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亞莉,張 倩
(隴東學院 文學院,甘肅 慶陽 745000)
提及英雄,總會有一個堅毅、偉岸、勇敢的男性形象出現(xiàn)在我們的腦海之中。古今中外,在男權(quán)制社會中,英雄的光環(huán)從未旁落到女性世界,英雄是男性的專屬。但事實上,在嬌弱的女性軀體里也蘊含著英雄的氣魄,她們可以當之無愧地被冠以“女英雄”的稱號。遺憾的是具有女性性別身份的女英雄因為長期處于歷史的邊緣而被忽略,她們帶著男性的偽裝無聲地以他者的身份存在,從外形裝扮到行為舉止無不遵循著男性規(guī)則,是雄化的女英雄,固化著男性的主體性地位。發(fā)軔于法國的解構(gòu)主義,通過德里達在美國耶魯大學、霍普金斯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及康納爾大學講學,使得解構(gòu)主義在20世紀70年代之后成為美國的顯學。解構(gòu)主義主張反權(quán)威、反傳統(tǒng)、反本質(zhì)主義,解構(gòu)費勒斯中心主義,抗拒二元對立,打破單一的,模式化的概念。這就讓解構(gòu)主義具有了否定、破壞、懷疑的外表,但實際上解構(gòu)主義是以自我反省的態(tài)度質(zhì)疑中心和統(tǒng)一的,它并非是摧毀或破壞,不是簡單地消解系統(tǒng)性結(jié)構(gòu),而是讓系統(tǒng)的各要素有了新的排列和組合的可能,是對閉守性的解構(gòu)。在解構(gòu)主義的語境中,傳統(tǒng)英雄唯一而確定的意義必然要被消解,呈現(xiàn)出多樣化的態(tài)勢。但這并不意味著要通過解構(gòu)的路徑證明英雄的傳統(tǒng)意義不存在,而是要從原有的意義本身解析出意義的力量,不讓單一意義的解釋排斥其它意義。既然英雄的內(nèi)涵被去除單一性而多樣化,那么女英雄的內(nèi)涵也就自然地被重構(gòu)了。受解構(gòu)主義的影響,當代美國懸疑偵探劇通過劇中一系列的女偵探對女英雄形象進行了完美重構(gòu)。
西方早期的英雄出現(xiàn)在古希臘神話、荷馬史詩中,是帶著光環(huán),充溢著陽剛之氣的男性英雄,女性與英雄的聯(lián)系往往是依附和被拯救,在英雄救美中成就英雄。古希臘神話中著名的英雄阿喀琉斯在一場戰(zhàn)爭中俘獲了女祭司布里塞伊斯,對其心生愛意,卻被阿伽門農(nóng)以希臘聯(lián)軍最高統(tǒng)帥的身份強行帶走。希臘軍隊攻陷特洛伊城之后,阿喀琉斯為救布里塞伊斯被帕里斯射中腳踵而喪命。阿喀琉斯不是因為在廝殺的混亂中救助布里塞伊斯而被稱為英雄,卻因為英雄救美的行為而讓其英雄的光環(huán)更加光彩奪目。女性就是這樣以弱者的形象去陪襯英雄的英武。英雄崇拜是西方人至高的信仰,無論是古典英雄還是民族英雄,都因為其作為指向群體利益而讓他們頭頂光環(huán)端坐于神壇之上接受普通人的尊崇和仰視。20世紀初,美國作家海明威在其《老人與海》中塑造了一個平民英雄形象——老漁夫桑提亞哥,將英雄從神壇拉入到了凡間,也賦予了英雄以新的意義。桑提亞哥不是一個為家國大業(yè)、他人利益做出卓越貢獻的傳統(tǒng)意義上的英雄,他只是一個年邁的老漁夫,在經(jīng)歷了84次失敗之后,只身出海捕獲到了一條巨大的馬林魚,但馬林魚被鯊魚群蠶食,只剩下巨大的魚的骨架,使得桑提亞哥又一次經(jīng)受了失敗的重創(chuàng),但他卻并未因此而頹廢,而是站在失敗的廢墟上展望明天。處在超時空的主體情境中,在面對屢次失敗的風度上,超級硬漢桑提亞哥是一個真正的英雄。20世紀70年代之后,德里達、??