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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一部波蘭電影(外四首)

2020-08-16 01:00趙俊
南方文學(xué) 2020年4期

趙俊

記一部波蘭電影

在一部電影的開放敘事里,

馬克·夏加爾變成一個字符,

僅僅是為了荒誕而存在。

可你什么時候都能看到一個少女

手捧著贗品,在街道中行走。

要經(jīng)歷多少風(fēng)雪的洗濯,

你才能離開偏見的街道。

血統(tǒng)的詛咒變成洇散的畫布,

蔓延在整個國家的地圖里。

母親的時尚在變成縮小的原點。

她讓你許下的諾言在發(fā)酵,

是逾越節(jié)那不被祝福的餅嗎?

你吃著泥巴,這愛的極端方式

記錄著初戀消退的翅膀,

你隱形,飛向那傳說中的海濱勝地。

法式的自由,從放逐之地舶來的憂愁

在被文學(xué)和戰(zhàn)爭啃噬。當(dāng)你在空中

投下彈頭,在護目鏡的余光中是否

曾和??颂K佩里空中相逢?可當(dāng)你接過

龔古爾的證書,你一定將愿望深度曝光。

這是少年的承諾。那來自母親

血脈里克隆的倔強,從不曾有過

移民的時刻。它是一座夯實的城堡:

分別藏匿著外交和文學(xué)兩個住客,

即便她已在瘋?cè)嗽旱牟〈采蠈懲晁惺?/p>

下的信。

外婆在深圳的日子

縱使她曾是最開明的村婦,

她曾祈禱女孩降臨,

曾帶頭試吃古怪的食物。

可她依然有著城市恐高癥,

那從地平面錘煉的生活技能,

在此地上演著零和游戲。

她變成非著名的隱居者,

像那盆她從山野中帶來的春蘭,

在密室的食譜中,

香氣被反復(fù)咀嚼和吸收。

她甚至不愿意走入尋常巷陌,

用幽香去治愈罹患孤獨癥的門牌。

只有在回鄉(xiāng)下前的那個午后,

她才真正愿意去探尋隱秘的街道。

在京基100大樓噴水池的水柱前,

她的羞怯第一次被洗濯殆盡。

可一切都已經(jīng)注定,

飛的軌跡將再次讓她變成山間“小隱”。

即便她想真正接納城市多元的臉,

她也已經(jīng)像季風(fēng)一樣將駛離軌道。

這一切都將在一張照片中得到定格,

為了配合她古舊審美的需求,

多年來我第一次讓它變成紙質(zhì),

這讓我再次漫游進她價值觀的宗族。

空? ? 巢

可春節(jié)仍是一個漩渦,

無論你是叛逆或乖巧的水滴。

它強大的吸附力引領(lǐng)著你,

候鳥的本性在體內(nèi)奔涌,

它的精確導(dǎo)航將你送回到空巢。

可你無法再拼湊出那些圓滿了。

死亡的容器早就盛放著他們的身體。

剩下的“她們”孤單地望向你的車轍,

即便祖母央求你留在祖居,

哪怕一晚,哪怕只是留住僅存的炭火。

可你真的已不屬于這里。

你只能探視,不能長久地停留。

祖輩們先知般的口吻已消退,

你聽從新的法則在曠野中行走,

那世界觀的卷尺丈量著血緣。

你能逃脫它的無情審判嗎?

當(dāng)他們用童年往事綁架你的審美,

當(dāng)宗族的權(quán)威再一次展現(xiàn)鋒刃,

你將展現(xiàn)完美逃脫的技能,

在世界公民的面前已沒有種族的貢品。

云計算和舞獅隊

在高樓,獅子會安睡嗎?

不,他們選擇在高檔的宴會廳,

重新拿起了畫筆伸向木訥的眼睛。

想象一只老虎被丟進了草原,

它的眼睛孤獨勝過漫天繁星。

那墜落的螢火蟲,

無法直譯出它憂傷的外文。

此刻,向網(wǎng)絡(luò)之云索取的科技公司,

向傳統(tǒng)伸出了塑料橄欖枝。

它沾著水會變成觀音的柳枝嗎?

如果要在“云端”檢索,

將探尋出那真正的病因:

他們的代碼還停留在前現(xiàn)代。

仍藏在部落笨重的甕中。

每當(dāng)他們探出頭,

每當(dāng)眼睛向天空索取明亮的法典,

那田納西的壇子沒有向它頷首。

傲慢與偏見

他已變得像鼠尾草一樣卑微,

在薰衣草高貴浪漫的隱喻前卻步。

他已贖回所有過犯的典當(dāng)物,

可你仍用鞭抽打著自尊的肩胛。

為何不在詩的部族間穿行,

俗世所有的鎧甲都被你陳列。

詩性被你的剃刀無情收割,

只剩下評價體系讓人生畏的白骨。

他常年在干旱之中踱步,

將日子碾成破碎的金粉。

和曠野中的人子一樣經(jīng)受試煉,

指向永恒之城不存在的激情。

何不飲下那些被十九世紀(jì)眷顧的江水,

那傲慢與偏見的城市病就將自愈。

畫地為牢的人終將出走,

在魔幻和現(xiàn)實之間尋找阿基米德的支點。

人工智能時代

它就要來了。

我們什么都不說,

什么都不做。

我們俯下身,

我們對王交出權(quán)柄,

我們向集體讓渡個體的權(quán)力,

我們在嗚咽。

量子計算機長著灰褐色的臉,

在黑暗中完成模型的實體化:

那曾被偷窺的、罪的所有模型。

但說好的救贖呢?

它是不是已被遺忘,

在備忘錄的灰塵枕頭中酣睡。

最近死去的人,

將不再擁有開放式結(jié)局。

熬過這些催命的滴答聲,

在永生的名冊中,

也許將錄進他們的名字。

也許,在未來的某個時刻,

作為臭蟲的我們,

將被沖進歷史的下水道。

那樣,他們永恒的死,

將同樣不具有被緬懷的意義。

時間在不同的空間具有不同的文本。

當(dāng)我們在沙灘上喝著椰汁,

有人正用嗅覺接納惡臭——

那綠皮火車上腋毛和鞋襪翻炒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