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

摘 要：元代是一個多民族多元文化并存、交融的時代，其文化藝術具有其他時代不可比擬的特性。在此背景下的元代繪畫藝術在畫家數(shù)量、畫作風格、藝術成就等諸方面的相互融合、影響都達到一個新高度，為詩人、畫家的群體互動奠定了雄厚基礎。元代題畫詩的大量出現(xiàn)，呈現(xiàn)出與時代相呼應的文化和藝術特征：主體多元，主題豐富，形式靈活，風格多樣，詩人們借助畫作言志抒情，其社會價值、文化價值以及作為詩歌的詩體藝術成就、作為畫面構(gòu)成部分的畫體藝術成就，都具有獨一無二的認識意義。

關鍵詞：元代；文化融合；題畫詩

1 元代題畫詩的概況

元代繪畫藝術繁盛，題畫詩應運而盛。清代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收錄唐朝至明朝題畫詩近9000首，有元一代則存3798首，足見元代題畫詩卷帙浩繁。

1.1興盛原因

元代題畫詩勃興的首要原因，在于宋元時期繪畫藝術的蓬勃發(fā)展為題畫詩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素材，其次，元代前期科舉制的廢止使得文人墨客入仕無門，因此科舉不興文藝興，詩人們將閑情逸致融于詩歌的創(chuàng)作中，而題畫詩自身含蓄的特點又十分適合元代詩人抒情言志，再次，元代詩人、畫家之間互動頻繁，合作密切，交往過程中吟詩作畫是常見的景象，最后詩人、畫家有時身份重疊，自身既能作詩又能作畫，因此自作題畫詩的情況也屢見不鮮。

1.2發(fā)展概況

元代初期，詩人大多經(jīng)受過長期的戰(zhàn)爭蹂躪和遭受到種族的歧視，內(nèi)心充滿了抑郁與不平，他們在痛苦中常常題畫或詠物以抒懷，曲折地表達自己思念故國的感情，間接地揭露統(tǒng)治者的殘暴和人民的苦難，其中詩人劉因就是典型代表，初期的題畫詩人還有王惲、戴表元、郝經(jīng)、許衡、陳深、程鉅夫、高克恭等。

元代中期，經(jīng)過十幾年的磨合，民族矛盾有所緩和，社會漸趨穩(wěn)定，士大夫中的離心傾向也漸至淡化，由于經(jīng)濟的發(fā)展，文化藝術的相對昌盛，元代詩歌創(chuàng)作也出現(xiàn)了高峰，元代的重要詩人大都集中于這個時期，題畫詩也得到了空前發(fā)展，出現(xiàn)的題畫詩人有“始倡元音者”趙孟頫與袁桷，“元詩四大家”虞集、楊載、范梈、揭傒斯，奎章閣學士柯九思，以及鮮于樞、黃溍、柳貫、歐陽玄等。

元代后期，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日益尖銳，從泰定帝之后，元朝統(tǒng)治便迅速走向衰落，動蕩不安的社會環(huán)境影響了元代詩壇的風氣，這一時期出現(xiàn)的題畫詩人有楊維楨，“元季四大家”黃公望、吳鎮(zhèn)、倪瓚、王蒙，題梅詩人王冕，少數(shù)民族詩人薩都剌、泰不華、馬祖常、察伋、丁鶴年、貫云石，以及張翥、朱德潤、貢性之、戴良等。

2 元代題畫詩的內(nèi)容

少數(shù)民族詩人因幾十年的民族融合，深受漢文化的浸染熏陶，對漢民族的繪畫藝術與詩歌手法都有較深的領悟，他們創(chuàng)作的題畫詩足以體現(xiàn)元代民族文化融合的時代背景與特點，因此下文選取個別少數(shù)民族詩人，以他們的題畫詩為基石，對這些詩作進行內(nèi)容旨趣的分類。

2.1借詩言志——愛國之志，歸隱之心

元朝末年，政局動蕩，戰(zhàn)亂頻繁，詩人們一方面將自己想要報效國家的志向，渴望國家和平安寧的心愿融于詩中，另一方面也顯現(xiàn)出自己歸隱的傾向。如馬祖?！妒蓠R圖》：“營司牽浴柳邊池，玉沫垂銜步較遲。洗到箭瘢應有恨，將軍忘卻未侯時?！薄洱埫弋嬹R》：“海國秋生漢使槎，麝煤誰畫濯龍駒。只今圣主如文帝，留待時巡駕鼓車。”這兩首詩以馬喻人，既為賢良將相遭遇不公鳴不平，也隱含自己壯志難酬的憤懣與施展宏圖的人生理想。薩都剌《題陳所翁墨龍》：“凌風直上九天云，天下蒼生望霖雨。太平天子居九重，黍稷穰穰千萬古?！薄额}畫馬圖》：“將軍與爾同死生，要令四海無戰(zhàn)爭，千古萬古歌太平！”節(jié)選的這兩首詩托物言志，都表達出自己對戰(zhàn)爭的厭惡，以及對國家太平安寧愿景的渴望與期盼。

哲理野臺《題水村隱居圖》：“四野漫漫水接天，孤村林木似凝煙。莫言此地無車馬，自是高人遠市塵?！薄端鍒D》是趙孟頫所繪圖，圖中農(nóng)舍竹林，叢叢簇簇，天高水闊，空氣澄明；山不高而有勢，水不深而浩渺，一派安靜閑逸的桃源情調(diào)，寄托了畫家渴望擺脫宦海煩惱、追求淡泊寧靜的自由生活情趣。哲理野臺先以詩描繪圖景，又用“無車馬”一典，表達出自己向往隱居寧靜生活的情懷。漢人張翥《丹青小景山水》：“沙禽毛羽新，來往采桑津。野水碧于草，桃花紅照人。徘徊遠山莫，窈窕江南春。芳思不可極，悠然懷釣綸。”與前詩有異曲同工之妙。

