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從祥

(安徽大學 文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朱熹一生勤于著述，對儒家經(jīng)典研究尤為用力，對《詩經(jīng)》研究頗勤，著有《詩集傳》《詩序辨說》《詩傳遺說》等，另外《朱子語類》中也不少論述《詩經(jīng)》的片斷。朱熹治學，博采眾長，自成一家，這在《詩經(jīng)》學方面亦是如此。朱熹對王肅《詩經(jīng)》學接納頗多，這在其《詩集傳》中有不少表現(xiàn)。

一、《詩集傳》與王肅《孔子家語注》

王肅(195-256)是三國時期著名的經(jīng)學大師，其遍注群經(jīng)，創(chuàng)立與“鄭學”相齊名的“王學”，對后世經(jīng)學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成書于西漢初期的《毛詩故訓傳》(后簡稱《毛傳》)是今存最早的《毛詩》注本。漢末鄭玄作《毛詩箋》，集漢代《詩》學之大成，因而盛行一時。三國時的王肅有感于鄭玄《毛詩箋》的一些缺失，故撰《毛詩注》等以救其失。王肅為唐前《詩》學大家，后世學者多受其影響。

王肅從孔子后嗣孔猛家獲得《孔子家語》一書，并為之作注(1)《孔子家語》一書并非王肅所偽造。詳情參見李學勤《竹書〈家語〉與漢魏孔氏家學》，《孔子研究》1987年第2期；楊朝明：《〈孔子家語〉的成書與可靠性研究》，載楊朝明、宋立林主編：《孔子家語通解》，齊魯書社2013年版，第1-43頁。?！犊鬃蛹艺Z》是一部記錄孔子及弟子言行的著作，全書大量引用儒家五經(jīng)。《孔子家語》一書引《詩》多達五十余條，王肅作注三十余條(2)詳情參見拙作《〈孔子家語〉引〈詩〉及王肅注文獻價值初探》，《荊楚理工學院學報》2013年第3期。，僅一條重見于《毛詩正義》，其余皆不見于它書引錄，故這些《詩》注實為研究王肅《詩》學的珍貴資料。王肅《孔子家語注》說《詩》三十余條，僅有一條重見于王肅的《毛詩注》，其余皆互不重復，故將《孔子家語注》說《詩》與《毛詩注》分而論之。

據(jù)筆者統(tǒng)計，朱熹《詩集傳》(后簡稱“朱《傳》”)一書共有八條注釋大體同于王肅《孔子家語注》(后簡稱《家語注》)，其中僅有一條與《毛詩王氏注》相同。這條《毛詩王氏注》保存于《毛詩正義》(后簡稱《正義》)之中。

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小雅·正月》)

《正義》：“王(肅)述之曰：‘言天高，己不敢不曲身危行，恐上觸忌諱也。地厚，己不敢不累足，懼陷于在位之羅網(wǎng)也?！盵1]712-713《家語·賢君》注：“此《正月》六章之辭也。局，曲也。言天至高，己不敢不曲身危行，恐上干忌諱也。蹐，累足也，言地至厚，己不敢累足，恐陷累在位之羅網(wǎng)?！盵2]35朱《傳》：“局，曲也。蹐，累足也。……言遭世之亂，天雖高而不敢不局，地雖厚而不敢不蹐。”[3]172案：《毛傳》對“局”和“蹐”作了解釋。鄭玄《毛詩箋》對此二字無釋，而《家語注》也對二字作了解說，且全同于《毛傳》?！墩x》所引與《家語注》有個別字差異，但大意思相同。《詩集傳》對“局”和“蹐”二字注釋全同于《毛傳》和《家語注》，其對《詩》句的解說亦近于王肅。

王肅《詩》學宗毛，其同于《毛傳》者甚多。但王肅對《毛傳》并非盲從，故亦多不同于《毛傳》者。王肅《家語注》釋《詩》，有同于《毛傳》者，亦有異于《毛傳》者。朱熹《詩集傳》同于《家語注》者亦有兩種情況。

(一)《詩集傳》同于《毛傳》和王肅《家語注》

《家語注》釋《詩》有不少同于《毛傳》，《詩集傳》中有一些注釋同于《毛傳》和《家語注》，可能是受《毛傳》影響的結果。

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大雅·既醉》)

