警察,在取證方面予以指導具有正當性和必要性(18)參見卞建林、謝澍《刑事檢察制度改革實證研究》,《中國刑事法雜志》2018年第6期。。

事實上,檢察機關提前介入的直接目的是為了提高偵查質量和案件效率,而根本目的是為了使案件的證據(jù)符合審查起訴的標準,進而確保公訴的順利展開。一方面,檢察機關提前介入引導取證,可以促使公安機關按照公訴的要求收集、固定證據(jù),防止重要證據(jù)的滅失,避免偵查機關在收集證據(jù)上做無用功,阻礙公訴職能的有效行使。另一方面,檢察機關提前介入偵查,可以參與案件討論并與偵查機關協(xié)商,及時監(jiān)督并糾正偵查機關的違法行為。同時,檢察機關提前介入增加了檢察官的親歷性,避免了傳統(tǒng)通過卷宗材料熟悉案件的方式,提升了公訴階段的效率。尤其是對于那些重大、復雜和疑難的案件,“提前介入”不僅配合了公安機關偵查權,還疏通了刑事訴訟程序壁壘,防止程序倒流。然而,不論是引導證據(jù)收集還是監(jiān)督公安機關偵查行為的合法性,根本的目的都是為了使檢察機關更好地行使公訴權。可以說,檢察機關的提前介入偵查活動是公訴職能的正常延展。

(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之強化效用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設計之初衷是為了提高訴訟效率、優(yōu)化司法資源配置(19)參見凌萍萍、焦孟頔《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審視與完善》,《青海社會科學》2019年第1期。,解決日益加重的司法供給側不足的矛盾。在實體真實主義和罪刑相適應原則的基礎上,對效率的渴望和追求,催生了我國刑事司法領域中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鑒于我國相對簡化的正式庭審程序可壓縮的內容不多,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簡化開始轉向刑事審前程序。在刑事司法實踐中,審查起訴環(huán)節(jié)成了認罪認罰案件的重心?!罢J罪認罰從寬制度是被告人在自愿的基礎上與檢察機關對量刑的協(xié)商”(20)王恩海:《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之反思——兼論〈刑事訴訟法修正案(草案)相關條款〉》,《東方法學》2018年第5期。。因此,只有承載著量刑協(xié)商的認罪認罰具結書正確,認罪認罰的大部分案件才能實現(xiàn)繁簡分流。然而,量刑建議是檢察機關的法定權力,如何量刑需要通過檢察機關向法院提交。在不告不理原則的統(tǒng)攝下,檢察機關的量刑意見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刑罰走向。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使控辯協(xié)商成為檢察機關發(fā)揮公訴職能的又一廣闊領域。

如果說提前介入是檢察機關公訴權向偵查階段的正常延展,那么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可以說是新時代公訴職能的適度擴張。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本質上是協(xié)商性司法的一種形式。認罪認罰案件中控辯雙方的關系模式已經(jīng)由庭審時候控辯對抗轉向審前階段的控辯協(xié)商。雖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可適用于刑事訴訟全過程,包括偵查階段、審查起訴階段和審判階段,但是審查起訴階段無疑是認罪認罰從寬案件處理的核心階段(21)參見韓旭《2018年刑訴法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法治研究》2019年第1期。。具體來說,囿于職能定位和專業(yè)能力限制,公安機關不享有量刑建議的權力,在偵查階段無法展開具體的量刑協(xié)商。畢竟,偵查機關在刑事訴訟中的主要目的是偵破案件、收集證據(jù)和抓獲犯罪嫌疑人(22)參見周新《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立法化的重點問題研究》,《中國法學》2018年第6期。。同時,我國《刑事訴訟法》第201條規(guī)定:“對于認罪認罰案件,法院作出判決時一般應當采納檢察機關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議。”不難發(fā)現(xiàn),絕大多數(shù)刑事案件的決定權實際上掌握在檢察機關的手中,被追訴人的定罪量刑問題基本上在審查起訴階段就已經(jīng)完成,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強化了審查起訴環(huán)節(jié)在刑事訴訟流程中的地位和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檢察機關主導形成的認罪認罰具結書可能破壞平等武裝原則和侵蝕法院作為審判機關的量刑裁量權,進而造成刑事訴訟內部秩序的雙重紊亂。同時,由于我國審前過濾功能過于弱小的現(xiàn)實,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分流機能并未被完全激活。在時間維度上,認罪認罰從寬的案件在適用速裁程序時對時間的要求比較緊,但是其并沒有降低此類刑事案件的證明標準。如此一來,適用速裁程序的認罪認罰從寬案件必然會大大增加檢察機關工作人員單位時間的工作量,進而造成檢察機關工作人員程序適用上的抗拒心理。在空間維度上,認罪認罰從寬案件并沒有減少刑事訴訟的階段。認罪認罰的案件依然需要經(jīng)歷立案、偵查、起訴和審判等訴訟階段。即使是輕微刑事案件,在經(jīng)過認罪認罰之后,最終還需要經(jīng)過人民法院的審判階段。不難看出,在認罪認罰案件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幾乎沒有享受程序上的從寬。

