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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學夜話(三)

2019-09-04 10:06鄒宗良
蒲松齡研究 2019年2期
關鍵詞:大荒相國劉氏

摘要:蒲松齡摯友李堯臣的生年,路大荒《蒲松齡年譜》、劉階平《蒲留仙松齡先生年譜》、盛偉《蒲松齡年譜》均系于崇禎十五年壬午(1642);據(jù)新發(fā)現(xiàn)的李堯臣撰《自持二侄墓志銘》,可確認其生于崇禎十六年癸未(1643)。張篤慶撰《先相國少保公年譜》,路大荒《蒲松齡年譜》稱“《張相國年譜》”,引錄的文字與原文大異;路大荒《蒲松齡年譜》誤稱張篤慶為“明大學士張至發(fā)孫”,劉階平《蒲留仙松齡先生年譜》、盛偉《蒲松齡年譜》沿其說而誤,應予訂正。蒲松齡妻子劉氏卒于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九月二十六日,張景樵《清蒲松齡先生留仙年譜》、羅敬之《蒲松齡年譜》云卒于“八月二十六日”,其說有誤;劉氏于是年十二月十五日殯葬,路編《蒲松齡集》、盛編《蒲松齡全集》本《述劉氏行實》誤為“乃于十月十五日午時葬焉”,諸《蒲松齡年譜》沿其說而誤,應予訂正。

關鍵詞:李堯臣;生年;張相國年譜;先相國少保公年譜;張至發(fā)孫;張至發(fā)曾孫;劉氏卒日;劉氏葬期

中圖分類號:I207.419? ? 文獻標識碼:A

十、摯友李堯臣的生年

路大荒先生撰《蒲松齡年譜》,于明崇禎十五年壬午(1642)之下有記載云:

摯友李堯臣生。

李堯臣《題王啟磊為高鳳翰繪南村圖卷》自注云:“康熙壬寅,年八十歲?!?[1]3

張景樵先生撰《清蒲松齡先生留仙年譜》,于李堯臣出生一事記載闕如。劉階平先生撰《蒲留仙松齡先生年譜》、盛偉先生撰《蒲松齡年譜》則沿襲了路大荒《蒲松齡年譜》的記載,將李堯臣的生年系于崇禎十五年壬午之下。

在羅敬之先生撰寫的《蒲松齡年譜》中,李堯臣的生年與路、劉、盛三《譜》不同,系于明崇禎十六年癸未(1643)。

蒲松齡的摯友李堯臣究竟出生于哪一年?是崇禎十五年壬午(1642),還是崇禎十六年癸未(1643)?

路大荒撰《蒲松齡年譜》系李堯臣生于崇禎十五年壬午,依據(jù)是他在此條之下列出的李堯臣《題王啟磊為高鳳翰繪南村圖卷》一詩的自注:“康熙壬寅,年八十歲?!笨滴跞梢?,為清康熙六十一年,公元1722年。

然而,自康熙六十一年壬寅(1722)往前逆數(shù),得到的結果卻是崇禎十六年癸未(1643)李堯臣一歲,即崇禎十六年是他的出生之年。也就是說,路先生在由康熙六十一年逆計李堯臣的歲數(shù)以確定其生年的時候,似乎在無意之間有點走神,他把八十個年份中的某一個漏數(shù)了,計數(shù)結果出現(xiàn)了一年的誤差。路大荒《蒲松齡年譜》系李堯臣生于崇禎十五年壬午(1642),系年是存在差誤的。

李堯臣《題王啟磊為高鳳翰繪南村圖卷》詩的自注畢竟是一條孤證。而且,李堯臣“康熙壬寅,年八十歲”的自注,提到的這個“八十歲”又恰好是一個整數(shù)。那么對這個整數(shù)而言,存不存在它只是一個約數(shù)而不是實指的可能性呢?

在只有這一條證據(jù)的情況下,這樣一種可能性是難以排除的。

所以,關于李堯臣生年的確定,關鍵問題在于有沒有可能尋繹出其他的證據(jù)來。那么,有沒有其他的證據(jù)存在呢?