2.2借詩抒情——詠物之意，品格之情

泰不華與馬祖常善以詠物抒發(fā)自己內(nèi)心之情，如泰不華《題柯仲敬竹二首》：“堤柳拂煙疏翠葉，池蓮過雨落紅衣。娟娟惟有窗前竹，長是清陰伴夕暉?！薄傲和跽飬⒉钜?，山簡池邊爛漫栽。記得九霄秋月上，滿庭清影覆蒼苔。”《題梅竹雙清圖》：“冰魂無夢到瑤階，翠袖云鬟并玉釵。青鳥莫銜紅綬帶，夜深重認合歡鞋?！瘪R祖常《四愛圖（蘭蓮菊竹）》：“湘累能楚辭，猗蘭為之佩。千載得涪翁，幽姿未憔悴?！薄艾撃w中含滋，鮮彩外發(fā)藻。晚紅泳池酣，畫船歌岸裊。”“的歷黃金華，秋日媚階徑。南山種秫翁，飲酒不得盡?！薄拌F色僵萬木，江南梅有花?？蒗r擷古錦，明英冠春葩?！边@幾首題畫詩寫得十分出色，通過對梅、蘭、竹、菊、蓮本身特質(zhì)的描繪，詠嘆它們寒霜傲骨、素雅忠貞、凌云挺拔、悠然淡泊、潔身自好的美好品格，并對其表示稱贊與喜愛。

2.3借詩贊畫——詩中有畫，畫中有詩

題畫詩最大的作用就是以詩稱贊詩人畫藝高超，如察伋《題趙承旨番馬圖》：“曲江洗刷云滿身，雄姿逸態(tài)何超群。眼中但覺肉勝骨，幹也合讓曹將軍。嗟哉今人畫唐馬，藝精亦出曹韓下。玉堂學士重名譽，一紙千金不當價。山窗擁雪觀畫圖，據(jù)鞍便欲擒于菟。天廄真龍有時有，老杜歌行絕代無?！币蚕蠕呋额}趙孟頫人騎圖》：“寶轡青絲碧玉環(huán)，奚官烏帽赭羅幱。渥洼腰褭產(chǎn)汗血，大宛騏麟生羽翰。千里風程飛赤電，五花云彩散雕鞍。當時曾獻唐天子，今日人間作畫看?！壁w孟頫是元代著名的書畫大家，其畫馬圖享譽當時，這兩首詩所使用的創(chuàng)作方法不同，前詩運用對比手法，后詩則從人馬整體圖景出發(fā)，但殊途同歸，都對趙孟頫畫馬的高超技藝進行了贊美。

3 元代題畫詩的價值

元代題畫詩吸收多元文化內(nèi)涵，具有獨特的社會文化價值，并在不斷地改正與發(fā)展中，實現(xiàn)了詩畫和諧的藝術境界。

3.1社會文化價值

元朝實行尊經(jīng)崇儒政策，仁宗延祐二年重開科舉，規(guī)定考試內(nèi)容以儒家經(jīng)典為核心，這就促使元代少數(shù)民族士人為選拔而研習儒典，長期受儒家文化浸染與影響，文宗則以其較深的漢文化修養(yǎng)和先帝理想堅定不移的追求為動力和基礎，建立了有元一代最完備的文化機構(gòu)——奎章閣，招攬了許多書畫人才，促進了漢文化對蒙古社會的影響。這些詩人大多有著科舉選拔的出身與奎章閣任職的經(jīng)歷，因此他們的漢文化素養(yǎng)很高，在他們的題畫詩創(chuàng)作中，儒家忠君愛國、仁政愛民的思想隨處可見，并且這些題畫詩也向世人展現(xiàn)了當時的社會風貌。

3.2藝術成就價值

詩歌是漢文化對元代少數(shù)民族熏染最深刻的一種藝術，少數(shù)民族用漢語言創(chuàng)作詩歌，本身就是對漢文化的接受與認同，他們的題畫詩吸收傳統(tǒng)漢文詩的創(chuàng)作手法，如對意象的使用日漸純熟，前述詠梅蘭竹菊的詩作就是力證，而漢族詩人的題畫詩作中也閃現(xiàn)著少數(shù)民族的特色，題畫詩成為元代多元文化互動與交融的產(chǎn)物。“詩傳畫外音，貴有畫中態(tài)?！痹娮饕獙崿F(xiàn)補畫不足、引出畫境的目標，就必須與畫建立聯(lián)系，也就是所謂的“詩畫同體”，畫以寄情，詩以顯畫，詩畫之間要共情，詩在畫上題，既要簡潔精煉，又要傳情達意，因此題畫詩以絕句為主，還需注重詩畫的結(jié)構(gòu)布局，以期達到不可分割的狀態(tài)。元代的題畫詩在發(fā)展過程中不斷改進，最終實現(xiàn)詩畫相資、和諧共生的效果。

4 元代題畫詩的影響

民族文化融合背景下的題畫詩在元代詩壇中是不可忽視的一環(huán)，這些詩作既展現(xiàn)出元代多民族文化交融的事實，呈現(xiàn)出當時獨特的社會風貌，對研究元代的社會文化有著重要的貢獻，又對歷史長河中題畫詩的整體發(fā)展起著推動作用，如果說元代題畫詩的出現(xiàn)是對前朝的繼承與發(fā)展，那么它也是明代題畫詩實現(xiàn)繁盛局面的奠基石?？傊?，不論從文學、藝術哪方面來看，它都是中華民族多元文化融合進程中燦若星辰、不可多得的瑰寶。

（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基金資助項目 CXJJS17017）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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