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齋
(重慶大學(xué)人文社會科學(xué)高等研究院,重慶400044)
[編者按]關(guān)于中國文學(xué)名著《紅樓夢》的相關(guān)研究是當(dāng)今學(xué)術(shù)界一大顯學(xué),海內(nèi)外稱之為“紅學(xué)”。在“紅學(xué)”研究領(lǐng)域,如對作者、版本、本事的考證,對成書過程的梳理、辨析,對作品中“春秋筆法”、微言大義的猜測等等,皆極易成為學(xué)界關(guān)注的熱點。然而,對于上述諸問題中的大多數(shù),歷來眾說紛紜,很難取得共識。木齋教授運用自創(chuàng)的大紅學(xué)史觀史料學(xué)方法論(即在整體的、流變的、聯(lián)系的視野觀照下,由作品原典出發(fā)而至史料驗證的紅學(xué)研究),采用傳統(tǒng)評點手法對《紅樓夢》重新破譯,在《云夢學(xué)刊》《河北學(xué)刊》已發(fā)表石頭記甲戌本系列成果多篇,本文對代表甲戌本全書總綱的第五回所做的相關(guān)評論,考據(jù)發(fā)微,索隱派、考證派的研究方法兼有所采,對于紅學(xué)研究領(lǐng)域諸問題中的多數(shù)皆有涉及,許多觀點令人耳目一新,發(fā)人省思。
木評(《石頭記》甲戌本第五回評點系列之6①):
1.本回為全書總綱,以夢游太虛幻境警幻仙子為之曲演紅樓夢的方式,對《紅樓夢》中的主要女性人物作出悲劇性的預(yù)言。全篇寫一個夢境,寫的是從夢前、夢中到夢醒的過程:作者以夢境中上演紅樓夢曲目,夢境中的戲曲、夢境中的詩詞來做本書重要女性人物的命運判詞,從而為全書預(yù)設(shè)了“悲涼之霧遍布華林”的悲劇色調(diào),也為全書主要女性人物的人生命運及全書的寫作結(jié)構(gòu)作出預(yù)演和預(yù)設(shè)。
2.本書的寫作史經(jīng)歷由原作者撰寫的《石頭記》,向新作者撰寫的《紅樓夢》的轉(zhuǎn)型過程,此為理解《紅樓夢》的關(guān)鍵鎖鑰。此一回之寫作,脂硯齋借用原作者曹頫發(fā)生于1711年早春初試云雨情的本事,與李煦1705年為康熙所建紅樓行宮的家族歷史有機結(jié)合,從而成功地將全書的悲劇性的政治性的主題嫁接在情意綿綿的云雨戀情之上。根據(jù)張愛玲研究,此一回初稿原本是第二十五回的內(nèi)容而前移到第五回,又根據(jù)筆者此前的研究,第二十五回乃為(脂硯齋接手重寫之后)初稿中的抄家描寫,因此,又可以理解為:脂硯齋的此一次結(jié)構(gòu)性調(diào)整,將原為悲劇結(jié)局的文字,成功地升華為以夢境闡釋悲劇命運的總預(yù)演。
3.此書的書名雖然多達五個:石頭記、風(fēng)月寶鑒、情僧錄、金陵十二釵、紅樓夢,但就其本質(zhì)而言,主要是兩個書名,舊作石頭記、新著紅樓夢,風(fēng)月寶鑒、情僧錄為其撰寫歷程中的局部舊稿,是由曹頫舊作向曹霑接手的中間環(huán)節(jié),金陵十二釵則為脂硯齋接手寫作之后新的結(jié)構(gòu)和書中主要女角的構(gòu)思的顯示,而紅樓夢則為全書之總名,如同脂硯齋撰寫《凡例》所概括:“紅樓夢是總其全部之名也?!彪m為“總其全部之名”,紅樓夢在正文之中卻是首次正式登場。
4.關(guān)于本回題目的版本異同:庚辰本為:游幻境指迷十二釵飲仙醪曲演紅樓夢;己卯本原文同于庚本,在“游幻境指迷十二釵 飲仙醪曲演紅樓夢”右側(cè)修改為:“開生面夢演紅樓夢,立新場情傳夢幻情”(己卯本99頁);甲戌本采用之(甲戌125頁);戚序本、舒本《紅樓夢》(己酉)、卞藏本皆為:靈石迷性難解仙機,警幻多情秘垂淫訓(xùn);戚序本155頁、卞藏本121頁。從題目的變化而言,第五回的寫作及抄寫次序為:己卯本、庚辰本在前,隨后,在己卯本上進行了修改,并在甲戌本上直接采用,顯示了至少在此一回題目上是甲戌在后。
5.甲戌本題目將“夢演紅樓夢”置前,強調(diào)了紅樓夢三字的點題,同時重復(fù)夢字,這無疑是正確的,對句“情傳幻境情”,點題太虛幻境,同時,對應(yīng)夢字重復(fù)“情”字,這無疑也是準(zhǔn)確的,太虛幻境是預(yù)演紅樓夢的背景,夢、情兩字為其中的靈魂。戚序本“靈石迷性難解仙機,警幻多情秘垂淫訓(xùn)”,顯然差距甚大,其中“秘垂淫訓(xùn)”四字尤為敗筆,將原作的紅樓夢主題淡化,甚至抹殺,戚序本是壬午年索書甚迫之后的產(chǎn)物,是對乾隆皇帝封殺脂硯齋的執(zhí)行結(jié)果。第五回為點醒脂硯齋李煦家族紅樓行宮的夢境的關(guān)鍵所在,故由此有意地抹殺。
總之,此一回一向被視為一部《紅樓夢》之總綱,預(yù)言了全書及主要人物的宏大史詩的走向及最后的悲劇結(jié)局?!都t樓夢》是新著者脂硯齋甲戌重評重寫之后的產(chǎn)物,并最終后來居上,成為了此書的最后定名。
卻說薛家母子在榮府中寄居等事略已表明,此回則暫不能寫矣。【甲戌側(cè)批:此等處實又非別部小說之熟套起法。】②(木評:此處用評點方式開篇,正是由于本書作者即為評者,評者即為作者,這正是有別于別部小說熟套起法之主要原因。)
如今且說林黛玉【甲戌眉批:不敘寶釵,反仍敘黛玉。蓋前回只不過欲出寶釵,非實寫之文耳,此回若仍續(xù)寫,則將二玉高擱矣,故急轉(zhuǎn)筆仍歸至黛玉,使榮府正文方不至于冷落也。今寫黛玉神妙之至,何也?因?qū)戺煊駥嵤菍憣氣O,非真有意去寫黛玉,幾乎又被作者瞞過。此處如此寫寶釵,前回中略不一寫,可知前回尚非十二釵之正文也。欲出寶釵,便不肯從寶釵身上寫來,卻先欸欸敘出二玉,陡然轉(zhuǎn)出寶釵,三人方可鼎立,行文之法,又亦變體?!?/p>
自在榮府以來,賈母萬般憐愛,寢食起居,一如寶玉,【甲戌側(cè)批:妙極!所謂一擊兩鳴法,寶玉身份可知?!坑?、探春、惜春三個親孫女倒且靠后?!炯仔鐐?cè)批:此句寫賈母?!?/p>
(木評:此一段評論文字,可以視為脂硯齋之寫作結(jié)構(gòu)論,凸顯或說是清晰地顯示出脂硯齋作為此書作者的起承轉(zhuǎn)合的思考線路和依據(jù),亦可視為此處寫作,及隨后結(jié)構(gòu)的思考線路。以此法則去看全書的落筆轉(zhuǎn)折,即能讀懂其中的作者匠心。
“蓋前回只不過欲出寶釵,非實寫之文耳,此回若仍續(xù)寫,則將二玉高擱矣,故急轉(zhuǎn)筆仍歸至黛玉,使榮府正文方不至于冷落也”,紅樓一書,實為脂硯齋之自傳,非寶玉之自傳,更非薛寶釵之自傳,寶玉、寶釵之傳文,皆為脂硯齋自傳之旁傳、附傳,乃為脂硯平生之重要糾葛之人物,寫寶玉,寫寶釵,全為寫脂硯自己。
是故,前文欲出寶釵,但并非真心實寫,而是鋪墊之需要,而寫黛玉,乃為重心,寫黛玉亦并非“使榮府正文方不至于冷落也”。但此一回以及此一個大單元,一直到十三回,均需要處理舊稿原作中的故事,故此一個部分,黛玉亦不得不徐徐退出。
此一回重心在寫寶玉夢游太虛幻境演繹紅樓預(yù)言,但作者開篇卻不得不蕩開一筆,先從寶釵寫起,寶釵略題一筆,就轉(zhuǎn)寫黛玉,然黛玉亦為虛寫,一筆帶過,再寫寶黛之關(guān)系。)
便是寶玉和黛玉二人之親密友愛,亦自較別個不同,【甲戌側(cè)批:此句妙,細思有多少文章?!咳談t同行同坐,夜則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順,略無參商。不想如今忽然來了一個薛寶釵,【甲戌側(cè)批:總是奇峻之筆,寫來健拔,似新出一人耳?!?木評:薛寶釵、薛蟠等為1721年入曹府,早于黛玉兩年。當(dāng)下反寫其次序,乃為情節(jié)需要。)
