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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與《晉書》

2019-09-04 10:06趙伯陶
蒲松齡研究 2019年2期
關(guān)鍵詞:晉書修辭借鑒

趙伯陶

摘要:魏晉風流或稱魏晉風度,每為后世讀書人所心向往之。蒲松齡創(chuàng)作《聊齋志異》轉(zhuǎn)益多師,對魏晉風流也情有獨鐘,除向《世說新語》多所借鑒以外,《晉書》也是《聊齋志異》多方取資的對象,無論模擬《晉書》句式或情境,還是化用《晉書》典故、襲用《晉書》語詞,其借鑒《晉書》皆不無獨到之處,體現(xiàn)了蒲松齡小說創(chuàng)作泛濫百氏、廣采博收的積極態(tài)度。有目的地找出《聊齋志異》文字與《晉史》相關(guān)詞語典故的有機聯(lián)系,爬梳剔抉,略加整理,對于今人探討蒲松齡小說創(chuàng)作方法與構(gòu)思過程皆大有助益。

關(guān)鍵詞:聊齋志異;晉書;情境;修辭;借鑒

中圖分類號:I207.419? ? 文獻標識碼:A

作為官修史書的《晉書》一百三十卷,由唐初房玄齡(房喬)等二十人左右集體修撰而成,其時距離東晉覆亡已有二百馀年?!端膸烊珪偰俊分洝稌x書》不無譏評:“其所載者大抵弘獎風流,以資談柄。取劉義慶《世說新語》與劉孝標所注一一互勘,幾于全部收入。是直稗官之體,安得目曰史傳乎?” [1]405所謂“全部收入”《世說新語》,未免過甚其詞,然而在保存相關(guān)史料方面,《晉書》自有其優(yōu)長之處,不能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蒲松齡對于魏晉風流在精神上心向往之,《世說新語》與《晉書》都是他時常翻閱的典籍,這在《聊齋志異》中有跡可尋。關(guān)于前者,筆者已寫有《〈聊齋志異〉借鑒〈世說新語〉四題》;關(guān)于后者,正是本文所要探討的論題。

一、取資《世說》抑或《晉書》與句式情境借鑒

在用典與語詞方面,《聊齋志異》究竟取資《世說新語》抑或《晉書》,有些易于辨識,有些則難分彼此,這與《晉書》材料來源問題密切相關(guān)。

卷一《陸判》:“朱因竟日飲,遂不覺玉山傾頹,伏幾醺睡?!?① 所謂“玉山傾頹”,即對醉酒者的文學書寫;“玉山”,或稱“玉人”,晉人常用來比喻人物俊美的儀容?!稌x書》卷三五《裴楷傳》:“楷風神高邁,容儀俊爽,博涉群書,特精理義,時人謂之‘玉人,又稱‘見裴叔則如近玉山,映照人也?!?② 又《晉書》卷三六《衛(wèi)玠傳》:“總角乘羊車入市,見者皆以為玉人,觀之者傾都?!保〞x書第1067頁)《世說新語·容止》:“嵇叔夜之為人也,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2]609此外《世說新語·容止》一則又與《晉書》略同:“裴令公有俊容儀,脫冠冕,粗服亂頭皆好,時人以為‘玉人。見者曰:‘見裴叔則,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2]612比較《晉書》與《世說》,顯然《陸判》形容朱爾旦醉態(tài)之語取資于《世說》無可置疑?!读凝S》中使用“玉人”一詞的頻次頗高,如卷二《魯公女》:“睹卿半面,長系夢魂,不圖玉人,奄然物化?!保ǖ?29頁)卷五《阿英》:“如此三日,居然玉人。”(第1373頁)卷八《寄生》:“娘子若配王郎,真是玉人成雙也?!保ǖ?363頁)上揭“玉人”之取資,謂由《世說》可,謂由《晉書》亦可,實無必要加以厘清。

“何物”作為疑問詞,當是六朝習用語,即“什么”,“哪一個”的意思?!妒勒f新語》中《言語》《方正》《雅量》《賢媛》《排調(diào)》《輕詆》凡九處出現(xiàn)“何物”一詞,除《言語》中一例用為主語:“北方何物可貴?”? [2]147馀者多以此疑問詞用為賓語,如《言語》另一例:“是卿何物?”《雅量》:“牛屋下是何物?”? [2]124,359 《聊齋》借鑒“何物”兩字,則多用為定語。卷一《聶小倩》:“何物老魅,直爾大膽,致壞篋子?!保ǖ?41頁)卷二《宮夢弼》:“何物村嫗,敢引身與娘子接坐!宜撮鬢毛令盡!”(第574頁)卷三《土地夫人》:“不知何物淫昏,遂使千古下,謂此村有污賤不謹之神?!保ǖ?67頁)卷七《仇大娘》:“何物逃東,遂詐吾兒!”(第2024頁)卷八《王十》:“何物商人,敢公堂抗禮乎?”(第2256頁)這些有強烈反詰意味的用法與《晉書》卷四三《王衍傳》的語氣略同:“何物老嫗,生寧馨兒!然誤天下蒼生者,未必非此人也?!保〞x書第1235頁)顯然,《聊齋》中“何物”的用法直接承襲《晉書》而來。