有的。下面是我們尋繹到的一條新的證據(jù)——

唐加??傊骶?,藺開慶、袁愛琴主編的《淄川文化遺產(chǎn)》(文物卷),第六部分為對淄川博物館“館藏文物”的介紹,其中就收錄了由李堯臣撰文、畢海珖書丹、畢熠鐫字的《李儉墓志銘》的介紹與照片。其介紹文字寫道:

李儉墓志銘? 清代。長80.5厘米,寬45.5厘米,厚13厘米。銘文陰刻,楷書豎行。淄川名人李堯臣撰文,畢海珖書丹,畢熠鐫字。落款為“康熙五十八年己亥十一月十六日谷旦”。2010年出土于淄川原蔬菜批發(fā)市場院內(nèi)。[2]415

詢問友人楊海儒先生得知,淄川區(qū)原蔬菜批發(fā)市場坐落在三里溝附近,在淄川城的西北方向,當年地處淄川城外。由于照片尺寸和拍攝角度的原因,《淄川文化遺產(chǎn)》(文物卷)載錄的《李儉墓志銘》照片上的文字難以辨識。該書所列的“館藏文物”,收錄的是淄川博物館收藏的歷代文物,于三里溝附近出土的《李儉墓志銘》原件就收藏在淄川博物館。后來,該館的張洪玉女士因校箋《唐夢賚全集》的機緣與筆者相識。張女士得知筆者正在撰寫《蒲松齡年譜匯考》,遂盛情提供了據(jù)此《墓志銘》原石過錄的鈔錄件,因知此《墓志銘》原稱《自持二侄墓志銘》。

李堯臣撰寫的《自持二侄墓志銘》出土于原淄川城西北李儉的墓葬之中,對于其生年的確定具有重要價值且為人所不經(jīng)見,今將全文移錄于下:

自持二侄墓志銘

從叔約庵老人李堯臣撰

(乙)[己]亥三月十二日,二侄卒。其孤孝廣將以是歲冬十一月庀葬事,而乞余一言。嗚呼!余長侄八歲,而今翻志侄墓耶?慟忍言哉?而情又不忍不言,因輟涕而志之。

昔先君孝豐公,終鮮兄弟。惟堂兄弟四人,而伯、仲、季皆早歿,伯、季又乏嗣,惟二伯丈夫子一人,即二侄之父協(xié)中兄也。兄幼孤,育于余家。余與同臥起者十馀年,不翅同胞焉。后吾祖為置宅一區(qū),地二十馀畝,始別居于外,然朝夕常相見也。以故,余與協(xié)中兄交最親。協(xié)中兄有七子,侄其次也。

侄名儉,字自持。生而機警有心計,舉止異常兒。是時猶廩食全家,月糧或少遲,不免有借貸。侄獨知憂之,思日為少補?;蚴靶?,或捋菜;與群兒馳逐,而所得必多且好。父母異之。年十五六,即販鬻阛阓間。久而知人之情偽,物之貴賤,時之豐嗇,以故所居必倍售,而又以中信行之。父老皆喜,曰:“李氏子,真可與久處也?!彼煜嗯c合伙,而生意郁然矣。及分財之際,每先人后己,未嘗敢多以自與。然日計不足,歲計有馀,銖積寸累,敘置地五十馀畝、宅二區(qū),而家道始少完。

侄幼雖失學,然孝友天性,知大體,居家每約而不嗇。四時口寔,必力致于親,諸弟佐之,果核餅餌盈筐篚,客至則出而共啖之。高伯良嘗過余,曰:“昨自夏村歸,時(署)[暑]甚,投令兄少憩回。留飯,凡市頭可食之品畢具。及驚問,乃知為諸令侄所供甘旨也。自吾目所見,邑中諸大家,未能如此養(yǎng)親。若令侄,可謂孝矣。”余所聞于伯良者如是。

至其自奉,則終身省□,未嘗有鮮麗之服偶□自外,未嘗以一絲半線私與其內(nèi)子,故兄弟同爨者四十馀年而曾無間言。其居親喪也,三年不飲酒食肉,服除猶不改。至親長理諭,然后涕泣曲從。其分家也,雖田宅多出于二侄經(jīng)營,然必七分均分,曾無吝意。其葬親也,致客千馀人。此邑故大家所難者,而二侄以布衣竟得之,則其生平之與人交可知矣。晚年以德行舉為木鐸,屢辭不獲。然每委調(diào)處一事,必矢公矢慎,雖不能盡如人意,然內(nèi)及于心亦無負焉。尤盡心監(jiān)視粥(敞)[廠],措置有法,務使老少皆蒙寔意,無僵仆者。

