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艷茹 王吉波 張 婷 溫大蔚
1青島大學附屬醫(yī)院風濕免疫科,山東青島,266003;2山東大學齊魯醫(yī)院(青島)風濕科,山東青島,266035
皮膚型Rosai-Dorfman-Destombes病是一種良性組織細胞增生性疾病,臨床上非常罕見。我科診治1例曾誤診為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而最終經(jīng)皮膚活檢確診為皮膚型Rosai-Dorfman-Destombes病的患者,現(xiàn)報道如下。
臨床資料患者,女,60歲。因“面部對稱性紅斑1年,加重伴丘疹、斑塊形成半年”來診?;颊哂?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xiàn)雙側面部對稱性紅斑,大小約4.0 cm×5.0 cm,類似于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的面部蝶形紅斑(圖1a),無疼痛、瘙癢,偶有雙膝關節(jié)疼痛。曾于外院查ANA陽性,滴度1∶320,CRP及ESR升高,血常規(guī)及肝腎功均無異常,膝關節(jié)X線檢查提示無關節(jié)骨破壞,擬診為“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予潑尼松30 mg/日,硫酸羥氯喹0.2 g/日口服,治療3個月癥狀無緩解,且雙側紅斑面積逐漸擴大,遂自行停藥。半年前,于紅斑基礎上出現(xiàn)米粒大紅棕色丘疹,丘疹逐漸增多并出現(xiàn)結節(jié),局部融合成斑塊,同時背部出現(xiàn)約3.0 cm×3.0 cm的單個類似皮損,患者自行涂抹藥膏(具體不詳)后,皮損表面出現(xiàn)滲出、結痂和脫屑,過程中無皮膚潰瘍、疼痛和瘙癢,現(xiàn)為進一步明確診治來診?;颊哂邢到y(tǒng)性紅斑狼瘡家族史(患者妹妹的女兒患有“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無其他特殊病史。
體格檢查:全身淺表淋巴結未觸及腫大,肝脾未觸及腫大。皮膚情況:雙側面頰、下頜及鼻背部皮膚大片紅斑,其上及周圍可見散在或成簇分布的米粒大紅棕色硬性丘疹、結節(jié)(圖1b),局部融合成斑塊(圖1c),觸之硬,有浸潤,無壓痛;部分丘疹結節(jié)表面呈膿皰樣改變,紅斑表面可見輕微滲出。后背部皮膚可見一約3.0 cm×3.0 cm紅斑,其上散在紅棕色丘疹(圖1d),無壓痛。
輔助檢查:血尿常規(guī)、肝腎功、血糖及血脂等均正常;C-反應蛋白25.36 mg/L(正常值:<5 mg/L);血沉42.00 mm/h(正常值:<20 mm/h);抗核抗體陽性,滴度1∶320;抗dsDNA抗體、抗ENA抗體譜均為陰性;EBV及HIV等病毒學相關檢測均為陰性;血清IgG4為0.2 g/L(正常值:0.03~2.01 g/L);CT掃描未發(fā)現(xiàn)淋巴結或其他器官病變。考慮該患者皮疹并非SLE的典型皮疹表現(xiàn),且臨床表現(xiàn)與實驗室檢查結果并不符合SLE的分類診斷標準,診斷不明確,遂取面部皮損行組織病理學檢查:皮膚真皮深層及皮下組織彌漫性淋巴漿細胞浸潤,其中混合大的組織細胞,形成深淺不一的結節(jié)狀結構,細胞有伸入運動(emperipolesis)(圖2);免疫組織化學特征性表現(xiàn)為S-100、CD68陽性和CD1a陰性(圖3)。
圖11a:右側面頰部約4.0 cm×5.0 cm紅斑;1b:雙側面頰、下頜及鼻背部皮膚大片紅斑,其上及周圍可見散在或成簇分布的米粒大紅棕色硬性丘疹、結節(jié);1c:局部丘疹融合成斑塊, 部分丘疹結節(jié)表面呈膿皰樣改變,紅斑表面可見輕微滲出;1d:后背部皮膚可見一約3.0 cm×3.0 cm紅斑,其上散在紅棕色丘疹
圖22a:真皮深層及皮下組織彌漫性小淋巴細胞、漿細胞等炎性細胞浸潤(HE,×40);2b:炎性細胞中可見成片增生的組織細胞,胞體巨大,兩者形成深染區(qū)與淡染區(qū)交錯的不規(guī)則結節(jié)狀結構(HE,×100);2c:高倍鏡下可見組織細胞吞噬完整的淋巴細胞、中性粒細胞等炎性細胞,即“伸入運動”(箭頭所示)(HE,×400)
圖3 3a:S-100蛋白陽性(免疫組化,×100);3b:CD68陽性(免疫組化,×100);3c:CD1a陰性(免疫組化,×100)
診斷:皮膚型Rosai-Dorfman-Destombes病(CRDD)。治療:潑尼松25 mg/日,甲氨蝶呤10 mg/周,沙利度胺25 mg/日口服,潑尼松逐漸減量。治療期間無明顯藥物不良反應,治療2個月后皮損面積較前減小、顏色變淡、硬度下降,未見新發(fā)皮損,目前隨訪中。