卷二《阿寶》:“轉(zhuǎn)念阿寶未必美如天人,何遂高自位置如此?由是曩念頓冷?!保ǖ?42—343頁)卷八《陳云棲》:“良佳。但其人高自位置,不然,胡蹉跎至今也?!保ǖ?168頁)所謂“高自位置”,同“高自標置”,意謂自我推許甚高。語出《晉書》卷七五《劉惔傳》:“桓溫嘗問惔:‘會稽王談更進邪?惔曰:‘極進,然故第二流耳。溫曰:‘第一復誰?曰:‘故在我輩。其高自標置如此?!保〞x書第1991頁)《世說新語·德行》作“高自標持”:“李元禮風格秀整,高自標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為己任。后進之士,有升其堂者,皆以為登龍門?!? [2]6比較《晉書》與《世說》,可見“高自位置”,蒲松齡直接承襲了《晉書》。

卷二《酒友》:“君貧士,杖頭錢大不易,當為君少謀酒貲?!保ǖ?19—320頁)卷六《丐仙》:“且君杖頭空虛,亦不敢煩作東道主?!保ǖ?744頁)所謂“杖頭錢”,即買酒的錢,語出《世說新語·任誕》:“阮宣子常步行,以百錢掛杖頭,至酒店,便獨酣暢。雖當世貴盛,不肯詣也。”? [2]737《晉書》卷四九《阮修傳》:“常步行,以百錢掛杖頭,至酒店,便獨酣暢?!保〞x書第1366頁)《晉書》所錄基本與《世說》相同,可見《世說》當為“杖頭錢”的最早出典。

諸如此類互見于《世說》與《晉書》的用語承襲,如“青盼”“白眼”“入幕之賓”“禁臠”“石稜”“倒其接離”等等,不一而足,篇幅所限,不再贅言。值得論者關(guān)注的是,《聊齋志異》對于《晉書》有關(guān)句式或情境的借鑒,則有超出于《世說新語》之外者,讀來不無興味。

卷一《王六郎》中許姓漁夫與少年王六郎鬼魂的互助與友誼超脫生死,不避形跡,屬于作者理想化的一種人際關(guān)系,以兩人友誼建筑于“仁心”的基礎(chǔ)之上,因而歷久彌新,深刻感人。篇后“異史氏曰”另舉一事為反襯,說明交友“無忘貧賤”的重要性。其家鄉(xiāng)某貧者不遠千里投奔居官收入豐厚的“童稚交”,期望獲得資助,結(jié)果大失所望,落魄而歸。貧者族弟模仿《禮記·月令》文體嘲之:“是月也,哥哥至,貂帽解,傘蓋不張,馬化為驢,靴始收聲。”(第42頁)其中“靴始收聲”,意謂停止外出干求的腳步。脫胎于《月令》的仲秋之月令:“是月也,日夜分,雷始收聲?!? [3]1374所謂“馬化為驢”,意謂回家盤纏不足,賣掉坐騎馬,騎驢而歸。脫胎于《月令》的仲春之月令:“始雨水,桃始華,倉庚鳴,鷹化為鳩。”? [3]1361另外,作者也有意套用晉朝童謠,《晉書》卷二八《五行中》:“太安中,童謠曰:‘五馬游渡江,一馬化為龍。后中原大亂,宗藩多絕。”(晉書第845頁)蒲松齡撰寫《聊齋》,一字一句,看似平易,實則精雕細琢,多有出處可尋。

卷一《葉生》中的主人公葉生屢困場屋,抑郁而終,卻以鬼魂輔佐縣令丁乘鶴之子考中舉人。丁乘鶴感激之馀,對葉生說出以下一番話:“君出馀緒,遂使孺子成名。然黃鐘長棄,奈何!”(第121頁)所謂“遂使孺子成名”,顯系套用《晉書》卷四九《阮籍傳》的相關(guān)句式:“(阮籍)嘗登廣武,觀楚、漢戰(zhàn)處,嘆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晉書第1361頁)孺子,與“豎子”皆有意指兒童的義項,可以通用,但《阮籍傳》用之含有輕蔑意,出自小說中人物丁乘鶴之口則含有自謙意。

卷三《公孫九娘》:“后五日,果見朱來,整履搖箑,意甚忻適。才至戶庭,望塵即拜。”(第711頁) 所謂“望塵即拜”,義同“望塵而拜”,原指迎候顯貴,望見車塵即行叩拜,形容卑躬屈膝或敬畏的神態(tài),此處乃形容陰間朱生對萊陽生畢恭畢敬的態(tài)度。卷三《續(xù)黃粱》:“因而公卿將士,盡奔走于門下,估計夤緣,儼如負販,仰息望塵,不可算數(shù)。”(第778頁)所謂“仰息”,即“仰人鼻息”的略語,謂依靠別人而求得生存。語出《后漢書》卷七四上《袁紹傳》,這里不加詳論?!巴麎m”即“望塵而拜”的略語,與前揭者皆語出《晉書》卷五五《潘岳傳》:“岳性輕躁,趨世利,與石崇等諂事賈謐,每候其出,與崇輒望塵而拜。”(晉書第1504頁)這里描寫曾生夢中滿朝文武對他的逢迎阿諛之態(tài)。兩篇小說同用《晉書》一事,意旨卻有區(qū)別,可見蒲松齡在有關(guān)情境借鑒上的靈活態(tài)度,

卷三《賭符》篇后“異史氏曰”有云:“夫商農(nóng)之人,具有本業(yè);詩書之士,尤惜分陰?!保ǖ?21頁)所謂“分陰”,意指比一般常說的“寸陰”更為短暫的時間。語出《晉書》卷六六《陶侃傳》:“大禹圣者,乃惜寸陰,至于眾人,當惜分陰,豈可逸游荒醉,生無益于時,死無聞于后,是自棄也?!保〞x書第1774頁)陶侃的這一番語重心長之言是對其屬下所說的,對于當時盛行的賭博(樗蒲)之風,陶侃又說:“樗蒲者,牧豬奴戲耳!《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彼沃祆洹队^洪遵雙陸譜有感》詩:“只恐分陰閑過了,更教人誚牧豬奴。”? [4]27580這一段話在《晉書》中接于上揭其一番肺腑之言以后,可見蒲松齡借鑒有關(guān)典籍帶有強烈的目的性,并非隨意摭取。陶侃的后一番話被蒲松齡用于另兩篇小說中,卷一《成仙》:“黃家牧豬奴何敢爾!其先世為大父服役,促得志,乃無人耶!”(第130頁)卷四《荷花三娘子》:“野田草露中,乃山村牧豬奴所為,我不習慣。”(第1028頁)兩處皆以“牧豬奴”為詈語,就是嘲罵對方為賭徒一類的無良之人。