碌慕鈽?gòu)主義風靡歐美,在解構(gòu)主義消解傳統(tǒng)理性,既定概念的語境中,傳統(tǒng)意義上單一的、模式化的英雄被消解了,隨之就是構(gòu)建多元化的英雄模式。正如美國耶魯學派的J·希利斯·米勒1977年在《新探索》上與阿布拉姆斯論辯的時候所主張的“意義是無法決定的”,英雄的意義自然也無法被狹隘地局限在傳統(tǒng)的唯一既定的意義中。那些曾經(jīng)全部高居于凡人之上的單一意義上的英雄必然要走下了神壇,部分地落跡于平凡瑣碎的日常生活中,蛻變?yōu)槠矫裼⑿?。托馬斯·卡萊爾在其《英雄和英雄崇拜——卡萊爾講演集》中提到:“英雄是一種生活在萬物的內(nèi)在領(lǐng)域,生活在真實、神圣和永恒中的人?!盵1]意即任何人都有成為英雄的可能。二戰(zhàn)之后的美國影視劇趨向于去塑造更多的平民英雄,這主要緣于美國青年一代對于貴族崇拜和精英意識的反叛,以及對個體價值的強調(diào)。此時對英雄的塑造已經(jīng)沒有了對古典英雄神性、高尚、忠貞,勇往直前,視死如歸,完美無瑕的仰望,而是對更多的不完美但人性的平民英雄的頌揚。他們出生平民,其貌不揚,有人性的弱點,但他們的內(nèi)心卻飽含著真實、誠摯,具有一種激動人心的力量,這樣的英雄能更容易地與觀眾達成共鳴。
當代美國懸疑偵探劇中的女偵探、女法醫(yī)就是這樣的平民女英雄。在《妙女神探》中,簡成功地破獲了一起案子,被害者被救的時候?qū)喺f“You are my hero”!莫拉解決了法醫(yī)界棘手的難題,她的助手蘇西也說“You are my hero”!誠如美國作家悉尼·胡克在其著作《歷史中的英雄》中所主張的“今天和過去不同,對英雄的信仰是一種人造的產(chǎn)物,誰救了我們誰就是英雄。”[2]簡是波士頓警局一名優(yōu)秀的女偵探,熱愛并擅長自己的本職工作,不畏權(quán)力,不懼危險。莫拉是一個學識淵博、聰慧過人的科學怪咖,法醫(yī)行業(yè)的佼佼者。她們的確是各自工作崗位上的翹楚,但都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為了民族大業(yè)而舍生取義的民族英雄,更不是完美高潔的古典英雄。簡以自己的勇敢,果斷救助了被害人,她就是被害人的英雄。莫拉解決了法醫(yī)界難以攻破的難題,她就是同行的英雄。簡和莫拉自然沒有民族英雄和古典英雄的尊榮,卻以自身的真實和誠摯給予觀眾激動人心的力量,她們是平凡世界中的平民女英雄。
提及女英雄,花木蘭、穆桂英等典型的女英雄代表隨即浮現(xiàn)于腦海,她們替父從軍,替夫出征,盡顯巾幗本色,卻在短暫的英雄之路后不可避免地回歸到了女性本來的生活中,未能在固若成湯的男權(quán)社會中真正構(gòu)建穩(wěn)定持久的女英雄形象,僅僅只是在特定情形下對男性角色的暫時替代。而且在她們的英雄之路中始終是以男性裝束示人的,是雄化女英雄。雄化女英雄不是中國文化的特例,美國的廢奴女英雄哈麗特·塔布曼化名摩西救助逃亡奴隸,雖無男性裝扮,但仍然是對男性性征、身份的借用。雄化女英雄的出現(xiàn),一方面是男權(quán)社會中的男性權(quán)威的體現(xiàn);另一方面也是早期女權(quán)主義對男女平等的一種誤讀,認為要追求男女平等,必須使女性與男性一樣才能實現(xiàn)。男女都一樣是對女性性別特征的抹殺和否定,也是對男性規(guī)范的認同。在男女都一樣的誤導下,女英雄的雄化是不可避免的,她們?nèi)缒行砸话阊b扮、言語、作為,追求勇敢、果斷、力量、自主等男性氣質(zhì)。表面上看雄化女英雄被置于英雄的圣殿,實際上則是被剝奪了她們的女性性別身份。波伏娃論述到“伊麗莎白女王和葉卡捷琳娜大帝,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一一她們是君主”[3],意在闡明西方歷史上的女英雄都是以其女性性別身份的喪失成就自己的英雄身份的,惟其如此,她們的英雄榮耀才能被認可。