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 蔡亞峰

【摘要】人文紀實紀錄片《從〈中國〉到中國》展現(xiàn)了中國40年的社會變遷，以歷時紀實影像映照了社會文化流衍，在空間共時的新舊視覺切換中重構公共記憶，在立體敘事中打造對外傳播的親近性文本，成為國際紀實影像傳播的新樣本。

【關? 鍵? 詞】文化自信;他者;紀錄片;《從〈中國〉到中國》

【作者單位】張麗，南京工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蔡亞峰，南京工業(yè)大學研究生院。

【基金項目】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思想政治工作專題研究項目（2018SJSZ040）;南京工業(yè)大學黨建與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課題（SZ20180310）

【中圖分類號】G249.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0.20.021

隨著中國的崛起，向世界傳播中國故事、建構中國記憶成為不可或缺的文化使命。2019年3月，五集大型人文紀實紀錄片《從〈中國〉到中國》在央視中文國際頻道和紀錄頻道正式播出。該片以20世紀70年代四位享譽全球的國外紀錄片大師在華所拍攝的四部記錄中國面貌的重要紀實影像為切入點，將鏡頭聚焦當代中國的社會風貌;以意大利的老高、法國的斯坦、美國的大衛(wèi)和日本的牛山徹也四位外國友人作為尋訪者，尋覓40年前紀實影像中的故地故人，讓40年前后的中國在影像時空中“對話”。該片突破時空界限，以跨文化的紀實視角打破傳統(tǒng)紀實影像的固有框架，一舉斬獲了首屆“金熊貓”國際傳播獎最佳創(chuàng)意獎。

作為一部紀錄片，《從〈中國〉到中國》具備時間維度的歷時性及空間維度的共時性，以真實、敏銳的外國人視角發(fā)現(xiàn)和記錄中國巨變，向世界展示中國的大國形象，在回顧歷史中增強對中華民族身份認同的構建，提高中華民族的文化自信。

一、時間歷時：紀實影像擬態(tài)社會變遷

1.動態(tài)光影鏡照中國世態(tài)萬象

在全球化發(fā)展的今天，紀實影像作為一種反映人類社會生活的綜合藝術以及文化傳播的形式，成為世界文化溝通的橋梁。紀實影像是對現(xiàn)實的重現(xiàn)，更是建構和激活“記憶”不可或缺的文化載體。五集大型人文紀實紀錄片《從〈中國〉到中國》大量使用手持紀實鏡頭拍攝，一改傳統(tǒng)對外傳播影像關注視覺沖擊的審美認知，透過初看略顯粗糙的紀實歷史鏡頭記錄意大利的老高、法國的斯坦、美國的大衛(wèi)和日本的牛山徹也四位尋訪者如何重返中國、再次感知中國的畫面?！稄摹粗袊档街袊吩诩o實光影變化中建構時代記憶，用紀實影像呈現(xiàn)時間維度中中國動態(tài)發(fā)展的過程，審視中國40年的社會實踐和文化表征意指，激發(fā)受眾的心理共鳴。

在《從〈中國〉到中國》的第一集中，來自意大利的老高追尋前輩的腳步，借由手中灰度的中國舊照片展現(xiàn)40年前的中國社會，舊照片內(nèi)容與當前中國的現(xiàn)代化景象呈現(xiàn)鮮明對照。該片中，老高還與“大菜團”馬雍喜進行了深入交談，“大菜團”馬雍喜40年前出現(xiàn)在安東尼奧尼《中國》紀錄片中時還是青年，現(xiàn)今已步入杖朝，居住環(huán)境也從40年前破舊的土房子變?yōu)?1世紀現(xiàn)代化公寓。其他如“面人郎”傳人、油田的鉆井隊長、蒙古馬頭琴大師、會說日語的上海阿姨等人的生活，張家宅、上海人民公園等地的風貌，游牧民族邁向農(nóng)業(yè)現(xiàn)代化征程、漁村村民正大力發(fā)展旅游業(yè)，無不彰顯著中國的巨大變化。