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炯仔鐐?cè)批:此句定評,想世人目中各有所取也。按黛玉寶釵二人,一如姣花,一如纖柳,各極其妙者,然世人性分甘苦不同之故耳?!慷覍氣O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甲戌側(cè)批:將兩個行止攝總一寫,實是難寫,亦實系千部小說中未敢說寫者。】
(木評:“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各以八個字概括寶黛性格之不同,亦為欲抑先揚,欲揚先抑之法。但“孤高自許,目無下塵”八字,確實為黛玉之獨特性格之所概括,非如此不能有紅樓夢之書,非如此不能有書中超越時代之思想。)
便是那些小丫頭子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笑。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甲戌側(cè)批:此一句是今古才人通病,如人人皆如我黛玉之為人,方許他妒。此是黛玉缺處?!?木評:此一句點評將黛玉之性格與“今古才人通病”相比,正暗示出黛玉即為古今才人之屬,方有此古今才人之通病。)寶釵卻渾然不覺?!炯仔鐐?cè)批:這還是天性,后文中則是又加學(xué)力了?!?/p>
(木評:薛寶釵原型人物為康熙老師熊賜履之女,其家族背景無人可比,故曹家在1728年抄家之際,為了保全家族的政治利益,安排了曹霑(1715年出生)與年長五歲的寶釵(1710年出生)聯(lián)姻沖喜。后來,脂硯從江南到北京找到曹霑,并開始參與此書的重評重寫,薛寶釵仍為曹霑的合法妻子,故本書對寶釵不得不多有贊美、溢美之詞,類似人情稿。此一類人情稿,很多還表現(xiàn)在對曹頫(1698年出生,筆名畸笏叟)在書中的主要人物形象賈政的尊重和贊美,脂評中多稱其為政老。)
這日不知為何,他二人言語有些不合起來,黛玉又【甲戌側(cè)批:“又”字妙極!補出近日無限垂淚之事矣,此仍淡淡寫來,使后文來得不突然?!繗獾莫氃诜恐写箿I,寶玉又【甲戌側(cè)批:“又”字妙極!凡用二“又”字,如雙峰對峙,總補二玉正文?!孔曰谘哉Z冒撞,前去俯就,那黛玉方漸漸的回轉(zhuǎn)來。
(木評:看似欲寫寶黛戀情萌芽,卻仍非本回正題,而仍是虛寫一筆。蓋因從此一回之后,由于新著者脂硯不得不面對曹頫舊稿,廢物利用,起死回生,盡量安排原作人物及原型故事進入到新作的大系統(tǒng)之中,由此,不得不安排黛玉遠離情節(jié)中心,借故出走。此處與黛玉親密之寶玉,尚為曹霑,意即新寶玉,隨后太虛幻境初試云雨情的寶玉,則為原寶玉。)
因東邊寧府中花園內(nèi)梅花盛開,【甲戌側(cè)批:元春消息動矣?!抠Z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賞花。是日先攜了賈蓉之妻,二人來面請。賈母等于早飯后過來,就在會芳園【甲戌側(cè)批:隨筆帶出,妙!字意可思?!?木評:會芳園為寧府進入正門之后的大花園,可視為寧府標(biāo)志,隨后的風(fēng)月寶鑒故事,即由此發(fā)端。)游頑,先茶后酒,不過皆是寧榮二府女眷家宴小集,并無別樣新文趣事可記。【甲戌側(cè)批:這是第一家宴,偏如此草草寫。此如晉人倒食甘蔗,漸入佳境一樣?!?/p>
(木評:從此一段落開始,進入到本一回故事情節(jié),先從寧國府梅花盛開寫起,書中故事發(fā)生在寧府,即兩江總督赫壽的府邸,秦氏為赫壽之美妻,鳳姐實為赫壽之兒媳,長子寧保之美妾,鳳姐風(fēng)騷美貌,后一回賈瑞相思病而死于鳳姐之手。
有學(xué)者認為,風(fēng)月寶鑒一回實為秦可卿故事的翻版,或說是內(nèi)情。按照這一說法,此一回勾引寶玉的,以及后來披露勾引賈珍的,均應(yīng)該是鳳姐一人而已,出于情節(jié)需要,不得不移花接木,嫁接到秦氏身上。以便隨后盡快安排秦氏死亡,從而避免此書始終不能從風(fēng)月中跳脫出來,也會破壞鳳姐的人物形象。
此一說是否能夠成立,還需要對全書完成評點之后方可確認,秦可卿其人在脂硯齋將其塑造出來之后,即成為獨立的小說人物,一如神靈塑造出人類之后,每個人就按照自身的性格和背景獨立演變。)
一時寶玉倦怠,欲睡中覺,賈母命人好生哄著,歇息一回再來。賈蓉之妻秦氏便忙笑回道:“我們這里有給寶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與我就是了。”又向?qū)氂竦哪棠镅诀叩鹊溃骸皨邒呓憬銈?,請寶叔隨我這里來?!?/p>
賈母素知秦氏是個極妥當(dāng)?shù)娜耍炯仔鐐?cè)批:借賈母心中定評。】生的裊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甲戌側(cè)批:又夾寫出秦氏來。】見他去安置寶玉,自是安穩(wěn)的。
(木評:原寶玉曹頫與書中秦鐘原本同窗讀書,斯時兩者均為13歲左右,正是身體發(fā)育之時,兩者之間為同性戀關(guān)系。所謂少年時代的同性戀,不過是出于對身體奧秘的好奇,多數(shù)人會安全度過這一年齡段的性神秘探索和危機,但曹頫其人,后來保持了對男風(fēng)的嗜好,對女性也始終喜愛具備男性特征之人,如書中的鳳姐、史湘云,均為曹頫之愛戀者,前者更是給予他性啟蒙的女性。此一節(jié)可能是借用赫壽之妻秦氏在寫鳳姐誘惑寶玉的過程和故事。)
當(dāng)下秦氏引了一簇人來至上房內(nèi)間。寶玉抬頭先看一幅畫貼在上面,畫的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圖》,也不看系何人所畫,心中便有些不快?!炯仔缑寂喝绱水嬄?lián),焉能入夢?】又有一幅對聯(lián),寫的是:
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炯仔珉p行夾批:看此聯(lián)極俗,用于此則極妙。蓋作者正因古今王孫公子,劈頭先下金針?!?木評:產(chǎn)生這種時代叛逆思想的人,并非書中的寶玉,而是如同前文所寫“孤高自許,目無下塵”的黛玉,即此書作者脂硯齋。脂硯齋悲慘的血淚人生,亦使她具備豐富的社會人生經(jīng)驗,即所謂具備“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而又能入其中而出其外,洞察社會而又能眼望星空。)
既看了這兩句,縱然室宇精美,鋪陳華麗,亦斷斷不肯在這里了。忙說:“快出去!快出去!”秦氏聽了笑道:“這里還不好,可往那里去呢?不然往我屋里去吧?!?木評:“秦氏聽了笑道”,音容笑貌,宛然目前。一切均在預(yù)先精心設(shè)計之中。)
寶玉點頭微笑。有一個嬤嬤說道:“那里有個叔叔往侄兒房里睡覺的禮?”秦氏笑道:“噯喲喲!不怕他惱。他能多大了,就忌諱這些個!上月你沒看見我那個兄弟來了,【甲戌眉批:伏下秦鐘,妙!】雖然和寶叔同年,兩個人若站在一處,只怕那一個還高些呢。”【甲戌側(cè)批:又伏下一人,隨筆便出,得隙便入,精細之極?!?/p>
