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貝貝
(長江師范學院 文學院,重慶 408100)
頌古是偈頌在漢化的過程中與公案禪相結合發(fā)展出的一種新型禪宗文學類型,通常由公案和偈頌兩部分構成,是禪僧以偈頌形式對禪宗公案進行的解說、闡發(fā)或評述,目的在于揭示公案意旨以傳示學人,有接引僧俗、舉揚綱宗、宣示宗風之旨歸。作為文學意蘊濃郁的文字禪典型代表,頌古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而宋代是頌古發(fā)展、成熟的關鍵時期,故成為頌古研究重點關注時段。目前國內、外對宋代頌古的整理與研究取得了一定成績,但尚無研究專著問世,相關成果主要體現在少量幾篇專題論文上。此外,一些佛教文學研究著作的個別章節(jié)也涉及到一些具體作品和作者。筆者不揣淺陋,對現有研究成果略作述評。
今人一般將頌古視為詩歌作品,整理、收錄到古代詩歌集中。這一方面,《全宋詩》(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年)的貢獻與影響很大,共收錄了2549首頌古作品。然而由于對頌古的文體特征把握不夠準確,《全宋詩》在收錄方面存在著許多問題,如對個別作品命名不當:卷一四九釋重顯《頌一百則》實為《頌古百則》,以“頌”為題無法準確反映出作品的實際體裁[1]1680-1700;卷七二一釋了元《頌古聯珠》系據《永樂大典》卷八八四一“砂鑼盛油”條收,該條實摘自《頌古聯珠通集》卷二八[1]8334,卷一二七六釋克勤《頌古聯珠》系據《永樂大典》卷一四五四四“緊要處”條收,該條實摘自《禪宗頌古聯珠通集》卷二九[1]14426,然“聯珠”一詞在《禪宗頌古聯珠通集》中意指同一公案的多人創(chuàng)作行為,不適宜命名單個作品。還有大量頌古只收偈頌部分不收公案部分,而部分頌古的偈頌部分又因形式散化也遭到刪減。此后出現的陳新、張如安《全宋詩訂補》(大象出版社,2005年)和張如安《〈全宋詩〉訂補稿》(群言出版社,2005年)、湯華泉《全宋詩輯補》(黃山書社,2017年),以及馮國棟《〈全宋詩〉僧詩補佚(一)》(《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9年第2期)、房日晰《〈全宋詩〉誤收重出考辨及補遺》(《陜西師范大學繼續(xù)教育學報》2001年第1期)、張昌紅《〈全宋詩〉指瑕27例》(《嘉興學院學報》2013年第1期)、方健《〈全宋詩〉證誤舉例》(《學術界》2005年第1期)等著述,都在《全宋詩》的基礎上增補了數量不一的頌古作品,然而所收頌古的體例形式仍多不完整。朱剛、陳玨的《宋代禪僧詩輯考》(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專門收錄宋代禪僧的詩,在《全宋詩》《全宋詩訂補》基礎上補收頌古2594首,作品數量超過《全宋詩》所收,然為避免相同文字反復出現,著者有意地舍去了公案。張煥玲、趙望秦《古代詠史集敘錄稿》(三秦出版社,2013年)將部分頌古作品集作為詠史詩集做了敘錄,未涉及頌古作品形式面貌。
總體來看,頌古的文獻整理已初顯成效,但搜集數量還不齊全,也沒有出現專門的整理成果。南宋出現的《禪宗頌古聯珠通集》是第一部頌古總集,但所收作品遠非也不可能是宋代頌古的全貌;兩宋頌古雖然多被《全宋詩》系列著述和整理僧詩的相關著作輯錄,但收錄數量也不齊全。更重要的是,現代人的輯錄往往過于重視頌古的詩歌屬性,視其偈頌部分為一般詩歌,與其他詩人或詩僧的作品收錄在一起,并沒有保留頌古的體式原貌,這對于我們認識、研究頌古可能造成誤導。