(三)審查起訴之程序控制機能

作為偵查程序和審判程序的紐帶(23)參見陳濤《論以審判為中心的審查起訴工作改革》,《東方法學》2017年第1期。,審查起訴程序在刑事訴訟程序中具有承上啟下的關鍵作用。畢竟,我國審查起訴階段決定著刑事訴訟程序的倒流、分流以及順流三種走向。首先,審查起訴是刑事訴訟程序中的“第三道工序”,肩負著對偵查成果進行質量檢驗的責任。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可以通過程序倒流機制,將那些證據(jù)可以補正的案件退回偵查機關。其次,通過審查起訴,檢察機關可以依法作出不起訴決定實現(xiàn)程序分流,讓不符合起訴標準的案件及時流出刑事訴訟程序。最后,檢察機關對符合起訴條件的案件可以向法院依法提起公訴,實現(xiàn)公訴與審判的順利銜接。借由證據(jù)審查、事實認定和法律適用的三位一體,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控制著刑事審前程序的流程。

刑事司法實踐中,在審查起訴階段倒流和順流的現(xiàn)象十分普遍。相比之下,審查起訴階段的程序分流功能在輕微刑事案件中并沒有太多的體現(xiàn)。然而,在司法資源極為有限的情況下,大量輕微刑事案件占用司法資源的配置,會進一步加劇我國刑事司法“案多人少”的矛盾。我國刑事司法實踐中不起訴率持續(xù)低迷的狀態(tài),在某種程度上窒息了檢察機關在審前程序中調控司法程序的能力。在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框架之下,單憑庭審方式的簡化并不能從根本上緩解“案多人少”的矛盾。倘若大多數(shù)的刑事案件依然一如既往地進入刑事審判程序,單向度縮短辦案期限的改革措施不僅無濟于事,還可能產(chǎn)生“反噬”后果。因此,激活審查起訴階段的分流功能,充分運用不起訴裁量權,將那些證據(jù)不足、犯罪情節(jié)輕微或者不構成犯罪的案件及早排除在完整的訴訟環(huán)節(jié)之外,無疑是破解司法供給不足的一劑良藥。

從效果上看,對可酌定不起訴的案件,檢察機關不提起公訴或者采取替代性的措施同樣可以達到控制犯罪的目的。有學者研究指出,被裁量不起訴人員的重新犯罪率要明顯低于被判處緩刑及刑滿釋放人員的再犯率(24)參見趙鵬《酌定不起訴之現(xiàn)狀考察及完善思路》,《法學》2011年第9期。。此項結果表明,并不是每一個輕微的刑事案件都有經(jīng)歷刑事審判程序的必要。如果在審查起訴階段能夠通過不起訴裁量權將案件分流,就沒有必要把分流案件的壓力推向審判階段。審查起訴程序在刑事訴訟中發(fā)揮著調節(jié)器的作用,檢察機關應當嚴格把握庭審標準,使得刑事案件在檢察院和法院之間實現(xiàn)有效分流(25)參見郭恒《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相對不起訴之適用》,《人民檢察》2018年第7期。。此外,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有效適用不起訴制度,不僅可以節(jié)約司法資源,還可以彰顯檢察機關的時代擔當,鞏固檢察機關在審前程序的主導地位。