于是傳統(tǒng)女英雄不得不以男性的著裝打扮,男性的行為方式來成就自己的英雄形象。顯然將男女平等誤讀為男女都一樣,忽略了女性與男性之間的差異,讓女性陷入為了獲取平等的權(quán)利而變成男性的危險中,并極大地認同了男權(quán)社會的規(guī)范,否定了女性性征。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在繼承傳統(tǒng)女性主義的同時,尤其強調(diào)個體差異的普遍性,要求在承認男女兩性差異的基礎上尋求真正意義上的女性解放。對性別差異的建構(gòu)是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法國理論對女性主義的巨大貢獻。男女二元對立是西方形而上學基本的對立項,而埃萊娜·西蘇為了反抗各類二元陰謀而設定了多元的,異質(zhì)的差異,她在《美杜莎的笑聲》提出的另類雙性氣質(zhì)(the other bisexuality)就具有多元化、永遠可變和不排除任何差異或任意性別的特點。另類雙性氣質(zhì)并不消除差異,而是激起各種差異,追求差異,增加差異,可見西蘇對差異性的強調(diào)。伊里加蕾同樣認為女性氣質(zhì)是非一的,多元的,區(qū)別于男性氣質(zhì)。被視為是后結(jié)構(gòu)主義開拓者的茱莉亞·克里斯蒂娃對德里達和羅蘭·巴特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以對差異化女性特質(zhì)的推崇實現(xiàn)了對此前女性主義的突破。既然男女兩性之間存在著客觀的差異性,那么正確對待兩性差異,肯定女性性征,尊重女性的獨特體驗,是女性跳出男性規(guī)范,建構(gòu)女性主體性的必由之路。在美國最初的超級英雄電影中,女性都是以性感的裝束處在男性的凝視中,被動地等待著男性的救助,她們性感可人,卻僅僅是為了陪襯男性的英雄氣概。直到《神奇女俠》中的主人公——神奇女俠終于跳出了男性的凝視,以堅強勇敢,美國式的幽默,女性的可愛,普遍人性的坦露成就了真正意義上的女英雄。她們雖不是男性外形下的雄化女英雄,卻是男性規(guī)范下的性感的客體被看者。
當代美國懸疑偵探劇中女英雄在顛覆雄化女英雄形象的同時也消解了自身被看者的客體位置?!睹钆裉健返暮啠鹅`書妙探》中貝克特身材高挑,勻稱,五官嬌媚,即使在工作中也不拒絕女性性屬標識之一的高跟鞋,貝克特說她之所以穿高跟鞋是因為她愛它們,足見其對自身女性性別身份的認同。工作時她們身著干練,生活中的晚禮服,裙裝則倍顯女性的柔美。沒有凸顯身體曲線的緊身衣,她們不再是被男性凝視的觀賞對象,而是女性美的自然呈現(xiàn)。在第六季第十四集中貝克特試穿婚紗,她為自己的美所驚艷,生動地表現(xiàn)了一個女人對女性美的追求。簡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精煉的工作裝,20件同款不同色的內(nèi)搭T恤是她工作裝的最大特點,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女性的柔美。特定場合中的晚禮服,裙裝都讓她的女性美展露無疑。莫拉對著裝有著極高的品位,當簡一襲黑裙時,莫拉滿是贊許地說“You are gorgeous,my friend”.《勞拉之謎》中的勞拉同樣也是工作時穿著隨意舒適,盛裝時美艷驚人?!陡柲狙堇[法》中的華生因為不是警局的偵探,著裝更是在隨意中盡顯女性的柔美。女偵探們不再以男性的身份規(guī)范掩飾女性的性別身份,不再是短發(fā),西裝領(lǐng)帶的男性裝束,更沒有豪放粗魯?shù)哪行哉Z言,她們將自身不同于男性的心理體驗、象征表征和內(nèi)在情思融于工作生活中,她們不是男人婆,不是雄化女英雄,而是沒有以消除女性性別身份為代價的柔美的女英雄。