(木評:“隨筆便出,得隙便入”,此八字為此書寫法,特別是前部分寫法之精準(zhǔn)總結(jié),非作者本人不能讀出,不能體會出。
秦氏并非賈蓉之妻,賈蓉之妻在原稿中也另有其人:在后來一些回目中,在秦氏死后賈蓉并未另娶的情況下,多次出現(xiàn)賈蓉之妻,可以視為是原作的殘留痕跡。此處應(yīng)是鳳姐巧妙安排對寶玉的勾引過程。同時,巧妙透露秦鐘與寶玉同年同歲。秦鐘原型為赫壽的次子英保,英保后來在赫壽家族抄家的1727年,曾經(jīng)被拷問,供說其父在任兩江總督的1711年,當(dāng)時他才十二、三歲,由此推算秦鐘是1698年出生,應(yīng)該是十三歲,為了逃避責(zé)任而說小一些,為十二、三歲。書中秦鐘與寶玉同年,曹頫為此處之寶玉,故曹頫也是1698戊寅年出生,屬虎。)
寶玉道:“我怎么沒見過?你帶他來我瞧瞧?!薄炯仔鐐?cè)批:侯門少年紈绔活跳下來?!勘娙诵Φ溃骸案糁?,那里帶去,見的日子有呢。”
(木評:兩江總督府邸與江寧織造府近鄰,為何說是隔著二三十里?蓋因發(fā)生故事之際,應(yīng)為1710年歲末至翌年年初之際,此時赫壽尚為漕運總督,漕運總督理應(yīng)駐節(jié)兩淮,但揚州也有漕運碼頭,當(dāng)下仍有漕運碼頭遺跡,在當(dāng)下?lián)P州大學(xué)門前不遠。赫壽此時應(yīng)該把家小安置在揚州天寧寺附近。筆者在評點以上文字之后,旋即在網(wǎng)上搜索,得出以下的驗證:赫壽于康熙四十九年12月即1710年歲末任漕運總督,于康熙五十一年10月 ,即1712年10月遷兩江總督。筆者無數(shù)次的預(yù)測,每一次都得到驗證,即為筆者創(chuàng)制之大紅學(xué)史觀的史料學(xué)驗證法則的體現(xiàn)。③至于揚州此地是否距離南京二三十里,可去南京實際走一遭驗證。)
說著,大家來至秦氏房中。剛至房門,便有一股細細的甜香【甲戌側(cè)批:此香名“引夢香”?!恳u了人來。(木評:庚本為:襲人來到。襲人原名珍珠,改名為襲人,或從此處而來。張愛玲說:襲人的原名為珍珠,紫鵑原名為鸚哥。后四十回賈母身邊又出了丫鬟叫做珍珠,賈母故后,鸚哥守靈,續(xù)書者知道賈母原有兩個丫鬟叫做珍珠、鸚哥,因此,情不自禁寫進去了。)
寶玉便愈覺得眼餳(木評:音行)骨軟,連說:“好香!”【甲戌側(cè)批:刻骨吸髓之情景,如何想得來,又如何寫得來?】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甲戌側(cè)批:妙圖。】兩邊有宋學(xué)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lián),其聯(lián)云:云:嫩寒鎖夢因春冷,【甲夾批:艷極,淫極!】芳氣籠(木評:甲戌本在襲字上修改為籠)人是酒香?!炯讑A批:已入夢境矣?!?木評:此兩句詩不惟用典,亦且為場景實況:早春嫩寒,乍暖還寒,點出節(jié)氣,正與曹寅侄子珍兒之死節(jié)氣吻合;芳氣籠人,莫非書中之秦氏也有春藥之類?如前所述,此一節(jié)寫所謂秦氏誘惑寶玉,當(dāng)為石頭畸笏叟十二三歲時候情竇初開故事。)
案上設(shè)著武則天當(dāng)日鏡室中設(shè)的寶鏡,【甲戌側(cè)批:設(shè)譬調(diào)侃耳,若真以為然,則又被作者瞞過。】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nèi)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shè)著壽昌公主于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lián)珠帳。
(木評:武則天眷養(yǎng)男寵,趙飛燕與人私通;楊貴妃據(jù)說與安祿山私通而被傷乳,壽昌公主當(dāng)作壽陽公主,南朝宋武帝女?!短接[》卷三十“時序部”引《雜五行書》云:“宋武帝女壽陽公主一日臥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額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屎罅糁?,看得幾時,經(jīng)三日,洗之乃落。宮女奇其異,竟效之,今梅花妝是也。”同昌公主或云為唐懿宗長女,溫文嫻雅,英華早逝。)
寶玉含笑連說:“這里好!”秦氏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闭f著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甲戌側(cè)批:一路設(shè)譬之文,迥非《石頭記》大筆所屑(寫),別有他屬,余所不知?!?/p>
(木評:在前文連用四位宮廷美女典故之后,再用春秋吳越美女西施,《西廂記》中的紅娘,顯示出作者廣博的學(xué)識,特別是對明清時代戲曲的熟稔。此外,此處的寫法顯示了賦體寫作的鋪排之美。)
于是眾奶母伏侍寶玉臥好,款款散了,只留襲人、【甲戌側(cè)批:一個再見?!棵娜恕ⅰ炯仔鐐?cè)批:二新出?!壳琏?、【甲戌側(cè)批:三新出,名妙而文?!亏暝隆炯仔鐐?cè)批:四新出,尤妙。看此四婢之名,則知歷來小說難與并肩。】四個丫鬟為伴?!炯仔缑寂何闹链瞬恢獜暮翁幭雭怼!壳厥媳惴指佬⊙诀邆儯蒙诶乳芟驴粗垉汗穬捍蚣?。【甲戌側(cè)批:細極?!?/p>
(木評:此處順便鋪墊出來寶玉的四個貼身丫鬟,此四人為新舊人物原型并陳,以利于隨時轉(zhuǎn)換新舊寶玉、真假寶玉故事。
襲人乃為曹頫的貼身丫鬟,也是曹頫在有了性經(jīng)驗之后的少年時代性伴侶,媚人在脂硯齋甲戌年本期間,為脂硯齋之所設(shè)計需要的人物,后隨著情節(jié)發(fā)展,由于逐漸沒戲而被拋棄不用,此處漏刪或說是漏改。
媚人之所以沒有戲份,是由于脂硯齋為了湊足十二釵和副十二釵,在貼身丫鬟中新增晴雯,晴雯實際上是脂硯齋另一個分身,主要承擔(dān)的是脂硯齋在進入曹家之后到被抄家為止這一段人生經(jīng)歷中的部分故事。
脂硯齋進入到曹家之后,與書中寶玉有一些耳鬢廝磨、兩小無猜的原型故事,由可以貼身寶玉的晴雯承擔(dān),這樣,就避免了衛(wèi)道士對兩者少男少女時代戀情故事的指責(zé)。至于麝月,可能是抄家之后最后一位照顧書中寶玉的侍女。)
那寶玉剛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猶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蕩蕩,隨了秦氏,至一所在?!炯仔鐐?cè)批:此夢文情固佳,然必用秦氏引夢,又用秦氏出夢,竟不知立意何屬?惟批書人知之?!?木評:脂硯齋點評暗示了秦氏與寶玉云雨情之曖昧關(guān)系。)
但見朱欄白石,綠樹清溪(木評:八個字而四種顏色,可謂是色彩繽紛,目迷五色),真是人跡希逢,飛塵不到?!炯仔鐐?cè)批:一篇《蓬萊賦》?!繉氂裨趬糁袣g喜,想道:“這個去處有趣,我就在這里過一生,縱然失了家也愿意,強如天天被父母師傅打去?!薄炯仔鐐?cè)批:一句忙里點出小兒心性?!?/p>
(木評:畸笏叟其人有同性戀男風(fēng)之癖好,早期之與秦鐘,后來之與柳湘蓮等,凡是此等故事,皆屬此類;而以曹霑作為原型的后寶玉,崇拜“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反感于同性之戀。此一點可以作為區(qū)別原寶玉與新寶玉的試金石之一。)
