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清
《世相》欄前曾發(fā)“外迷里不迷”之謬言怪論,今又提“意迷心不迷”之謬論怪言,或問:究竟何迷何不迷?
答曰:此“迷”非彼“迷”——“外迷里不迷”之“迷”為“迷糊”,“意迷心不迷”之“迷”乃“迷信”也!
中國人多自稱唯物論者,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上帝,不信閻王,沒有一切一切的宗教信仰,看上去、聽起來真是世界上最不迷信的民族;可探究起不少人腦殼胸腔里的實有貨色,卻是信鬼,信神,信命,信運,信和尚,信道士,甚至認為萬物都能成精變怪,又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迷信的民眾。
山東威海榮成成山頭,據(jù)說是當年秦始皇東巡求長生不老靈丹妙藥曾經(jīng)到過的地方,有一塊巨石深探海中,過去人們覺得它應該是陸地的最邊緣,便給它起了個很好聽也很有蘊涵的“天盡頭” 名字,引得四面八方的文人俗客長官小民前來拜謁。多少年來,人們高高興興地拜著,順順利利地回著,平平安安地過著一如既往的日子,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與沒有到過那地方的人沒有任何的差別。可是,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某位的貴客乘興去游了那兒,回去不久便丟了爵位,失了地位。于是,許多人便“心潮澎湃”起來,無論高低但凡有點兒爵位的人便視那兒同“奈何橋”、“黃泉路”一般,躲之唯恐不及……于是,立了多少年的“天盡頭”石碑曾經(jīng)變成了“天無盡頭”刻石。當然現(xiàn)在又悄悄變了回去。
山東濰坊諸城有“龍城”之譽,專門建造的高高的恐龍博物館里藏有一副拼接得相當完整的高高的恐龍化石骨架,旁邊還有一段長有兩米粗近盈摟的恐龍脛骨化石立著,名曰“龍骨”。當?shù)厝苏f,凡是摸過“龍骨”的人都能心想事成夙愿得償,但摸的順序必須是先自上而下再從下到上絕對不能顛倒,而且心要虔誠絕不能胡言亂語。據(jù)說有個高官曾在反向摸著骨頭的時候很不嚴肅地問:摸過這龍骨的人都上去了,有沒有摸過后下來的?回去不久他便成了“摸龍骨下來第一人”。于是,“摸龍骨”便成了到“龍城”的大小老板高低官員的“規(guī)定項目”,而且摸的時候一個個全是那樣的全神貫注凝神聚氣——自己也曾陪著客人或作為客人由人陪著湊熱鬧嘻嘻哈哈地摸過幾次,卻至今未見有什么靈驗。大概是自己心底里不夠虔誠吧!
生活中,許多時候許多場合有許多這樣那樣的禁忌,許多人許多事也有許多這樣那樣的講究。面對這樣那樣的禁忌和講究,許多人會抱著“寧信其有”的心態(tài)從了順了,因為從著順著這些這樣那樣的禁忌和講究,即使沒有任何的應驗也得到了心理的解脫,而如果不從著順著這些這樣那樣的禁忌和講究,一旦真有點兒什么事兒后悔可就晚了!
對即將發(fā)生或期待發(fā)生的好事,人們往往會聯(lián)想一些有利的例證支撐自己良好愿望實現(xiàn)的概率——面對可能的職務晉升,比照一下左右的人眾,同樣資歷者大都提拔了,除己之外唯有的幾個未提拔者均有這樣那樣的“硬傷”,沒有“硬傷”的自己這次應該被提拔了;而對已經(jīng)發(fā)生或必將發(fā)生的不好事,人們則常常會尋找些不利的例證解脫自己的主觀責任——面對“名落孫山”的現(xiàn)實,看己,發(fā)現(xiàn)“屬相”、“八字”和“星座”都不好,命中注定再努力也沒有什么用;看人,感覺“面相”、“手相”和“骨相”都遠勝于己,老天眷顧不想發(fā)達都難!
粗看上去人人迷信,而細想起來人人都不迷信。面對天災,人們總會想方設法地抗之救之,如真的迷信,“天命”難違,“天災”又豈可抗?既不可抗便應聽之任之,何苦“逆天”而抗之救之?面對疾病,人們總會千方百計地診之治之,如真的迷信,“生死由命”,限數(shù)又豈可調(diào)?既不可調(diào)便該順之受之,何必“違命”而診之治之?
可見,迷信沒有真的,包括中國人,也包括外國人;包括俗人,也包括教徒。所謂的迷信,只不過是一種調(diào)節(jié)心態(tài)平衡心理的工具,是一種自欺欺人意迷心不迷的把戲——得意時用于鼓勵鼓舞鼓動自己,以求取更大得意;失意時用于麻醉解脫推卸自己,以落個心安理得。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