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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的實踐及形象建構(gòu)

2020-10-15 00:27金宏宇劉小雪
三峽論壇 2020年5期

金宏宇 劉小雪

摘 ?要:《上海屋檐下》中眾人失意愁悶,林葆珍這個孩童卻成為了全劇的希望。通觀全劇,這一人物的戲劇動作多圍繞“小先生”的身份展開:四處教人識字唱歌,在高潮時,更凝聚其他小娃娃以勇毅精神啟發(fā)了父輩。這個兒童形象的創(chuàng)作靈感源自陶行知倡導的“小先生”教育實踐。結(jié)合相關(guān)記述發(fā)現(xiàn),“小先生”這類教育者不但有著具體的實踐路徑,也在戰(zhàn)時大眾教育中發(fā)揮著聯(lián)結(jié)動員的作用。不同于五四兒童的天真無辜,“小先生”這類兒童在個體實踐中主動體認了教化與救亡的責任,并接續(xù)了啟蒙教化的父輩精神。同時,他們的實踐也使匡復等父輩“發(fā)現(xiàn)”了兒童的能量,啟示父輩一同投入到“抗戰(zhàn)建國”的時代浪潮中。至此,成人啟蒙與兒童成長的五四悖論被轉(zhuǎn)化成了兒童與父輩合力實踐的烏托邦敘事。

關(guān)鍵詞:小先生;《上海屋檐下》;兒童形象;林葆珍

中圖分類號:I206.7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1332(2020)05-0049-08

創(chuàng)作《上海屋檐下》時,夏衍正處在國家、家庭雙雙告急的倥傯情形中,其憂郁壓抑的心境也蔓延到劇作的人物與環(huán)境上,結(jié)成一抹陰郁的色調(diào)。林葆珍這個活潑的兒童,則在愁悶滯重的背景中脫穎而出,做起了教化民眾、紓難興邦的“小先生”。葆珍年紀太小,比起匡復等父輩,終究少些智識與意志,卻成長為獨立勇敢、承擔大義的“小先生”;甚至在戲劇的關(guān)節(jié)處,憑借一支具有團結(jié)力量的兒歌,啟示了匡復、趙振宇等父輩。一個天真爛漫的孩童,如何勇毅有力、教化民眾,又如何將這力量傳遞給他們的父輩?要解答這一問題,得從林葆珍這位“小先生”的實踐談起。

一、林葆珍的“小先生”實踐

劇中,林葆珍生長于小康之家,無生活的虞慮,但她也有父親缺位、母親再嫁的煩惱??蛇@個孩童并未沉浸于憂郁中,反倒在劇中做了教人識字唱歌的“小先生”。除與匡復父女相認的情節(jié)外,葆珍整部劇的戲劇動作,無非教人識字唱歌及談論教學趣事,基本都圍繞“小先生”這一身份展開。這部劇將瑣細紛雜的市民生活濃縮并集中到一天,劇中葆珍的行動也多暗示其生活常態(tài)。可以說,林葆珍在一出場時,便已做了“小先生”;而其劇中的行動主要是關(guān)于如何做小先生,即“小先生”的實踐。

幕啟時,林葆珍正反復練習兒歌《可是我問你》,以至于忘了時間。對這番練習,葆珍的母親彩玉不以為然:“自己不會,還教人”。顯然,她并未將葆珍與教化民眾的“先生”這一身份等同起來,還提醒葆珍:“放了學就回來,在外面亂跑,給你爸爸知道了又會……”[1]11。葆珍在外教人識字唱歌,卻被父母視作兒戲。在兒童的熱心付出與成人的不信任之間,這個“小先生”的真實面貌究竟如何呢?

劇中的林葆珍還在上小學,雖只有十二歲,卻格外機敏。放學回家的她見到久未謀面的生父匡復,可一問匡復姓氏,便好奇心切,詢問“匡”的含義。此處本是父女倆重逢相認的情節(jié),卻被葆珍的一問帶了過去。這一連串的戲劇動作放緩主線情節(jié)的同時,也寫出葆珍的勤學好問:匡復不知,葆珍一心求解,便急忙查了字典。值得注意的是,葆珍這個兒童不但求知心切,也頗具尋根究底的實干精神:查得“匡”字含義后,她又問此字是否常用;一聽匡復否定,她便大膽提出廢除“匡”字的提議。在這個片段中,匡復并未主動提供指導,甚至被葆珍“一問便問倒了”;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葆珍反倒自行尋得了答案并提出自己的意見,足見這一孩童機敏過人之處,比起成人來也并不遜色。

學得知識的她,轉(zhuǎn)身便要教給他人:“方才先生教我,此刻我去教人,我是‘小先生,教人唱歌,識字?!盵1]65匡復從葆珍口中得知:“小先生的精神,就是‘即知即傳人,自己知道了,就講給別人聽”[1]66。對“即知即傳人”這一小先生精神,葆珍深有感觸;因此剛一下學還未吃飯,便又“跳跑而去”,嘴里還不忘練習《走私貨》的兒歌,一個熱心活潑的“小先生”已呼之欲出了。在她眼中,比起玩耍、吃飯,一點知識的分享似乎更具吸引力。此外,這個互動片段中,葆珍的戲劇動作密度高,變動快,臺詞也富于動作性,凸顯了這一人物的活潑靈動。