對頌古本體的研究,主要涉及頌古的產生與發(fā)展、內涵與特點等問題。周裕鍇對頌古關注較早,他在《中國禪宗與詩歌》(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中指出,“頌古作為一種詩偈的新形式,集中體現了詩的精神對禪偈的滲透,這就是意象選擇的世俗性、題材的典范性以及描寫的修辭性。”[2]33此書還概述了汾陽善昭首創(chuàng)頌古、雪竇重顯作“百則頌古”、圓悟克勤《碧巖錄》使頌古一體廣泛傳播等頌古發(fā)展的幾個關鍵點。[2]33-37吳言生的《禪學三書》(中華書局,2001年)對頌古做了開拓性研究,他在《禪宗詩歌境界》中提出“禪師對其中著名的公案詠唱,以表達自己的欣賞、領悟,形成了頌古?!盵3]75還梳理了頌古由出現、創(chuàng)變至達到藝術巔峰的發(fā)展歷程。[3]75-84其《禪宗哲學象征》一書視頌古為禪宗哲學體系象征的三種話語形式之一,不僅通過公案頌古探討禪宗哲學內涵,還通過以頌古為代表的禪宗詩喻性語言探討了禪宗哲學象征內涵。吳氏的研究主要是在禪宗哲學視域下,以頌古為材料支撐,闡釋禪宗哲學的體系構建,其間對頌古的產生、內涵、品質有所探討。
戒毓法師《文字禪的特點與形式——以〈頌古百則〉及〈碧巖錄〉為例》一文通過對文字禪發(fā)展歷程的梳理介紹了頌古的由來,并以《碧巖錄》中作品為例對頌古的形式與特點進行了解析。[4]宋隆斐《〈禪宗頌古聯珠通集〉所錄公案與宋朝五種〈頌古百則〉所錄公案之對照研究》將宋代五種禪師頌古集和《禪宗頌古聯珠通集》進行對照,統(tǒng)計各公案對應的頌古數量,以此來分析公案頌古的發(fā)展情形。[5]沈娜《偈頌的流變研究——從偈頌到頌古》梳理了偈頌到頌古的流變過程。[6]黃敬家《宋代禪門頌古詩的發(fā)展及語言特色》考察了宋代頌古的發(fā)展脈絡和語言特色。[7]
頌古禪宗語言、文體、詩學及音樂美學方面的特質也受到了關注。華方田《繞路說禪話頌古》對頌古“繞路說禪”的教學手段予以概述。[8]張昌紅《禪宗公案、頌古隱喻系統(tǒng)初探》從“佛祖稱謂”、“自佛即心及其表達”、“開悟”、“機鋒及其應答”、“佛法的體與用”、“接引與方便”等6方面闡釋頌古的隱喻性特點。[9]皮朝綱《禪門頌古詩評論及其對禪宗詩學的重要貢獻》梳理了頌古的定義、特點、作用,并考察了頌古、評唱的禪宗詩學意義。[10]皮氏《詩樂聯姻呈禪心:禪門頌古展示公案禪意的音樂審美視角》則以涉及音樂的頌古詩為考察對象,探討頌古詩以樂釋禪的禪悟方式與美學內涵。[11]
此外,周裕鍇《文字禪與宋代詩學》(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陳洪《結緣:文學與宗教》(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趙娜《文字禪研究》(西北大學博士論文,2011年),以及杜繼文、魏道儒《中國禪宗通史》(江蘇古籍出版社,1993年),麻天祥《中國禪宗思想發(fā)展史》(湖南教育出版社,1997年),閆孟祥《宋代臨濟禪發(fā)展演變》(宗教文化出版社,2006年),賴永海《中國佛教通史》(江蘇人民出版社,2010年),閆孟祥《宋代佛教史》(人民出版社,2013年),孫昌武《中華佛教史——佛教文學卷》(山西教育出版社,2013年)等著述皆對頌古的涵義、發(fā)展流變等進行了概述性介紹和分析。如孫昌武提出:“由于禪門中祖師傳燈統(tǒng)緒確立,先賢的言句、行為以致佛門中掌故等等就成為后學參學的材料。所謂‘頌古’,就是捻出古德的言行,加以評唱,借以表達禪解?!盵12]222并指出晚唐時出現頌古萌芽,其后概述頌古自善昭首創(chuàng)、重顯倡作至《碧巖錄》影響下風靡禪林的發(fā)展歷程。[12]222-224