三、權利保障的階段性提升

礙于訴訟階段的制度構建和審判階段的后位特質,法院不可能在刑事審前程序中為當事人的權利減損提供救濟。盡管在我國刑事訴訟中,公安機關在偵查階段也具有保障訴訟權利的義務,但是投射在實踐中的案例鳳毛麟角。畢竟,偵查是干預基本權利的行為,且偵查階段是國家權力和公民權利矛盾沖突最尖銳的場域,而且往往難以指望公安機關在偵查環(huán)節(jié)做到自我修正。據(jù)此,在刑事審前程序中,憑借法律監(jiān)督機關的憲法定位,檢察機關在強化辯護律師的權利和保障被害人的權益方面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一)辯護律師權利保障的強化

律師辯護制度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是訴訟民主化、專業(yè)化和法治化發(fā)展的產(chǎn)物?!耙粋€國家是否真正的自由,試金石之一就是它對那些為有罪之人、為世人所不齒之徒辯護的人的態(tài)度”(26)[美]艾倫·德肖維茨:《最好的辯護》,唐交東譯,北京:法律出版社,1994年,第5頁。。沒有獲得律師辯護的正當程序就像沒有自由一樣空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強大的國家公權力面前將不堪一擊。因此,保障刑事辯護律師的權利在刑事訴訟程序中十分重要。自1979年我國《刑事訴訟法》頒布以來,我國刑事辯護律師的權利一直在發(fā)展。在內容上,辯護律師的權利從實體性的辯護擴充到了程序性的辯護。在階段上,辯護律師的權利從審判階段一直延展到了刑事審前階段。在“以偵查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實際格局中,刑事審前程序中刑事辯護的效果更是影響著整個刑事訴訟程序的走向。

在法律監(jiān)督機關的憲法定位之下,檢察機關理應是刑事審前程序中保障辯護律師權利的最佳選擇。一方面,在偵查多元的刑事司法實踐中,檢察機關可以監(jiān)督所有偵查主體的偵查行為;另一方面,檢察機關被動審查機制具有準司法審查的構造,能夠使其在判斷偵查行為是否合法的場域中保持公正、中立的裁判角色。此外,我國刑事訴訟法已為檢察機關保障辯護律師的合法權利預留了制度空間。只要辯護律師認為偵查機關及其工作人員阻礙其依法行使訴訟權利,就可以向檢察機關申訴或者控告。

2018年以前,由于檢察機關職務犯罪偵查部門的強勢地位,檢察機關在保障辯護律師權利的環(huán)節(jié)受到了某種程度的自縛。因為,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的角色沖突,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檢察機關對辯護律師權利保障活動的展開,從而導致辯護律師保障制度的宣示意義遠遠大于實際效果。這種現(xiàn)象在職務犯罪案件中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檢察機關的審核成了阻礙辯護律師會見的首要因子。然而,隨著監(jiān)察體制改革的落地生根,檢察機關保障辯護律師權利的業(yè)務逐漸從職務犯罪偵查的窠臼中顯現(xiàn)出來??馗?、申訴職能成為檢察機關新時代內設機構重塑性改革的增長點。不難看出,在擺脫了“自偵中心主義”的束縛之后,辯護律師在刑事審前程序中的權利保障得到了進一步強化。