談起教人識字唱歌,葆珍難掩得意之情?!靶∠壬眰?nèi)ソ虝?,學生多是年長的父輩甚至祖輩。小孩教成人這一行為,明顯顛覆了“教”與“學”的傳統(tǒng)教育觀念。正如周作人所言,中國人受自古以來的“祖先崇拜”和“尊老傳統(tǒng)”影響,多將兒童視為未開化的群體[2]114-115,而成人只需傳承前人傳統(tǒng)便可為繼。盡管五四時期極大地宣揚了兒童本位,倡導尊重、相信兒童的社會風氣,但在智識落后的大眾眼中,前輩教訓后輩、成人教育兒童的觀念仍是“正統(tǒng)”。由此,當葆珍這群“小先生”來教育他們時,自然諸多不信任,甚至在課堂“搗亂”:要求舉手提問,他們卻偏偏要舉“腳”。對搗亂的“大學生”,葆珍這樣教訓道:“不懂道理的大人,不及我們小朋友”,“小朋友會講,大人不會講,這不是很丟臉嗎?”[1]94這番“小先生”的說教,將以經(jīng)驗論尊卑的傳統(tǒng)觀念悄然置換為以智識論高低的現(xiàn)代邏輯。盡管不乏孩童的天真與理想化,葆珍這位“小先生”卻言之鑿鑿,用教師的口吻駁斥了長者的權(quán)威,試圖樹立起幼者為師的智識權(quán)威。

論及自己的教學成效,葆珍得意地向匡復說起學生們的表現(xiàn):他們上學“一分鐘也不差,來得比學校里排班還要準”[1]98,為了識字受教,有時甚至連生計也顧不上:“一個賣水果的為了要來識字,外面有人喊著‘賣香蕉,賣香蕉!”她也不應,提著藍子跑到我們這里來啦(筆者按:“藍”應為“籃”)” [1]98。1936年前后的戰(zhàn)時大眾教育,以迅速動員弱國國民,號召其抵抗外侮、保衛(wèi)家國為第一要義。比起整個時代的救亡命題,大眾的生活問題只能居于次要位置。時代的氛圍也影響了葆珍等‘小先生的作為,為了爭取全國絕大多數(shù)的文盲,迅速提升其智識水平,葆珍等‘小先生只能擱置貧苦大眾的生活問題,而解決更為“迫切”的識字問題。實際上,劇中葆珍這位‘小先生的教學是以救亡國族為出發(fā)點的實踐,于是便有此處對不顧生計前來識字的學生的肯定,便有種種稚嫩而嚴肅的教師言行。對于不能克服惰性的“大學生”,“小先生”采用了激將法:“要是為著懶惰不上課,下一次就在黑板上寫出來!某某人懶惰蟲,不用功!”[1]99然而,這位小先生也曾“懶過學”,此時她對于“學生”多有高要求,則顯得天真可笑。

劇中寫實地展現(xiàn)“小先生”的現(xiàn)實行動,集中在教阿香、阿牛學唱兒歌的片段。幕啟時,她便熱心詢問阿牛學歌的狀況,因稱呼遭到阿牛的反感,激起他對葆珍身世的嘲諷。不過劇中著意刻畫的并非二人的玩伴關(guān)系,而是師生關(guān)系。面對阿牛的偶一嘲弄,葆珍的回擊似與“小先生”的身份并不相稱,但當阿牛再次問起兒歌的唱法,葆珍卻又熱心地示范起來,可見這位“小先生”的教育熱忱。對于阿香這一更小的兒童,葆珍在與匡復談天時,也不忘自己的“小先生”職責,熱心地教她唱歌。

第三幕的高潮時,葆珍指導阿香和阿牛,教他們練習《勇敢的小娃娃》;趙振宇、匡復亦在一旁觀看。阿牛、阿香拉著趙振宇講故事,葆珍也用兒歌吸引他:“不,不,你先講,講了我教您一個頂好的歌,我今天方學會的!”[1]108推辭不過的趙振宇只得講起拿破侖充軍的“老”故事,阿香連忙搖頭,因她聽過多次,便直言拒絕。值得注意的是,阿牛、阿香對父親富含教誨之意的‘老故事絲毫不感興趣;他們真正感到興味的,則是葆珍這個‘小先生教唱的兒歌。教唱時,夏衍有意隱去第一次學唱的內(nèi)容。唱完,趙振宇驚訝于葆珍的教唱:‘這是誰教你的;趙的發(fā)問有意強調(diào)了‘發(fā)現(xiàn)這一戲劇動作,兒歌的內(nèi)涵顯然超出了他的期待,也為后文歌詞的展示作了極好的鋪墊。對于趙振宇的疑問,葆珍卻并不回答:“你別問吶,現(xiàn)在是我教你??!……(彈小鋼琴)”[1]110。盡管趙振宇并非智識落后的長輩,但沉浸教學的“小先生”,情不自禁地將趙振宇也當作自己“潛在”的“學生”,急切地向他展示:

葆珍 ?好啦,看著我的手,一,二,三!

(唱)“小娃娃,小娃娃,大家拉起手來做套小戲法!”

眾人 ?(合唱)“小娃娃,小娃娃,大家拉起手來做套小戲法!”

葆珍 ?(唱)“誰是勇敢的小娃娃?”

眾人 ?(合唱)“我是啦,我是啦!”

葆珍 ?(唱)“讓我來問你們幾句話。”

眾人 ?(合唱)“你問吧,你問吧!”

葆珍 ?(唱)“強盜來,打不打?”