余與二侄乃再從叔也,然事余恭敬有禮,不翅親叔。嘉時令節(jié),必延致于家,具美膳啖余。詢先世故事,娓娓不倦;日暮,躬撫余上驢,目送以歸。歲必再三,以為常。原其意豈有佗哉,蓋代其父懷吾祖之德,而思報之于余兄弟也。其存心篤厚又如此。

嗚呼!吾族本單寒,乃于數(shù)日間喪汝兄弟二人,況二姪尤吾家之良也!執(zhí)筆臨文,感念(嚋)[疇]昔,不自知涕洟之沾衿矣。生于順治八年十月初十日,卒于康熙(乙)[己]亥三月十二日,得年六十九。原配張氏,先二侄卒。子一人,孝廣也,繼配晏氏出。女子二,皆適名族。孫三人:泂、(翰)[瀚]、濯。其兆在圣水之陽,王氏舊墓也。王氏遷而二侄買用之,亦可謂不惑于世俗矣。

銘曰:“維鵲有巢,維鳩居之。后世發(fā)祥,未必不由于斯。何必皇皇,乞靈地師?青鳥家言,久矣為達人之所嗤?!?/p>

關于李堯臣所撰《自持二侄墓志銘》,有三事可說。

其一,康熙五十八年為公元1719年,歲次己亥;康熙三十四年為公元1695年,歲次乙亥?!蹲猿侄赌怪俱憽份d李堯臣的從侄李儉生于順治八年辛卯,即公元1651年,至康熙五十八年己亥“得年六十九”,因知《墓志銘》中的“乙亥”為“己亥”寫刻之誤。

其二,《自持二侄墓志銘》載,李儉的父親“協(xié)中兄”“幼孤,育于余家。余與同臥起者十馀年,不翅同胞焉。后吾祖為置宅一區(qū),地二十馀畝,始別居于外,然朝夕常相見也。以故,余與協(xié)中兄交最親”;李儉為“協(xié)中兄”的次子,李堯臣為其再從叔,“然事余恭敬有禮,不翅親叔”,“其葬親也,致客千馀人。此邑故大家所難者,而二侄以布衣竟得之,則其生平之與人交可知矣”。這說明在淄川李氏家族中,李儉父子與李堯臣關系十分密切。蒲松齡是李堯臣一生的摯友,他與李堯臣的族親李儉父子至少是彼此熟識,甚至也曾有過慶吊往來。

其三,李堯臣在《自持二侄墓志銘》中說“余長侄八歲”,可知康熙五十八年他撰寫此《墓志銘》時年齡為七十七歲。由康熙五十八年往前逆推,所得結果為崇禎十六年(1643)李堯臣一歲,即其出生于崇禎十六年癸未。

這個由淄川地下出土的《自持二侄墓志銘》得出的李堯臣生于崇禎十六年癸未(1643)的結論,與按李堯臣《題王啟磊為高鳳翰繪南村圖卷》詩的自注“康熙壬寅,年八十歲”逆推的結論是一致的。也就是說,李堯臣撰《自持二侄墓志銘》的出土,不僅可以證實其《題王啟磊為高鳳翰繪南村圖卷》詩自注“康熙壬寅,年八十歲”的“八十歲”是實指,不是約略言之,而且可以確證李堯臣的生年為崇禎十六年癸未。路《譜》、劉《譜》、盛《譜》云李堯臣生于崇禎十五年壬午,其事與史實未符,應予訂正。

十一、“《張相國年譜》”與張篤慶

張篤慶也是蒲松齡一生的摯友。路大荒先生撰《蒲松齡年譜》在言及張篤慶生年的時候,引錄了他所見到的一部《張相國年譜》:

崇禎十五年壬午……摯友張篤慶生。

《張相國年譜》:“崇禎十五年正月二十日巳時,曾孫篤慶生……” [1]3

從路先生所引這部《年譜》顯示的人物關系看,《張相國年譜》的譜主為張篤慶的曾祖張至發(fā)。張至發(fā)在明崇禎八年就任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崇禎九年任禮部尚書,加太子太保兼文淵閣大學士銜,為次輔;至崇禎十年加太子太傅銜,晉秩內(nèi)閣首輔,故稱相國?!稄埾鄧曜V》為何人所撰?作者與譜主是什么關系?在路大荒《蒲松齡年譜》中未曾見到相關的文字說明。