討論Rosai-Dorfman-Destombes病(RDD)是一種罕見的非朗格漢斯組織細胞增生性疾病,該病最早于1965年由法國病理學家Destombes報道[1],1969年Rosai和Dorfman對此病進行總結,并命名為竇組織細胞增生伴巨大淋巴結病(sinus histiocytosis with massive lymphadenopathy,SHML)[2]。根據(jù)臨床特點,該病被分為經(jīng)典(淋巴結)RDD和結外RDD兩種類型[3]。結外RDD可與淋巴結病變同時發(fā)生,也可作為唯一的首發(fā)部位,結外所有的系統(tǒng)及器官均可受累,但以皮膚受累最常見,而單純發(fā)生于皮膚無系統(tǒng)損傷者非常罕見,約占所有RDD的3%,稱為皮膚型Rosai-Dorfman-Destombes病(cutaneous Rosai-Dorfman-Destombes disease,CRDD)。
目前,CRDD的病因及發(fā)病機制尚不明確。研究發(fā)現(xiàn)CRDD可能與病毒感染(EBV、HIV及HPV-6等)、IgG4相關性疾病及SLC29A3基因突變等有關。CRDD多見于亞裔女性,平均患病年齡45.2歲[4]。CRDD皮損通常表現(xiàn)為生長緩慢的、無痛性、非瘙癢性丘疹、結節(jié)或斑塊,其顏色可為黃色、紅色或棕色,全身各處皮膚均可發(fā)生,以四肢、顏面最為常見。臨床上CRDD需要與尋常痤瘡、皮膚結核、皮膚淋巴瘤等疾病鑒別。但面部CRDD常見受累部位為面頰部,且病變多呈雙側分布[5],故面部皮膚受累時,亦應與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us,SLE)進行鑒別診斷。SLE患者皮疹常為顴部呈蝶形分布的紅斑、盤狀紅斑、指掌部和甲周紅斑、指端缺血等,其中以鼻梁和雙顴頰部呈蝶形分布的紅斑最具特征性;而CRDD患者皮損如上所述,以丘疹、結節(jié)和斑塊為主。據(jù)統(tǒng)計,10%的RDD與免疫性疾病(如SLE等)共存,稱為免疫相關性RDD[3]。RDD合并SLE的患者,除淋巴結增大及皮疹等RDD的表現(xiàn)外,尚可有光過敏、口腔潰瘍、漿膜炎、關節(jié)炎、蛋白尿、溶血性貧血甚至狼瘡腦病等SLE獨有的臨床表現(xiàn)。Alqanatish等[6]曾報道1例經(jīng)組織病理學確診的RDD患者,3年后該患者出現(xiàn)心慌、氣促、心包積液,心包穿刺后于心包積液中發(fā)現(xiàn)狼瘡細胞,進一步查血dsDNA、ANA陽性、補體低下、三系下降、Coombs試驗陽性,最終確診為RDD合并SLE。因此,確診RDD的患者也有必要進行血清ANA、RF、抗dsDNA抗體、抗ENA抗體譜及免疫球蛋白等免疫指標的檢測[3],以篩查相關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對于本例患者,SLE的家族史、起初的面部對稱性紅斑、偶發(fā)的膝關節(jié)疼痛及血清ANA陽性等因素導致該患者于外院就診時被誤診為SLE,而于我院進一步查抗dsDNA抗體、抗ENA抗體譜及免疫球蛋白等指標均為陰性,排除了SLE的診斷。
通常情況下,CRDD的診斷主要依靠組織病理并結合免疫組化染色,其顯著的病理特點為增生的組織細胞吞噬淋巴細胞、漿細胞及中性粒細胞等炎性細胞,即伸入運動(emperipolesis);組織細胞免疫組化:S-100、CD68陽性,CD1a陰性。在病理表現(xiàn)上,CRDD需要與朗格漢斯組織細胞增生癥等其他組織細胞增生性疾病相鑒別。本例患者僅出現(xiàn)面部及背部皮損,無淋巴結腫大,系統(tǒng)檢查未見異常,組織病理可見伸入運動,免疫組化示組織細胞S-100、CD68陽性,CD1a陰性,符合CRDD的診斷。
CRDD是良性疾病,20%~50%的患者可自發(fā)緩解,故部分病人確診后可隨訪觀察[3]。而對于癥狀明顯或病變影響外觀的患者,可選擇手術、糖皮質激素、化學治療、免疫調節(jié)療法,靶向治療及放射治療等治療方案[3]。有研究統(tǒng)計表明[4,5],手術切除局部病變是效果最好的治療手段,59%的病人可完全緩解,而對于本例患者,其面部皮疹嚴重影響外觀但面積大無法手術切除,遂予口服潑尼松聯(lián)合甲氨蝶呤、沙利度胺方案。目前來看初步治療效果尚可,但皮疹能否完全消除仍需臨床隨訪觀察。國內亦有其他應用糖皮質激素聯(lián)合免疫抑制劑成功治療CRDD的病例報道[7,8]。所以,臨床上在選擇治療方法時應當根據(jù)病情而定,必要時可聯(lián)合應用上述多種治療方案。
CRDD臨床少見且皮疹缺乏特異性,容易誤診及漏診,本文報道了1例起初被誤診為SLE而最終經(jīng)皮膚活檢確診的CRDD患者。本病例的診療過程提示:疑診SLE的患者面部紅斑不典型時需進一步行組織病理學檢查與CRDD相鑒別;同時,對于確診CRDD的患者,亦需行進一步的免疫學檢查以篩查可能并存的SLE等免疫性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