《毛傳》：“匱，竭。類，善也?！盵1]1094《家語·困誓》注：“匱，竭也。類，善也。孝子之道不匱竭者，能以類相傳，長錫爾以善道也?！盵2]59朱《傳》：“匱，竭。類，善也。言汝之威儀既得其宜，又有孝子以舉奠。孝子之孝，誠而不竭，則宜永錫汝以善矣?！盵3]258案：朱熹釋“匱”和“類”皆同于《毛傳》和《家語注》。朱熹對《詩》句釋義近于王肅。

另，朱熹對“帝命式于九圍”(《商頌·長發(fā)》)中的“九圍”以及“詒厥孫謀”(《大雅·文王有聲》)中的“孫”等的解說[3]328，251，皆同于《毛傳》和王肅《家語注》[2]74，103?！对娂瘋鳌分羞@些釋句義近于王肅，當是受到王肅《詩》說影響的結果。

(二)《詩集傳》僅同于《家語注》

1.有時，《毛傳》無注，《詩集傳》全同于《家語注》。

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小雅·小旻》)

《毛傳》：“戰(zhàn)戰(zhàn)，恐也，兢兢，戒也?？謮嬕?，恐陷也?！盵1]742《家語·觀周》注：“戰(zhàn)戰(zhàn)，恐也，兢兢，戒也?？謮嬕玻窒菀?。”[2]30朱《傳》：“戰(zhàn)戰(zhàn)，恐也；兢兢，戒也。如臨深淵，恐墜也?！盵3]182案：《毛傳》和鄭玄《毛詩箋》(后簡稱“鄭《箋》”)皆不釋“兢兢”。朱熹對“兢兢”的解釋全同于王肅《家語注》。

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小雅·何草不黃》)

《家語·在厄》注：“率，循也。言非兕虎而循曠野也?！盵2]55朱《傳》：“率，循也。曠，空也。言征夫非兕非虎，何為使之循曠野，而朝夕不得閑暇也？”[3]231案：《毛傳》和《箋》皆不釋“率”字，朱熹釋“率”同于《家語注》，且釋句意同于王肅。

2.有時釋句意，《詩集傳》有同于《家語注》者。

晝爾于茅，宵爾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豳風·七月》)

《家語·困誓》注：“宵，夜。绹，絞也。當以時治屋也。亟，疾也。當亟乘爾屋以善治之也。其復當修農(nóng)播百谷。言無懈怠。”[2]60朱《傳》：“故晝往取茅，夜而絞索，亟升其屋而治之。蓋以來歲將復始播百谷，而不暇于此故也。不待督責而自相警戒，不敢休息如此。”[3]121案：對于農(nóng)人勞作原因，朱熹解說頗同于王肅。以上數(shù)例，《毛傳》和《毛詩箋》皆不注釋，而《詩集傳》同于或近于《家語注》，當是受到王肅影響的結果。由此可見，朱熹《詩集傳》頗受王肅《孔子家語注》影響。

二、《詩集傳》與王肅《毛詩注》

王肅著有《毛詩注》《毛詩義駁》《毛詩問難》《毛詩奏事》《毛詩音》等 《詩》學著作多種。惜這些著作均早佚，僅有輯佚本存世。王肅《毛詩注》今有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和黃奭《黃氏逸書考》等輯佚本，共輯得佚文三百余條。

王肅《毛詩注》在魏晉時被立于學官，故流傳較廣，影響較大。在南朝時期，“王學”依然有一定的影響。唐代孔穎達主編的《毛詩正義》以鄭玄《毛詩箋》為底本，導致“王學”地位一落千丈。至宋時，王肅《毛詩注》尚存，歐陽修等人尚見之，故朱熹亦可能見過王肅《毛詩注》。朱熹《詩集傳》博采前代眾說，其對王肅《毛詩詩》亦采納頗多。

朱熹《詩集傳》釋義較為精煉簡潔，且較少直接引用前人觀點。據(jù)筆者統(tǒng)計，朱熹《詩集傳》同于王肅《毛詩注》者共五十五條，其中朱熹引“蘇氏曰”和“張子曰”各一條。

(一)釋義同于《毛傳》和王肅《毛詩注》

王肅申毛，故其《詩注》多有同于《毛傳》者。將《詩集傳》與毛、王比較，便可發(fā)現(xiàn)，朱熹多有同于毛、王者。

耆定爾功。(《周頌·武》)

《毛傳》：“耆，致也。”[1]1342《正義》引王肅云：“致定其大功，謂誅紂定天下?！盵1]1342朱《傳》：“耆，致也?！盵3]308案：“耆”，鄭《箋》解作“老也”。朱熹從毛、王。

以御于家邦。(《大雅·思齊》)