精神分析學說的代表弗洛伊德是菲勒斯邏各斯中心主義(phallogocentrism)的倡導者,以陽具妒羨來界定女性心理就是弗洛伊德菲勒斯邏各斯中心主義思想的具體體現(xiàn)。弗洛伊德認為女性因為生理上陰莖的缺失而使她們成為被閹割的男性,將女性定義為不完全的男人,置于補充和寄生的地位,并認為女性因為陽具妒羨而渴望擁有陰莖,由此而承認自己的被閹割和因為缺失而有的自卑,同時認同男性的優(yōu)越性。這樣弗洛伊德就在精神分析層面將男女二元對立合理化。喬納森·卡勒在《論結(jié)構(gòu):結(jié)構(gòu)主義之后的理論與批評》提到“解構(gòu)并不求助更高一級的邏輯原則或更優(yōu)一等的理由,而恰是啟用為它所解構(gòu)的法則?!盵4]7即解構(gòu)主義不在解構(gòu)之物外建立新的更高的體系,而是在解構(gòu)對象內(nèi)部以其自身原則對其進行解構(gòu)。面對弗洛伊德的男性偏見,喬納森·卡勒說“與其擯棄弗洛伊德,如薩拉·考夫曼在起《女人之謎:弗洛伊德文本中的女人》中所為,不如認真地對待他的文字,看一看這個明顯偏袒男性,把女人界定為不完整的男人的理論,怎樣解構(gòu)了自身”[4]7。不難看出,弗洛伊德的女性觀是基于其性理論的,他的性理論旨在闡述女性的閹割焦慮,閹割情結(jié),將女性置于恐懼和被嫌惡的地位,視其為有缺憾的不完全的存在,而男性則因為對陰莖的擁有而完美。也就是說,男性所謂的優(yōu)越感必須以女性的不完全為依托才能實現(xiàn)。弗洛伊德在談及嬰兒性的時候直言小女孩是小男人,說明女性同時既是男性又是女性,女人一開始就是雙性人。那么從這個意義來說,男人只是女性的一個特殊變體,一個特例。依照解構(gòu)主義的閱讀,男人和女人都是原型女性的變體,這樣女性就不再是女性邊緣,而是女性中心。如此也就顛覆了男女二元對立的等級關(guān)系,消解了女性因為處于補充和寄生地位而有的被動性、受虐傾向、非理性和依賴性。美國女性批評家肖爾瓦特指出所謂的“女性特質(zhì)”:“是男性為了維持和擴展父權(quán)所附加給女性的特質(zhì)”[5],言明了女性形象是男性話語強力塑造的結(jié)果,和波伏娃“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形成的?!盵6]的論述遙相呼應。意即所謂女性氣質(zhì)是男權(quán)社會強勢建構(gòu)的,非理性并非是女性先天的自然屬性。自由主義女性主義代表瑪麗·沃斯通克拉夫在其《女權(quán)辯護》指出女人同樣具有理性。然而男性話語下的女性大都呈現(xiàn)出理性缺失,感性泛濫,女性也將這一特性內(nèi)化為自身難以克服的困境。
當代美國懸疑偵探劇中的女英雄則消弭了女性的這一痼疾。簡在高中的時候就愛上了凱西,成年后的再次相遇讓他們墜入愛河。他們各自的工作都非常出色,凱西是駐阿富汗部隊的上校,很快就能榮升為將軍,而簡是波士頓警局當之無愧的優(yōu)秀的警探。凱西軍齡即將滿20年,計劃退伍后回波士頓和簡成就美好姻緣,卻又被外派執(zhí)行任務,不能履約,懇請簡隨軍。而在此時深愛著凱西的簡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但簡沒有因為愛情和孩子像絕大多數(shù)女人一樣感性地奔向凱西,而是對莫拉說“我不能放下一切跟著他滿世界地跑”,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女權(quán)運動讓女性的選舉權(quán),受教育權(quán),就業(yè)權(quán)等得到了法律和制度上的保證,相應的她們也具有了自立自強的經(jīng)濟基礎和物質(zhì)保障。