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馨
遠方的山林涂了層墨色,籠在一層薄薄的水霧里。陽光是無力的,淺金色落在腳下,拉長了身后樹林的影子。哦,日,要落了。
滔滔的河水在山腳下彎彎地流,像臥在山底安靜闔眼安睡的巨龍。白花花的,陽光點不燃一絲溫度。山的影子落在水中,隱隱地動著,仿佛呼喚著什么,帶點迷離。不知這山,這河,怎么都有點悲傷,也許是因為千百年來無數(shù)文人墨客曾吟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吧?
陽光,一點點地,慢慢地被抽去了力氣,像雄鷹的翅膀忽然褪去所有羽毛,軟綿綿地懸在空中,有種剛蛻殼的蟬翼的質(zhì)感,讓人總擔心:它會不會掉下去?天色卻仿佛調(diào)亮了不知多少,白茫茫一片,沒有一絲云彩,簡直是一塊大的白布,大得無邊無際,一整塊蓋下來。比河水還白了幾分,白晃晃的,一片明亮,讓人只覺刺眼。
慢慢地,陽光似乎染上了一層紅色,斜斜地灑在大地上,山野間便陰沉沉的,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無助。兩邊的樹墨綠墨綠的,此刻竟有些發(fā)黑,厚厚的一片,一片又一片蠻不講理地疊在一起,密密的,一層層,幾近重合,只留一點小小的空隙,任陽光歡快地從那孔里流泄出來,在地上留下不規(guī)則的光影。這陽光帶了點血的顏色,但樹葉間以及樹的邊緣,依舊是金色,仿佛跳動著的火苗。我忽然想起了一個老人:年逾古稀的他本該是樂享天年之時,卻身罹癌癥,但為了不讓家人憂心,直到離開人世那一刻依舊笑得燦爛。這陽光,這夕陽,不也是嗎?明明風燭殘年,心在滴血,卻依舊給大地最美麗的金色。我久望著那跳動的光影,說不出話來。
再抬頭時天已被悄悄刷成了青灰色,太陽就頓在那里,橘紅鵝黃的,一動不動,像有一根隱形的細線把它固定住。它固執(zhí)地將金光灑向不安分地涌動著的河水,整條大河便成了一道纏在山間的金練,一閃一閃的。山的影子倒映在水中,濃黑濃黑的,不知是誰大筆一揮潑下的墨,沒有邊際地散開去,仿佛要染盡一江水。風打碎了水的寧靜,整座山晃動起來,一起晃動的,還有夕陽。
夕陽已經(jīng)成了血紅色,投下最后一抹陽光。天已經(jīng)黑了,只有天的邊緣有幾抹余暉。我久久地看著,它還在變。很多人喜歡朝陽,因為它代表新生的生命。但有時,我更敬夕陽對生命的敬重。
看一場山河日落,告訴自己,即使到最后,依舊要燦爛。
(作者系中山紀念中學初三〈7〉班學生,指導老師:袁海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