《毛傳》：“御，迎也。”[1]1010《正義》引王肅云：“以迎治天下之國家?！盵1]1011朱《傳》：“御，迎也。”[3]243案：“御”，《毛傳》和王肅均作“迎”解，而鄭《箋》云“御，治也”[1]1010。朱熹同于《毛傳》和王肅。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小雅·鹿鳴》)

《毛傳》：“周，至。行，道也。”[1]557《正義》引王肅述毛云：“謂群臣嘉賓也。夫飲食以享之，琴笙以樂之，幣帛以將之，則能好愛我。好愛我，則示我以至美之道矣?！盵1]558朱《傳》：“蓋其所望于群臣嘉賓者，唯在于示我以大道，則必不以私惠為德而自留矣。”[3]130案：《毛傳》釋“周”為“至也”，釋“行”為“道也”。王肅亦同。鄭玄將“周行”理解為“周之列位”[1]557?！笆尽保睹珎鳌窡o注，王肅如字，而鄭玄破讀為“寘”[1]557。朱熹釋“示”“周”“行”等，皆從王肅，釋句意亦同于王肅。

這類例子還有一些。在這些例子中，朱熹皆棄鄭玄說，而從《毛傳》和王肅說，體現(xiàn)了對其王肅說的重視。

(二)鄭《箋》破讀，朱熹多從毛、王

1.鄭玄《毛詩箋》釋《詩》，好從今文三家《詩》，多作破讀。而王肅《毛詩注》好用本字，以本字申毛。對于這類情況，朱熹皆一概棄鄭，而多從《毛傳》和王肅說。

曾孫來止，以其婦子，馌彼南畝，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嘗其旨否。(《小雅·甫田》)

鄭《箋》：“攘，讀當為餉……喜，讀為饎。饎，酒食也?！盵1]842《經(jīng)典釋文》(后簡稱《釋文》)：“(攘)王如字?！盵4]192《正義》引王肅云：“曾孫來止，親循畎畝勸稼穡也。農(nóng)夫務事，使其婦子并馌饋也。田畯之至，喜樂其事，教農(nóng)以閑暇攘田之左右，除其草萊，嘗其氣旨土和美與否也?！盵1]844朱《傳》：“攘，取……田畯亦至而喜之。乃取其左右之饋，而嘗其旨否?！盵3]207案：此數(shù)句《毛傳》無注。朱熹釋“攘”和“喜”皆同于王肅。

莫肯下遺，式居婁驕。(《小雅·角弓》)

鄭《箋》：“‘遺’讀曰‘隨’?！盵1]909《釋文》：“遺，王申毛如字。”[4]197朱《傳》：張子曰：“不肯貶下而遺棄之，更益以長慢也?！盵3]222案：“遺”，《毛傳》無注。朱熹所引“張子曰”從王肅，釋“遺”為遺棄。

棠棣之花，鄂不鞾鞾。(《小雅·棠棣》)

《毛傳》：“鄂猶鄂鄂然，言外發(fā)也。鞾鞾，光明也。”[1]569鄭《箋》：“承華者曰鄂。不當作拊。拊，鄂足也。鄂足得華之光明，則鞾鞾然盛?！盵1]569《正義》引王(肅)述之曰：“不鞾鞾，言鞾鞾也?！盵1]570朱《傳》：“此燕兄弟之樂歌。故言常棣之華，則其鄂然而外見者，豈不鞾鞾乎？”[3]133案：鄭玄將“不”破讀為“拊”，而王肅則如字。朱熹釋義從王肅。

2.有些字詞，鄭玄未單獨出注，但從其釋句意，亦可看出其作破讀。例如：

其風肆好，以贈申伯。(《大雅·崧高》)

鄭《箋》：“言其詩之意甚美大，風切申伯，又使之長行善道?！盵1]1217《釋文》：“(風)王如字，云音也。”[4]221朱《傳》：“風，聲?！盵3]284案：“風”，《毛傳》無注。鄭玄未單獨作注，但從釋句意可看出，其讀作“風切”，即“諷”。王肅如字，釋為“音也”，朱熹釋為“聲”，二者同。

從以上可以看出，對于一些常用字，鄭玄往往作破讀，王肅則從本字。對于這類情況，《詩集傳》多接受王肅之說，從其本字，而不作破讀。

(三)釋詞義僅同于王肅《毛詩注》

1.有時《毛傳》無注，朱熹從多王肅《毛詩注》。

篨籧不鮮。(《邶風·新臺》)