《從〈中國〉到中國》用紀實影像記錄各民族以及各行各業(yè)40年的歲月變遷，在歷史與時代的結合中描繪了中國社會眾生相，展現(xiàn)了新時代中國的風貌。日新月異的中國迸發(fā)出歲月積淀后的生命之力，背后所凸顯的是中華民族人民安居樂業(yè)的愿望。

2.“他者”視角下時代脈絡的流變

“紀實影像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國家的相冊，是國際傳播的最佳載體，是促進文化交流的有效方式?！盵1]在全球新媒介生態(tài)的推動下，在世界舞臺建構中國記憶、實現(xiàn)中國形象的國際傳播，需以跨文化的視角在多元文化交流互動中獲取世界的理解和認同。《從〈中國〉到中國》為消解世界人民對中國的模糊感和距離感，選取了四位外國記錄者耳聞目睹的角度，運用了大量珍貴的影像資料，以“他者”視角展開敘事，解說中多次穿插記錄者的話語及內(nèi)心獨白，借由跨文化的“他者”視角為世界呈現(xiàn)一個真實的中國。

20 世紀 70 年代，來自意大利、法國、美國、日本的四位享譽全球的紀錄片大師用鏡頭記錄下他們在中國的見聞，紀實展現(xiàn)了20世紀 70 年代中國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這四位大師在揭開中國神秘東方色彩面紗的同時，留下了《中國》《愚公移山》《從毛澤東到莫扎特》《上海新風》四部轟動世界的紀實影像。這四部紀實影像一經(jīng)問世就吸引了世界各國的目光，它們滿足了世界各國人民對擁有古老東方文化的中國的想象，成為各國人民研究中國的重要影像作品。

近年來，中國的綜合國力得到顯著提高，社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世界各國人民對中國的好奇也與日俱增，人們渴望了解新時代的中國風貌，而40年前的紀實影像已不能代表新時代中國的社會百態(tài)。中國需要向世界傳達新聲音，讓世界了解新的中國故事。時隔40年，新時代背景下，與四位紀錄片大師有著深遠淵源的西方“他者”追隨父輩或前輩的足跡，以外國人的敘事視角、用世界性語言繼續(xù)敘述中國故事，在激活20世紀70年代紀實影像生命力的同時，也為世界各國人民呈現(xiàn)一個新時代日新月異的中國。

《從〈中國〉到中國》采用“重返”的方式，穿越時空隧道回到40 年前的記錄空間，以紀實影像的形式記錄了40年時間跨度下中國社會人物的變遷，折射出文化的風貌，塑造新時代下的中國形象。美國尋訪者大衛(wèi)在1979年就隨父親一起到訪中國，2019年再次重游故地，他不禁感慨道：“難以相信，這是那個記憶中的中國?！薄稄摹粗袊档街袊吠ㄟ^外國人的視角，在尋訪中呈現(xiàn)中國40多年的歷時影像，尋訪者與各國傳播受眾高度契合，讓外國人的“他者”面孔、“他者”的思考方式與鏡頭中的中國場景、中國人物產(chǎn)生聯(lián)系，不僅增進了各國傳播受眾對中國的親近感，也增強中國故事的說服力和感染力，大大消解了跨文化傳播中文化符號解碼的誤讀，讓不同地理空間的傳播受眾產(chǎn)生興趣和共鳴，實現(xiàn)有效傳播。

二、空間共時：新舊視覺切換中重構公共記憶

1.空間影像對舉轉載情感意蘊

麥克盧漢提出“媒介即記憶”，即大眾媒介通過將當下的影像、符號和場景與過去相聯(lián)結，使得社會的過去、現(xiàn)在乃至未來通過記憶的連續(xù)敘事得以整合[2]。在五集大型人文紀實紀錄片《從〈中國〉到中國》中，舊的紀實影像與新時代中國風貌跨越空間的阻隔，以空間共時的形式出現(xiàn)，在新舊視覺影像切換的獨特視覺表達中構建出巨大的結構張力，在重構中國人民舊時公共記憶中提升中華民族的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