眾人 ?(合唱)“打打打,打打打!一個不夠有大家!”

葆珍 ?(唱)“對!一個不夠有大家!走夜路,怕不怕?”

眾人 ?(合唱)“我不怕,我不怕!跌倒了我會自個兒爬!”

葆珍 ?(唱)“對!跌倒了我會自個兒爬!”(匡復聽著他們的歌感到興趣。)

葆珍 ?(唱)“淌眼淚,傻不傻?”

眾人 ?(合唱)“傻傻傻,傻傻傻,那是沒用的大傻瓜!”

葆珍 ?(唱)“對!那是沒用的大傻瓜!碰釘子,怕不怕?”

眾人 ?(合唱)“我不怕,我不怕!釘子越碰膽越大!”

葆珍 ?(唱)“對!釘子越碰膽越大!好!我們都是勇敢的小娃娃!大家聯(lián)合起來救國家!”

眾人 ?(合唱)“救國家!”

葆珍 ?眾人(合唱)“好!我們都是勇敢的小娃娃!大家聯(lián)合起來救國家!救國家!”[1]112

一曲《勇敢的小娃娃》,看似簡單,卻凝結(jié)了全劇人物的精神與希望。這支曲子其實并非夏衍創(chuàng)作,他在《上海屋檐下》初版本的后記中提及《勇敢的小娃娃》本由施誼作詞。該劇初版前,施誼在《民族呼聲》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了同名兒歌[3]。稍作比對,便能發(fā)現(xiàn)二者存在明顯的改編關(guān)系:劇中葆珍同阿香、阿牛的身份關(guān)系及歌詞內(nèi)容,與施誼版兒歌“小先生”與“眾小孩”的身份及歌詞設(shè)定如出一轍;只是開頭稍作變化,結(jié)尾處在不懼怕、膽越大的昂揚基調(diào)上,更加突出了小娃娃們的擔當,即“聯(lián)合起來救國家”這一紓難興邦之舉。仔細分析其中的互動,“小先生”在合唱中居于引領(lǐng)眾娃娃的地位,率先用“誰是勇敢的小娃娃”這一極具引導性的提問,激發(fā)小娃娃們的果敢與自信。面對‘打強盜‘碰釘子‘走夜路‘淌眼淚,小娃娃們紛紛在‘小先生的激勵下做出肯定的答復,隨后‘小先生再作反復以強化情感?!靶∠壬迸c“小娃娃”的問答,顯然為“小娃娃”的勇毅團結(jié)創(chuàng)造出一個顯在的召喚結(jié)構(gòu),而在集體的合唱中,更放大了這一能量。

葆珍們此時唱起《勇敢的小娃娃》,看似突兀,但其勇毅團結(jié)、紓解國難的呼聲,其實是時代氛圍的真實寫照?!渡虾N蓍芟隆烦醢姹景l(fā)表于上?!鞍恕ひ蝗笔伦兒螅藭r的上海四處哀鴻遍野,亡國之音不絕。夏衍的另一部劇作《心防》開篇便點明淪陷后的情勢:“很多人逃進租界來,也有很多人逃出租界去,忙迫倥傯,悲憤和興奮的心情混淆在一起。”[4] 398在“忙迫倥傯”的戰(zhàn)時環(huán)境中,民族國家急需組織動員一切力量,要將包括兒童在內(nèi)的大眾都教成“團結(jié)一致的戰(zhàn)斗體”[5]1,使其積極投身國防。葆珍等小娃娃們,正是受到這一戰(zhàn)時動員的感召,才有了這番激昂動情的歌唱。在集體歌唱中,小先生引導小娃娃們凝聚力量,不單使其體悟到個人應有的責任感,同時也以稚嫩的童聲啟示了匡復、趙振宇等成人。趙振宇聽罷深受振奮:“‘淌眼淚,傻不傻,這是拿破侖的故事里面也有的,拿破侖從來不淌眼淚,所以……”[1]114他將成人英雄和兒童的堅毅果敢等同起來,原本天真柔弱的“小娃娃”已經(jīng)成長起來,甚至承擔起紓解國難之重任。至于匡復,他更是感嘆“We live through our issues!我十年前的精神,依舊留在葆珍的身上。她給了我很多的教訓!”[1]101,“葆珍,你不愧是一個‘小先生,你教了我很多的事!”[1]115這位曾經(jīng)的革命者,欣慰于葆珍這一輩人的成長:年紀小小,卻已然接過啟蒙精神的火炬,其果敢與團結(jié)更顯示了光明的前途。眾人失意歸家時,李陵碑吟悲嘆苦,阿牛并不沉浸傷感,反而自發(fā)地唱起了“淌眼淚,傻不傻”,并鼓動葆珍和阿香再次唱起《勇敢的小娃娃》。這次合唱不再由“小先生”引導,而是小娃娃自發(fā)的行動,足見“小先生”對“小娃娃”的動員作用。當林志成、楊彩玉聽著這群“勇敢的小娃娃”的歌唱時,也不禁感到憬然,或許他們受到感動,精神亦由此振奮。作者有意將這兩輩人通過合唱的場景加以勾連,使成人居于聆聽和受教的位置,兒童反居于主導地位,由此建構(gòu)了兒童啟示成人的烏托邦場景。