檢王紹曾先生主編的《山東文獻書目》一書,沒有找到這部《張相國年譜》的著錄?!渡綎|文獻書目》著錄的是與《張相國年譜》內(nèi)容、性質(zhì)完全相同,但書名卻不同的一種書:

先相國少保公年譜不分卷? (清)張篤慶編纂? 清初刻本(山藝作少保公年譜)? 山藝? 省圖 [3]142

此書的作者為蒲松齡的摯友張篤慶,同一種書而有兩個書名,其中山東省圖書館藏本題名為《先相國少保公年譜》,山東藝術學院的藏本題名為《少保公年譜》。

既然可以確認張篤慶為其曾祖張至發(fā)撰寫過年譜,而《山東文獻書目》和年譜綜錄類著述中也只是著錄了他所撰寫的這一種張至發(fā)的年譜,有理由認為張篤慶就是路先生所引的《張相國年譜》一書的作者。換句話說,《先相國少保公年譜》《少保公年譜》和《張相國年譜》,應該是稱名不同而內(nèi)容實一的同一種年譜著作。

路大荒先生曾任山東省圖書館副館長,而且在其修訂《蒲松齡年譜》的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他一直在山東省圖書館負責古籍部的古籍選購、鑒定與整理工作,他所看到、所引錄的也應該是其十分熟悉的山東省圖書館的藏本。那么此書的書名究竟是《先相國少保公年譜》,還是《張相國年譜》?

筆者數(shù)年前指導的文學碩士馬瑜理因撰寫博士學位論文,曾去山東省圖書館查閱張篤慶撰寫的這部書,并將她的鈔錄稿與拍攝的此書照片傳給了筆者。該書主要部分為張至發(fā)的年譜,后數(shù)葉為以札記形式載錄張至發(fā)佚事的《摭遺錄》。特別須要指出的是,在該書年譜部分結束的那一葉,即葉二十一的下半葉鈐有印章二,其一為方形印,鐫有陰文篆體“伴鶴翁”三字;其二為長方形印,鐫有陽文篆體“淄川路鴻藻珍藏親啟”九字。

孟鴻聲撰《路大荒先生年譜》云:“先生……諱鴻藻,字麗生、笠生,號大荒山人、大荒堂主人等,曾用名路愛范?!?[4]146據(jù)此年譜可知,“大荒”乃路先生之號,“鴻藻”則是路先生本名。大荒先生精通書法、篆刻,這兩枚印章極有可能即出自他本人之手。既然山東省圖書館館藏的這部書曾被路大荒先生珍藏過,可以肯定路《譜》所引錄的文字即出自此書。

就路《譜》引錄的《張相國年譜》而言,有二事須作訂正。

一是書名。山東省圖書館所藏此刻本的封面,題署為《先相國少保公年譜》,每葉版心于單魚尾之上題曰《相國年譜》。路《譜》稱其為“《張相國年譜》”,乃是在版心的書名簡稱“《相國年譜》”之前隨意添加了一個“張”字,其稱名甚不規(guī)范,應以該書封面題署為據(jù)更正為《先相國少保公年譜》。

二是所引文字。路《譜》引錄的文字,與原書內(nèi)容不同。山東省圖書館藏張篤慶《先相國少保公年譜》原文如下:

崇禎十五年壬午,公年七十歲……先是正月元旦,公前所患秘結下行變?yōu)闉a泄。上元少瘥,始能肅衣冠,拜天地。已而又患秘結不利。至二十日,正呻吟間,及巳刻,忽聞曾孫篤慶生,長孫紱所出也。公喜甚,不覺大笑有聲,喜極而氣舒,則腸胃通暢,而所患除矣。蓋向來日夜冀得曾孫,幸遂此愿,病體日漸平復。 ①

路《譜》將這一大段文字檃栝為“崇禎十五年正月二十日巳時,曾孫篤慶生”十七字,與張篤慶撰《先相國少保公年譜》原文大異。若不加訂正,對后來者而言,極易在稱引的時候以訛傳訛。

關于張篤慶與張至發(fā)的親屬關系,路《譜》在引錄“《張相國年譜》”(應訂正為《先相國少保公年譜》)明言張篤慶為張至發(fā)曾孫之后,在自己的表述文字中卻出現(xiàn)了不審之誤。路先生寫道:

按:張篤慶字歷友,號昆侖山人,淄川人,明大學士張至發(fā)孫。[1]3

張篤慶《厚齋自著年譜》中有如下記載:“九世為余曾祖,相國、少保公諱至發(fā),字圣鵠,號憲松……累官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余王父恩選明經(jīng)公,少保公仲子也,諱泰象,字仲開。” [5]2-3是知張至發(fā)乃張篤慶的曾祖父,其祖父為張?zhí)┫蟆?/p>

路《譜》說張篤慶是“明大學士張至發(fā)孫”,這一偶然的筆誤后來竟以訛傳訛,引發(fā)了連鎖反應。如劉階平《蒲留仙松齡先生年譜》寫道:

篤慶字歷友,號昆侖山人,明大學士張至發(fā)孫。[6]27

盛偉《蒲松齡年譜》亦云:

張篤慶……淄川名士張紱之子,明大學士張至發(fā)之孫。[7]3357

劉《譜》和盛《譜》的記載,很明顯是沿襲了路《譜》介紹張篤慶和張至發(fā)的親屬關系時出現(xiàn)的偶然之誤。路《譜》、劉《譜》、盛《譜》的這一錯誤同出一源,應一并加以訂正。

十二、劉氏的卒日與葬期

蒲松齡的妻子劉氏因病卒于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年七十一,研究者對此沒有異議。然而,在劉氏病卒的日期和下葬時間的問題上,研究者則存在不同的認識。

關于劉氏病卒的具體日期,路大荒先生撰《蒲松齡年譜》有如下記載:

康熙五十二年癸巳……中秋,劉孺人與女及諸婦把酒語,刺刺至午漏,翌日而病,榻上呻吟四十余日,至九月二十六日卒。[1]60

盛偉先生撰《蒲松齡年譜》,與路《譜》記載相同。但臺灣出版的三種蒲松齡年譜與路《譜》、盛《譜》說法不一,在劉氏去世時間一事上存在異說。

張景樵先生撰《清蒲松齡先生留仙年譜》記載:

八月二十六日,先生妻劉氏卒,年七十一歲。[8]97

劉階平先生撰《蒲留仙松齡先生年譜》寫道:

夫人劉孺人暮年多病……是年秋八月中秋與女及諸婦把酒語,刺刺至午夜。翌日而病,未遽怪也。逾數(shù)日,憊不能起,始共憂之……諸兒市巴絹作殉衣方成,二十六日尚臥理家政,燈方張,頻索衣曰:“我行矣。他無所囑,但無作佛事而已。”俄而氣絕。[6]119-120

羅敬之先生撰《蒲松齡年譜》云:

八月二十六日,夫人劉氏卒,年七十一。[9]226

也就是說,路《譜》、盛《譜》以為劉氏病卒日期為康熙五十二年九月二十六日;張《譜》、羅《譜》認為時間為該年八月二十六日;而劉《譜》顯然是有些含糊其辭,因為作者未能在兩說之間作出明確的判斷,存在故意含混劉氏病卒的具體月份之嫌。

關于劉氏病卒的記載,最為詳盡的史料是蒲松齡撰寫的《述劉氏行實》:

劉氏,蒲松齡妻也……暮年多病,歲數(shù)作。自童時有腹塊不為害;而六旬后,與年俱長;至七十,兩肋皆癥瘕,一作則頭眩心痗,不一狀,然三五日輒已。癸巳七十有一,中秋與女及諸婦把酒,語刺刺至午漏;翌日而病,未遽怪也。逾數(shù)日,憊不起,始共憂之。體灼熱可以炙手,醫(yī)投寒涼,熱益劇。曰:“世盡庸醫(yī),無益,徒自苦,不復藥矣?!敝T兒為市巴絹作殉衣,方成;二十六日尚臥理家政,燈方張,頻索衣曰:“我行矣!他無所囑,但無作佛事而已?!倍矶鴼饨^。三日具殮,容貌如生。[10]1307-1309

