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嫩英

一、“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的探究意義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明確提出了18個任務群，這些任務群正是從語文學科的特點和高中生學習的規(guī)律出發(fā)，以語文學科核心素養(yǎng)為綱而設計的。這無疑更加明確了高中語文教學的方向，也必將使高中語文教學更有成效。

在這18個學習任務群中，擺在第一位的就是“整本書閱讀與研討”。我想這是語文教學最簡單、最基礎的拓展方向，因為受篇幅所限，教材中的課文絕大多數是短篇，例如《外國小說欣賞》的多數文章是短篇小說，極個別篇目是長篇小說的節(jié)選，如《娜塔莎》。必修教材中有一些是從某一經典著作中選一篇，例如《季氏將伐顓臾》《寡人之于國也》《氓》，分別選自《論語》《孟子》《詩經》。教材編選這些篇目的目的不僅是讓學生單純地學習文本，更是希望學生學習這些代表篇目后，能拓展延伸到整本著作，吸收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營養(yǎng)。學習課本上的內容，為的是達到拋磚引玉的目的。

在以往的教學過程中，教師往往以文學常識的形式，讓學生了解原著的基本情況，但也只是停留在紙面上。因為就算最具代表性的選篇，也不能等同于整部著作。所以僅靠單篇的學習是遠遠達不到深刻全面了解整部著作的目的的。再者，如果僅僅在課文教學結束時推薦學生去讀整本著作，由于受時間和學生閱讀能力的限制，這樣的拓展任務也往往停留在“推薦”二字上。因此在新《課標》的指導下，教師應該認真解讀課程標準，對每個任務群有一個明確的教學規(guī)劃和具體的指導方式，教學模式也要有所調整。

在以“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為新任務的要求下，教師不應該再局限于教材的教學任務，而是要嘗試對教材所涉及的《左傳》《論語》《孟子》《詩經》《紅樓夢》等中國古典名著做“整本書閱讀”指導。因為新《課標》明確的學科核心素養(yǎng)中，第四個就是“文化傳承與理解”，全面深入地了解我國的經典著作，才能使青少年真正地繼承與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然而，中國經典著作那么多，很難在有限的教學時間里全都采用“整本書閱讀”的教學模式，所以我想可以“以一帶面”，以一個著作為重點，除了了解這一著作的更多價值，也教給學生“整本書閱讀”的方法，再用這個方法去閱讀其他著作。

二、“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的教學探索

教材中的課文那么多，為什么選擇《氓》這篇進行“整本書閱讀”的嘗試呢？

最近幾年，教師對課文的教學拓展有很多嘗試，例如通過《林黛玉進賈府》研究《紅樓夢》，通過《一滴眼淚換一滴水》研究《巴黎圣母院》。這些都是很好的嘗試。但大部分研究者喜歡選擇長篇小說的閱讀，這也是適合中學生閱讀興趣的。但選擇《詩經》作為探究文本的并不多。筆者開設過幾次“古代漢語文選鑒賞”的選修課，發(fā)現學生對《詩經》比較有興趣。這為我此次的研究奠定了實踐基礎。同時，《詩經》在我國文學史上有著不可替代的價值和地位。它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翻開了中國古代詩歌輝煌篇章的第一頁，它對中國古代文學的發(fā)展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对娊洝返膬热菥o貼現實生活，它的現實主義精神深刻地影響了后世的作家?！对娊洝分小百x、比、興”的表現手法，被后世詩人所繼承和發(fā)展，是我國古代詩歌的典型創(chuàng)作方法。所以，了解《詩經》的特點和價值，對學習中國古代詩歌甚至現代詩歌都有重要的意義。

《氓》是《詩經》中一首著名的婚戀詩。在以往的教學中，教師往往從文學常識、字詞梳理、情節(jié)歸納、人物形象、創(chuàng)作手法等角度引導學生賞析這首詩。在課堂拓展環(huán)節(jié)中，授課重點往往落在對女主人公的形象和婚戀觀的分析和評價上。僅僅學習這些內容是很難全面了解《詩經》這一偉大著作的?！对娊洝奉}材廣泛，包括祭祖頌歌、農事詩、戰(zhàn)爭詩、婚戀詩、政治詩等，婚戀詩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此外，《詩經》對后世創(chuàng)作方法的影響，僅僅學習一首詩也是很難了解透徹的。因此，我認為，如果要進行“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的嘗試，從《詩經》入手是非常值得的。同時，《詩經》中的詩歌主要來自于民間，有著濃厚的生活氣息，語言通俗，淺顯易懂，這也給學生自主探究提供了有利條件。所以我嘗試從《氓》這篇課文進行“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的教學探索，希望能讓學生深入地了解《詩經》的獨特魅力，也希望學生能舉一反三，探索其他“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的途徑。