“中國人還記得中國嗎？”這是紀錄片《從〈中國〉到中國》在開頭所呈現(xiàn)的論題。中國歷經(jīng)40年的滄桑巨變，人們對遙遠中國的記憶已模糊不清。在對中國社會空間景觀的遷徙、文化景觀的觀照中，《從〈中國〉到中國》重啟與激活中國記憶，透過影像檔案的回溯建構新的公共記憶。該片采用“From Chung Kuo to China”這一雙關的英文譯名，將40年前所儲藏的中國記憶與40年后對中國尋覓的空間影像對舉，展現(xiàn)40年前后兩個空間并置下的具象中國。在動態(tài)的尋訪過程中，緩緩前行的綠皮火車蛻變成新時代疾馳的高鐵，大菜園村由一個貧窮落后的小村落發(fā)展成為城中村，《上海新風》中作為老上海文化代表的張家宅已經(jīng)晉升為《從〈中國〉到中國》中的世界文明小區(qū)、國際化的麗都，鋼鐵俠、火影忍者、葛優(yōu)癱等帶有時代特色的面人煥發(fā)出新的活力……在時空的敘事中，一個個平凡個體40年間的變化完美詮釋了“中國夢”的現(xiàn)實轉向。

2.歷史與現(xiàn)實對照建構結構張力

《從〈中國〉到中國》通過不同空間段落的接連、畫框的分割與壓縮，在并置對比中建構歷史與現(xiàn)實的轉換場域。在個體生活影像的還原中，歷史與現(xiàn)實兩個空間跨越時間維度融為一體，人們回顧過去，思考當下，展望未來。40年前大慶秧歌隊在油田歡跳的畫面與當前大慶廣場歡舞畫面的對接;40年前“三八”號船的女船員在40年后的同一地點再次唱起《我愛北京天安門》，歷史與現(xiàn)實在共時的空間以歌詞串聯(lián)，在交叉剪輯中實現(xiàn)時空的對照;而在與40年前《愚公移山》中大慶油田的鉆井隊隊長的對話中，展現(xiàn)了新時代的“大慶精神”。

《從〈中國〉到中國》在紀實鏡頭世界及鏡頭外場域中，在新舊影像對比中，在影像脈絡的梳理中，在各式記憶的重逢和激蕩中，豐富了敘事方式和表意功能，建構了系統(tǒng)的意義結構，激起了人們對中國過去生活的情感共鳴，提升了中華民族的認同感。

三、立體敘事：打造對外傳播的親近性文本

1.平民化沉浸式的敘事語境

實現(xiàn)跨文化傳播重在對外話語理念的革新。在對外傳播中，如何跨越文化壁壘、觸達人心，透過故事化敘述串聯(lián)各國傳播受眾的共同記憶，打造親近性文本尤為關鍵?！稄摹粗袊档街袊吩谌騻鞑ブ袆?chuàng)作非宣傳性、非灌輸式的敘事文本，借用本真、質樸的平民化敘事語言展現(xiàn)一個個可感、可知的普通老百姓的日?，嵤录罢媲辄c滴，展示了中國社會最真實的狀態(tài)，呈現(xiàn)了中華民族共同的理想信念和價值訴求，提高了紀實影像的傳播力。

透過《從〈中國〉到中國》片中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具象，傳播受眾重新認識中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國家，實現(xiàn)跨時空的探尋。第一集意大利老高尋找中國城市與鄉(xiāng)村的變遷;第二集與第三集斯坦探尋過去和新時代的愚公精神;第四集大衛(wèi)探尋中國音樂新時代的國際化與淵遠的民族性;第五集牛山徹也沿著父親的足跡探尋當前上海民眾的生活變遷。在真實可感的敘事探尋中，受眾得以全方位透徹了解當代中國。