但經(jīng)濟的自立自強并沒有讓女性同時必然的精神自強,愛情和婚姻始終都是感性女性的精神軟肋,這個軟肋讓太多的女性無法理性地衡量愛情和親情、事業(yè)、友情之間的抉擇,她們往往都義無反顧地犧牲后者以完滿前者。但這樣的犧牲并沒有回饋給她們圓滿的結(jié)局,卻讓她們深陷于一無所有的失去和落地成殤的痛苦中。簡正直、善良、熱愛生活中的一切,是優(yōu)秀的偵探,暖心的摯友,深情的家人,她沒有為炙熱的愛情而犧牲其他珍貴的情感。貝克特同樣是一位出色的女偵探,在有機會去FBI任職的時候,她沒有因為卡塞爾的失落,愛情的牽絆而放棄體現(xiàn)自己價值的機會,毅然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最終離開FBI,重回警局也不是因為愛情而放棄,只是理性地判斷警局的黑白分明比FBI的灰色地帶更適合自己。莫拉在遭遇了多次感情挫折之后,與杰克知遇,兩人情投意合。但杰克的前妻因為有很好的工作機會要調(diào)離波士頓,為了不讓女兒和母親長期分離,杰克同意女兒和前妻一起生活,杰克也能在當?shù)負碛幸环萁K身教職,常伴女兒身邊。如此情況下,要和莫拉繼續(xù)維系這份感情,杰克就得放棄終生教職,做兼職,陪伴女兒的時間也會大大減少。莫拉慎重的考慮之后,提出了分手,他不能讓杰克因為自己而失去終身教職,也不愿意讓杰克減少陪伴女兒的時間,她理性而清楚地認識到以犧牲對方利益為代價的愛情終究會支離破碎。在知遇真愛的時候放棄愛,不是因為不愛而恰恰是因為愛,這是個艱難的決定,需要非常強大的內(nèi)心和堅定的理性。簡、貝克特、莫拉在愛情面前沒有感性至上,而是理性處理,表現(xiàn)出女性作為獨立主體的理性,沒有了以往文學作品、影視劇中女性因為承受不了失去的痛苦而為愛情犧牲一切或者要求對方為愛情做出犧牲的感性選擇。就如莫拉所言,既然有杰克這么優(yōu)秀的人來到我身邊,那就會有更優(yōu)秀的人來到我身邊的。對感情的理性抉擇不是放棄愛而是成全更好的愛。理性地消解愛情在女性生活中的唯一中心地位是女性精神、情感解放的終極表現(xiàn)。
古希臘神話中的英雄是人性化的英雄,具有人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奧德修斯即是古希臘神話中著名的英雄之一,因為帕里斯帶走了海倫,引發(fā)了希臘和特洛伊之間長達十年之久的戰(zhàn)爭。十年間特洛伊久攻不下,奧德修斯獻計“木馬計”,里應外合最終攻下了特洛伊城。戰(zhàn)爭結(jié)束,奧德修斯戰(zhàn)勝種種困難,歷盡艱險,抵制誘惑,擺脫卡呂普索的7年挽留,最終回到故土伊塔卡,同兒子特勒馬科斯一起,殺死糾纏他妻子、揮霍他家財?shù)那蠡檎?,闔家團圓。奧德修斯身上不乏狡猾和陰險,是一個非常人性化的英雄。他有對妻子的思念和愛,也會試探妻子的忠貞;有邦國情懷但也會因為不愿離開自己的王國和妻兒而裝瘋逃避出征特洛伊。開啟于古希臘神話的西方文化對人性的推崇是有資可鑒的,人性化的神,人性化的英雄。但人性化的英雄是男權(quán)社會中男性英雄,女英雄因為自身在文化上的性別劣勢,向來是被排斥在外的。在男女的二元對立中女性始終是處于消極位置的二元項,在缺乏主體性的他者位置上,女性喪失了一切人性的權(quán)利,恪守著男權(quán)話語權(quán)力之下為其制定的規(guī)則。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以和男性的關(guān)系來界定自己的身份,她們沒有,也不應該有人性的需求。女英雄作為女性群體中的一份子,自然也難逃禁錮。她們要么陪襯男性英雄,要么遠離男性,缺失愛情和婚姻,這似乎是女英雄必然的歸屬。然而女英雄首先是人,她們有人性的一切需求,向往婚姻,追求愛情,也必然會暴露出人性的弱點。解構(gòu)主義拒絕唯一確定的意義,倡導多元化,那么女英雄的人性需求也應該是多元的,不應被局限于勇敢無畏,無欲無求中。