(二)被害人主體地位的鞏固

刑事審前程序是控訴職能和辯護職能的矛盾運動。在次第流轉的刑事審前程序中,國家追訴主義夯實了檢察機關控訴職能的主導地位,被害人只能發(fā)揮補充作用。在刑事公訴案件中,提起公訴、出庭支持公訴、變更訴訟以及撤回起訴等都由檢察機關自行決定。雖然刑事案件主要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國家利益的侵犯,國家提起訴訟理所當然,但是作為刑事案件的受害方,被害人同案件具有切身的利害關系,案件的處理結果對其有直接影響。在刑事訴訟中鞏固被害人的主體地位,保護被害人的權利同樣重要。畢竟,在有被害人的刑事案件中,被害人才是被犯罪直接侵犯的對象。若刑事訴訟忽視被害人的訴求,可能會造成司法公信力的削弱。實踐中,因被害人權益得不到有效保障引發(fā)的涉訴信訪活動的高發(fā)現(xiàn)實,亦凸顯了加強被害人權利保障的重要意義(27)參見侯瑞雪《新刑訴法人權保障存在的問題及出路》,《理論月刊》2014年第5期。。誠然,我國刑事訴訟法已經(jīng)賦予了刑事被害人當事人的地位,但是在目前的刑事司法語境下,被害人并不享有作為當事人應當享有的全部權利,其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當事人。刑事被害人的大多數(shù)權利必須借助檢察機關的力量才能完整實現(xiàn)。

具體而言,在立案階段,刑事被害人如果認為公安機關應當立案而不立案的,可以向人民檢察院申訴和控告。在偵查階段,刑事被害人對于公安機關侵犯其人身、財產(chǎn)以及訴訟權利的行為可以向檢察機關申訴或者控告。同時,對于偵查機關的鑒定意見,刑事被害人有權提出補充或者重新鑒定的請求。在審查起訴階段,被害人享有向檢察機關發(fā)表意見的權利。人民檢察院審查案件的時候,應當聽取被害人及其訴訟代理人的意見。對于有被害人的案件,決定不起訴后,被害人享有向上一級人民檢察院申訴的權利。不難發(fā)現(xiàn),在我國刑事程序中,刑事被害人的權利主要是申請權,決策權大多掌握在公安司法機關手中。我國刑事被害人控告、申訴和發(fā)表意見等一系列權利的實現(xiàn)高度依附于檢察機關職權的行使。

之前,由于檢察機關的刑事業(yè)務主要集中在職務犯罪偵查這一塊,檢察機關的定位出現(xiàn)了偏差,導致了被害人主體地位的邊緣化。隨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全面鋪開,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職權在刑事審前程序中的作用更加凸顯,被害人的權利得到了進一步的強化。檢察機關刑事職能部門的專業(yè)化整合,在強化對偵查機關監(jiān)督的專業(yè)化的同時鞏固了被害人的主體地位。一方面,在當事人和解的公訴案件中,被害人可以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進行協(xié)商,被害人的諒解意見書在很大程度上能決定輕微案件刑事程序的走向。另一方面,在認罪認罰從寬的案件中,被害人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達成調解或者和解協(xié)議亦是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從快的重要條件??梢哉f,被害人的主體地位在刑事審前程序中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

(三)訴訟化救濟模式的有益嘗試

在流水作業(yè)式的刑事訴訟實際格局中,我國形成了以檢察機關為中心的審前救濟和以法院為中心的審判救濟“二分模式”(28)參見詹建紅《程序性救濟的制度模式及改造》,《中國法學》2015年第2期。。在制度上,我國刑事訴訟法通過律師執(zhí)業(yè)受阻、違法偵查行為審查、非法證據(jù)排除和羈押必要性審查等條款,賦予了檢察機關在刑事審前程序中多種權利救濟職能。在行權方式上,檢察機關同時兼具主動和被動的雙重特性,在刑事審前程序中集中表現(xiàn)為主動調查和被動審查交叉融合。主動調查主要是指檢察機關在履行職務過程中發(fā)現(xiàn)偵查機關侵犯辯護方的情形后主動啟動救濟程序的行權模式。被動審查主要是指辯護方在權利被侵犯后向檢察機關控告、申訴,檢察機關審查后啟動救濟程序的行權模式。

