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歐梵
一晚,與妻子到文化中心觀賞香港管弦樂團的《莎樂美》歌劇音樂會。觀后興奮不已,次晨6點即醒,立刻起身寫下一篇樂評,寫完意猶未盡,于是又成此文。
記得20世紀70年代初,名指揮索爾蒂接掌芝加哥交響樂團,不到兩年就將其提升為美國最著名的樂團,各報章雜志爭相吹捧。該團歐游歸來,芝加哥人傾巢而出,夾道歡迎,甚至連電話簿也以芝加哥交響樂團作為封面!
“芝加哥”可以,為什么“香港”不能?香港音樂界早有一塊璞玉—香港小交響樂團,前年暑期受法國邀請前去演出,卻得不到相關人士的全力支持,僅剩一年就要“彈盡援絕”。而香港管弦樂團請到艾度·迪·瓦特(Edo de Waart)擔任音樂總監(jiān)和指揮,卻叫好不叫座。特別是有鑒于香港管弦樂團演出《莎樂美》的成功,團員個個像是打了一劑強心針,士氣如虹,與黃大德任指揮時代的暗中有氣無力的樣子,“判若兩團”。在此關鍵時刻,即使政府無力,香港的各大地產商和財團何不挺身而出,大力支持?誠然,香港管弦樂團每年的預算早已超值,但只要“貨色”屬世界一流,又有何妨?更遑論它對于香港文化和音樂教育的貢獻。
或謂香港一向是商業(yè)掛帥,西洋古典音樂是冷門,成了少數(shù)附庸風雅人士的玩物。但我認為香港本來就是一個有音樂底子的城市。每年春季的藝術節(jié),在音樂方面就辦得有聲有色,今年稍差,但至少也有貝多芬的九首交響曲可聽,這并非其他城市所能比擬,即使是我曾經住過的洛杉磯,也沒有一年一度的藝術節(jié)。本來該城還有兩個交響樂團,現(xiàn)在只剩一個(倫敦至少有五個,北京也有三四個)。我住在洛杉磯時,聽一場音樂會往往大費周章!香港則方便多了,而且不愁臨時買不到票(當然,馬友友、李云迪和郎朗的音樂會是例外),何樂而不為?因此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香港聽音樂會的機會反而比在美國各城市為多。
聽音樂和看電影一樣,是習慣,而且現(xiàn)場絕對比唱片更動聽。世界第一流的大師來為你獻藝,為什么裹足不前?我猜原因之一是普遍的“反智”風氣,以為古典音樂和古典文學一樣難懂。我的邏輯反而是:看不懂,所以才要看,看多了、聽多了,自然成為習慣。如果有人認為我的論點仍太高調,我不妨如是說:如果你喜歡《歌劇魅影》,不妨聽聽普契尼的《托斯卡》和《蝴蝶夫人》,畢竟上演的都是歌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