《靈書妙探》第七季第17集,香港的中美調(diào)查組的首席調(diào)查員,主要負責人張調(diào)查員因為擔心朋友亨利而從舊金山飛往紐約,劇中評價她“She is more than just some cop.”,這個美麗的東方女警,身手不凡,迅速拿下了紐約警局兩位優(yōu)秀的男偵探的配槍。貝克特驚嘆于張調(diào)查員的出色“she was the yongest officer to become chief inspestor”“she has cleared more murder than anyone in Hongkong P.D History.”從來都是英雄惜英雄,女英雄也不例外,貝克特欣賞張調(diào)查員,卻也難免在羨慕中心生一絲妒忌,“she is good at everything !she has got an incredible career,movie-star husband,perfect kid,she does it all,she has it all,and to top it off,she is gorgesous”.這是貝克特在和張調(diào)查員打靶之后,拿著張調(diào)查員六個月沒進射擊場練習卻十連中的成績,向卡塞爾傾訴的一段話,流露出了貝克特對張調(diào)查員的敬佩,欣賞和些許嫉妒。張調(diào)查員的優(yōu)秀觸動了貝克特復雜的情緒,也真實地體現(xiàn)了其人性的弱點,比如嫉妒這一被視為典型的女性的人性弱點,但也正是貝克特的嫉妒完滿地表現(xiàn)了她的普通人性。貝克特在失去母親的煎熬的日子里,是卡塞爾的書陪她承受那些痛苦,她是卡塞爾的忠實的粉絲。卡塞爾來紐約警局實踐取材,與貝克特一起辦案,對彼此的欣賞讓他們愛上了對方,因為貝克特的心魔,也因為卡塞爾表面的花心,兩人經(jīng)歷了一系列的愛情痛苦,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簡也曾聲稱自己是不婚主義者,但和凱西重逢共沐愛河,也接受了凱西的求婚。勞拉是一個因為丈夫?qū)掖纬鲕壎x婚的單親媽媽,在劇中也是紐約警局最好的警察,離婚后她并不拒絕新的愛情,而是積極追求自己的幸福。對于愛情和婚姻幸福的追求是人最基本的人性需求,女英雄首先是一個人,有人性的需求,懸疑偵探劇中的女英雄們追求自己的理想的愛情、婚姻,填補了傳統(tǒng)女英雄必然的情感缺失。同時,她們也有人性的弱點,會恐懼、會嫉妒,并非是慣常的一往無前,勇敢無畏,完美的英雄。她們不完美,但真實,是具有多維人性特點的人性女英雄形象。
在西方進入后工業(yè)社會以后,跨國公司興起,大眾文化流行,信息爆炸,傳統(tǒng)斷裂,電腦技術(shù)和視覺形象擴展,消費意識蔓延。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中,受到解構(gòu)主義多元化思想的影響,當代美國懸疑偵探劇中的女偵探們以自身作為女性的性別身份顛覆了男性權(quán)利話語下建構(gòu)的女英雄形象,重構(gòu)了柔美、理性、人性化的平民女英雄,終結(jié)了女英雄必須以喪失女性性別特征為代價而獲取英雄身份,在女性主義領(lǐng)域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