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艷

(湖北文理學(xué)院 外國語學(xué)院，湖北 襄陽 441053)

語言學(xué)家G Leech在semantics中闡述了單詞七種不同的意義，其中，內(nèi)涵意義(connotative meaning)表達了語言概念意義(字典意義： 包含sense和reference兩個方面[1])之上的交流價值，它是不確定的，是開放的；指稱物的任何特點皆可產(chǎn)生內(nèi)涵意義；它因個體經(jīng)歷、文化社團等因素的不同而有差異，它表達了語言附加的情感意義。比如：statesman和politician的內(nèi)涵意義的區(qū)別在于statesman是褒義的，politician是貶義的。哲學(xué)家卻認為connotation是與指稱意義(denotation)相對存在的，指實體的特征。比如，desk的denotation是“書桌”，connotation指的是書桌的特征，是“用來閱讀和寫字的，有四條腿和一個平面的家具”。本研究的內(nèi)涵意義概念采用G Leech的觀點。

由于文化的因素，不同的民族語言對顏色的分類可能存在差異；也是由于文化因素，現(xiàn)代各民族對顏色的看法又趨于一致。然而，不同的民族語言在顏色詞的使用上卻始終存在差異。[2]90對顏色詞“紅色”的研究側(cè)重在中英詞義的差異及翻譯研究[3-4]、中英顏色詞的差異與對外漢語教學(xué)研究[5-6]等方面，多采用演繹法進行說明。文章歸納了“紅色”和red的義項異同，為語際間的轉(zhuǎn)換、語言文化間的有效傳播提供論據(jù)。

一、中文中的“紅色”

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五版，商務(wù)英語出版社)[7]，“紅”有如下義項：a.像鮮血的顏色。如：紅色、紅花、紅旗、紅燈籠。b.象征革命。如：紅軍、紅心、又紅又專。c.象征順利、喜慶、成功或者受人重視。如：紅運、紅榜、開門紅、紅得發(fā)紫。d.企業(yè)給股東分配的利潤或個人額外所得的酬金。如： 紅利、分紅。這四種意義包含在下面的字典釋義之中。

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字典》[8]，“紅”有各種搭配，意義相當豐富。

(1)紅色(或表示紅色)，多用于命名

紅色、紅地毯、兩眼都紅了、紅柏、紅寶石、紅白禾木、紅掛、紅批、紅綢舞(red silk dance)、紅大馬哈魚(red salmon)、紅綠燈(the traffic lights)、紅澄澄的(bright red， scarlet)、紅日(the rising red sun)、紅桃(the heart in cards)、紅壤(red soil/earth)、紅葉(red autumn leaves esp. of maple)、紅霞(red glow/clouds)、紅小豆(red beans)、紅棗(red dates)、紅釉(red porcelain)、紅樣(red-corrected proofs)、紅花雖好，也要綠葉扶持(beautiful as red flowers…)、紅糖(brown sugar)、紅茶(black tea)、紅肉(in contrast with white meat，such as beef)、紅案(red board，cooking that prepares dishes)、紅斑、紅斑狼瘡、紅細胞(red blood cells)、紅細胞沉積率、、紅血球、紅花、紅景天(中藥)；紅丹(red lead，四氯化三鉛的俗稱)、紅海、紅河(地名)、紅眼航班(red-eye flight，night-time flight)、紅眼效應(yīng)(red-eye effect)

(2)成功，受歡迎(successful；popular)

演紅了、眼下正紅、開門紅、走紅、紅榜、紅得發(fā)紫(be extremely popular)、紅角、紅極一時、紅火(prosperous，flourishing)、紅云(good luck)、紅云高照

(3)革命(revolutionary)，喻指先進

思想紅、紅心、紅專、三尺講臺，撒播紅色種子、紅色之旅、紅場、紅場閱兵(the red square in Moscow， Russia)、紅色資本家(patriotic capitalist)、紅色經(jīng)典(the red classics in1950s and 1960s that depicts the revolutionary war and its heroes)、紅巾軍(the Red Turbans)、紅巾起義(the Red Turbans Uprising)、紅區(qū)(a red area， a base area by the communist party by the second revolutionary civil war)、紅心(a red heart， a heart loyal to the cause of revolution)、紅小鬼(little red devils， address for a teenager soldier in the communist-led army before)、紅衛(wèi)兵(red guards， mass organization of young people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紅旗、紅旗單位(advanced unit)、紅旗手(modal worker)、紅領(lǐng)巾(少先隊員)、紅領(lǐng)章(red tab worn by PLA man)、紅帽子(the “communist” label)

(4)利潤或額外的酬金

分紅(bonus；dividend)、紅包、紅籌股(Red chips，stock of mainland-founded enterprises in Hong Kong)、紅封、紅包、紅股、紅利、紅利股(a bonus stock to shareholders)

(5)紅潮，紅暈(blush)

她臉上泛起紅潮、紅臉(生氣)、紅暈、紅光滿面(with one’s face glowing with health，in ruddy health)、紅潤(smooth and rosy)、紅噴噴(red， reddish)、紅撲撲(ruby，rosy)、紅通通/紅殷殷(bright red， glowing)、紅艷艷(bright，brilliant red)