卷四《酒蟲》:“負郭田三百畝,輒半種黍,而家豪富,不以飲為累也?!保ǖ?16頁)卷四《細侯》:“四十畝聊足自給,十畝可以種黍,織五匹絹,納太平之稅有馀矣。閉戶相對,君讀妾織,暇則詩酒可遣,千戶侯何足貴。”(第1184-1185頁)所謂“種黍”,即種植可以釀酒的黍子。語出《晉書》卷九四《陶潛傳》:“執(zhí)事者聞之,以為彭澤令。在縣公田悉令種秫谷,曰:‘令吾常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請種粳。乃使一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粳?!保〞x書第2461頁)黍,即黍子,通稱黃米。明李時珍《本草綱目》卷二三《谷二·稷》:“稷與黍,一類二種也。黏者為黍,不黏者為稷。稷可作飯,黍可釀酒。猶稻之有粳與糯也……今俗通呼為黍子,不復呼稷矣?!? [5]70秫,粱米、粟米之黏者,古人多用以釀酒。蒲松齡借用《晉書》中相關(guān)句式,烘托富戶或小康之家的生活狀態(tài),頓覺馀韻悠長,典雅之神韻便由此生發(fā),這與其同時代的大詩人王士禛的詩歌文字追求有異曲同工之妙。今天細心的讀者閱讀《聊齋志異》,從字里行間的品味中當會浮現(xiàn)出作者那種筆酣墨暢、洋洋自得的神態(tài)。

卷四《馬介甫》:“已,乃喚萬石跪受巾幗,操鞭逐出?!保ǖ?082頁)所謂“巾幗”,即古代婦女的頭巾和發(fā)飾?!稌x書》卷一《宣帝紀》:“亮(諸葛亮)數(shù)挑戰(zhàn),帝(司馬懿)不出,因遺帝巾幗婦人之飾?!保〞x書第8頁)古代授男子巾幗是一種羞辱,意謂其少陽剛之氣。蒲松齡特以史書中情境施于閨中,以嘲諷楊萬石阘茸不堪,正是借意相發(fā)。小說篇后“異史氏曰”附錄《妙音經(jīng)》之續(xù)言有云:“愿此幾章貝葉文,灑為一滴楊枝水?!保ǖ?092頁)這兩句意謂愿以上述弘揚佛法的文字,能夠如同可令萬物復蘇的甘露一樣救苦救難。貝葉,貝多羅葉的簡稱,此葉經(jīng)冬不凋,古代印度人多拿來書寫經(jīng)文。這里即喻指佛經(jīng)。楊枝水,佛教喻稱能使萬物復蘇的甘露?!稌x書》卷九五《佛圖澄傳》:“(石)勒愛子斌暴病死……乃令告澄。澄取楊枝沾水,灑而咒之,就執(zhí)斌手曰:‘可起矣!因此遂蘇,有頃,平復?!保〞x書第2487頁)蒲松齡很可能受《晉書》此情境影響而生發(fā)出“灑為一滴楊枝水”救苦救難的呼吁。

卷四《白蓮教》:“迨鴻儒既誅,捉賊黨械問之,始知刃乃木刀,騎乃木凳也。假兵馬死真將軍,亦奇矣?!保ǖ?147頁)所謂“假兵馬死真將軍”,其句式模仿借鑒“死諸葛走生仲達”。語出《晉書》卷一《高祖宣帝》:“會亮病卒,諸將燒營遁走,百姓奔告,帝出兵追之。亮長史楊儀反旗鳴鼓,若將距帝者。帝以窮寇不之逼,于是楊儀結(jié)陣而去……乃知亮死審問。時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保〞x書第8-9頁)晉習鑿齒《漢晉春秋》卷二亦載此事,《晉書》所云或源于《漢晉春秋》,蒲松齡當直接從《晉書》取資。

卷六《盜戶》:“秀才且置高閣,待爭地后,再作之不晚也。”(第1603頁)這三句意謂秀才的名分不如爭田產(chǎn)重要。高閣,即置放書籍、器物的高架子。語仿《晉書》卷七三《庾翼傳》:“翼字稚恭。風儀秀偉,少有經(jīng)綸大略。京兆杜乂、陳郡殷浩并才名冠世,而翼弗之重也,每語人曰:‘此輩宜束之高閣,俟天下太平,然后議其任耳?!保〞x書第1931頁)《盜戶》巧用《晉書》中相關(guān)句式,以明利益大于名分的重要,令人解頤。

卷七《仇大娘》:“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惟禽獸如此耳,豈以人而效之?”(第2027頁)卷八《曾友于》篇后“異史氏曰”有云:“天下惟禽獸止知母而不知父,奈何詩書之家,往往而蹈之也!”(第2289頁)所謂“知有母而不知有父”或“知母而不知父”,意謂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就如同禽獸一般。語出《晉書》卷四九《阮籍傳》:“有司言有子殺母者,(阮)籍曰:‘嘻!殺父乃可,至殺母乎!坐者怪其失言。帝曰:‘殺父,天下之極惡,而以為可乎?籍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殺父,禽獸之類也;殺母,禽獸之不若。眾乃悅服?!保〞x書第1360頁)如此借鑒《晉書》,屬于情境的活用,已超出一般的使事用典范疇。