鄭《箋》：“鮮，善也?！盵1]176《釋文》：“(鮮)王少也?！盵4]136朱《傳》：“鮮，少也?！盵3]35案：“鮮”，《毛傳》無注。朱熹從王肅，釋“鮮”為“少也”。

國外研究［23-24］也表明，LA病變范圍主要位于深部側腦室周圍的腦白質內(nèi)，長期腦灌注不足導致LA認知損害的機制包括：氧化應激、自由基形成、炎性反應，細胞凋亡以及線粒體功能障礙等，各種機制相互作用導致神經(jīng)傳導及受體功能異常，逐漸導致認知功能減退的發(fā)生。同時，高血糖使血管內(nèi)皮功能受損，小動脈正常的舒張功能受到影響，加重小血管痙攣，使白質區(qū)慢性缺血加重。糖尿病可使LA發(fā)病風險增高，且可影響LA的病變?nèi)莘e，一定程度上使病損區(qū)增大而加重了認知損害［25］。

民雖靡膴。(《小雅·小旻》)

鄭《箋》：“膴，法也。”[1]740《釋文》：“(膴)王火吳反，大也?！盵4]185朱《傳》：“膴，大也，多也。”[3]182案：“膴”，《毛傳》無注。朱熹釋義同于王肅。

2.有時字詞，王肅釋義不存，但從釋句意可看出王肅作何解。對照便可發(fā)現(xiàn)，朱熹釋義亦與王肅相同。

於皇時周，陟其高山。(《周頌·般》)

鄭《箋》：“皇，君?！盵1]1375《正義》引王肅云：“美矣，是周道已成，天下無違，四面巡岳，升祭其高山?！盵1]1376朱《傳》：“言美哉此周也，其巡守而登此山以柴望?！盵3]314案：“皇”，《毛傳》無注。從上引王肅語可看出，“皇”釋為“美”。朱熹亦釋“皇”為“美”，與王肅同。

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商頌·玄鳥》)

鄭《箋》：“商之先君受天命而行之不解殆者，在高宗之孫子?！盵1]1445《正義》引王肅云：“殷質，以名著，商之先君成湯受天命，所以不危殆者，在武丁之為人孫子也?！盵1]1449朱《傳》：“言商之先后，受天命不危殆，故今武丁孫子猶賴其福?！盵3]326案：《毛傳》于“殆”無注。從以上釋義可以看出：“殆”，鄭玄作“解殆”解，而王肅作“危殆”。朱熹從王肅說。

成王不敢康。(《周頌·昊天有成命》)

鄭《箋》：“成此王功，不敢自安逸?！盵1]1297-1298《釋文》：“成王，王如字。”[4]226朱《傳》：“疑祀成王之詩也?！盵3]300案：《毛傳》于“成王”二字無注，鄭玄作為兩個詞解，而王肅釋為“成王”，朱熹同于王肅。

淑旗綏章。(《大雅·韓奕》)

《正義》引王肅云：“章所以為表章?！盵1]1231朱《傳》：“綏章，染鳥羽或旄牛尾為之，注于旗竿之首，為表章者也?！盵3]287案：“章”，《毛傳》無注，鄭《箋》亦無注。朱熹釋義同于王肅。

慶既令居。(《大雅·韓奕》)

《釋文》：“(令)王力政反，善也?！盵4]223朱《傳》：“令，善也?！盵3]288案：《毛傳》于“令”無注。鄭《箋》僅釋“慶”字，“慶，善也”。[1]1237朱熹釋“令”同于王肅。

《詩集傳》中這些棄鄭玄說而從王肅說的例子，可見《詩集傳》多受王肅《詩》說影響。

(四)釋句意同于王肅《毛詩注》

對于《詩》句意思的解說，《詩集傳》頗有不少同于王肅《詩注》者。

不自為政，卒勞百姓。(《小雅·節(jié)南山》)

鄭《箋》：“昊天不自出政教，則終窮苦百姓。欲使昊天出《圖》《書》有所授命，民乃得安?！盵1]704《正義》引王肅云：“言政不由王出也。”[1]704朱《傳》：蘇氏曰：“乃不自為政，而以付之姻亞之小人，其卒使民為之受其弊，以至此也？”[3]169案：此句《毛傳》無注。鄭玄以天命論釋《詩》，而王肅直接點明“政不由王出”，朱熹引蘇氏說，其意大體同于王肅。

綠兮衣兮，綠衣黃里。(《邶風·綠衣》)

