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

摘? 要：借鑒語言景觀的研究理論和研究方法，實地調查了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首府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情況，從南寧市商店名的語符類型與語符搭配、語音特征兩方面對其進行了探討，并分析了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中存在的拼寫和翻譯等不規(guī)范現象。

關鍵詞：南寧市;語言景觀;語言規(guī)范

“語言景觀”近二十年來逐漸成為社會語言學的一個熱門的研究領域。它最經典、被引用最為廣泛的定義是：“公共路牌、廣告牌、街名、地名、商鋪招牌以及政府樓宇的公共標牌之上的語言，共同構成某個屬地、地區(qū)或城市群的語言景觀”[1]。語言景觀研究涉及語言學、符號學、社會學和心理學等諸多學科，其研究范式也日益體現出跨學科特征，并受到越來越多學者的關注。

一般來說，語言景觀研究首先要將語料劃分為官方標牌和私人標牌兩大類，官方標牌指政府設立的以代表政府立場和行為的標牌，如路標、街名、建筑名、交通指示牌或旅游景區(qū)標牌等，也稱自上而下的標牌;而私人標牌則指私人或企業(yè)所設立的以介紹商業(yè)信息為目的的標牌，如店名、廣告牌和海報等，也稱自下而上的標牌，主要體現制作者的個人喜好和需求，通常呈現出多樣化的語言表現形式[2]。本文實地調查了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首府南寧市的語言景觀情況，從私人標牌語言形式入手，考察商店名稱的語符組合等語言特征及該類語言景觀所反映的社會語言狀況;借鑒場所符號學理論，研究該類語言景觀中存在的多語現象，同時立足于國家和廣西語言文字政策相關法規(guī)，探討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中存在的不規(guī)范現象。

一、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

在我們所搜集的語料中，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內容主要為商店標牌、商場指示牌、廣告牌等，調查范圍包括南寧市萬象城、航洋國際城、地王大廈、朝陽廣場、中山路一帶老街老巷等重要商業(yè)街區(qū)。共拍攝照片824張，從照片中分離出來的獨立的標牌名共計1037個，這些圖片上的語言文字狀況基本上能反映出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的概貌。

（一）南寧市私人標牌的語符搭配

語符作為書寫系統(tǒng)的基本文字單位，是代表詞、音節(jié)和語音的、寫出來的或印刷而成的可以看見的符號[3]。下面主要考察南寧市私人語言標牌上語符的搭配比例、種類、字體大小以及位置的擺放等內容。

本次調查共收集到南寧市自下而上的語言景觀標牌語符1037個，其中，漢字與英文搭配使用的有515個，純漢文323個，純英文83個，漢字與拼音搭配使用的62個，漢字、拼音和英文搭配使用的23個，其他語符搭配使用的31個，主要包括漢字、英文、拼音、少量的數字、符號和極少量的韓文、壯文、柬埔寨文等形式。具體情況如表1所示：

南寧市作為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的首府，是中國—東盟博覽會的永久舉辦地，也是“一帶一路”戰(zhàn)略下中國面向東盟開放的重要門戶城市，與國外尤其是“一帶一路”沿線東盟十國交流頻繁。就此而言，南寧市的全球化水準、國際化程度理應較高，其語言景觀所采取的語符搭配形式也應豐富多樣，不過，我們這次私人語言標牌調查卻并未證實這一點。甚至可以說，南寧市的私人標牌名的語符搭配形式內容不夠豐富，彰顯中國—東盟博覽會舉辦地特色的創(chuàng)新性也不夠突出。這從表1的統(tǒng)計數字就可以看出來，1037個標牌名中包含外文的共有634個，占到總數的61.2%，其中帶有英文的高達631個;漢字與除英文、拼音以外的語符搭配數量很少，僅占所有標牌名的2.9%。雖然標牌名中也包含有韓文和柬埔寨文，但數量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一方面說明了英語的使用在南寧市的私人語言景觀中占據絕對優(yōu)勢，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其他語言形式尤其是東南亞國家語種的嚴重缺失，與南寧作為面向東盟的區(qū)域國際中心城市的地位是不相符合的。