正胡思之間,忽聽山后有人作歌曰:
春夢隨云散,【甲戌雙行夾批:開口拿“春”字,最緊要!】飛花逐水流。【甲夾批:二句比也。】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閑愁?!炯讑A批:將通部人一喝?!繉氂衤犃耸桥拥穆曇??!炯仔鐐?cè)批:寫出終日與女兒廝混最熟?!扛杪曃聪?,早見那邊走出一個人來,蹁躚裊娜,端的與人不同。有賦為證……
(木評:此一篇賦作,受曹植《洛神賦》影響殊深。脂硯齋少女時代苦心學(xué)詩,這一學(xué)詩人生經(jīng)歷通過書中香菱學(xué)詩的情節(jié)展示了出來,詩歌為文學(xué)之母,隨之自然也寫賦,所謂詩詞歌賦,無所不通。書中脂評也多次借用曹雪芹名義,說是此書寫作目的之一也是為了“傳詩”。)
【甲戌眉批:按此書凡例,本無贊賦閑文,前有寶玉二詞,今復(fù)見此一賦,何也?蓋此二人乃通部大綱,不得不用此套。前詞卻是作者別有深意,故見其妙。此賦則不見長,然亦不可無者也?!繉氂褚娛且粋€仙姑,喜的忙來作揖,笑問道:“神仙姐姐,【甲戌側(cè)批:千古未聞之奇稱,寫來竟成千古未聞之奇語。故是千古未有之奇文。】不知從那里來,如今要往那里去?也不知這里是何處,望乞攜帶攜帶。”(木評:稱呼仙姑而為姐姐,此為脂硯齋石頭記慣例。)那仙姑笑道:“吾居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甲戌側(cè)批:與首回中甄士隱夢景一照?!?/p>
(木評:警幻仙子為何人?脂評明確指明:“與首回中甄士隱夢景一照”,甄士隱夢景又是何處?哪里對應(yīng)此處文字?原來,甄士隱夢中到了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這絳珠草后來修成女體,終日游于離恨天外,郁結(jié)著一段纏綿不盡之意,要以淚水還報神瑛侍者。很清楚,此一回之警幻仙姑即為絳珠仙子,即為書中的林黛玉,而脂硯齋即為林黛玉、絳珠仙子、警幻仙子的原型。作者通過警幻仙子預(yù)言紅樓夢,實際上就是暗示讀者,脂硯齋、林黛玉就是本書的作者,在此開篇重要節(jié)點,來預(yù)演預(yù)言紅樓夢之大結(jié)局。)
司人間之風(fēng)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癡。因近來風(fēng)流冤孽,【甲戌側(cè)批:四字可畏?!坷p綿于此處,是以前來訪察機會,布散相思。今忽與爾相逢,亦非偶然。此離吾境不遠,別無他物,僅有自采仙茗一盞,親釀美酒一甕,素練魔舞歌姬數(shù)人,新填《紅樓夢》仙曲十二支,試隨吾一游否?”【甲戌側(cè)批:點題。蓋作者自云所歷不過紅樓一夢耳?!?/p>
(木評:此處為書中正文首次出現(xiàn)紅樓夢,此處紅樓夢僅為一只曲名,這是紅樓夢三字最狹義的含義??滴?705年南巡,正月十七日,“至蘇州織造府內(nèi)備造行宮駐蹕”,“織造李進御膳、名戲”,到四月十二日,康熙“抵新建行宮駐蹕,織造府李進宴、演戲至晚。”④康熙抵新建行宮駐蹕,此一行宮,正是被李煦親自帶去叩見康熙的幕僚沈槱元詩中所說的“紅樓”。紅樓之夢,正從此處而來,正從李煦家族鼎盛之極而來,象征了或說是表達了脂硯齋全部的往昔美夢以及夢幻之后的無限悵惘之情。而此一回的紅樓夢曲子的演出,也正是來自于此。由此再來看此書的時間表,最早的故事正從此處開端,即1705年四月的康熙南巡。)
寶玉看了,便知【甲戌側(cè)批:“便知”二字是字法,最為緊要之至?!扛袊@。進入門來,只見有十?dāng)?shù)個大櫥,皆用封條封著??茨欠鈼l上,皆是各省的地名。寶玉一心只揀自己的家鄉(xiāng)封條看,遂無心看別省的了。只見那邊櫥上封條上大書七字云:“金陵十二釵正冊”?!炯仔鐐?cè)批:正文題?!繉氂駟柕溃骸昂螢椤鹆晔O正冊'?”警幻道:“即貴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冊,故為‘正冊'?!?/p>
(木評:金陵十二釵,分明指出為貴省之十二冠首女子,意即寶玉生活是在金陵,而非北方北京。曹頫自幼在曹寅家中養(yǎng)大,后來過繼給曹家為嗣子,脂硯齋出生于蘇州,是在廣義的江蘇省之內(nèi)。江蘇原本由江寧和蘇州組成,但兩者之間畢竟還有區(qū)別,脂硯齋因此戲謔畸笏叟而云:“貴省”。)
寶玉道:“常聽【甲戌側(cè)批:“常聽”二字,神理極妙?!咳苏f,金陵極大,怎么只十二個女子?如今單我家里,上上下下,就有幾百女孩子呢?!薄炯仔鐐?cè)批:貴公子口聲?!烤美湫Φ溃骸百F省女子固多,不過擇其緊要者錄之。下邊二櫥則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輩,則無冊可錄矣?!睂氂衤犝f,再看下首二廚上,果然寫著“金陵十二釵副冊”,又一個寫著“金陵十二釵又副冊”。
(木評:十二釵,乃為脂硯齋接受寫作之后逐漸形成的思路,此一回原本在第二十五回,至二十五回之際,脂硯齋已經(jīng)初步形成了十二釵正副的基本成熟人選,對于十二釵后來命運的安排也已經(jīng)大抵胸有成竹,因此,將原本在二十五回的夢境預(yù)言前移到第五回。前移到第五回可能還有一個因素,從目前所見到版本而言,庚本脂評大抵從十一二回左右開始陸續(xù)出現(xiàn),而且,基本都是脂硯齋撰寫正文而畸笏叟評點,可以視為脂硯齋接手之后的最早發(fā)端的回目,意即從第十一回到二十回是脂硯齋新著的最早樣子,隨后出現(xiàn)需要在十一回之前增補內(nèi)容,而又不想打亂從十一回開始的十回一冊的裝訂,因此,不斷在第十一回之前增補內(nèi)容,包括此一回將二十五回的文字前移到第五回,由此反而產(chǎn)生了特殊的藝術(shù)效果,這也可以稱之為外力壓迫下的意外果實,很有些像是近體格律鐐銬之下的舞蹈)
寶玉便伸手先將“又副冊”櫥開了,拿出一本冊來,揭開一看,只見這首頁上畫著一幅畫,又非人物,亦非山水,不過是水滃染的滿紙烏云濁霧而已,后有幾行字跡,寫道是:
霽月難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fēng)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毀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炯仔珉p行夾批:恰極之至!“病補雀金裘”回中與此合看?!?/p>
(木評:十二釵人物先從晴雯開始,可知晴雯在全書之中的特殊地位,“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fēng)流靈巧招人怨”,不僅僅是晴雯一人之性格特征及人物命運,而且是作者脂硯齋之縮寫。晴雯為脂硯齋在書中人物形象之一,但其身份卻是侍女,故安置在又副冊之首。由于晴雯僅僅是特指脂硯齋進入到曹府之后特殊視角下的一些往事回顧,因此,必然會安排在抄家之前死去?!坝虑琏┎⊙a雀金裘”故事在第五十二回。)
寶玉看了,又見后面畫著一簇鮮花,一床破席。也有幾句言詞,寫道是:
枉自溫柔和順,空云似桂如蘭??皣@優(yōu)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甲戌雙行夾批:罵死寶玉,卻是自悔?!?木評:此處是襲人判詞,襲人不僅僅是曹頫的丫鬟,也是曹頫少年時代的貼身性伴侶,但最后未能如愿嫁給曹頫,因此,新作者在這里用評點方式向原作者開一句玩笑,說是“罵死寶玉,卻是自悔”。)
寶玉看了不解,遂擲下這個,又去開了“副冊”櫥門,拿起一本冊來,揭開看時,只見畫著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蓮枯藕敗。后面書云:
根并荷花一莖香,【甲戌雙行夾批:卻是詠菱妙句。】平生遭際實堪傷。自從兩地生孤木,【甲夾批:拆字法?!恐率瓜慊攴倒枢l(xiāng)。(木評:此為英蓮,即香菱判詞,實則也為黛玉判詞,林字分開,則為兩木,即香菱為林的一個分身。“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xiāng)”,合并兩句來看,其含義應(yīng)該是說,書中的黛玉死后,其魂魄依附在香菱身上返回故鄉(xiāng)。而香菱實際上是黛玉的分身,也就是說,黛玉后來的人生經(jīng)歷寫在香菱故事中。香菱與晴雯,雖然同為脂硯齋的不同影像,但香菱在書中的地位為薛蟠侍妾,以后并且扶正,因此而為副冊之首。又副冊和副冊之首,均為新作者脂硯齋的自身傳記寫照,正吻合于:優(yōu)秀小說中的主要人物,均為作者自身人生經(jīng)歷的折射這一基本原理。)
寶玉看了仍不解,便又擲下,再去取“正冊”看。只見頭一頁上便畫著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言詞,道是:
可嘆停機德,【甲戌夾批:此句薛?!靠皣@詠絮才,【甲戌夾批:此句林?!坑駧Я种袙?,金簪雪里埋?!炯仔珉p行夾批:寓意深遠,皆非生其地之意。】(木評:此為釵、黛合一之判詞。寶釵、黛玉,實為曹霑的前后兩任妻子,釵自是釵,黛自是黛,何能為一?正因為兩者關(guān)系最為敏感,此書之撰寫人方才極力掩蓋之,使得讀者誤以為兩者真為一人而分寫。此處預(yù)設(shè)了兩者的結(jié)局,其一是寶釵獲得了婚姻,但卻空對山中高士晶瑩雪,另一位黛玉,則最終走向了自己結(jié)束自己生命的結(jié)局。將釵黛合一的判詞安置在正冊之首,甚至高于元春的判詞,這是頗為大逆不道的事情。作者力圖強調(diào)此書“大旨談情”的主旨,同時,也是一種張揚自我的表達方式。寶釵在“德”,黛玉在“才”,各以一字概括。寶釵之德,乃為禮教之德;黛玉之才,乃為撰寫紅樓之所必備。)
寶玉看了仍不解?!炯仔缑寂菏乐檬抡郀巶鳌锻票硤D》之說,想前人斷不肯煽惑愚迷,即有此說,亦非常人供談之物。此回悉借其法,為兒女子數(shù)運之機。無可以供茶酒之物,亦無干涉政事,真奇想奇筆?!看獑枙r,情知他必不肯泄漏,待要丟下,又不舍。遂又往后看時,只見畫著一張弓,弓上掛著香櫞。也有一首歌詞云:
二十年來辨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闈。三春爭及初春景,【甲夾批:顯極?!炕⑼孟喾甏髩魵w。
(木評:此為元春判詞,一般學(xué)者以此津津樂道于計算元春的生年及卒年,殊不知,作者只是借用元春的意象,用以象征家族的命運。
元春的原型并非曹寅家族人物,而指的是李煦在1689年康熙南巡之際李煦進獻的表妹王嬪,后來封為密妃,為康熙晚年專寵,這也是李煦家族興衰之總根源。圖畫為弓,隱射宮廷之宮,李煦家族的興衰,關(guān)合著宮闈秘聞?!岸陙肀媸欠恰保傅氖潜緯髡呋僳?728年抄家之后,時時刻刻未敢稍忘的是“辨是非”,也可以指從曹頫開始寫作石頭記,到撰寫此評的時間。辨是非,這也是石頭寫作此書的最為原始的動機。
結(jié)尾一句,己卯本原本為“虎兕相逢大夢歸”,其中在“兕”字旁修改為“兔”,108頁;甲戌本為“虎兔相逢大夢歸”,指的是李煦家族在1723年正月初一開始,雍正發(fā)動抄家。1722年為壬寅,1723年為癸卯。)
后面又畫著兩人放風(fēng)箏,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狀。也有四句寫云: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運偏消。【甲戌雙行夾批:感嘆句,自寓?!壳迕魈樗徒呁Ю飽|風(fēng)一夢遙。【甲夾批:好句!】(木評:此為探春判詞,探春在書中為賈政與趙姨娘之女,趙姨娘之趙,來自于曹頫的左側(cè)兆的諧音,意即曹頫的另一半。由于曹頫作為原作者就在互相交流之中,因此,探春排在了元春之后?!安抛跃髦咀愿?,生于末世運偏消”,此兩句雖為探春判詞,但卻實為作者一生之感慨。末世,非指清代,乃指自身家族,自身命運,兼及唐宋盛世以來傳統(tǒng)的衰微。)
后面又畫幾縷飛云,一灣逝水。其詞曰:
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云飛。(木評:此為史湘云判詞,卻采用的是薛寶釵之原型人物背景。寶釵其父熊賜履1709年去世,寶釵為其遺腹女,故云“襁褓之間父母違”;熊賜履為湖北人,故有“湘江水逝楚云飛”之句。為何以薛寶釵原型材料來寫史湘云,蓋因史湘云其人為本書最為敏感人物,與脂硯齋關(guān)系最為敏感,薛寶釵之判詞既然已經(jīng)在前面釵黛合一中完成,故借用寶釵材料來作湘云判詞。)
后面又畫著一塊美玉,落在泥垢之中。其斷語云:
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蓱z金玉質(zhì),終陷淖泥中。(木評:妙玉原型,亦為脂硯齋另一分身。脂硯齋12歲被迫嫁給書中人物薛蟠,實則為熊賜履長子熊志伊,17歲之后帶發(fā)修行,守候在曹霑家族附近。妙玉主要為脂硯這一段人生經(jīng)歷的故事。第四十一回,《蒙》批:“尚計丁巳春日謝園送茶乎?展眼二十年矣。丁丑仲春,畸笏”,此評評在妙玉招待賈母劉姥姥等一群人吃茶,顯然是針對妙玉而評,可以視為脂硯在曹府抄家之后,經(jīng)歷薛蟠霸占為妾之后的人生經(jīng)歷。丁丑為1737年,時脂硯齋即妙玉21歲。)
后面忽畫一惡狼,追撲一美女,欲啖之意。其書云: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炯讑A批:好句!】金閨花柳質(zhì),一載赴黃粱。(木評:此為迎春判詞,其原型人物背景不詳,也應(yīng)該是脂硯齋被薛蟠強占為妾的側(cè)影。)
后面便是一所古廟,里面有一美人在內(nèi)看經(jīng)獨坐。其判云:堪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蓱z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炯讑A批:好句!】(木評:此為惜春判詞,惜春可以視為另一個妙玉,也是脂硯齋帶發(fā)修行生活的側(cè)影,故有“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的佳句。)
后面便是一片冰山,上面有一只雌鳳。其判曰: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一從二令三人木,【甲夾批:拆字法?!靠尴蚪鹆晔赂?。(木評:此為鳳姐判詞,鳳姐原型為兩江總督赫壽之子寧保之愛妾,與曹家關(guān)系密切,雍正五年先于曹家被抄家到辛者庫,奏摺中赫然有鳳姐其名。其娘家家族背景似與李煦家族有關(guān)。)