葆珍這一活泛靈動的人物,在疏通了全劇氣氛的同時,也作為一種異質(zhì)化的存在彰顯了非凡的兒童能量。夏衍將林葆珍放置于“小先生”的教育實踐中,使其實現(xiàn)天真的“熱望”,進而賦予時代以切實的勇毅力量。盡管不乏烏托邦敘事的成分,但這一敘事打破了兒童與成人的區(qū)隔,著力于讓兒童走出學校、家庭,在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實現(xiàn)自我成長,并教育落后的成人。

二、“小先生”運動及相關(guān)實踐

整部劇中,葆珍并非主體角色,在愁悶的成人面前,她卻成了勇毅有力的那個:帶領(lǐng)其他小娃娃“散布了未來的希望的種子”[6],“把力量給了她生身的父親”[7]148,使匡復、趙振宇等父輩獲得了生活的勇氣。對于葆珍這類兒童形象,夏衍頗多喜愛,在《都會的一角》《一年間》《心防》多部劇作中都塑造了類似的人物,如《一年間》的阿濤、《心防》的咪咪。以葆珍為代表的小娃娃們“正想從老年人那一代的生活懷抱里掙扎出來,對老年人的生活表示了懷疑”[8]443,并不依附于家庭和學校,在社會的期待下成長為勇毅的新一代。葆珍們在一群弱者的成人間力求上進,但夏衍對其上進之緣由卻并未做任何交代,故李健吾先生指出,葆珍在劇中只是做了“文盲世界的天使”[7]151。林葆珍形象的理想化這一指認固然不錯,但這一說法也忽視了小先生形象的現(xiàn)實根據(jù)。“小先生”這一概念,最先由教育實干家陶行知提出。從這一概念的提出和相關(guān)實踐狀況,我們或能從中尋覓葆珍們教化民眾、勇毅團結(jié)的現(xiàn)實根據(jù)。

“小先生”運動的提出,與陶行知普及生活教育的實踐有很大關(guān)聯(lián)。早在1927年,基于對中國國情和自身的教育實踐,陶行知便針對杜威的“教育即生活”的觀點,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薄霸趯嵺`中學習”等教育理念。他主張打破學校的這堵高墻,而建立“以青天為頂,大地為底,二十八宿為圍墻,人人都是先生都是學生,都是同學”[9]594的新式學校。在這一教育理念的構(gòu)想中,受教育的范圍不再局限于未成年的兒童,眾多愚弱的成人國民也可學習現(xiàn)代知識。到了30年代,陶行知積極建立了工(工作)、學(學習)、團(合作)功能三位一體的自動工學團,以推廣普遍的教育。工學團之“自動”,陶行知將其解釋為“大眾自己干,小孩自己干”。所謂自動教育,即是“教大眾自己干,教小孩自己干,不是替代大眾小孩干”[10]。在倡導兒童、大眾自我學習的工學團實踐中,“小先生”這一角色的重要性則逐漸凸顯。1934年10月,山海工學團“一·二八”成立兩周年大會上,陶行知主持“小先生普及教育隊授旗典禮及宣誓”儀式,并向與會的小先生強調(diào)“教勞心者勞力”、“即知即傳人”、“生活是教育”、“社會即學?!钡冉逃瓌t[11]。自此,“小先生”運動風行全國,迅速傳播到二十余個省市。

陶行知所說的“小先生”,主要指六七歲到十五歲的兒童,積極將所學知識傳播給其他人。小先生的具體教學對象不分階級年齡、性別、階級,只以智識的需求限定:“不但教小孩,而且教大孩,教青年,教老人,教一切知識落伍的前輩?!盵12]小孩做先生,顯然與現(xiàn)代的學校制度及教學觀念相悖?!靶∠壬边\動推行之初,陶行知指出其最大的困難正在于“大人對小孩不信任的心理”[13]。為此,陶行知從事實層面強調(diào)自古以來兒童便在教人,“我們必須承認小孩能做先生,然后教育才能普及”[14]。他還在《小先生》《怎樣做小先生》《如何成為小先生》等文章中列舉多個實例,證明兒童有做小先生的智慧和能力。

自“小先生”運動開展以來,《生活教育》《小學生》《國民基礎(chǔ)教育叢訊》等刊物,相繼開設(shè)了“小先生日記”“小先生生活”“小先生廣播網(wǎng)”等主題專欄,詳實記錄下“小先生”運動的現(xiàn)實成效。在這些紀實記述中,小先生的學生多是兄弟姐妹、父母、祖父母,此外也有身邊窮苦的長輩。對于找學生,小先生們多在實踐中摸索到了門徑:一方面懂得根據(jù)對象要采取不同的對策——用識字的實用價值吸引成人,借助故事、游戲來吸引兒童;另一方面亦向其闡述不識字于國家救亡的弊端:“不識字就少智識;不講理,自私自利;不要說有國難,就是打到村上來,只要他不死,他還是不想辦法抵抗的”[15]。小先生為了聯(lián)結(jié)大眾,宣傳話語在兼顧大眾的心理外,也格外注重激發(fā)弱國民眾的民族意識,欲使其承擔起紓解國難的責任。