學者對頌古本體的研究具有重大開拓意義,一方面發(fā)現并肯定了頌古對于文字禪、對于佛教的意義,另一方面對頌古的內涵、流變、特征等問題進行了闡述,使得頌古研究進入了學術視野。但研究中也存在一些問題。頌古由公案和偈頌兩部分構成,但學界在稱呼上尚存歧異,未達成一致:有將公案頌古連稱者,如吳言生《禪宗公案頌古的象征體系》、張昌紅《禪宗公案、頌古隱喻系統(tǒng)初探》等,這些“頌古”基本是指頌古的偈頌部分;有些干脆將頌古中的偈頌部分單獨拿出來,稱作頌古詩,如黃敬家《宋代禪門頌古詩的發(fā)展及語言特色》、皮朝綱《禪門頌古詩評論及其對禪宗詩學的重要貢獻》等;有將公案和偈頌合稱頌古者,如孫昌武《中華佛教史——佛教文學卷》等,顯然這種稱呼更接近頌古的本來面貌。此外,對于頌古發(fā)展歷程的關注,主要以南宋初釋曇賁《禪林寶訓》對頌古發(fā)展所作的勾勒為闡述依據①,卻缺乏對頌古數量的統(tǒng)計、發(fā)展歷程整體的關照。
北宋臨濟宗善昭作《頌古百則》,開啟了頌古創(chuàng)作風氣;云門宗重顯效仿善昭,以禪心詩筆宏揚頌古,以致禪林競效;臨濟宗楊岐派克勤評唱重顯百則頌古,成“宗門第一書”《碧巖錄》。由此,頌古發(fā)展達到鼎盛。善昭、重顯、克勤等禪林尊宿的創(chuàng)作是頌古發(fā)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學界對兩宋頌古作家作品的研究也主要集中于此。
(一)重顯及其頌古受到的關注最多,獲得了較為深入的研究,其中既有全面綜合的考察,也有偏重禪學思想或頌古特色的研究。
李富華《雪竇寺與雪竇重顯》介紹了重顯的生平、思想、著作以及重顯頌古創(chuàng)作的影響與意義[13]。瞿勇《雪竇重顯禪師研究》(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碩士學位論文,2008年)和趙德坤《指月與話禪——雪竇重顯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年)對重顯及其頌古進行了多方面研究。瞿作對重顯生平著作、禪法思想、頌古詩文以及地位影響等方面作了綜合性考察,其中《重顯的頌古百則》一章,不僅簡述了頌古的產生及原因,還分析了重顯頌古的四類內容,并對其創(chuàng)作特色及影響進行了分析論述。趙作探究了宋真宗、仁宗兩朝士大夫與禪林的交結情況,將重顯置于禪學話語系統(tǒng)、士大夫話語系統(tǒng)中進行考察,分析其禪學闡釋的主要特點,論述了其對禪宗與文人的影響,重顯頌古集的文獻版本、重顯頌古的特點及其禪學闡釋意義,以及重顯頌古的接受與傳播價值等問題也得到了深入探討。
重顯頌古是禪者學道詮要。闡釋重顯頌古作品中蘊涵的禪學思想,歷來是研究的重要方面,如釋無言《雪竇百頌講座》(《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12卷《禪宗典籍研究》,大乘文化出版社,1977年)、釋法緣《宋代雪竇重顯禪師及其頌古禪風》(《禪思與緬懷》,宗教文化出版社,2010年)以禪者法眼闡釋重顯頌古作品中蘊含的禪學內涵和禪學價值。此外,曾小芳《雪竇重顯著述及禪法研究》考述了重顯《頌古集》的版本,并以“繞路說禪”為立足點分析了重顯頌古的禪學闡釋方式[14]。劉弋楓《“上無攀仰,下絕己躬”——雪竇重顯禪學思想摭論》舉云門宗“倒一說”為例展示了重顯借頌古弘法的云門宗匠之心[15]。
重顯頌古的文學藝術魅力也得到了學人關注,如黃卓越《經典的設置與消解——論重顯頌古的歷史意義及文本策略》將重顯置于禪學發(fā)展的歷史進程中,深入解析了重顯頌古的“一句截斷”、“略露風規(guī)”、“景語借用”、“不拘常格”的表達手法,認為重顯的頌古創(chuàng)作策略實現了樹立經典與消解經典的統(tǒng)一[16]。賈素慧《〈雪竇顯和尚頌古百則〉的禪詩特色》從詩境禪情、取譬契理、用典馴雅、體式多樣四方面解釋了重顯頌古的禪詩特色[17]。