后面又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紡績。其判云:勢敗休云貴,家亡莫論親。【甲戌雙行夾批:非經(jīng)歷過者,此二句則云紙上談兵。過來人那得不哭!】偶因濟劉氏,巧得遇恩人。(木評:此為鳳姐女兒巧姐的判詞,巧姐原為大姐,逐漸修改為巧姐,但很多處保留大姐兒的寫法。此人在書中的戲份不夠十二釵,為湊夠十二釵而勉強拉入。但不排除脂硯齋原計劃在后部分中令她嶄露頭角而未能完成。)
詩后又畫一盆茂蘭,旁有一位鳳冠霞帔的美人。也有判云:桃李春風(fēng)結(jié)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炯仔珉p行夾批:真心實語?!?木評:此為李紈判詞,李紈人物原型為多人之復(fù)合而成:原本應(yīng)為曹霑之母親——曹霑為曹颙遺腹子,故李紈先夫即應(yīng)為曹颙,則李紈原型本應(yīng)為曹颙遺孀馬氏,可參見李煦1715年三月初十奏?。骸奥暑I(lǐng)曹颙之妻馬氏望闕叩頭謝恩?!雹?/p>
由于脂硯齋接手新寫紅樓夢,曹霑的地位勢必升格,從原先的李紈之子賈蘭而為寶玉,其母也勢必隨之升格而為王夫人;由于原型人物變遷,李紈不得不降格一個輩分,而為薛寶釵在嫁給曹霑之后的形象,是故李紈之父也用熊賜履的“國子監(jiān)總裁”身份。)
后面又畫著高樓大廈,有一美人懸梁自縊。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木評:如前所述,秦氏原型為赫壽之妻,出于情節(jié)需要而借用秦氏,實際原型實為鳳姐風(fēng)騷故事,秦氏其輩分原本高于鳳姐,書中將兩人關(guān)系倒置,也是一種瞞天過海之法?!霸灬呴_端實在寧”,此從曹頫與赫壽家族寧府辨是非而來。)
寶玉還欲看時,那仙姑知他天分高明,性情穎慧,【甲戌眉批:通部中筆筆貶寶玉,人人嘲寶玉,語語謗寶玉,今卻于警幻意中忽寫出此八字來,真是意外之意。此法亦別書中所無。】恐把仙機泄漏,遂掩了卷冊,笑向?qū)氂竦溃骸扒译S我去游玩奇景,【甲戌側(cè)批:是哄小兒語,細甚?!亢伪卦诖舜蜻@悶葫蘆!”【甲戌側(cè)批:為前文“葫蘆廟”一點?!?/p>
寶玉恍恍惚惚,不覺棄了卷冊,【甲戌側(cè)批:是夢中景況,細極?!坑蛛S了警幻來至后面。但見珠簾繡幕,畫棟雕檐,說不盡那光搖朱戶金鋪地,雪照瓊窗玉作宮。更見仙花馥郁,異草芬芳,真好個所在?!炯仔鐐?cè)批:已為省親別墅畫下圖式矣?!?木評:脂硯齋以詩詞文賦寫法寫小說。)
又聽警幻笑道:“你們快出來迎接貴客!”一語未了,只見房中又走出幾個仙子來,皆是荷袂蹁躚,羽衣飄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一見了寶玉,都怨謗警幻道:“我們不知系何‘貴客',忙的接了出來!姐姐曾說今日今時必有絳珠妹子【甲戌側(cè)批:絳珠為誰氏?請觀者細思首回?!康纳昵皝碛瓮妫饰业染么?。何故反引這濁物來污染這清凈女兒之境?”【甲戌眉批:奇筆攄奇文。作書者視女兒珍貴之至,不知今時女兒可知?余為作者癡心一哭,又為近之自棄自敗之女兒一恨?!?/p>
(木評:“作書者視女兒珍貴之至,不知今時女兒可知?”可謂振聾發(fā)聵,當(dāng)頭斷喝!正因為作書者“視女兒珍貴之至”,方才有了此書的女性主義、女權(quán)主義、個性解放的主旨,此為明清時代尚在妻妾制度下男人小說作者之所無。
脂硯齋作為一奇女子而寫作此書,可謂是嘔心瀝血,亦可謂是以生命寫作者,但又不能署名,其心之悲苦可知。是故,不斷為后來者破譯其寫作此書而設(shè)置暗語密碼,如反復(fù)題名為脂硯齋重評石頭記,評者,即為平,評話之評,平話之平,即為說話話本之別稱,后人不省,只認作是評點之人;此處再留信息:“絳珠為誰氏?請觀者細思首回”,還怕讀者不懂,則進一步說是絳珠仙子的生魂,就差是點明是脂硯齋在寫了。)
寶玉聽如此說,便嚇得欲退不能退,【甲戌側(cè)批:貴公子不怒而反退,卻是寶玉天分中一段情癡。】果覺自形污穢不堪。
(木評:有學(xué)者認為:性欲或肉欲其實是生命體的原始沖動,來自身體,來自本能,或者可以等同于生命力。只有那些生命力充沛之人,才有維持生存水平之外的沖動,也才能將這一沖動轉(zhuǎn)向精神,創(chuàng)造出美好的藝術(shù)品。脂硯齋借寶玉而談及他是“情癡”“意淫”,其實,真正情癡意淫者正是脂硯齋自己,正因為她是天生情種而不能獲得情愛之滿足,才有此偉大著作之創(chuàng)造。中國傳統(tǒng)文化文學(xué)藝術(shù)皆美,惟理學(xué)滅人欲閹割人性,由此亦閹割了中國之文學(xué)、藝術(shù)、學(xué)術(shù),脂硯齋生活在清初康乾時代,可謂是一個難得的歷史夾縫,因此才有如此偉大的作品傳世。)
警幻忙攜住寶玉的手,【甲戌側(cè)批:妙!警幻自是個多情種子?!肯虮婃⒚玫溃骸澳愕炔恢航袢赵鶚s府去接絳珠,適從寧府所過,偶遇寧榮二公之靈,囑吾云:‘吾家自國朝定鼎以來,功名奕世,富貴傳流,雖歷百年,奈運終數(shù)盡,不可挽回者。故遺之子孫雖多,竟無一可以繼業(yè)?!炯仔鐐?cè)批:這是作者真正一把眼淚?!?/p>
(木評:《石頭記》中數(shù)次出現(xiàn)家族歷史的時間,或云將近百年,或云已歷百年,正顯示出不同的寫作時間。此一章,或說是前五章,雖然在全書開始部位,但幾乎是后寫而插入前文之部分。公元1747年,為脂硯齋較早參與《石頭記》之評點,隨后在1754年開始進入到重寫再評階段,故云“已歷百年”。)
寶玉因聞得此酒清香甘冽,異乎尋常,又不禁相問。警幻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萬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鳳乳之麯釀成,因名為‘萬艷同杯'?!薄炯仔鐐?cè)批:與“千紅一窟”一對,隱“悲”字。】(木評:千紅一哭,萬艷同悲,正見出作者評者“視女兒珍貴之至”之女性主義貫徹全書之主旨。)寶玉稱賞不迭。
飲酒間,又有十二個舞女上來,請問演何詞曲。警幻道:“就將新制《紅樓夢》十二支演上來?!?木評:紅樓夢為曲名,此前并無此曲的記載,有之,乃從脂硯開始,即脂硯齋為本書情節(jié)預(yù)演而撰寫的曲子。)舞女們答應(yīng)了,便輕敲檀板,款按銀箏。聽他歌道是:
“開辟鴻蒙……”【甲夾批:故作頓挫搖擺。】方歌了一句,警幻便說道:“此曲不比塵世中所填傳奇之曲,必有生旦凈末之則,又有南北九宮之限。此或詠嘆一人,或感懷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譜入管弦。若非個中人,【甲戌側(cè)批:三字要緊。不知誰是個中人。寶玉即個中人乎?然則石頭亦個中人乎?作者亦系個中人乎?觀者亦個中人乎?】
(木評:如前所述,根據(jù)史料記載,康熙駐蹕蘇州之紅樓行宮,李煦為其安排戲曲歌舞表演,即為此之原型,此之所謂“個中人”也。換言之,不是“個中人”,不是李家人,不知其悲苦哀樂。)