我們還將位于南寧市中心的老商業(yè)街和城東的新商業(yè)街，即朝陽商圈和萬象城商圈兩大商業(yè)區(qū)的語言標牌的語符搭配模式分別進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2、表3所示：

從表2可以看出，在萬象城商圈的109個標牌名中，僅有2個純漢文標牌，占1.8%;帶有英文的共107個，占總數的98.2%，其中純英文標牌占14.8%，漢字與英文搭配使用的標牌占80.7%。從表3可以看出，在朝陽商圈的481個標牌名中，純漢文標牌的比例相當高，占到總數的44.7%;帶有英文的標牌有226個，占總數的47.0%，其中純英文標牌占3.3%，漢字與英文搭配使用的標牌占41.4%。一般而言，新興商業(yè)區(qū)多為高端餐飲、服飾及國際品牌集中匯聚之地，是一座城市年輕、時尚、潮流的代表，使用帶有外文字符乃至純英文語符的標牌更能體現城市的現代化以及與國際接軌的程度。而傳統(tǒng)老商業(yè)區(qū)作為城市最早的商業(yè)中心，是其現代化的歷史見證和文化積淀的組成部分。一方面，很多老字號店鋪的經營已有很長的歷史，使用純漢字尤其是繁體字可以更好地凸顯老街的歷史文化氣息;另一方面，多數店鋪的經營規(guī)模和門面較小，只有選用純漢字招牌才能更好地適應門面。兩相比較之下，可以看出萬象城商業(yè)標牌使用英文的比例遠高于中山路一帶（即朝陽商業(yè)圈），國際化水平更高，而中山路一帶的商鋪很多都是從事小吃或中低檔服裝的經營，消費者多為南寧普通市民，純漢字標牌的比例較高。這充分體現了兩大商圈在南寧城市發(fā)展中的不同定位。

我們可以將包含英文詞匯的標牌名劃分為四類：第一類是完全直譯型，如“覓味find taste”，這類翻譯的好處是一一對應，但有時卻稍顯死板，如“壹杯時光 One cup time”;第二類是意譯型，意譯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彌補直譯的缺陷，如“墨攻TATTOO”，由英文可以知道這是一家紋身刺青店，而如果直譯為“BLACK POWER”，則會讓人不知所云;第三類是漢字擬音型，即標注與漢字讀音相似的英文字符，如“hotata 好太太”，該英文語符若不與其后的漢字品牌名搭配閱讀，則會令人不知所云，多是出于美化商店牌匾或吸引消費者注意力的需要;第四類是英文，與第三類標牌的手法相反，這一類是英文擬音型，即標注出與英文單詞讀音相似的漢字，如“DAPHNE達芙妮”。無論采用漢字擬音，還是英文擬音型語符搭配模式，都有助于消費者記住店名，即便這些標牌的英文形式并無實際的意義，也不能提供店鋪的信息。

拼音一般用于商鋪的屬名，屬名是體現該商業(yè)單位特征的因素之一，也是最不易翻譯成英文的語符組成部分。因此，能夠成為某些店鋪區(qū)別于其他商鋪的標識。在我們搜集的漢字、拼音和英文搭配使用的23個標牌名中，如“金逸紅星電影城JINYI HONGXING CINEMAS”中的“JINYI HONGXING”就屬于這一類。而在國際化程度不斷提高的今天，商家則更傾向于采用漢字與英文搭配的形式，只有在面對屬名不易翻譯成英文的情況下，商家才會考慮采取漢字、拼音加英文搭配的形式，或者直接利用屬名漢字擬音，生造出新的英文單詞來代替拼音，如“湘桂集團SUNGAIN GROUP”和“ROBAM老板”。

最后，再來看看語符字體的大小與擺放問題。由于不同地點面對的消費人群不同，商家往往會考慮在不同語符字體的大小與擺放位置方面下一番心思，力求做到突出重點，達到面向特定的消費人群進行廣告宣傳的效果。我們的調查發(fā)現，小吃類商鋪的標牌名上，漢字明顯比其他語符的字體更大也更顯眼，如“食巢扒王Dinest King”;而經營潮流品牌的商店如服裝店和鞋店等的標牌，商家則將英文字體設置得比漢字字體大許多，姑且認為原因在于能夠提升商鋪的檔次，如“意爾康 YEARCON”“GEMATU 格瑪圖”。