《從〈中國〉到中國》在平?；臄⑹鲋型敢曅聲r代浪潮下普通老百姓的生存境況，在現(xiàn)代性語境下嘗試探尋其背后的社會意義。第五集中，40年前的上海人民公園演變成現(xiàn)代的相親角，呈現(xiàn)當代中國人的婚戀處境;老年群體的海派舞廳、熱鬧的課外補習班展現(xiàn)當代都市人的現(xiàn)實生存空間?！稄摹粗袊档街袊妨⒆惝敶袊F(xiàn)實，將主題性話語轉化為一個可感可觸的生活故事，以開放情懷彰顯中國的文化自信。

2.“他者”之鏡打造共通意義的表達語系

中西方視角差異由來已久，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西方是以想象的方式構建中國形象。不同于傳統(tǒng)紀實影像的上帝視角與官方畫外音模式，《從〈中國〉到中國》采用四位“尋找、聆聽、講述”的公開敘述者與傳播受眾直接展開對話的形式。透過外國人“他者”這面反映中國的“鏡子”，文本意義多元建構成為可能?！稄摹粗袊档街袊吠ㄟ^展現(xiàn)影像現(xiàn)實符號系統(tǒng)的具象及具象符號背后意旨的象征意義，在傳播受眾的意識深處實現(xiàn)復合式認同，建構出具有多元文化意義的敘事文本。

《從〈中國〉到中國》一改之前在中國人視域下闡述中國發(fā)展狀況的傳統(tǒng)記錄模式，改變“自家”身份敘述下所帶來的濃厚主觀色彩，轉而采取平等的立場，借由來自四個國家、與四部中國紀錄片頗有淵源的外國人“他者”視角追溯歷史，最大限度考慮國外傳播受眾的信息接受習慣，減少各國人民對中國的對抗性解碼。“我能否尋找到其他的線索”“這是一種什么力量的驅使呢”——“他者”的追訴、叩問及思考成為《從〈中國〉到中國》敘事驅動力、紀實影像的發(fā)展脈絡。畫外解說也是“他者”所見所聞的由衷感慨，傳播主體參與影像意義的構建，通過“他者”的尋找及發(fā)現(xiàn)展現(xiàn)中國新時代社會的變遷，凸顯中國文化的風俗風貌，實現(xiàn)了主體與客觀記錄對象的平衡，更容易引起各國傳播受眾的認同與共鳴。除了對建筑空間、拍攝對象進行對比，《從〈中國〉到中國》還一改40年前記錄拍攝的窺探者身份，在拍攝者與拍攝對象之間建立平等對話的平臺，充分考慮國外受眾的信息接收習慣，在踐行真實紀實影片美學的同時，也反映了新時代中國的文化自信。

四、結語

媒介融合更新了當代文化傳播與發(fā)展方式，為增強文化自信提供了良好的傳播載體。紀錄片《從〈中國〉到中國》以全球化的傳播視野有效傳播了中國文化，在“過去”與“現(xiàn)在”兩個不同空間之間跳脫，并借由“他者”之鏡的觀照將二者進行對比，在歷史與當下的互文中激發(fā)傳播受眾的文化記憶和情感共鳴，在交叉剪輯的新舊影像更替中呈現(xiàn)中國的滄桑巨變。一個個真實可感的影像符號以一種生動而逼真的方式映射出現(xiàn)實的中國，打造出多元意義建構的親近性文本，將“天下為公”情懷熔鑄于紀實影像文本敘述的深層結構中。

參考文獻

[1]薛蓓. 新時期紀實影像對中華文化的創(chuàng)新輸出——以《長城》（國際版）紀錄片為例[J]. 出版廣角，2019（2）：68-70.

[2]周海燕. 媒介與集體記憶研究：檢討與反思[J]. 新聞與傳播研究，2014（9）：39-50+126-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