小先生們雖是先生,畢竟年歲小,挑戰(zhàn)頗多:上課需擔著“走夜路”的恐懼;學生難管理,常常懶學、吵鬧??擅鎸嵝牡摹按髮W生”、“小學生”時,小先生仍回報以熱心。一位小先生在日記中這樣寫道:“教他們寫字讀書,教了兩點鐘,回家也忘記了?!盵16]上完課后,回家路上不再害怕,竟欣賞起月下夜景,“月明如畫,滿照田野”[16],愉悅非常。與之相似的是,在《小先生筆記:我的招徠學生》[17]《做小先生》[18]等紀實文章中,小先生們在教會學生認字唱歌后,感到了如“大先生”般的快樂與滿足。除教人識字外,如《小先生筆記:教妹妹做小先生》[19]的作者,也教自己的學生做了小先生,將這份普及教育的火種傳遞開來。這些投稿雖有學校和署名,但從敘述口吻來看,混雜了天真的兒童話語和諄諄的教誨口吻,其真實性難以保證。然而,投稿表現(xiàn)的小先生形象多是天真而熱心的小小教育者,他們“不怕碰釘子,即知即傳人”,積極行動,以使“我國的文化與他國并駕齊驅(qū)”[20]。

此外,1934—1937年“小先生”實踐的敘述與構(gòu)想,也以兒童故事、兒童話劇等虛構(gòu)作品呈現(xiàn)。如,《小先生話劇》[21]通過許珍、白巧這兩個小先生的對比,表現(xiàn)了面對成人的不信任的不同反應。白巧因擔心被拒而不愿勸說老伯做學生,但亦有如許珍這般的小先生,不怕碰釘子:老伯稱老,便以實用價值鼓勵其學習精神;老伯沒有時間,承諾每日上門教學,又送其識字課本。此類虛構(gòu)故事的情節(jié)平淡而理念化,故事明顯凸顯了小先生的理想設(shè)定——自信大膽,“不怕碰釘子”。這也使我們聯(lián)想到,《勇敢的小娃娃》中“走夜路”“碰釘子”的問答,正是鼓勵小先生不要氣餒,從容化解實踐中的種種困難。佐舟的《一個苦斗的小先生》[22]這一連載故事,講述了一個農(nóng)家孩子景在遭受種種欺壓后蛻變?yōu)樾∠壬墓适?。在這個故事中,做“小先生”被敘述為農(nóng)家孩子成長教育的理想前途——景在工學團“大先生”的鼓勵下識字教人,看見天上的雷電便思考其背后的緣由,面對流氓欺壓不忘團結(jié)起來以獲得勝利。景的成長受到了工學團兩位先生的鼓勵,而諸多小先生的紀實與虛構(gòu)敘述中也提及了“大先生”們的影響。可見,“小先生”的實踐,并非絕對意義的自我成長與自我啟蒙,父輩也參與了他們的實踐。正如陶行知所說,在“小先生”運動中,導師需鼓動小先生發(fā)揮自己的熱與力,“必須加入小先生的隊伍里一起去干,才有成功的希望” [13]。林葆珍這位小先生雖看似自生自長,然而細究文本,她教唱兒歌時,便有趙振宇、匡復等成人的陪伴與肯定,在學校亦有“中先生”等人的指導。在林葆珍的‘小先生之路上,成人始終與其同行。

從上述相關(guān)記述,可以梳理出“小先生”運動的實施路徑與現(xiàn)實成效。陶行知等人之所以大肆倡導小孩也能做先生,便是看重了這一群體的天然優(yōu)勢。孩子做先生的可能,正源于葆珍、許珍等兒童的身心特點。兒童所獨具的中間性與可塑性[23]3,使得他們易于接受新生事物,在實踐中更鍛造出教育的熱力與韌性。同時,天真活潑的兒童情態(tài)也使其更容易親近大眾與父輩,贏得信任,具備開展普及教育的基礎(chǔ)。此外,相關(guān)的紀實與虛構(gòu)文字中,“小先生”亦被指認為戰(zhàn)時兒童的理想身份;受到這一感召,更多的兒童投身到普及教育的隊伍中來。而各省市多設(shè)有的工學團、兒童團等組織,則為小先生教育的宣傳與力量凝聚發(fā)揮了不可或缺的組織功用。在組織中,“大先生”的鼓勵與支持,也為小先生運動的開展助力良多。

這群孩童奔走于學校與社會之間,在“大先生”的指導下教育落后民眾,明顯具有聯(lián)結(jié)知識分子與普通民眾的關(guān)鍵作用[23]96,并因此成為戰(zhàn)時大眾教育的重要力量。“小先生好比電線將社會與學校通起電流,又好比是血管將學校與社會通起血脈”[24],他們能夠深入社會各個角落,將學校同家庭、社會聯(lián)結(jié)起來,從而構(gòu)建起一個覆蓋面廣的普及教育網(wǎng)。與此同時,這一實踐中,成人跟著小孩習得現(xiàn)代知識,也有可能“沾染著赤子精神”,變成“老少年”[25],進而促成民族精神的更新。倡導葆珍等“前進的小孩”做先生,在塑造他們自信與獨立的同時,更要求兒童承擔起對家庭和社會的責任。隨著抗戰(zhàn)形勢的嚴峻,陶行知等人越發(fā)強調(diào)小先生的首要責任是向大眾傳播國難知識,“使他們知道現(xiàn)時中國的危亡,又勸導他們不可飲酒和賭錢,不可買洋貨使金錢外溢”[26],以滿足戰(zhàn)時總動員的時代需求。

三、“小先生”形象建構(gòu)的意義

“小先生”運動的開展,是以兒童走出學校、家庭為前提的。在現(xiàn)代兒童獨立的歷史進程中,學校與家庭成為了兒童與成人的社會角色分化之界限[27]1-333,極大地促進了兒童的獨立。但到了三四十年代,葆珍等小先生走出學校、家庭,在成人中進行普及教育,便破除了兒童與成人的這一界限,與五四一代倡導的兒童獨立也有了相當?shù)膮^(qū)別。當戰(zhàn)時兒童擔當起原本屬于成人的教化與救亡責任時,相比五四一代的兒童塑造,這一“小先生”形象有著怎樣的獨特意義?