(6)禁止(a red signal；a ban；a prohibition)

紅燈區(qū)(a red-light district for prostitution)、紅牌(a red card， severe punishmentin football)

(7)喻指年輕女性

紅粉(rouge and powder，喻指women)、紅粉網(wǎng)族(female netizens addicted to the internet)、紅粉一族(fashion girls)、紅粉知己(bosom friends of a man)、紅顏(a pretty face， a beautiful women)、紅顏薄命、紅妝、網(wǎng)紅

(8)與結(jié)婚有關(guān)， 喜慶

紅定(a betrothal gifts given to a girls’family from her fiancé)、紅色消費(wedding expenditure，expenditures on festivities and celebrations)、紅蛋(red eggs， eggs boiled to celebrate the birth of a child)、紅事(wedding)、紅娘/紅媒(matchmaker，a go-between)、紅豆(red bean shrub， beans as a token of love)

(9)用醬油烹飪

紅燜、紅燒(to stew in soy sauce)，如：紅燜鴨塊(stewed duck pieces with soy sauce)

(10)嫉妒

紅眼病(acute conjunctivitis；envy，jealousy)，如：別看別人得獎就得紅眼病

(11)紅外(紅外線的簡稱，the infrared rays)

紅外成像、紅外導(dǎo)航、紅外電視、紅外遙感

(12)紅腫(red and swollen of eyes and face，very red)

兩眼紅赤赤的、 紅傷(a gun or knife wound)、紅青(dark purple)、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指鮮血)

(13)喻指花花世界

紅男綠女(gaily dressed young men and women)、紅紅綠綠(colorful)、怡紅樓

(14)關(guān)于紅樓夢

紅樓夢(a dream in red mansions)、紅學(xué)(studies of Hongloumeng)

(15)帶有美好的祝福之意

紅十字會(Red Cross)、紅絲帶(the red ribbon，AIDS awareness symbol)、紅馬甲(the red jacket， the stock exchange broker)

(16)用于命名，表示“有毒”之意

丹頂紅、一丈紅

(17)與宗教相關(guān)

紅塵(the world of mortals)、紅衣主教(cardinal)

(18)顯示重要性

紅皮書(a red paper book)、紅頭文件(red-lettered head documents by the officials and governments)、紅色通緝令(an Interpol red notice，an international wanted list)

漢語的“紅色”共18個概念意義：褒義詞義8個，占44.4%；貶義義項3個，占比16.7%；中性詞義7個，占比38.9%。從縱向來看，漢語“紅”的褒義項要遠遠多于貶義項。[5]

二、英文中的“red”

英文的字典采用的是OxfordAdvancedLearners’DictionaryofCurrentEnglishwithChineseTranslation和OxfordESLEnglish-ChineseDictionary。根據(jù)所用字典/詞典，把red的義項歸納如下。

(1)color(紅色的)

red wood(紅杉、紅木)、red wine(紅葡萄酒)； red with embarrassment/shame； red light(danger signal)、go red

(2)communist，如：red army

(3)angry(發(fā)怒)，如：see red

(4)赤字，虧空

be in/get into the red，在商業(yè)英語中指“虧損”“ 負債”， 亦即“赤字”， 源于計帳時所用墨水的顏色。在發(fā)明電腦以前， 會計做帳時， 用黑色墨水寫的表示利潤， 紅顏色表示虧損。

(5)red-light district(part of a town where there are brothels)

(6)red meat(紅肉，指牛羊肉)

(7)red-handed(表示正在作案或進行罪惡活動)， 如：The policeman caught the thief red-handed.

(8)red tape(繁文縟節(jié)、官僚作風)

(9)red skin (指美國印第安人)、red neck(鄉(xiāng)巴佬、農(nóng)民、紅脖人——尤指美國南部小鎮(zhèn)或鄉(xiāng)下的人，其社會地位低，未受良好教育，不喜歡其他種族的人)

(10)a red herring(讓人分心的想法、話題)

(11)red-blooded(充滿活力的、血氣方剛的)

(12)red carpet(為迎接貴賓鋪的紅地毯，隆重歡迎)

(13)用于命名，表示紅色

Red Brick(英國近代建立的大學(xué)，此類大學(xué)多用紅磚，跟牛津、劍橋大學(xué)之類的古老大學(xué)不同)、the Red Cross(紅十字會)、red cap(在英國指憲兵，在美國指車站或機場的搬運工，因戴紅帽子而得名)

英文“red”的概念意義共13個：褒義2個，占比15.4%；貶義7個，占比53.8%；中性義項4個，占比30.8%。從縱向來看，英語“red”的貶義項的數(shù)量遠遠多于褒義項[5]。

三、中文“紅色”和英文“red”的內(nèi)涵意義對比

英漢顏色詞的使用上存在著明顯的差異。在許多場合，并不單純是某個顏色詞的表層意義在起作用，而是民族文化深層的有關(guān)某種顏色的聯(lián)系在起作用。也就是說，當顏色詞本身不起主要作用時，英漢顏色詞的使用差異就顯示出來了。[2]99