二、借鑒于《晉書》的典故運用

探討《聊齋志異》與《晉書》的關(guān)系,典故借鑒較句式或情境借鑒更為多見。在小說的“異史氏曰”中運用《晉書》中的相關(guān)故事,以增強議論的趣味性或說服力,以延展小說意猶未盡的意旨。

卷一《犬奸》篇后“異史氏”判詞有云:“云雨臺前,亂搖續(xù)貂之尾?!保ǖ?4頁)所謂“續(xù)貂之尾”,暗喻狗尾,戲用“狗尾續(xù)貂”之典。晉代近侍官員以貂尾為冠飾,任官太濫,貂尾不足,就用狗尾代之?!稌x書》卷五九《趙王倫傳》:“奴卒廝役亦加以爵位。每朝會,貂蟬盈坐,時人為之諺曰:‘貂不足,狗尾續(xù)?!保〞x書第1602頁)

卷二《張誠》篇后“異史氏曰”有云:“十馀歲童子,斧薪助兄,慨然曰:‘王覽固再見乎!”(第367頁)王覽,東漢末至晉初人,中國歷史上著名孝子王祥的異母弟,為防止異母兄遭受自己生母的陷害,千方百計,終使王祥得以保全。《晉書》卷三三《王祥傳》:“祥性至孝。早喪親,繼母朱氏不慈,數(shù)譖之,由是失愛于父……覽字玄通。母朱,遇祥無道。覽年數(shù)歲,見祥被楚撻,輒涕泣抱持。至于成童,每諫其母,其母少止兇虐。朱屢以非理使祥,覽輒與祥俱。又虐使祥妻,覽妻亦趨而共之。朱患之,乃止。祥喪父之后,漸有時譽。朱深疾之,密使鴆祥。覽知之,徑起取酒。祥疑其有毒,爭而不與,朱遽奪反之。自后朱賜祥饌,覽輒先嘗。朱懼覽致斃,遂止?!保〞x書第987—990頁)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一○《議論》引汪彥章語:“昔王祥、王覽當東漢之末,兄弟隱居者三十馀年,以孝友著名于世?!?[6]291這里即以王覽之孝友比喻張誠對其異母兄張訥的情分,甚至這篇小說的構(gòu)思主旨即受到《晉書》的影響,亦未可知。

卷五《八大王》篇后“異史氏曰”有云:“若夫落帽之孟嘉,荷鍤之伯倫?!保ǖ?303頁)兩句分別出自《晉書》的兩個典故。所謂“落帽之孟嘉”,用晉征西將軍孟嘉九日登高龍山落帽的典故,后世常用以形容才子名士的風雅灑脫、才思敏捷。語本《晉書》卷九八《孟嘉傳》:“九月九日,(桓)溫燕龍山,僚佐畢集。時佐吏并著戎服,有風至,吹嘉帽墮落,嘉不之覺。溫使左右勿言,欲觀其舉止。嘉良久如廁,溫令取還之,命孫盛作文嘲嘉,著嘉坐處。嘉還見,即答之,其文甚美,四坐嗟嘆?!保〞x書第2581頁)所謂“荷鍤之伯倫”,用劉伶縱酒不懼怕死亡事凸顯酒人的放誕。語本《晉書》卷四九《劉伶?zhèn)鳌罚骸俺醪灰约耶a(chǎn)有無介意。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而隨之,謂曰:‘死便埋我。其遺形骸如此?!保〞x書第1376頁)《八大王》的“異史氏曰”還有多處運用《晉書》典故,如“槽邊縛珥玉之臣”(第1303頁),此用晉吏部郎畢卓盜飲鄰近官署酒之趣聞,描繪嗜酒者放浪形骸之外的行為。語出《晉書》卷四九《畢卓傳》:“太興末,(畢卓)為吏部郎,常飲酒廢職。比舍郎釀熟,卓因醉夜至其甕間盜飲之,為掌酒者所縛,明旦視之,乃畢吏部也,遽釋其縛。卓遂引主人宴于甕側(cè),致醉而去?!保〞x書第1381頁)槽,即“酒槽”,榨酒時用來承酒的容器;珥玉,謂冠以玉為飾,借代為官者。又如“履舄交錯,蘭麝香沉”(第1303頁)后一句意謂酒席間侑酒的妓者衣衫香氣濃郁。蘭麝,蘭與麝香,謂女子所用的名貴香料。語出《晉書》卷三三《石崇傳》:“崇盡出其婢妾數(shù)十人以示之,皆蘊蘭麝,被羅縠?!保〞x書第1008頁)小說所用諸多典故,始終圍繞一個“酒”字,其取資《晉書》大有講究。

卷六《崔猛》篇后“異史氏曰”有云:“快牛必能破車,崔之謂哉!”(第1663頁)所謂“快牛”,即負重善行的健牛。意謂孔武盛氣者或喜打抱不平的壯士在成長過程中也易招來禍患。語出《晉書》卷一○六《石季龍載記上》:“(石季龍)性殘忍,好馳獵,游蕩無度,尤善彈,數(shù)彈人,軍人以為毒患。勒白王,將殺之,王曰:‘快牛為犢子時,多能破車,汝當小忍之。”(晉書第2761頁)