現(xiàn)代意義下塑造的“兒童”,作為重要的政治、文化符號,深刻參與了現(xiàn)代民族國家的歷史進程與文化實踐?!吧w兒童者,未來之國民,是所以承繼先業(yè),即所以開發(fā)新化。如其善遂,斯舊邦可新,絕國可續(xù)”[28]3,“兒童”這一群體符號,不單囊括了晚清以來的國族想象,并且也與知識分子的新民理想直接關(guān)聯(lián)[23]4。如何造就新人,一直是中國現(xiàn)代性命題的關(guān)鍵一環(huán)。而兒童的年齡階段介乎幼兒與成人之間,“還沒完成卻有潛力成為‘成人”[23]3,這一群體具有的中間性和可塑性,使其成為了培育“新人”的根本。

五四時期,周作人、魯迅、胡適等一代知識分子,以“立人”理想為基點,著意將天真的兒童從成人中獨立出來,使其免遭父輩荼毒。1918年,魯迅在《狂人日記》中首先發(fā)出了“救救孩子”的疾呼;同年,他又在《新青年》五卷三號上,期望年輕的一代能夠擺脫父輩的因襲,成為真正的“將來的‘人的萌芽”[29]。為此,父輩需提供文化、教育等外在設(shè)施去保障兒童成長,一切應“以孩子為本位”[30]。與魯迅相似,周作人也從“人”的發(fā)展闡釋兒童獨立之必要,但更側(cè)重于兒童本身的需求。1920年,周作人在《兒童的文學》中承認了兒童心理的獨特性:“兒童在生理心理上,雖然和大人有點不同,但他仍是完全的個人,有他自己的內(nèi)外兩面的生活。”[31]這一兒童本位的觀點便與“兒童是成人的預備”的兒童觀顯然區(qū)別開來。此外,周作人以為兒童教育也需注意兒童不同階段的特點,提出“應其年齡之限制,各致其志,各盡其力,則無不同”[32]81的教育建議,反對成人強加意見給兒童。

對兒童本性的尊重與崇拜,不單滲透在五四知識分子的文化構(gòu)想中,也借助文學書寫建構(gòu)起特有的兒童形象特質(zhì)。首先,五四時期的“兒童”這一文化符號凝聚著特有的童心能量,承載著純真美好的新人理想。凌叔華《小哥倆》《弟弟》、葉圣陶《小白船》《梧桐子》等故事,都著意于勾勒天真活潑、憐弱自強的兒童形象。如凌叔華筆下的大乖、二乖,本為八哥之死欲棒打黑貓,可看到弱小無依的小貓后,生出憐惜愛意而忘了“報仇”。正如鄭振鐸所言,這一時期的成人作家們多本著他們的理想,在兒童書寫中“種下新的形象,新的兒童生活的種子” [33]65,為兒童們、也為自己營造出愛與美的幻夢。

理想兒童的世界看似獨立,現(xiàn)實的兒童卻依戀家庭,并仰賴社會環(huán)境的支持,成人世界一旦傾塌,兒童也無從自由生長。王統(tǒng)照《湖畔兒語》中的小順本有家庭父母支持,可家庭的敗落和環(huán)境的傾軋,卻使他成了有家難回的苦兒?!逗蟽赫Z》中對兒童成長環(huán)境的現(xiàn)實擔憂,在魯迅那里被隱喻為“吃人”傳統(tǒng)的因襲:還未走路的小孩拿著蘆葉,指著魏連殳說“殺”;《長明燈》里赤膊孩子將葦子向“瘋子”怒指,以戲弄“瘋子”為樂。在魯迅看來,現(xiàn)實黑暗的閘門似乎已經(jīng)擋住寬闊光明之地,看不見兒童的未來,父輩只得選擇“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30]。與魯迅不同,周作人反對魯迅的“救救孩子”,他在《論救救孩子》一文中便指出了魯迅等人并未落實“如何救”的問題[34]。魯迅等人的兒童構(gòu)想,本身就潛藏著父輩啟蒙與兒童成長的話語悖論:父輩仍在遭受傳統(tǒng)的侵蝕,啟蒙亦尚未完成,年輕的一代自是無從得救,更遑論成長為理想的新人。

到了三十年代,破解兒童命題的關(guān)鍵從成人的現(xiàn)實干預轉(zhuǎn)移到與戰(zhàn)爭相關(guān)的兒童實踐中來。這一時期,戰(zhàn)爭被看作創(chuàng)造“新社會”“新人”“新中國”難得的歷史契機,國共兩黨都曾對“抗戰(zhàn)建國”構(gòu)想展開論述。毛澤東在邊區(qū)國防教育第一次大會中指出:“我們的民族是一個缺乏教育的民族,如果抗戰(zhàn)再堅持下去,還會造成千百萬新人?!盵35]圍繞在戰(zhàn)時環(huán)境中造就新人,抗戰(zhàn)教育研究會在《戰(zhàn)時兒童教育》中提出了具體的路徑,強調(diào)要發(fā)揮兒童在民族解放運動中的特有文化優(yōu)勢,借助小先生教育、孩子劇團、兒童救國團等活動形式,動員兒童參與戰(zhàn)時的普及教育、救助宣傳、募捐慰勞等工作。[5]7-8。此書也明確提出這一時期兒童教育的目標,是將“中華民族的每一個兒女都教育成一種大中華的民族魂,來共同建設(shè)新國家”[5]4,即借抗戰(zhàn)的契機將兒童訓練教育為“新中國的主人”。