(一)感情意義上的異同

從橫向來看，兩種語言賦予“紅”的隱喻義有很大的差別，漢語大多賦予“紅”褒義隱喻義，英語大多賦予red貶義隱喻義。[5]

(1)漢語中的“紅色”更傾向于褒義意義。在漢語中，紅色象征喜慶：開門紅、紅蛋、紅事等；紅色象征健康和生命：紅光滿面、紅撲撲；紅色象征先進，也喻指革命：紅領(lǐng)巾、紅旗手、紅色革命老區(qū)、紅心向黨等；紅色代表酬勞或獎勵：紅利、紅包等；紅色帶有美好的祝愿之意：紅絲帶、紅馬甲等；紅色顯示重要性：紅頭文件、紅色通緝令；紅色喻指女子：紅顏知己、紅粉佳人等。

紅色還有很多中性意義的表達。用紅色來命名：紅海、紅河、紅景天；用紅色代替紅樓夢：紅學(xué)；用紅色表示和宗教相關(guān)：紅塵；紅色表示珠寶：紅貨等；用醬油烹飪：紅燒肉，紅燜；表示紅腫：兩眼紅赤赤等。

紅色可用于貶義表達。如：用紅色表達妒忌：紅眼??；用紅色表達有毒：一丈紅、丹頂紅等。

(2)英語中的red更傾向于貶義意義。red表示虧損：be in the red；表示發(fā)怒：see red；表示地位低下：red neck，red skin；表示作案進行時：red-handed；表示官僚作風的：red tape。

red可以表示中性的意義： red meat、red wood。

red也有褒義表達，以示美好、隆重之意：red cross、red carpet(紅地毯)。

(二)內(nèi)涵意義的異同

中文中的“紅色”和英文中的red表達了相似的內(nèi)涵意義：比如喜慶、隆重、成功等。英文中的red-letter day表示紀念日、喜慶的日子；red carpet(紅地毯)表示隆重之意。同樣的，中文也會用“面紅耳赤”“臉紅脖子粗”來表示憤怒，用“赤字”表示財政虧空。

“紅色”和red又有各自獨特的文化內(nèi)涵意義：“紅豆”表示相思；“紅學(xué)”指紅樓夢研究；“紅燒”特指用醬油烹飪；“紅娘”指媒婆；“紅粉佳人”指年輕女性；“紅人”指受到重用的人，等等。然而，英文中的red tape，red neck，red skin的內(nèi)涵意義又是漢語“紅色”所缺少的。

四、中文“紅色”和英文“red”不同內(nèi)涵意義的理據(jù)

(一)語言是社會的產(chǎn)物

社會依賴語言，語言依存于社會；語言是由社會約定俗成的，社會決定了語言與語義的聯(lián)系。近代史學(xué)大師范文瀾先生在其巨著《中國通史》中對中國人崇紅的原因做出了這樣的概括：“周朝崇尚赤色……華含有赤意。凡遵守周禮尚赤的人和族稱為華人，通稱諸華?！币驗橹艽缟屑t色，而“華”有赤的意思，所以，凡崇尚紅色的人或者族群就被稱作了“華人”，華人乃“紅色的人”，中國人沒有理由不喜歡紅色。 英美國家的人則喜歡白色，白色是純潔的象征。

(二)詞義空缺現(xiàn)象是文化空缺現(xiàn)象的直接反映[9]

中國的飲食中有“紅燒”“紅燜”之類的做法，英語國家的飲食習慣更多傾向于烤； 四大名著《紅樓夢》等作品，是中國文化所特有的； 中國有井岡山“紅色”革命根據(jù)地，有“紅軍”，這些是英語國家所沒有的。當然，英語的某些紅色表達也有具體的歷史背景。比如Red Brick(英國的二流大學(xué))，多建于19世紀，此類大學(xué)多用紅磚，跟牛津、劍橋大學(xué)之類的古老大學(xué)不同；red neck、red skin特指南部農(nóng)場做工的貧苦白人佃農(nóng)，含有貶義；Red Nose Day，為“嬰兒猝死綜合征研究”募捐的日子，在這一天，募捐者將分發(fā)到紅色的塑料鼻子。

詞義的空缺體現(xiàn)在概念意義的兩個方面，相同的涵義sense，在英漢語言中卻有著不同的指稱reference。漢語中用“紅”字，英語中卻不用。如，紅茶(bleak tea)、 紅榜(honor roll)、紅豆(love pea)、紅運(good luck)、紅利(dividend)、紅事(wedding)、紅眼(green-eye)、紅顏(beauties)。英語中用“紅色”，漢語中卻不用，如：red cent(一分錢)、red gold(純金)。

英漢顏色詞“紅色”的內(nèi)涵意義存在著明顯差異，風俗習慣、文化背景等社會因素是其成因。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不同民族之間的文化、語言、文字交流需求倍增，了解語言間的差異有助于文化在語際間的準確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