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雄星
李騫的《彝王傳》從彝族民間傳說中挖掘歷史素材,是一部具有神奇色彩的抒情長詩,也是詩人對自己民族文化和烏蒙故土深度思考的結晶。在這片滇東北高原上,將古老神秘的彝族文化內(nèi)化,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地域風采。正因如此,以古彝文典籍中的彝族王者阿普篤慕為原型,富有想象與張力的描寫,從而進行分裂、變形,重新塑造出了一個不朽的王者形象,是詩人對于自己民族和全人類本源的一種藝術思考。
李騫是一位有著深刻的歷史文化意識的詩人,他的詩歌能夠使讀者感受到這塊烏蒙凈土的歷史內(nèi)涵以及那種濃郁的文化氣息。李騫筆下彝王的內(nèi)涵是極其豐富和深廣的,憑借東北高原的地域特色,以及古老神秘的彝族文化,再加上詩人對于哲學的獨特見解,達到一種言有盡而意無窮的藝術效果。彝王的形象是多元化的,他時而是一位慈愛的人類之父,統(tǒng)領部落人類的繁衍;時而是一位威嚴的王者,擁有權的至高榮耀;時而又是原始強力和精神底蘊的升華,集歷史文化與哲學于一身。形象的不斷變換,對彝王有力而又有型的塑造,深刻地表達對彝王的生育力和創(chuàng)世氣魄的禮贊和膜拜,偉岸和強力。暗示著對現(xiàn)實與歷史,民族生命力與精神底蘊的本質(zhì)與探求。
著名的哲學家和詩人尼采曾這樣說:“沒有神話,一切文化都會喪失其健康的天然創(chuàng)造力。唯有一種用神話調(diào)整的視野,才把全部文化運動規(guī)束為統(tǒng)一體?!睂τ诶铗q來說,彝王是一種生命的直觀體驗,并不是歷史中的偉人。但對其巧妙地運用與加工,整篇長詩充滿了傳奇色彩,訴說著生命一生的歷程,給讀者以一種“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體驗,增添了畫面感和真實感。彝王并不是指彝族流傳的民間傳說或神話故事傳說里具體的某一個王,但李騫深受阿普篤慕彝王的影響,以阿普篤慕為原型,將其進行了升華,上升到了另一個層面,達到了藝術審美的高度。作為鐵骨錚錚的英雄,他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他有自己的愛情,詩中對他與他的女人的性愛進行了多次描寫,“月光四濺的時刻/女人的床上/燃起因愛而不熄滅的火種”彝王愛他的女人并孕育了生命,這是責任也是使命。他是繁衍之神,是生命的開端,有了生命,自然有了生存的信念和生活的追求。把彝王神化,擁有尊貴的地位,成為了萬物的締造者,和平的使者,大千世界,因彝王的出現(xiàn),變得生機蓬勃,“人類之父”的稱號是當之無愧的。
彝文化是彝族人民特有的文化屬性,全篇對彝王的禮贊不計其數(shù),對彝王的贊歌是對彝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彝族人民愛戴這位“父親”,詩中寫到“一個父親是許多人的父親/一個春天是所有春天的總和/彝王在莊稼地里播種/一畝地是黑頭發(fā)/另一畝地是黃頭發(fā)/無論你的父親是誰/也無論他是貴族或者乞丐/我們都只擁有一個真正的 父親”李騫為他塑造了“父親”這一形象,因為認可了彝王是最親密的慈父,他創(chuàng)造了那可親可愛的彝族人民,他開創(chuàng)了彝族文化的先河,他就是彝族人民推崇而又敬仰的人類之父。
王者,是一個含量與重量兼?zhèn)涞拇~。在古代,最高統(tǒng)治者就稱之為“帝王”“皇帝”,也就是王者,如今,它往往表達的是對無與倫比者的高度概括與贊美。彝王表現(xiàn)出來的大家之氣,帶給讀者的是一種審美心理的沖擊和碰撞,這種沖力賦予了彝王的靈性與神力,是一種新生的象征。在詩中“而你/作為一顆初升的太陽/正在母體的羊水中冉冉升起/像一匹奔騰在曠野的烈馬/向著人類社會飛奔/飛奔”原始生命的誕生,暗含著新生力量,代表著生的希望,從而體現(xiàn)出力的沖擊,有一種厚積薄發(fā)之勢。