工學團、兒童旅行團等組織中的小先生們,經(jīng)由自身的普及教育實踐,將學校、家庭與國家聯(lián)系起來。兒童能否勝任“小先生”的實踐,是諸多教育者都關(guān)切的問題。而對于這一問題的回應,顯然需要“小先生”們在實際的行動中去體認。葆珍一面忙于教導阿香,一面與匡復談論教學趣事時,兩頭忙碌之余,卻難掩心中的得意之情,可見她已得了做“小先生”的三昧了。孩童做先生,面臨的挑戰(zhàn)頗多,但葆珍、景等小先生并不怯懦,而是積極應對。葆珍的應對是以合唱方式隱喻的:“釘子越碰膽越大”“一個不夠有大家”這一勇毅堅韌的集體發(fā)聲,展露了兒童群體的集體意識與勇毅之力。可以說,葆珍等小先生在“即知即傳人”“走夜路”“碰釘子”的教育實踐中,確認了自身作為教育者的可能,對于教化民眾、紓解國難這一群體責任,也產(chǎn)生了深切的體認。比起五四兒童所受的愛護與鼓勵,小先生們在實踐中所獲得的認同感與自豪感,顯然更來得深致。

與此同時,“小先生”并非絕對意義的自我成長,在他們進行教育實踐時,成人和父輩始終在關(guān)注著他們。葆珍、景等小先生遇到教學困難時,“大先生”“中先生”多給予鼓勵與支持。此外,趙振宇、匡復等父輩也作為旁觀者,目睹了小先生的作為。他們從“小先生”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熱心真摯、勇毅團結(jié)的力量,其作為理想教育者的潛質(zhì)被成人確認。不同于五四塑造的天真機敏、無辜脆弱的兒童形象,“小先生”這一類形象的成人化特征尤為突出:他們的勇毅團結(jié),是作為“戰(zhàn)斗共同體”的必備素質(zhì);而熱心真摯、尋根究底等品質(zhì)則與匡復等父輩有著緊密的精神聯(lián)系。就此而言,“小先生”形象糅合了兩個時代的氣象,不單接續(xù)了啟蒙教化的父輩精神,同時也著意發(fā)揚勇毅堅韌的時代精神。

并且,“小先生”的實踐是以教化民眾、紓解國難的現(xiàn)實責任為指向的,在實踐中亦強調(diào)“培育新型兒童與文盲群眾之間的聯(lián)系”[23]119,以期為抗戰(zhàn)建國的新人生成貢獻力量。匡復等父輩發(fā)現(xiàn)了“小先生”在實踐中迸發(fā)出的巨大能量,將其“前進的孩子”看作“抗戰(zhàn)建國”的理想教育者;鼓勵肯定之余,父輩也從他們身上獲得了莫大的啟示。不同于五四時期啟蒙與被啟蒙的緊張關(guān)系,“小先生”在與父輩知識分子的交流中,以實踐證明了兒童的能量,也因此啟示匡復、趙振宇等父輩,要走出失意,振作精神。當然,《上海屋檐下》對這一啟示展現(xiàn)得較為含蓄:“匡復受到葆珍這位‘小先生實干精神的啟發(fā),毅然出走”;其前途雖未言明,但多半是投身于時代的浪潮中去,而不再耽溺于個人的愁苦生活。

不同于五四兒童的天真機敏、無辜脆弱,葆珍等小先生的形象特質(zhì)糅合了父輩的啟蒙教化精神與時代所需的勇毅團結(jié)品質(zhì),這些特質(zhì)最終都服膺于“抗戰(zhàn)建國”的時代構(gòu)想。而葆珍們的前途也被指明為預備教育者,啟示父輩一道投身于“抗戰(zhàn)建國”的時代浪潮中。至此,小先生這類形象的塑造,將成人啟蒙與兒童成長的五四悖論敘事,轉(zhuǎn)化成了戰(zhàn)時兒童與父輩合力于時代實踐的烏托邦敘事。

結(jié)論

全民抗戰(zhàn)的時代語境中,兒童因生理、心理的特點造成了民族國家的負擔,但也因其“成長為成人”的潛力,亦被視作國族復興的重要力量[23]119。同時,這一時期的“兒童”密切聯(lián)系著學校、家庭,也有著較典型的政治文化意義。面對這一群體,如何組織動員其力量便成了抗戰(zhàn)時期的重要問題之一。

“小先生”運動的出現(xiàn),有意讓兒童在實踐中教育他人,本身便是解決抗戰(zhàn)建國時期的民眾素養(yǎng)問題。林葆珍等小先生的實踐啟示我們,這一運動本身并非著眼于兒童本性的發(fā)揚;而在于借助兒童所特有的優(yōu)勢,將其鍛造成獨立自強而富于團結(jié)的預備教育者,最終使其承擔起教化民眾、紓解國難的現(xiàn)實責任。即是說,“小先生”這一形象的實質(zhì)意義,正在于為全民族的新人教育提供預備教育者,并借這一群體的力量推動“抗戰(zhàn)建國”的進程。