卷六《于去惡》篇后“異史氏曰”有云:“世以將軍好武,遂置與絳、灌伍?!保ǖ?716頁)意謂世人認為三國的張飛好武,視為與西漢周勃、灌嬰等一介武夫同類的人。絳灌,絳侯周勃與潁陰侯灌嬰的并稱,二人均起自布衣,佐漢高祖定天下,建功封侯,但為人鄙樸無文,曾讒嫉陳平、賈誼等,為后世所譏?!妒酚洝肪砭哦痘搓幒盍袀鳌罚骸靶庞纱巳找乖雇?,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 [7]2628又《晉書》卷一○一《劉元海載記》:“吾每觀書傳,常鄙隨(隨何)、陸(陸賈)無武,絳、灌無文,道由人弘,一物之不知者,固君子人所恥也?!保〞x書第2645頁)

卷七《長亭》篇后“異史氏曰”有云:“天下有冰玉之不相能者,類如此。”(第1947頁)上句意謂翁婿關(guān)系不融洽。所謂“冰玉”,即“冰清玉潤”的縮略語,為舊時岳父和女婿的代稱。語出《晉書》卷三六《衛(wèi)玠傳》:“(衛(wèi))玠字叔寶,年五歲,風神秀異。祖父瓘曰:‘此兒有異于眾,顧吾年老,不見其成長耳!總角乘羊車入市,見者皆以為玉人……玠妻父樂廣,有海內(nèi)重名,議者以為‘婦公冰清,女婿玉潤。”(晉書第1067頁)蒲松齡以“冰玉”代翁婿,有典雅之趣。

“異史氏曰”而外,《聊齋》中的詩歌與駢文的用典,也可見到《晉書》的影響。卷二《連城》:“當年織錦非長技,幸把回文感圣明?!保ǖ?28頁)意謂晉朝蘇蕙織錦繡回文詩的技藝,不過僥幸受到后世唐武則天的賞識罷了,與連城之刺繡相比,算不得如何精美??楀\,即“織錦回文”,用五色絲織成的回文詩圖?!稌x書》卷九六《竇滔妻傳》:“竇滔妻蘇氏,始平人也,名蕙,字若蘭,善屬文。滔,苻堅時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蘇氏思之,織錦為回文旋圖詩以贈滔。宛轉(zhuǎn)循環(huán)以讀之,詞甚凄惋,凡八百四十字?!保〞x書第2523頁)唐武則天撰《織錦回文記》云:“初,滔有寵姬趙陽臺,歌舞之妙,無出其右,滔置之別所。蘇氏知之,求而獲焉,苦加捶辱,滔深以為憾。陽臺又專伺蘇氏之短,謅毀交至,滔益忿焉。蘇氏時年二十一,及滔將鎮(zhèn)襄陽,邀其同往,蘇氏忿之,不與偕行。滔遂攜陽臺之任,斷其音問。蘇氏悔恨自傷,因織錦回文,五彩相宣,瑩心耀目。其錦縱橫八寸,題詩二百馀首,計八百馀言,縱橫反復,皆成章句。其文點畫無缺,才情之妙,超今邁古,名曰《璇璣圖》。然讀者不能盡通。蘇氏笑而謂人曰:徘徊宛轉(zhuǎn),自成文章,非我佳人,莫之能解。遂發(fā)蒼頭赍致襄陽焉。滔省覽錦字,感其妙絕,因送陽臺之關(guān)中,而具車徒盛禮,邀迎蘇氏歸于漢南,恩好愈重。” [8]605

卷四《絳妃》中討封氏檄文有云:“凡屬同氣,群興草木之兵?!保ǖ?113頁)所謂“草木之兵”,巧用“草木皆兵”的典故以形容用花草為兵士,《晉書》卷一一四《苻堅載記下》:“(苻)堅與苻融登城而望王師,見部陣齊整,將士精銳,又北望八公山上草木,皆類人形,顧謂融曰:‘此亦勍敵也,何謂少乎!憮然有懼色?!保〞x書第2918頁)卷六《王子安》篇后“異史氏曰”有云:“迨望報也,草木皆驚,夢想亦幻。”(第1812頁)也用《晉書》上揭典故。

卷七《胭脂》中判詞有云:“被鄰女之投梭,淫心不死。”(第1993頁)所謂“投梭”,即“投梭折齒”,謂女子拒絕調(diào)戲,語本《晉書》卷四九《謝鯤傳》:“鄰家高氏女有美色,鯤嘗挑之,女投梭,折其兩齒。”(晉書第1377頁)判詞又云:“遂其擲果之心,亦風流之雅事?!保ǖ?994頁)意謂應當成全胭脂相思鄂生之初衷,這也屬于一段風流雅事。所謂“擲果之心”舊時謂女子對美男子表示愛慕的心情。語出《晉書》卷五五《潘岳傳》:“岳美姿儀,辭藻絕麗,尤善為哀誄之文。少時常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之者,皆連手縈繞,投之以果,遂滿車而歸?!保〞x書第1507頁)

《聊齋》中敘述文字用典,可簡省頭緒,收事半功倍之效。卷四《堪輿》:“經(jīng)月馀,各得牛眠地,此言封侯,彼云拜相?!保ǖ?068頁)所謂“牛眠地”,即指卜葬的吉地。語出《晉書》卷五八《周訪傳》:“初,陶侃微時,丁艱,將葬,家中忽失牛而不知所在。遇一老父,謂曰:‘前崗見一牛眠山污中,其地若葬,位極人臣矣。又指一山云:‘此亦其次,當世出二千石。言訖不見。侃尋牛得之,因葬其處,以所指別山與訪。訪父死,葬焉,果為刺史,著稱寧益,自訪以下,三世為益州四十一年,如其所言云?!保〞x書第1586頁)