(二)克勤也是頌古創(chuàng)作的重要作家,他有百則作品存世,然而他更為人所熟知的是評唱重顯頌古而成的《碧巖錄》,學界關于他的研究也集中在該書。鑒于厲文兵《〈碧巖錄〉的禪學思想及其美學意義》(四川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10年)、魏建中《圓悟克勤禪學思想研究》(武漢大學博士論文,2010年)等著述的部分章節(jié)對2010年以前的《碧巖錄》的國內外研究現狀已有詳盡論述,此處僅對2010年以來《碧巖錄》的相關研究做一介紹。麻天祥《圓悟克勤的〈碧巖錄〉與文字禪的泛濫》(《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1期)、沈曙東《〈碧巖錄〉對文字禪的貢獻淺析》(《天府新論》2012年第4期)側重論述《碧巖錄》于文字禪發(fā)展之價值。沈曙東《〈碧巖錄〉言道論述略》從“道本無言”、“因言顯道”、“見道忘言”三個角度分析《碧巖錄》中的言道關系[18]。魏建中《禪代表作〈碧巖錄〉的詮釋學解讀》從現代詮釋學角度考察《碧巖錄》在文本形成、基本結構、思想內涵方面具備的詮釋學價值[19]。徐時儀《古興藏木刻本〈碧巖錄〉考》介紹了古興本《碧巖錄》的版式編次與版本價值[20]。
圍繞《碧巖錄》的研究一般也會提及克勤生平、思想等問題,對克勤其人進行系統(tǒng)研究的著作有魏建中《圓悟克勤禪學思想研究》、段玉明《圓悟克勤傳》(宗教文化出版社,2012年)。魏作將克勤置于宋代政治文化與佛教發(fā)展的歷史背景中,考察其生平,重點闡釋克勤的心性論、工夫論思想,文字禪的禪學思想與詮釋實踐,論述了克勤的禪學影響。段作則主要介紹了克勤的生平經歷與禪學思想。
(三)重顯、克勤以外,其他頌古作家?guī)缀酢盁o人問津”,僅有善昭、宗杲等少數僧人受到了少數學者的關注,如張培鋒《大慧宗杲禪師頌古創(chuàng)作研究》考察了宗杲與《碧巖錄》關系,并圍繞宗杲焚毀《碧巖錄》一事,探討宗杲的頌古創(chuàng)作及其對禪林的影響[21]。
一些宗教史性質的著作也會論及頌古作家和作品。如馮學成《云門宗史話》第五卷第一章《雪竇〈頌古百則〉的意義及選析》,以重顯的7則頌古為例,論述了重顯頌古“千古獨步”的成就、地位及對叢林創(chuàng)作之風廣闊而深遠的影響[22]335-347;第五卷第二章《〈碧巖錄〉所展現的云門宗風》簡述了《碧巖錄》中每則作品的體例,并以有關云門宗風的7則作品為例來分析云門宗的禪法手段、宗風特色[22]348-367。楊曾文《宋元禪宗史》將善昭、重顯、克勤三人分別定位為云門興盛、臨濟振興的宗派發(fā)展階段中影響最大的禪師代表,視他們的頌古為推動宗派發(fā)展及文字禪發(fā)展進程的重要力量[23]。此外,杜繼文、魏道儒《中國禪宗通史》,麻天祥《中國禪宗思想發(fā)展史》,閆孟祥《宋代臨濟禪發(fā)展演變》,賴永海《中國佛教通史》,閆孟祥《宋代佛教史》,孫昌武《中華佛教史——佛教文學卷》,熊江寧《普天佛香——宋遼金元時期佛教》(大象出版社,2014年)等禪宗及禪宗派別發(fā)展史、思想史的著述,基本都會以概述的方式或個案的方式,提及善昭、重顯等人的頌古及克勤的《碧巖錄》。
總之,頌古作家作品的研究呈現出極不均衡的特點:少數作家的個案研究已比較深入,但大多數作家作品無人問津。據統(tǒng)計,兩宋寫作頌古的禪僧多達454人,作品多達6505首,但現有研究集中于善昭、重顯、克勤、宗杲和正覺等少數人的幾百首作品上,絕大多數作者作品尚未進入研究者視野。
國外學者主要是日本學者也在頌古研究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績。與國內頌古作家作品研究相似,日本學者的研究也主要集中于《碧巖錄》的譯介與研究,以及重顯、正覺等僧人的頌古創(chuàng)作。