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蓉
背架,土家農(nóng)人負(fù)重的一種工具。背在背上與人的脊背相服帖的部分由兩根一米多長的木頭組成,后面是幾根短棍支撐的三角形支架,從側(cè)面看如兩個倒“人”字聯(lián)結(jié),竹篾編織的架系常把人的雙肩勒得生疼,紫紅的印痕幾天后才消。背背架是有一定技術(shù)含量的,一般婦女、小孩難以駕馭,婦女頂多用它短距離背一些稍輕的雜草、柴火,小孩就只能與它保持一定距離。我自然與它很少親近,充其量也就是幫大人把空背架背到目的地而已。
那年暑假,說來就來的暴雨讓打豬草的我和姐姐躲之不及。匆忙之中,背著半背架豬草往回走的我腳下一滑,把腳扭傷了。好不容易回到家,落湯雞似的姐倆還挨了父親的責(zé)怪。后來的細(xì)節(jié)已漸漸模糊,腦海中清晰的部分是父親背著幾十斤的我一步三滑地赤腳前往醫(yī)生家。出了門沒幾步便是一段長長的上坡,開始,父親還跟我講以前背我走這段路時的種種情形,漸漸地他聲音小了,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不停地?fù)Q手擦額頭上的汗,不時還要把背上不斷向下滑的我往肩上聳一聳。我屏住呼吸,雙腿努力向上縮,企圖減輕一點自身的重量。
好不容易爬完上坡,我松了一口氣,讓父親扶著我走,但父親沒有答應(yīng),仍然背著我前行。穿過一段林間小路,眼前出現(xiàn)了一戶人家。父親走過去,向那家主人借了一副背架,說要背著我去看病。我很不樂意,因為在我的感覺中,坐在背架里的都是病危的人,但看著父親勞累的模樣,我只得順從地坐上了背架。
回來的路上,父親又恢復(fù)了開始的狀態(tài),時不時和我說話,一向嚴(yán)肅的他此時分外和藹。我問他為什么要借背架背我。他說,雖然重量增加了,但用背架背著我“上肩一些”,關(guān)鍵是我也不用那么費力。我默默無語了,既為剛坐上背架時的不情愿羞愧,也為初坐背架的不好意思而釋然,更為父親為我著想而感動。從此,在我的世界里,背架便與父愛畫上了等號,那伏在背架上的一幕永遠(yuǎn)定格在了記憶的最深處。后來,父親走了,每次再見到背架時,心中總涌動著不可言說的情愫。
今年暑假,我再次看到了久違的背架,卻發(fā)現(xiàn)其模樣略有變化。說變化,其實也只是多加了個“腳”,在原來高五寸左右的腳上用鐵絲綁了椅子高矮的木棍,使其成了一個高腳背架。我知道這是母親腿腳不方便后為了更好地起背而想出的辦法。母親見我凝望背架,以為我不明白背架為何添了兩只腳,在一旁絮絮叨叨地給我解釋。我強(qiáng)忍住眼眶的酸澀,心中翻江倒海,曾經(jīng)坐背架的情景再次浮現(xiàn)在眼前,我對父親的想念也越來越深。
(作者單位:宜都市實驗小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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