然而更多的情況是《聊齋》將《晉書》典用于人物對話中,可令文字簡潔生動,言簡意賅。卷七《天宮》:“此賈后之故智也。仙人烏得如此?”(第1870頁)所謂“賈后之故智”,即晉朝賈皇后穢亂宮禁曾經(jīng)用過的計謀。賈后,即賈南風(256-300),為晉惠帝皇后,性酷虐荒淫,曾與洛南某小吏私通。據(jù)《晉書》卷三一《惠賈皇后》:“(賈)后遂荒淫放恣,與太醫(yī)令程據(jù)等亂彰內(nèi)外。洛南有盜尉部小吏,端麗美容止,既給廝役,忽有非常衣服,眾咸疑其竊盜,尉嫌而辯之。賈后疏親欲求盜物,往聽對辭。小吏云:‘先行逢一老嫗,說家有疾病,師卜云宜得城南少年厭之,欲暫相煩,必有重報。于是隨去,上車下帷,內(nèi)簏箱中,行可十馀里,過六七門限,開簏箱,忽見樓闕好屋。問此是何處,云是天上,即以香湯見浴,好衣美食將入。見一婦人,年可三十五六,短形青黑色,眉后有疵。見留數(shù)夕,共寢歡宴。臨出贈此眾物。聽者聞其形狀,知是賈后,慚笑而去,尉亦解意。時他人入者多死,惟此小吏,以后愛之,得全而出。”(晉書第964-965頁)

卷七《劉夫人》:“薄藏數(shù)金,欲倩公子持泛江湖,分其贏馀,亦勝案頭螢枯死也?!保ǖ?882頁)所謂“案頭螢枯死”,意謂因只知刻苦讀書而清貧致死。語本唐杜甫《題鄭十八著作丈故居》詩:“窮巷悄然車馬絕,案頭干死讀書螢?!?[9]471“案頭螢”則用晉車胤“囊螢”苦讀事,語本《晉書》卷八三《車胤傳》:“胤恭勤不倦,博學多通。家貧不常得油,夏月則練囊盛數(shù)十螢火以照書,以夜繼日焉?!保〞x書第2177頁)

卷八《織成》:“昔《三都賦》十稔而成,以是知文貴工不貴速也。”(第2185頁)據(jù)說晉左思作《三都賦》,構(gòu)思十年始成,豪貴之家競相傳抄,洛陽為之紙貴?!稌x書》卷九二《左思傳》:“復欲賦三都,會妹芬入宮,移家京師,乃詣著作郎張載,訪岷邛之事。遂構(gòu)思十年,門庭藩溷,皆著筆紙,遇得一句,即便疏之?!保〞x書第2376頁)

卷八《田子成》:“我視月斜何度矣”(第2348頁)所謂“月斜何度”,意即夜深幾許。度,即“月度”,指月亮在天空運行的度數(shù)、位次。古人將周天分為三百六十度,劃分若干區(qū)域,辨別日月星辰的方位?!稌x書》卷一八《律歷下》:“推月度術(shù)曰:以月周乘朔積日,滿周天去之,馀以紀法除之,所得為度,不盡為分,命如上法,則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月所在度及分也。”(晉書第544頁)小說中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蒲松齡也言必有據(jù),可見其精雕細琢的苦心。

三、《晉書》的語詞借鑒

不注重《晉書》中的故事情節(jié),僅矚目其用詞,直接點綴于《聊齋》的寫作中,是為語詞借鑒。這又分一般性借鑒與特殊性借鑒。

所謂一般性借鑒,即非《聊齋》所獨有,而于古人文字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列舉如下:

卷二《胡氏》:“既坐,自達,始知為胡氏作冰?!保ǖ?41頁)卷三《青梅》:“冰人往,我兩人袒焉,計合允遂?!保ǖ?59頁)卷三《辛十四娘》:“我為汝作冰,有何舛謬?”(第804頁)卷四《鴉頭》:“君倘垂意,當作冰斧?!保ǖ?05頁)卷四《封三娘》:“十一娘愿締永好,請倩冰也。”(第923頁)卷四《菱角》:“母止此兒,常恐拂之,即浼崔作冰?!保ǖ?222頁)卷六《鳳仙》:“婢子今貴,不怨冰人矣。”(第1728頁)卷七《素秋》:“不數(shù)日,冰媒相屬,卒無所可?!保ǖ?965頁)卷七《胭脂》:“娘子如有意,當寄語使委冰焉?!保ǖ?986頁)卷八《王桂庵》:“君姑退,倩冰委禽?!保ǖ?354頁)卷八《寄生》:“父遣冰于鄭,鄭性方謹,以中表為嫌?!保ǖ?361頁)所謂“作冰”“冰”“冰人”等等,皆謂作媒,后世遂稱媒人為冰人,在古代文學作品中常見。語出《晉書》卷九五《索紞傳》:“孝廉令狐策夢立冰上,與冰下人語。紞曰:‘冰上為陽,冰下為陰,陰陽事也。士如歸妻,迨冰未泮,婚姻事也。君在冰上與冰下人語,為陽語陰,媒介事也。君當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保〞x書第2494頁)

卷二《連瑣》:“所吟,乃妾自作以寄幽恨者,思久不屬,蒙君代續(xù),歡生泉壤?!保ǖ?83頁)所謂“泉壤”,猶言泉下、地下,這里即謂墓穴?!稌x書》卷五六《孫綽傳》:“雖沒泉壤,尸且不朽?!保〞x書第1547頁)