三、從《氓》走向《詩經》的教學實踐

1.以教材精講為基礎

作為必修教材中的精讀課文，教師對課文需要精講，這是“整本書閱讀”的基礎。編寫教案時，設定“誦讀課文，疏通字詞及文意;理清全詩的結構思路，分析人物形象;初步領略《詩經》的藝術魅力”這三個教學目標。在解決這三個目標的過程中，主要讓學生讀懂這個愛情故事。這可以讓學生初步領略《詩經》語言的通俗化、故事的生活化，體味“愛情”這一亙古不變的話題帶給人的心靈感受。

通過故事情節(jié)的梳理去認識男女主人公，了解那時候的人物心理、性格和思想態(tài)度。詩中女子的“溫柔、癡情、勤勞、委屈、堅強、理智”的個性躍然紙上。如此個性鮮明、復雜立體的人物形象出現在兩千多年前的詩歌中，無疑可以讓學生初步領略《詩經》的主要特點——貼近生活，這可以激發(fā)學生閱讀整本著作的興趣。

目標中“領略詩經的藝術魅力”是從課內向課外拓展的切入口。就《氓》這首詩而言，它在語言和藝術手法上已經有非常突出的表現，而且這些特色可以讓學生自己去發(fā)現。事實證明，這些特點學生是可以自己發(fā)現并總結出來的。

首先是“對比”手法的運用。如氓婚前的“氓之蚩蚩”“信誓旦旦”與婚后的“二三其德”“至于暴矣”;女子婚前的生活幸福、溫順體貼與婚后的受盡屈辱、剛烈清醒。這種手法的運用使情節(jié)有強烈的感染力，也將人物的個性鮮明地表現出來。這些鮮活的故事和人物，正是《詩經》的可貴之處，可以作為“整本書閱讀”的一個專題。

其次，學生可以發(fā)現，在抒發(fā)內心情感的時候，詩中經常會用比喻的修辭，如“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桑之落矣，其黃而隕”，這些句子往往出現在段首，正是《詩經》開創(chuàng)的“比興”手法，用桑之變化比喻女子容貌的衰老。而女子在陳述婚后悲慘生活的時候，洋洋灑灑，一氣呵成，“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帷裳”，“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這些句子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將滿腔憤懣傾吐出來，這正是《詩經》開創(chuàng)的“賦”的手法。“賦、比、興”是研讀《詩經》的一個重要問題。

除此之外，《氓》的語言極具音韻之美。四個字，二二拍，偶句壓韻。注重重章疊句，如第三段與第四段中“桑之未落，其葉沃若”與“桑之落矣，其黃而隕”，回環(huán)往復，聲韻和諧，極富音樂美。又喜用疊字，如“淇水湯湯”“氓之蚩蚩”“泣涕漣漣”等，使作品極富韻律美。

因此，在精講《氓》這首詩的時候，可以引導學生初步領略《詩經》的生活氣息、內容的趣味性，激發(fā)學生閱讀的興趣;也可以讓學生領略到《詩經》的思想內涵和藝術價值。這是學生從此拓展到“整本書閱讀”的情感基礎和能力基礎。

2.分專題、分小組合作探究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指出“學習任務群以自主、合作、探究性學習為主要學習方式”。在課文精講、精讀的基礎上，可以制定幾個明確的專題方向。學生分組、分專題探究，從《詩經》大的方面制定幾個重要的方向供學生小組選擇，教師在這方面要憑借自己的閱讀經驗，做好引導工作。

初讀《詩經》，可以從以下幾個角度去閱讀：

（1）從內容上重點解讀《詩經》中的愛情詩

直到今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一日不見，如三秋兮”，“青青子衿，幽幽我心”，“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些出自《詩經》的經典名句，仍然被用來歌頌人世間美好的愛情?！对娊洝分械膼矍樵姡o貼現實生活，熱烈地歌頌對愛情的渴望，感情真摯，閃現著人性中最單純的自然本性。例如大家最熟悉的《關雎》，男子對“窈窕淑女”濃烈的感情與大膽表白，會讓今天的人們大吃一驚。《桃夭》中姑娘出嫁時的滿心歡喜，會讓人心生向往?！秾⒅僮印分星嗄昴信疅o法會面的悲痛會讓人潸然淚下……這些愛情詩自然地展現了當時男女的情感世界，也許這就是《詩經》最美的一面。學生在品讀這一類詩時，要重點體會真摯的情感，洞察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如此既能了解過去，亦能滋養(yǎng)自己的精神世界。