彝王作為情感與意向的載體,彰顯了彝王的地位與影響。他是彝族的最高統(tǒng)治者,這與彝族男性地位密切相關,這也是中國傳統(tǒng)社會特征之一以血緣關系為紐帶所形成的宗法制度的傳承與發(fā)展。 世代的彝族人,保留著最傳統(tǒng)的民族婚俗,長輩們聚在一起,商討著婚禮的細節(jié),對于兩個年輕人的婚姻,男性長輩把持著決定性的話語權,傳統(tǒng)彝族社會,是一個由家支組成的龐大血緣群體。家支意為“同祖先的兄弟”,它以父系為中心,以血緣關系為紐帶,一個家支就是一個大的家族,從最早的一個比如說某某師祖,然后彝族有父子聯(lián)名這樣的譜系,每個人都有家譜,就相當于一棵樹一樣,它就會慢慢有很多丫枝,所以家和支就類似于家族,有共同的始祖,共同的血脈。彝族有一句俗語,“馬的力量在腰上,彝人的力量在家支上”,少不得的是牛羊,缺不得的是糧食,離不開的是家支。血脈是生命的依托,也是生命的起點。歷經(jīng)千百年,終于形成了以家支為核心的基本社會結構。家支不僅是以血緣關系形成的家族,更是早期彝族社會一種自我管理和生存的組織形態(tài)。彝文化是中國文化精髓的一部分,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輔相成的,兩者交相輝映,熠熠生輝。
在漫長的社會歷史發(fā)展中,民族精神愈發(fā)地突顯,它是中華各族人民社會生活的反映,是中華文化最本質(zhì)、最集中的體現(xiàn),是中華民族賴以生存和發(fā)展的精神紐帶。馬佐尼說:“詩依靠想象力,它就要由虛構的和想象的東西組成?!痹诒驹娭校铗q充分運用豐富的想象,將彝王與民族精神融為一體,如躍然紙上一般,把彝王一生都在為創(chuàng)世而努力奮斗描寫得淋漓盡致,實踐了“生命不息,奮斗不止”并做出了完美詮釋。“沒有救世主為你加油/但你成功了/你的靈魂/化作一只輕松的蝴蝶/終止對苦難的閱讀”創(chuàng)世的歷程是充滿艱辛和荊棘的,不僅要經(jīng)受身心的折磨,而且還要飽受戰(zhàn)爭之苦,最后彝王克服了種種困難,終止了苦難。發(fā)展的總趨勢是上升的,道路是曲折迂回的,最終勝利是屬于強者的。其內(nèi)在意蘊有極大的概括性和深刻性,暗示人生命活動的本質(zhì)和精義,讓讀者有效地擴充視野,有著積極地人生向往,自發(fā)的信心和奮進油然而生。
王國維說:“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nèi),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nèi),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nèi),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睂θ祟悮v史底層、人生、社會和宇宙的思考可以在詩中尋找答案,也可以跳出其中,把歷史實踐與經(jīng)驗作用于現(xiàn)實生活中。彝王英雄形象的創(chuàng)造,滲透著浪漫主義理想,它有著歷史生活的基礎,反映著歷史生活的社會關系,浪漫主義植根于現(xiàn)實主義,在命運的顛沛里,彝王的叛逆精神追求人性的光輝和個性的解放,洋溢著生命的激情與渴望。“彝王的時空離我們越來越遠/彝王的血脈離我們越來越近”歷史與現(xiàn)實的距離越來越遠,而血脈的根基在現(xiàn)實中日益牢固,這是一種文明的進步,前人的智慧與探索精神是不可估量的,后人緊跟前人的步伐,探求真理,發(fā)揮意識能動作用,用滿腔熱血不斷地去開拓創(chuàng)新。
成熟的手法,塑造了集神、人、英雄為一身的彝王,他是人文精神的領袖、守望和傳承者。悠久燦爛的彝族文化給歷史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引領整個人類社會歷史的風貌和發(fā)展前景,充分展示了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從社會歷史角度去挖掘彝王的精神內(nèi)涵,揭示了社會歷史與人類有著“輔車相依,唇亡齒寒”的關系,人類能夠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去改造客觀世界,對集深度與廣度于一體的歷史文化進行思考,實踐并檢驗了真理。這種精神內(nèi)涵貫穿了整個人類社會歷史發(fā)展,有著潛移默化、深遠持久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