卷三《阿霞》:“從人聞呼主婦,欲奮老拳。”(第627頁)所謂“老拳”,即結(jié)實有力的拳頭?!稌x書》卷一○五《石勒載記下》:“初,勒與李陽鄰居,歲常爭麻池,迭相驅(qū)擊。至是,謂父老曰:‘李陽,壯士也,何以不來?漚麻是布衣之恨,孤方崇信于天下,寧讎匹夫乎!乃使召陽。既至,勒與酣謔,引陽臂笑曰:‘孤往日厭卿老拳,卿亦飽孤毒手。”(晉書第2739頁)

卷五《青娥》:“汝夫婦少不更事,明日大哥來,吾無慮矣。”(第1391頁)所謂“少不更事”,即年輕,閱歷世事不多。語本《晉書》卷六九《周顗傳》:“君少年未更事。”(晉書第1852頁)

《聊齋》借鑒《晉書》語詞,有一些并不經(jīng)見,可稱特殊性借鑒。列舉如下:

卷一《鳳陽士人》:“女獨坐,塊然無侶,中心憤恚,頗難自堪?!保ǖ?73頁)所謂“自堪”,即自己能勝任,能忍受。語出《晉書》卷九四《譙秀傳》:“吾氣力猶足自堪,豈以垂朽之年累諸君也?!保〞x書第2444頁)

卷二《紅玉》:“既葬而歸,悲怛欲死,輾轉(zhuǎn)空床,竟無生路。”(第409頁)所謂“悲怛”,即哀痛之極。《晉書》卷九八《王敦傳》:“近承大將軍困篤綿綿,或云已有不諱,悲怛之情,不能自勝?!保〞x書第2563頁)

卷二《胡氏》:“主人延入,詞語開爽,遂相知悅?!保ǖ?41頁)所謂“開爽”,即豁達爽朗?!稌x書》卷六二《祖逖傳》:“逖少孤,兄弟六人。兄該納等并開爽有才干?!保〞x書第1693頁)

卷二《于江》篇后“異史氏曰”有云:“農(nóng)家者流,乃有此英物耶!”(第550頁)所謂“英物”,即杰出的人物。《晉書》卷九八《桓溫傳》:“桓溫,字符子,宣城太守彝之子也。生未期而太原溫嶠見之,曰:‘此兒有奇骨,可試使啼。及聞聲,曰:‘真英物也。”(晉書第2568頁)

卷三《余德》:“向暮,有兩昆侖捉馬挑燈,迎導以去?!保ǖ?52頁)所謂“昆侖”,指代奴仆,晉人謂身長色黑者為昆侖。《晉書》卷三二《孝武文李太后傳》:“時后為宮人,在織坊中,形長而色黑,宮人皆謂之昆侖?!保〞x書第981頁)我國古代泛稱今中印半島南部及南洋諸島以至東非之人為昆侖,多身長色黑,古代豪門富家以南海國人為奴,即稱“昆侖奴”。張友鶴《唐宋傳奇選》注裴铏《傳奇·昆侖奴》云:“唐時昆侖族,流亡到中國,賣身為人奴仆,叫做‘昆侖奴。” [10]153

卷三《羅剎海市》:“欲煩椽筆賦‘海市,幸無吝珠玉?!保ǖ?77頁)所謂“椽筆”,稱譽他人文筆出眾之語。語本《晉書》卷六五《王珣傳》:“珣夢人以大筆如椽與之,既覺,語人云:‘此當有大手筆事。俄而帝崩,哀冊謚議,皆珣所草。”(晉書第1756頁)后因以“椽筆”指大手筆。所謂“珠玉”,比喻美好的詩文?!稌x書》卷五五《夏侯湛傳》:“咳唾成珠玉,揮袂出風云。”(晉書第1494頁)

卷三《雨錢》:“秀才故曠達,亦不為怪?!保ǖ?53頁)所謂“曠達”,形容人的心胸、性格開朗、豁達?!稌x書》卷三五《裴頠傳》:“處官不親所司,謂之雅遠;奉身散其亷操,謂之曠達?!保〞x書第1045頁)

卷三《辛十四娘》:“生悲怛欲絕,即以婢賜金,為營齋葬?!保ǖ?10頁)所謂“悲怛”,即哀痛。《晉書》卷九八《王敦傳》:“近承大將軍困篤綿綿,或云已有不諱,悲怛之情,不能自勝?!保〞x書第2563頁)

卷四《黎氏》:“請毋疑阻。我自不言,人何干與?”(第1026頁)所謂“疑阻”,即疑惑隔閡?!稌x書》卷二《文帝紀》:“孫壹構(gòu)隙,自相疑阻?!保〞x書第39頁)

卷四《亂離二則》:“陜西某公,任鹽秩,家累不從?!保ǖ?214頁)所謂“家累”,即家眷?!稌x書》卷九五《戴洋傳》:“初,混欲迎其家累,洋曰:‘此地當敗,得臘不得正,豈可移家于賊中乎!混便止。”(晉書第2470頁)

卷五《八大王》:“甚有狂藥下,客氣粗;努石稜,磔鬡須?!保ǖ?304頁)所謂“狂藥”,即酒的別稱。《晉書》卷三五《裴楷傳》:“石崇以功臣子有才氣,與楷志趣各異,不與之交。長水校尉孫季舒嘗與崇酣燕,慢傲過度,崇欲表免之??勚^崇曰:‘足下飲人狂藥,責人正禮,不亦乖乎!崇乃止?!保〞x書第1048頁)

卷五《仙人島》:“然故人偶至,必延接盤桓,抑過于平時?!保ǖ?413頁)卷六《司文郎》:“生居然上座,更不扌為挹。”(第1619頁)所謂“扌為抑”,亦作“扌為挹”,意謂謙讓?!稌x書》卷七四《桓彝傳》:“彝上疏深自扌為挹,內(nèi)外之任并非所堪?!保〞x書第1940頁)