不知其中之妙。料爾亦未必深明此調(diào),若不先閱其稿,后聽其歌,翻成嚼蠟矣。”【甲戌眉批:警幻是個極會看戲人。近之大老觀戲,必先翻閱角本。目睹其詞,耳聽彼歌,卻從警幻處學(xué)來?!?木評:所謂“近之大老觀戲,必先翻閱角本。目睹其詞,耳聽彼歌”,正隱隱指的是康熙當(dāng)年在李煦所建行宮紅樓聽曲之場景。)
說畢,回頭命小丫鬟取了《紅樓夢》原稿來,遞與寶玉。寶玉接來,一面目視其文,一面耳聆其歌曰:【甲戌眉批:作者能處,慣于自站地步,又慣于陡起波瀾,又慣于故為曲折,最是行文秘訣?!?木評:此處出現(xiàn)《紅樓夢》原稿,煞是有趣,所謂書中之書是也。此時,石頭記已經(jīng)修改為紅樓夢,自然有原稿。)
第一支[紅樓夢引子]開辟鴻蒙,誰為情種?【甲戌側(cè)批:非作者為誰?余又曰:“亦非作者,乃石頭耳?!薄?木評:誰為情種?自然是書中的賈寶玉,但已經(jīng)不是原作者的賈寶玉,故云:“亦非作者,乃石頭耳”,指的是進入到溫柔富貴鄉(xiāng)榮國府之中的賈寶玉,但透過表面的這一層,林黛玉也就是脂硯齋才是真正的“情種”。)
都只為風(fēng)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甲戌側(cè)批:“愚”字自謙得妙!】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木評:懷金悼玉,此四字意蘊豐富,首先的意蘊,指的是對康熙時代榮寧二府、曹李兩大家族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時代的依戀;其次,才是對書中主人公戀情人生的依戀)。
【甲戌雙行夾批:讀此幾句,翻厭近之傳奇中必用開場副末等套,累贅太甚。甲戌眉批:“懷金悼玉”,大有深意。】(木評:此兩處脂評,有多種解釋,其中也可以理解為是新舊作者之間的對話,老作者審讀此處,贊賞其文而發(fā)感慨,新作者進一步落實而為“懷金悼玉”,大有深意;也可以理解為:原作者認為此處累贅太甚,脂硯齋回復(fù)為:“大有深意?!?
第二支[終身誤]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諏χ街懈呤烤К撗?木評:出自明人高啟的《梅花》:“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雪,從“薛”字來。暗示此后賈寶玉與薛寶釵的婚姻),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木評:庚辰本為:“終不忘,世外仙姑寂寞林”?!跋晒谩睘槭?,但又不得不遮蔽仙姑而為仙姝)。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甲戌眉批:語句潑撒,不負自創(chuàng)北曲?!?木評:自創(chuàng)北曲者為誰人?有待研究。)
第三支[枉凝眉]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jīng)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木評:十二支曲與第一回結(jié)尾處甄士隱的《好了歌》,同為對全書命運的預(yù)言,兩回之間有過近之嫌,會有疊床架屋之虞,此一回若在初稿中的第二十五回則無此弊端,幸賴兩曲各自不凡,可謂是余香滿口,詞語警人。寶、黛兩人之間雖然愛戀生死,卻不是一個輩分之人,也并無血緣關(guān)系,這一背景先天地確定了戀情的悲劇。故云“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第七支[世難容]氣質(zhì)美如蘭,才華復(fù)比仙?!炯仔鐐?cè)批:妙卿實當(dāng)?shù)闷稹!刻焐晒缕私院薄D愕朗青⑷馐承入?,【甲戌?cè)批:絕妙!曲文填詞中不能多見。】視綺羅俗厭。卻不知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炯讑A批:至語?!靠蓢@這,青燈古殿人將老,辜負了紅粉朱樓春色闌。到頭來依舊是風(fēng)塵骯臟違心愿。好一似無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須王孫公子嘆無緣。(木評:十二支曲一般讀來會厭倦,此為西廂記、牡丹亭元明戲曲寫法,幸賴詞句之美,又為理解書中人物之鎖鑰?!暗筋^來,依舊是風(fēng)塵骯臟違心愿。好一似無瑕白玉遭泥陷”,此為書中妙玉后來之悲慘遭遇,有學(xué)者根據(jù)此曲,認為妙玉被拐賣到江南之后淪落風(fēng)塵。)……
第十支[聰明累]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炯仔鐐?cè)批:警拔之句。】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靈。家富人寧,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蕩悠悠三更夢?!炯仔缑寂哼^來人睹此,寧不放聲一哭?】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呀!一場歡喜忽悲辛。嘆人世終難定!【甲夾批:見得到。】
(木評:此一曲雖為鳳姐個案之曲,所謂“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為鳳姐之寫照,但卻是以此立照,統(tǒng)觀全局之讖語,“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寫出榮寧二府之總結(jié)局。)
……
第十三支[好事終]畫梁春盡落香塵?!炯仔鐐?cè)批:六朝妙句?!可蔑L(fēng)情宵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妙j墮皆從敬,【甲戌側(cè)批:深意他人不解?!考沂孪鍪鬃飳帯K弈蹩傄蚯?。【甲戌雙行夾批:是作者具菩薩之心,秉刀斧之筆,撰成此書,一字不可更,一語不可少。】(木評:“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總括全書,指明榮寧二府之消亡,首罪于寧,而寧府?dāng)⊥?,又是“宿孽總因情”,情者,人性之情欲、富貴金錢之貪婪等等皆是也,非獨為肉欲淫亂之情。)
第十四支[收尾·飛鳥各投林]【甲戌雙行夾批:收尾愈覺悲慘可畏?!繛楣俚募覙I(yè)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炯仔鐐?cè)批:二句先總寧榮?!坑卸鞯乃览锾由?;無情的分明報應(yīng)。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問前生,老來富貴也真僥幸??雌频亩萑肟臻T;癡迷的枉送了性命?!炯仔鐐?cè)批:將通部女子一總。】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甲夾批:又照看“葫蘆廟”。與“樹倒猢猻散”反照?!?木評:前文點之,此處染之,“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何等概括,又何等形象,畫出末世畫卷,未有人生之血淚慘痛經(jīng)歷者,焉能寫出?)