因為《述劉氏行實》沒有明言劉氏病卒的具體月份,張《譜》、羅《譜》據(jù)其文意推測,于是出現(xiàn)了劉氏卒于“八月二十六日”之說。

云劉氏夫人卒于“八月二十六日”其實是一種誤測。因為張元《柳泉蒲先生墓表》碑陰明確記載:“母……卒于康熙五十二年九月二十六日未時?!?[10]3436蒲箬《清故顯考、歲進士、候選儒學訓導柳泉公行述》也說:“癸巳,有老樂詩十八首,不能盡載……是歲九月,我母先朝露矣。” [10]3440兩種史料俱云劉氏卒于康熙五十二年九月,可謂言之鑿鑿。而細檢《述劉氏行實》“中秋……翌日而病,未遽怪也。逾數(shù)日,憊不起,始共憂之”數(shù)語,可知劉氏于這年的八月十六日發(fā)病,至“數(shù)日”之后病勢轉重,此后又經(jīng)過服藥調(diào)理無效、“市巴絹作殉衣”等事,至其病卒當已經(jīng)超過發(fā)病以來的十日之期。《柳泉蒲先生墓表》碑陰與蒲箬《清故顯考、歲進士、候選儒學訓導柳泉公行述》的記載,與《述劉氏行實》所敘的日期并無矛盾可言。所以筆者認為,關于劉氏病卒的日期,路《譜》、盛《譜》所持的“九月二十六日”之說是,張《譜》、羅《譜》的“八月二十六日”之說與史實未符。

劉氏卒于康熙五十二年九月二十六日,可謂板上釘釘,事無可疑,那么其下葬又在此年的何月何日呢?

關于劉氏殯葬的日期,路大荒撰《蒲松齡年譜》未列專條記敘,僅在劉氏病卒一條之下引蒲松齡《述劉氏行實》云:“歿后,周身具備,乃于十月十五日午時葬焉?!?[1]3

諸種《蒲松齡年譜》中,正文敘及劉氏葬期的為張景樵《清蒲松齡先生留仙年譜》和劉階平《蒲留仙松齡先生年譜》。張《譜》云:

八月二十六日,先生妻劉氏卒……十月十五日歸葬。[8]97

劉《譜》也有如下記載:

夫人劉孺人……歿后周身皆備,乃于十月十五日午時葬焉。[6]119-120

也就是說,此前的研究者,幾乎是眾口一辭地說劉氏下葬的日期為康熙五十二年的十月十五日。這樣的說法,究竟存在不存在問題呢?

筆者以為是存在問題的,因為與當時的史實并不相符。

首先,我們看蒲箬等《祭母文》的記載:

嗚呼!我母之棄兒輩,三閱月矣,而竟不復返耶!……依古禮三月而葬,不敢久停母柩,明日將厝我母于佳城。預為祖祭,在天其有靈乎!” [10]3443-3444

在劉氏安葬的前一天,其子蒲箬等寫成《祭母文》,并持誦此文拜祭于其母劉氏的靈幃之前。按蒲箬等人的說法,殯葬其母劉氏依據(jù)的是“三月而葬”的古禮,而且《祭母文》中明言,其母下葬的時間是“我母之棄兒輩,三閱月矣”。所謂“三閱月”,意思是經(jīng)歷了三個月。劉氏于九月二十六日病卒之事前面已有考辨,如果說至十月十五日就已殯葬入土,實際上距其去世連一個月的時間都不到,蒲箬又怎么可能在殯葬的前一天說出“我母之棄兒輩,三閱月矣”的話呢?

問題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出在路大荒先生鈔錄蒲松齡《述劉氏行實》時出現(xiàn)的一處事關重大的脫漏之誤上。

今路編《蒲松齡集》本《聊齋文集》卷八、盛編《蒲松齡全集》本《聊齋文集》卷七所收錄的《述劉氏行實》一文,于劉氏的葬期俱云“乃于十月十五日午時葬焉” ① ,與蒲箬等《祭母文》“我母之棄兒輩,三閱月矣”之說不合。種種跡象表明,路編、盛編《聊齋文集》中的“乃于十月十五日午時葬焉”一語,皆為“乃于十二月十五日午時葬焉”的脫漏之誤。

不同版本的《聊齋文集》,可以說明、印證路編、盛編《聊齋文集》的這一脫漏之誤。

國家圖書館藏有一部《聊齋文集》鈔本,筆者在數(shù)十年前曾作過考察,考得此鈔本的編訂者為清代新城人耿士偉 [11]64-73。在耿士偉編訂本《聊齋文集》卷六,同樣收錄了《述劉氏行實》一文,但文題不同,題作《元配劉孺人行實》。關于劉氏下葬的日期,此《元配劉孺人行實》云“乃于十二月十五日午時葬焉”,與路編、盛編兩種《聊齋文集》的說法迥然不同。