《毛傳》：“興也。綠，間色。黃，正色。”[1]118鄭《箋》：“言褖衣自有禮制也……今褖衣反以黃為里，非其禮制也。故以喻妾上僭?！盵1]118《正義》引王肅云：“夫人正嫡而幽微，妾不正而尊顯。”[1]118朱《傳》：“言綠衣黃里，以比賤妾尊顯而正嫡幽微。”[3]22案：鄭玄主要從禮制角度論其非禮，而王肅則從“尊顯”角度加以解說，朱熹解說大體同于王肅。

漸漸之石，維其高矣，山川悠遠，維其勞矣。(《小雅·漸漸之石》)

鄭《箋》：“山石漸漸然高峻，不可登而上，喻戎眾強而無禮義，不可得而伐。山川者，荊舒之國所處也，其道里長遠，邦域又勞勞廣闊，言不可卒服?！盵1]940《正義》引王肅云：“言遠征戎狄，戍役不息，乃更漸漸之高石，長遠之山川，維其勞苦也。”[1]941朱《傳》：“將帥出征，經(jīng)歷險遠，不堪勞苦，而作此詩也?！盵3]230案：鄭玄重在釋“不可伐”，而王肅重在言征伐“勞苦”，朱熹釋義同于王肅。

(五)釋義與王肅《毛詩注》大體相同

有時釋義，雖然朱熹用詞不盡同于王肅，但其大意同于王肅。

倬彼云漢。(《大雅·云漢》)

鄭《箋》：“倬然，天河水氣也，精光轉運于天。”[1]1193《釋文》：“(倬)王云著也?！盵4]219)朱《傳》：“言云漢者，夜晴則天河明?！盵3]280案：“倬”，《毛傳》無注，朱熹將其釋為“明”，顯然同于王肅“著也”。

進退維谷。(《大雅·桑柔》)

《毛傳》：“谷，窮也?！盵1]1186鄭《箋》：“前無明君，卻迫罪役，故窮也?！盵1]1186-1187《正義》引王肅云：“進不遇明君，退不遇良臣，維以窮?！盵1]1187朱《傳》：“言上無明君，下有惡俗，是以進退皆窮也?！盵3]279案：鄭玄僅釋“進”，朱熹對“進”和“退”解釋大體同于王肅。

龍盾之合。(《秦風·小戎》)

《毛傳》：“龍盾，畫龍其盾也。合，合而載之?！盵1]418《正義》引王肅云：“合而載之，以為車蔽也?！盵1]419朱《傳》：“畫龍于盾，合而載之，以為車上之衛(wèi)?！盵3]97案：此句鄭玄無注。王肅認為其功能為“以為車蔽”，而朱熹釋為“以為車上之衛(wèi)”，二者意思相同。

(六)釋義融合鄭玄和王肅釋義

有時朱熹釋義，不全從鄭玄或王肅，而是合取二人之長。如：

敝笱在梁，其魚魴鰥。(《齊風·敝笱》)

《毛傳》：“興也。鰥，大魚?！盵1]349鄭《箋》：“喻魯桓微弱，不能防閑文姜，終其初時之婉順?！盵1]350《正義》引王肅言：“言魯桓之不能制文姜，若敝笱之不能制大魚也?！盵1]350朱《傳》：“齊人以蔽笱不能制大魚，比魯莊公不能防閑文姜，故歸齊而從之者眾也。”[3]79案：鄭玄說魯桓公“不能防閑文姜”，而王肅則說“敝笱不能制大魚”義，朱熹將二人之說合而為一，以“敝笱不能制大魚”比喻魯桓公不能防閑文姜。

亂之初生，僭始既涵。(《小雅·巧言》)

《毛傳》：“僭，數(shù)。涵，容也?！盵1]755鄭《箋》：“僭，不信也。既，盡也。涵，同也。王之初生亂萌，群臣之言，不信與信，盡同之不別也?！盵1]755《正義》引王肅云：“言亂之初生，讒人數(shù)緣事始自入，盡得容。其讒言有漸也。”[1]756朱《傳》：“言亂之所以生者，由讒人以不信之言始入，而王涵容，不察其真?zhèn)我病！盵3]187案：“僭”，王肅從《毛傳》，釋為“數(shù)”，而朱熹從鄭玄，釋為“不信”，而“涵”字從《毛傳》和王肅，釋為“容”，其釋句意則近于王肅?？梢?，在句意解說方面，《詩集傳》對王肅《詩》學接納頗多。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不管是字詞注釋，還是句意解說等，朱熹《詩集傳》對王肅《詩》學接納頗多，故不可忽視王肅《詩》學對朱熹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