寶玉聽了,唬的忙答道:“仙姑差了。我因懶于讀書,家父母尚每垂訓(xùn)飭,豈敢再冒‘淫'字?況且年紀(jì)尚小。不知‘淫'字為何物?!本玫溃骸胺且?。淫雖一理。意則有別。如世之好淫者,不過悅?cè)菝?,喜歌舞,調(diào)笑無厭,云雨無時,恨不能盡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之趣興,【甲戌側(cè)批:說得懇切恰當(dāng)之至!】此皆皮膚臭濫之蠢物耳。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癡情,吾輩推之為‘意淫'?!炯仔鐐?cè)批:二字新雅?!俊庖?二字,惟心會而不可言傳,可神通而不能語達。【甲戌側(cè)批:按寶玉一生心性,只不過是體貼二字,故曰“意淫”?!咳杲癃毜么硕?,在閨閣中,固可為良友,然于世道中未免迂闊怪詭,百口嘲謗,萬目睚眥。
(木評:“百口嘲謗,萬目睚眥”,正是脂硯齋一生慘痛經(jīng)歷之概括。所謂意淫者,當(dāng)為新著者脂硯齋少女時代對曹霑的性幻想,寫作出來反作對寶玉泛愛的概括。可謂是對人類性愛而不能得到這種心理現(xiàn)象的一種創(chuàng)造性概括。)
說畢,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寶玉入帳。那寶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囑之言,未免有陽臺巫峽之會。數(shù)日來柔情繾綣,軟語溫存,與可卿難解難分。(木評:如前所述,此一段兒女之事,應(yīng)為石頭原作者曹頫十二三歲時候,所受勾引之人生性啟蒙,發(fā)生時間為1711年春季,與曹霑無關(guān)。從此一段文字之后,諸本之間差異甚大,篇幅所限,不能一一陳列,亦不能細細辨析這諸多不同的原因。)
那日,警幻攜寶玉可卿閑游,至一個所在,但見荊榛遍地,狼虎同群,忽而大河阻路,黑水淌洋,又無橋梁可通?!炯仔鐐?cè)批:若有橋梁可通,則世路人情猶不算艱難?!繉氂裾葬葆?,只聽警幻道:“寶玉,再休前進,作速回頭要緊!”【甲戌側(cè)批:機鋒?!?/p>
寶玉忙止步問道:“此系何處?”警幻道:“此即迷津也。深有萬丈,遙亙千里,中無舟楫可通,只有一個木筏,乃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撐篙,不受金銀之謝,但遇有緣者渡之。爾今偶游至此,如墮落其中,則深負我從前一番以情悟道守理衷情之言?!?/p>
寶玉方欲回言,只聽迷津內(nèi)水響如雷,竟有一夜叉怪物竄出直撲寶玉而來,嚇得寶玉汗下如雨,一面失聲喊叫:“可卿救我!可卿救我!”嚇得襲人媚人等上來扶起,拉手說叫:“寶玉別怕,我們在這里!”
秦氏在外聽見,連忙進來,一面說:“丫頭們好生看著貓兒狗兒打架”,又聞寶玉在夢中連叫“可卿救我”,因納悶道:“我的小名這里從沒人知道的,他如何知道,在夢里叫出來?”【甲戌側(cè)批:云龍作雨,不知何為龍,何為云,何為雨?!?木評:它本并無秦氏“連忙進來”等,張愛玲認為,下一回即第六回開始,并沒有秦氏進房后的文字,顯然第六回接其它各本的第五回,只有甲戌本第五回與下一回不銜接,惟一可能的解釋是秦氏在房外就聽見寶玉夢中叫可卿,第五回回末改寫過,第六回回首也跟著改了。認為甲戌本第五回是初稿,其它各本是此回定稿,這是最有力的證據(jù)。⑥)
木評:己卯、庚辰、甲戌三個脂評早期版本,就多數(shù)情況而言,多為己卯、庚辰在前,甲戌修改抄寫在后,這是因為甲戌本雖然號稱出自脂硯齋甲戌重評,但這僅僅是一個起始的時間,就三種版本的實際過程,大體應(yīng)為己卯在前,己卯尚未完成,而庚辰開始撰寫及抄錄,庚辰在制作之中,出現(xiàn)壬午之際的“索書甚迫”,甲戌本實應(yīng)是為應(yīng)對索書甚迫的選本,因此,出現(xiàn)多數(shù)情況之下甲戌修改抄寫在后,并在前十回大量增添脂評,脂評的目的不僅僅是原來偶然評點的作者之間的交流,而且是為了給審查書稿者看。這也是甲戌本前十回有大量評語,庚辰本反而前十回沒有評語的原因。
但也出現(xiàn)例外,或說是相反的情況,此一回最后的一段,反而是庚辰本修改在甲戌本之后,其原因可能是由于第五回從新著初稿的第二十五回前移之后,需要新補前后文字,才能吻合于第五回接續(xù)第六回的情節(jié),脂硯齋應(yīng)該是在整合中直接落筆在甲戌本上,這樣,這一段文字反而是甲戌本為原始草稿,而庚辰本反而是修改后謄寫進入其中。庚本是修改后的文字,好于甲戌本。篇幅所限,不能細細評點兩個版本之間如此之多的差異,但仍可以指出其具有代表性的幾點:
1.兩個版本之間修改之多,可能為當(dāng)下所能見到的諸多版本之最,而兩個版本之間的優(yōu)劣,又明顯以甲戌為前,而庚本在后,如同張愛玲所指出并分析的“留意于孔孟之間,委身于經(jīng)濟之道”,以對仗的句式取代甲本的散句,是為典型的例證。
2.庚本在結(jié)尾多出一副詩聯(lián),張愛玲認為,第五回回末起初一無所有,然后在改寫中添出一幅詩聯(lián)??梢娀啬┖翢o形式的時期早在詩聯(lián)之前。有幾回詩聯(lián)在且聽下回分解句下,詩聯(lián)不可能早于回末套語。庚辰本有四回末尾只有“正是”二字,下缺詩聯(lián)。可見有一個時期每一回都有詩聯(lián)作結(jié),即便詩聯(lián)尚缺,也要加上正是,以便提醒后補。這些是有系統(tǒng)的改制。
3.根據(jù)張愛玲的研究,可以進一步推測,以詩聯(lián)作結(jié)的方式,恰恰是在甲戌本完成前五回之后,作者將新撰寫的第五回重新整理定稿在庚辰本第五回的位置,順勢在結(jié)尾處寫出詩聯(lián)作結(jié),但并沒有將這一詩聯(lián)修補在甲戌本同樣的位置上——這說明甲戌本此時不在脂硯齋手中。
4.重回甲戌本第五回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的意義,以張愛玲的評論作結(jié)本回:第五回由此前的五鬼魘魔法而昏睡做夢,魂游地府,修改為秦氏引領(lǐng),在綺夢中預(yù)知他所熟悉的女性的命運,這造意不但不像是18世紀(jì)中國所能有的,實在超越了一切時空的限制。
5.以詩聯(lián)作結(jié)的回目形式,是從第五回往庚辰本謄寫定稿中開始的。而這一開始,是偶然一回的現(xiàn)象,還是以后延續(xù)下去,可以視為是一個里程標(biāo)志。其結(jié)論是否正確,還需要看第六回的寫法。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評點。
注釋:
① 系列連載1—5可參見木齋:《石頭記甲戌本》評點系列,《云夢學(xué)刊》,2018年第4期至2019年第2期。
② 本文原文參見《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0年影印版,引文不是第五回所有的內(nèi)容,限于篇幅,根據(jù)評點的需要,有所取舍。
③ 參見木齋:《論大紅學(xué)史觀史料學(xué)方法論——《紅樓夢》的真實作者》(上),《河北學(xué)刊》,2018 年第6期。
④ 王利器:《李煦年譜》,北京出版社1983年版,第302頁。
⑤ 故宮博物院明清檔案部編:《關(guān)于江寧織造曹家檔案史料》,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30頁。
⑥ 參見張愛玲:《張看紅樓》,京華出版社,200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