除此之外，小組也可以選擇戰(zhàn)爭詩、政治諷刺詩等題材。教師引導學生通過文字去了解戰(zhàn)爭的原因、戰(zhàn)爭對人們的影響、人們對戰(zhàn)爭的態(tài)度等等，如《思婦》《擊鼓》《無衣》;通過政治諷刺詩去了解當時的社會形態(tài)和人們的反抗精神，如《碩鼠》《黃鳥》《南山》等等。

（2）從藝術技巧的角度賞析《詩經》，探究《詩經》“賦、比、興”的手法運用及藝術效果

浙江省高考必考中國古代詩歌欣賞，其中“藝術手法”的考查是重中之重。其實，中國古代詩歌百花齊放，成就輝煌，無論哪種詩歌都不難找到受《詩經》影響的痕跡。因此，讀懂《詩經》是打開中國古代詩歌這一豐厚寶庫的一把鑰匙。通過《氓》的學習，同學們已經認識了“賦、比、興”的概念，在讀整本書的時候，就可以去尋找這樣的例子，并進行整理分類，具體深入地理解這些手法的藝術之妙。

例如《碩鼠》：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逝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

三章都以“碩鼠碩鼠”開頭，以貪婪可憎的大老鼠諷刺剝削階級，這就是典型的“比興”，以丑陋的鼠之相，辛辣地抨擊貪婪的奴隸主?！对娊洝分械倪@些比興手法使主題更加鮮明形象，這也是被后世詩人繼承并發(fā)展得最充分的一點。《碩鼠》三章內容相似，句式相似，集中筆力渲染貴族貪婪的本性和百姓厭惡的情感，這就是“賦”。這樣的藝術手法貫穿于整部《詩經》，學生完全可以自主探究。

（3）領略《詩經》的音韻和結構之美

通過對《氓》的學習，再去閱讀更多的詩篇，學生會發(fā)現《詩經》以四言為主，結構基本整齊，卻又靈活多樣，并不像格律詩那么死板。從《氓》和《碩鼠》等詩篇去探究《詩經》的篇章結構，會發(fā)現“重章疊句”是其非常突出的特點。《碩鼠》這首詩的三段均以“碩鼠碩鼠，無食我……”的句式，以排山倒海之勢，傾吐內心的怨憤。這種“回環(huán)往復”的詩句在《詩經》中比比皆是，只有讀到更多的詩篇，才能真正感受其獨特的藝術魅力。

給學生一個月的時間分組探究這些專題，教師可以每周抽出一節(jié)課來交流小組的探究成果。

3.必修課夯實基礎，選修課錦上添花

通過《氓》的學習和小組探究，學生已經對《詩經》有了基本的認識。在開設選修課的時候，可以專門設立“《詩經》鑒賞”這門課，課上可以做更深入、更多元的探究。例如《詩經》中的植物、《詩經》愛情詩中不同的女性形象、《詩經》對后世詩歌的影響，等等?？傊谶x修課上，以學生為主，關注學生的興趣和能力，開拓更多有趣的話題。選修課的前階段以探究討論為主，后階段則交流每位同學的論文。這些活動讓學生自己揭開經典的神秘面紗，讓古老的文學精粹留在自己的心靈深處。

新《課標》制定的“整本書閱讀與探究”任務群，可以為學生打開更多文學的寶庫，豐富語文教學的內容，挖掘語文教學的深度。如今，高一要開設十門課程、高二開始忙選考，但筆者堅持認為，教學不該求量，“多而泛”不如“少而精”。通過《氓》走向《詩經》，可以讓學生獲得走向經典的途徑，并自覺地走向更多的經典，慢慢形成自己的讀書方法，提升鑒賞能力，這才是“整本書閱讀與探究”的真正意義。

四、反思與不足

開展“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的探索與實踐，雖然是新《課標》的明確要求，是有利于學生真正學習語文的途徑，也是提高語文教學趣味性的模式，但在開展的過程中，困難重重。

首先受教學時間的限制。在新高考學考與選考的壓力下，高一、高二安排給語文課的時間更少了。高一每周四課時，每個學期要完成兩本教材的教學任務;高二還要完成學考的任務，選修課很難真正落實。因此，唯有提高必修教材的教學效率，才能擠出時間進行“整本書閱讀”。

其次，“閱讀整本書”需要學生有濃厚的興趣和一定的探究能力。在習慣了僅僅完成教材學習任務的情況下，在承受學考選考的壓力下，有些疲于應付學業(yè)的學生缺乏主動性，有些閱讀能力薄弱的學生也很難自主探究。為解決這些問題，就需要發(fā)揮教師的引領和指導作用。

最后，選材的困難。教材中值得“整本書閱讀”的篇目很多。教師在選擇課文的過程中，需要進行深入的研究，做足準備工作，全面了解學情，制定可行的方案。教材上還有那么多像《氓》一樣優(yōu)秀的文本，正等著師生一起去探索“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