卷五《夢狼》:“邑宰楊公,性剛鯁,攖其怒者必死?!保ǖ?555頁)卷六《愛奴》:“章丘朱生,素剛鯁。”(第1753頁)卷七《齊天大圣》:“本宜送拔舌獄,念汝一生剛鯁,姑置宥赦?!保ǖ?112頁)所謂“剛鯁”,亦作“剛骾”,即剛強正直?!稌x書》卷七九《謝邈傳》:“邈性剛骾,無所屈撓,頗有理識?!保〞x書第2089頁)

卷六《周克昌》篇“異史氏曰”有云:“庸之所在,桂籍可以不入闈而通?!保ǖ?577頁)所謂“桂籍”,即科舉登第人員的名籍;桂,謂桂林一枝。原為自謙之詞,謂自己只是群才之一,后用以比喻科舉考試中出類拔萃的人。語出《晉書》卷五二《郤詵傳》:“(詵)累遷雍州刺史。武帝于東堂會送,問詵曰:‘卿自以為何如?詵對曰:‘臣舉賢良對策,為天下第一,猶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保〞x書第1443頁)

卷六《呂無病》:“世家論昏,皆勿許,殆有終焉之志?!保ǖ?635頁)所謂“終焉之志”,即以呂無病為配偶安身終老的想法。語出《晉書》卷八○《王羲之傳》:“羲之雅好服食養(yǎng)性,不樂在京師,初渡浙江,便有終焉之志?!保〞x書第2098頁)

卷六《崔猛》:“會恤刑官趙部郎,案臨閱囚?!保ǖ?660頁)所謂“閱囚”,義同“錄囚”,即檢閱查看囚犯。卷六《詩讞》:“周元亮先生分守是道,錄囚至吳。”(第1668頁)《晉書》卷九九《桓玄傳》:“玄臨聽訟觀閱囚徒,罪無輕重,多被原放?!保〞x書第2596頁)又《晉書》卷一○五《石勒載記》:“時大旱,勒親臨廷尉錄囚徒,五歲刑已下皆輕決遣之?!保〞x書第2751頁)

卷六《崔猛》:“會闖賊犯順,其事遂寢?!保ǖ?661頁)卷七《素秋》:“三年后,闖寇犯順?!保ǖ?969頁)所謂“闖賊”“闖寇”,即舊時所稱明末高迎祥、李自成的農(nóng)民軍。所謂“犯順”,舊時稱叛亂?!稌x書》卷七○“史臣曰”:“甘卓伐暴寧亂,庸績克宣,作鎮(zhèn)捍城,威略具舉。及兇渠犯順,志在勤王?!保〞x書第1878頁)

卷六《鳳仙》:“劉赤水,平樂人,少穎秀?!保ǖ?723頁)所謂“穎秀”,即聰明秀異?!稌x書》卷七九《謝尚傳》:“(謝尚)開率穎秀,辨悟絕倫,脫略細行,不為流俗之事?!保〞x書第2069頁)

卷六《折獄二則》:“及詰之,又云無舊,詞貌詭變,是以確知其真情也。”(第1824頁)所謂“詭變”,即詭詐善變?!稌x書》卷二《景帝紀》:“且儉等欺誑將士,詭變?nèi)f端,小與持久,詐情自露,此不戰(zhàn)而克之也?!保〞x書第30頁)

卷七《云蘿公主》:“吾欲為狼子治一深圈,竟不可得,當令傾敗六七年,亦數(shù)也?!保ǖ?855頁)所謂“傾敗”,即失敗,大敗?!稌x書》卷三四《杜預傳》:“陛下宿議,分命臣等隨界分進……萬安之舉,未有傾敗之慮?!保〞x書第1029頁)

卷七《胭脂》:“邑邑徘徊,縈念頗苦;漸廢飲食,寢疾惙頓?!保ǖ?986—1987頁)所謂“寢疾惙頓”,即臥病委頓的意思;寢疾,謂臥病。語出《晉書》卷一○二《劉聰載記》:“吾寢疾惙頓,怪異特甚?!保〞x書第2677頁)

卷七《青蛙神》:“自婚于神,門堂藩溷皆蛙,人無敢詬蹴之。”(第2119頁)所謂“藩溷”,即籬笆與廁所?!稌x書》卷九二《左思傳》:“復欲賦三都……遂構(gòu)思十年,門庭藩溷皆著筆紙,遇得一句,即便疏之。”(晉書第2376頁)

卷八《陳云棲》:“畫中人不能作家,亦復何為?!保ǖ?171頁)所謂“作家”即治家,理家?!稌x書》卷二六《食貨志》:“桓帝不能作家,曾無私蓄?!保〞x書第781頁)

卷八《褚遂良》:“積年馀,造詣?wù)咭鏌H厭之,被拒者輒罪趙?!保ǖ?375頁)所謂“造詣”,即拜訪。《晉書》卷九四《陶潛傳》:“未嘗有所造詣,所之唯至田舍及廬山游觀而已?!保〞x書第2462頁)

《聊齋志異》借鑒《晉書》,句式與情境而外,典故及語詞的借鑒大多屬于修辭上的追求,是作者蒲松齡為講好故事所做的不懈努力。其中語詞借鑒,尤其是特殊性借鑒,如“悲怛”“終焉之志”“寢疾惙頓”等等,承襲痕跡明顯,體現(xiàn)了蒲松齡小說創(chuàng)作有意識“集思廣益”的過程?!读凝S志異》在歷代文言小說中之所以能夠獲得空前絕后的地位,絕非偶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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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麗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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