如伊藤猷典《〈碧巖集〉定本》(理想社,1963年),末木文美士《〈碧巖錄〉の諸本について》(《禪文化研究所紀要》18,1992年),入矢義高、溝口雄三等譯注《碧巖錄》(巖波書店,1992-1996年),芳澤勝弘《現代語譯〈碧巖錄〉》(巖波書店,2001-2003年)等著作;黑丸寬之《道元禪師と宏智頌古》(分載于《駒澤大學仏教學部論集》第7、8、9期,1976年10月、1977年10月、1978年11月)、《道元禪師における公案拈提の特質宏智頌古と對比して》(《印度學佛教學研究》第27卷,1979年第2期),榑林皓堂《雪竇頌古と宏智頌古——宏智頌古制作的意義》(《日本佛教學會年報》第22號,1957年),石井修道《〈宏智錄〉的歷史的性格(上)——宏智頌古、拈古中心》(《宗學研究》第14號,1972年)、《丹霞子淳の宗風——頌古を中心として》(《宗教研究》第50卷,1976年第3期),佐藤秀孝《虛堂智愚の頌古·代別編篡をめぐって》(《印度學佛教學研究》第28卷,1980年第2期),佐藤悅成《宏智頌古百則の研究(2)》(《愛知學院大學文學部紀要》,2012年)等論文。此外,高雄義堅《宋代佛教史研究》(華宇出版社,1986年)和忽滑谷快天《中國禪學思想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在探討善昭、宗杲等禪林尊宿時,也會談及他們的相關頌古創(chuàng)作。
目前,宋代頌古研究基本上是在文學與佛學雙重視野下進行的。一方面,將頌古視作詩歌進行文獻整理,將頌古的藝術特色置于禪宗文學、文字禪的視野下進行研究;另一方面,考察頌古的發(fā)展流變、關照頌古作品的佛學意蘊、闡述頌古在佛教史上的意義。研究跨越文、史、哲三大學科領域,扎實穩(wěn)健、厚重深沉。但也存在一些問題:首先,頌古作品的整理是在編著古代詩歌總集時附帶進行的,實際上是將頌古視作詩歌。然而頌古由公案與偈頌兩部分構成,偈頌部分也并不都是整齊格式的韻體形式,很多是雜體、散體形式,而作為由佛教偈頌發(fā)展而來的宗教文學體裁,頌古又具有獨特性,不能僅以傳統(tǒng)詩歌的標準概而視之。其次,現有研究成果總體上比較淺顯,不夠系統(tǒng)。研者大都將頌古作為禪宗文學的一部分或者文字禪的一種類型提及,既缺少針對性,也比較零散,不足以反映出兩宋頌古基本特征和整體面貌。第三,個案研究一般集中在少數幾個在佛教史上意義重要的作家作品上,多數作家作品無人問津。針對宋代頌古研究還不夠全面深入的現狀,筆者認為應從以下方面拓展、改進:
一是“竭澤而漁”地搜集整理頌古作品,形成專門的頌古總集。在恢復頌古原始面貌基礎上,全面搜集整理兩宋作品。以禪師語錄、各家燈錄為原始依據,結合《禪宗頌古聯珠通集》,參照《全宋詩》及系列著述和今人整理古代僧人作品的著作,正本清源,刪除前人的誤收和重收,全面細致嚴謹地整理頌古作品。同時,對于頌古作家的生平和創(chuàng)作情況進行認真考證、統(tǒng)計,完善頌古作家資料。
二將頌古作為一種獨特的宗教文學文體進行專門系統(tǒng)的研究?;謴晚灩诺脑济婷玻瑢⒐负唾薯瀮刹糠謨热菥C合起來,才能更準確地把握頌古的文體特征、作家作品的思想內涵及藝術成就。綜合考察頌古在兩宋時期的發(fā)展脈絡,分析其興起、發(fā)展、演變的軌跡以及不同階段發(fā)展狀況的復雜原因,才能對頌古的發(fā)展形成深入而具體的認識。同時關注頌古發(fā)展中出現的結集、唱和、批評等文學現象,以文體學的視角來分析論證,揭示這一文體所特有的文學意義,以及對于宋代文學發(fā)展的獨特貢獻。
三是在對善昭、重顯等名家名作重點關注基礎上,擴大個案研究范圍,對其他不甚知名而作品數量龐大的作家,或有特色的作家作品也要進行深入研究;針對頌古發(fā)展不同階段,選擇有代表性的作家作品進行研究,實現對頌古發(fā)展態(tài)勢和藝術特色的點、線、面的全面把握。
注釋:
①原文為“天禧間,雪竇以辯博之才,美意變弄,求新琢巧,繼汾陽為頌古,籠絡當世學者,宗風由此一變矣。逮宣政間,圓悟又出己意,離之為《碧巖集》。彼時邁古淳全之士,如寧道者、死心、靈源、佛鑒諸老,皆莫能回其說。于是,新進后生珍重其語,朝誦暮習,謂之至學,莫有悟其非者。”見:[宋]釋宗杲著,釋士珪初集、釋凈善重集《禪林寶訓》卷四,《大正藏》第48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3年,第103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