由路大荒提供資料,趙苕狂編輯的《聊齋全集》,1936年10月由上海世界書局出版,其中也有《聊齋文集》部分。經(jīng)考察,這部《聊齋全集》本的《聊齋文集》同樣為耿士偉編訂之本,其中《元配劉孺人行實》的文字與國家圖書館藏《聊齋文集》鈔本相同,作“乃于十二月十五日午時葬焉” [12]27。

事實其實很清楚,路大荒先生早年所見的《元配劉孺人行實》一文,關于劉氏葬期的記載為“乃于十二月十五日午時葬焉”;但是后來在他編訂《蒲松齡集》時,收入《聊齋文集》的《述劉氏行實》一文,“十二月”中的“二”字被路先生鈔漏,變成了“十月”,而路先生由于沒有進行文字的???,所以他沒有發(fā)現(xiàn)路編《蒲松齡集》中這一處脫漏之誤。

上世紀九十年代盛偉先生編訂《蒲松齡全集》本《聊齋文集》時,雖然見到了耿士偉編訂的石印本《聊齋先生遺集》和世界書局本的《聊齋文集》,但他在《述劉氏行實》的??庇浿凶髁诉@樣一個說明:

《述劉氏行實》,筆者??睍r所能見到的版本,除路編《聊齋文集》外,只有耿氏《聊齋先生遺集》及世界書局《足本聊齋全集》,但這兩個印本,其所收錄該文的底本質(zhì)量很差,實不足用以???。我細細校對一下,其文與路編《聊齋文集》所收錄者,有三十余處異文或似是而非的詞語。其差異處,文字都不如路編《聊齋文集》精當,我懷疑可能為后人動過手筆,故不再以其作校勘。[10]1309-1310

說來真是可惜,在盛先生所說的“三十余處”異文中,就包括這處“十二月”與“十月”的異文。在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異文的情況下,這一事關重大史實的文字卻被盛先生以為文字“不如路編《聊齋文集》精當”,“懷疑可能為后人動過手筆”為由輕輕放過了,于是盛編《蒲松齡全集》也就因襲了路編《蒲松齡集》這一處重要的脫漏之誤。

說路編、盛編《述劉氏行實》中的“十月”為“十二月”的脫漏之誤,除了兩種耿士偉編《元配劉孺人行實》中的重要異文之外,同樣可以找出相關史料來訂正路編、盛編本《聊齋文集》中的這一處訛誤。

路編《蒲松齡集》附錄的《蒲柳泉先生年譜》,于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之下引錄《述劉氏行實》一文,其原文亦作“乃于十二月十五日午時葬焉” [13]1807。這可以說明路先生1957年改訂《蒲柳泉先生年譜》時,其所依據(jù)的《述劉氏行實》一文還沒有出現(xiàn)脫誤。

盛編《蒲松齡全集》本《聊齋詩集》卷五,癸巳年(1713)下有《二十六日,孫立德不忘祖妣初度,歸拜靈幃,因與慟哭》七絕一首,詩云:“逢君初度淚潸潸,何遽乘云去不還?猶憶去年今日里,共將杯酒祝南山?!?[10]1937作者的長孫蒲立德本年在外設帳授徒,因為記得十一月二十六日是祖母劉氏的誕辰,于是在這一天請假回家,“歸拜靈幃”,所以蒲松齡寫下這首七絕記載此事。蒲立德十一月二十六日“歸拜靈幃”,這同樣是劉氏尚未殯葬的重要佐證。如果劉氏早在這年的十月十五日就已經(jīng)下葬,那么蒲立德十一月二十六日回來拜祭祖母也就沒有什么“靈幃”可拜,他恐怕只能到蒲家莊東南的墓地去拜新阡了。

以上種種事實,皆可證路編、盛編兩種《述劉氏行實》文中,“乃于十月十五日午時葬焉”一語為“乃于十二月十五日午時葬焉”之誤。當年路大荒先生不審,在其編訂的《述劉氏行實》中出現(xiàn)的這處脫文,是形成這一錯誤的根本原因;盛偉先生編訂《聊齋文集》時則置相關異文于不顧,沿襲了路本的這一處錯訛。后出的張、劉、羅諸《蒲松齡年譜》或徑言此事,或引錄出現(xiàn)錯訛的《述劉氏行實》而不作審核辨析,于是出現(xiàn)了劉氏夫人下葬日期為康熙五十二年十月十五日的載記之誤。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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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清]蒲松齡.蒲松齡集[M].路大荒,整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責任編輯:朱? 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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