其實,囿于主動調查的單向性和間接性,檢察機關可能會受到先入為主等因素的影響,容易形成片面性的結論。同時,如果檢察機關頻繁四處出擊,不僅會造成偵查程序的紊亂,還會陷入自身司法供給不足的矛盾漩渦之中。因此,檢察機關應當恪守審查的被動屬性,在刑事審前中構建一種類似三角結構的訴訟化審查模式。當然,這種觀點并非要抑制檢察機關依職權主動啟動調查程序的積極性。畢竟,刑事訴訟是一項專業(yè)性很強的程序,許多當事人可能還不知道自己享有哪些權利。何況,大多數(shù)訴訟參與人的關注重心在于刑事責任的認定。為了迎合專門機關的意愿,最終換取刑事責任上的寬緩化處理,程序上的權利隱忍被認為是一種合理的路徑選擇。然而,如果刑事審前程序已經(jīng)使被追訴人的合法權益損害殆盡,審判程序設計得再精致,恐怕也于事無補。

因此,在刑事審前程序中構建一種具有三角結構的訴訟化聽證模式,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可行性。理論上,我國檢察機關確實帶有一定準司法機構的性質。制度上,我國的檢察機關和審判機關同屬司法機關。事實上,在我國的權力體系結構中,檢察權具有行政和司法雙重屬性,投射到刑事審前程序中,集中表現(xiàn)為“兩審查”職能與偵查職能的內部融合。在審查批捕和審查起訴程序中,檢察機關不僅要查閱案卷材料、提訊犯罪嫌疑人,還要聽取辯護律師的意見。檢察機關處于三角形的頂端,而作為申請人的“原告”和被申請人的“被告”則處于三角形的低端。不難看出,審查逮捕和審查起訴的司法屬性,契合了訴訟化結構的內部要求,為構建檢察機關居中、受害人和專門機關對造的準司法程序提供了平臺。特別是在職務犯罪偵查權轉隸之后,檢察機關在審查逮捕和審查起訴中的中立性和超然性更加明顯。因此,檢察機關在刑事審前程序中對訴訟保障進行訴訟化改造不失為一種有益嘗試。

四、結 語

檢察機關產(chǎn)生的根本原因在于約束警察權和限制審判權,防止警察的非法偵查和法官的專權擅斷。在我國本土的司法語境下,法律監(jiān)督機關是檢察院的憲法定位,代表著其最本質的屬性(29)蔣德海:《堅持法律監(jiān)督的憲法地位——監(jiān)察體制改革以后我國法律監(jiān)督的趨勢思考》,《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5期。。理論上,職務犯罪偵查權的行政強勢屬性并不符合檢察機關是司法機關的法律定位。誠然,檢察機關的職務犯罪偵查權可以保障法律監(jiān)督的某種剛性需求,但是程序性、建議性和柔和性才是法律監(jiān)督的本質屬性。檢察機關職務犯罪偵查權的溢出現(xiàn)象不僅會導致“自偵中心主義”的濫觴,而且還會造成刑事庭審結構的失衡(30)參見洪浩、朱良《論檢察公益訴訟的證明標準》,《山東社會科學》2019年第7期。。因此,在由立案、偵查、公訴組成的刑事審前程序中,檢察機關的職務犯罪偵查權過剩容易造成刑事訴訟程序失衡。某種程度上,檢察機關的職務犯罪偵查權的全面轉隸迫使檢察機關內設機構的重塑性改革,間接地拓寬了其在刑事審前程序的權力空間。借由審查逮捕、審查起訴和偵查監(jiān)督等刑事職能的全面整合,檢察機關在刑事審前程序中理應占有當仁不讓的主導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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