以林葆珍為代表的“小先生”這類兒童形象,在教化智識落后的成人時,的確在某種程度上顛倒了五四的啟蒙與被啟蒙關(guān)系,但這只是問題的潛在層面。更重要的是,不同于五四兒童所受的愛護,“小先生”這類兒童形象主動參與實踐去體認教化、救亡的責任,接續(xù)了啟蒙教化的父輩精神。同時,小先生的實踐也使匡復等父輩“發(fā)現(xiàn)”了兒童的能量,并啟示他們一同投入到“抗戰(zhàn)建國”的時代浪潮中;至此,成人啟蒙與兒童成長的五四悖論敘事被轉(zhuǎn)化成了兒童與成人合力實踐的烏托邦敘事。

“作為一種觀念化的形象,林葆珍等小先生發(fā)出‘聯(lián)合起來救國家的呼聲”,固然指示了光明所在,在戰(zhàn)時環(huán)境中也發(fā)揮了激動并組織觀劇民眾的作用;但對于現(xiàn)實大眾的生計問題,卻是暫時回避和擱置了。同時,就人物個性而言,這一類形象所背負的,只是抗戰(zhàn)建國的政治理想與希望,言行多流于觀念與符號的呈現(xiàn)。而自由的游戲天性、獨自承擔的恐懼等兒童心性,皆難從葆珍等人身上看見。就此而言,這類形象迎合了政治化的兒童教育訴求,卻忽視了“生活”中的具體的“兒童”。

注 釋:

[1] 夏衍:《上海屋檐下》,戲劇時代出版社,1937年。

[2] 周作人:《祖先崇拜》,劉緒源編:《周作人論兒童文學》,海豚出版社,2010年,第114至115頁。

[3] 施誼:《勇敢的小娃娃(歌)》,《民族呼聲》,1937年第1號。

[4] 夏衍:《夏衍劇作集》,中國戲劇出版社,1984年。

[5] 黎明:《戰(zhàn)時兒童教育》,生活書店,1938年。

[6] 江訝:《劇本分析:上海屋檐下》,《戲劇雜志》,1940年第4卷第6期。

[7] 李健吾:《咀華集·咀華二集》,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

[8] 周鋼鳴:《夏衍劇作論》,會林、陳堅、紹武編:《夏衍研究資料(下)》,中國戲劇出版社,1983年。

[9] 陶行知:《陶行知全集》(第三卷),四川教育出版社,1991年。

[10] 陶行知:《普及什么教育》,《生活教育》,1934年第1卷第1期。

[11] 佚名:《山海工學團二周紀念志盛》,《民報》,1934年10月2日。

[12] 陶行知:《教育的新生》,《新生周刊》,1934年第1卷第36期。

[13] 陶行知:《怎樣指導小先生》,《生活教育》,1934年第1卷第4期。

[14] 陶行知:《小先生》,《生活教育》,1934年第1卷第1期。

[15] 周茂忠:《小先生日記》,《新北夏》,1934年第46期。

[16] 周茂新:《小先生日記》,《新北夏》,1934年第45期。

[17] 武佩珍:《小先生筆記:我的招徠學生》,《生活教育》,1934年第1卷第12期。

[18] 馬力:《做小先生》,《小朋友》,1936年第700期。

[19] 沈翼飛:《小先生筆記:教妹妹做小先生》,《生活教育》,1934年第1卷第11期。

[20] 余臣驥:《小先生自述》,《漢口小學生》,1936年4卷6期。

[21] 梁瓊?cè)A:《小先生戲劇》,《國民基礎(chǔ)教育叢訊》,1935年第4期。

[22] 佐舟:《一個苦斗的小先生》,《生活教育》,1935年第2卷第3期,第2卷第6期,第2卷第7期。

[23] 徐蘭君:《兒童與戰(zhàn)爭:國族、教育及大眾文化》,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

[24] 陶行知:《中國普及教育方案商討》,《生活教育》,1935年,第2卷第1期。

[25] 陶行知:《普及現(xiàn)代生活教育之路》,《湖北特教半月刊》,1935年第1卷第2期。

[26] 任銀根:《小先生的責任》,《敬業(yè)附小周刊》,1936年第81期。

[27] [法]菲力浦·阿利埃斯:《兒童的世紀:舊制度下的兒童與家庭生活》,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

[28] 周作人:《兒童問題之初解》,劉緒源編:《周作人論兒童文學》,海豚出版社,2012年。

[29] 魯迅:《隨感錄(二十五)》,《新青年》,1918年第5卷第3號。

[30] 魯迅:《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新青年》,1919年第6卷第6號。

[31] 周作人:《兒童的文學》,《新青年》,1920年第8卷第4號。

[32] 周作人:《學校成績展覽會意見書》,劉緒源編:《周作人論兒童文學》,海豚出版社,2012年。

[33] 鄭振鐸:《<兒童世界>第三卷的本志》,王泉根編:《民國兒童文學文論輯評(上)》,希望出版社,2015年。

[34] 周作人:《論救救孩子——題長之文學論文集后》,《大公報(天津)》,1934年12月8日。

[35] 閻樹聲:《毛澤東與延安教體育》,陜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

責任編輯:劉 波

文字校對:郭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