（二）南寧市私人標牌的語音特征

商家的經營效益不僅取決于產品質量和服務口碑，還與其店名有一定的關系。如果店名在音節(jié)數量和韻律方面的語音特征能夠方便消費者記憶，那么，相對其他市場競爭者而言這將會成為一個不小的優(yōu)勢。商店名包括漢字、英文、符號及數字等語符形式，因此，我們按照國際音標來計算英文字符的音節(jié)數量，如“Today”計作兩個音節(jié);而阿拉伯數字則以漢語拼音標準來計算音節(jié)數量，例如“0”計作一個音節(jié)，“12”計作兩個音節(jié);符號則視其漢語讀音來計算音節(jié)，例如“Ω”（歐姆）計作兩個音節(jié)。下面就來看看南寧市商店名的音節(jié)數量與語音特征，具體如表4所示：

從表4可以看出，南寧市商店名的音節(jié)長短不一，音節(jié)數量差別很大。最短的為單音節(jié)，如“鏡”和“播”。音節(jié)短雖然便于大眾說、記，但由于音節(jié)數量有限，所能傳遞的信息量少，有時并不能提供足夠完整的信息，容易讓人不知所云，不利于向消費者了解該商店的經營范圍，如單音節(jié)店名“洞”就是如此。

相比而言，雙音節(jié)、三音節(jié)、四音節(jié)和五音節(jié)店名既滿足了信息量的傳遞條件，又有助于消費者的記憶和表達，因而受到眾多商家的青睞。本次搜集的雙音節(jié)、三音節(jié)、四音節(jié)和五音節(jié)四類商店名加起來要占到所搜集語料的71.5%。其中，四音節(jié)的店名占比例最高，占總數的25.1%;雙音節(jié)店名也占到總數的10.6%。其原因是在于雙音節(jié)奏的商店名瑯瑯上口，其本身所特有的韻律正好符合漢民族追求對稱的審美需求。四音節(jié)的店名如“迷尚甲藝”等，二二節(jié)奏，韻律感較強。同時，三音節(jié)和五音節(jié)的商店名占的比重也很大，分別占總數的23.0%和12.8%，名列第二和第三。像傳統(tǒng)老字號的商店就偏愛使用三音節(jié)的店名，如“國醫(yī)堂”“雅風閣”。

另一方面，六、七音節(jié)乃至更多音節(jié)的商店名，雖然傳遞的信息量足夠詳細，卻不利于大眾記憶和完整表達。有些商家出于強調經營產品特色和主打品牌的需要，起了很長的店名，如“日月潭雪花臺式冰品復合餐廳”“口口鮮第一鐵板魷魚專賣店”“東南亞國家?guī)资N野生靈芝專賣店”等。如果將店名縮短為“日月潭”“口口鮮”和“野生靈芝”的話，那么商家的品牌特色將不能夠很好地顯示出來。

二、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不規(guī)范現象

經調查發(fā)現，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中存在一些不規(guī)范現象，主要體現在拼寫不規(guī)范、翻譯不規(guī)范、用字不規(guī)范三個方面。

（一）拼寫不規(guī)范

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中出現了一些比較明顯的漢語拼音拼寫錯誤。例如“翁山”的拼音為“WENSHAN”，而正確的拼音應當是“WENGSHAN”;“八個必須”的拼音為“BA CE BI XU”，而正確的拼音應當為“BA GE BI XU”。

此外，還存在拼音分寫不規(guī)范現象。《漢語拼音正詞法基本規(guī)則》明確規(guī)定：“拼寫普通話基本上以詞為書寫單位?！比纭叭A夫暴風雪”的配注為“HUA FU STORM”，“HUA FU”沒有連寫，其正確拼音分寫應該為“HUAFU STORM”;同樣的，“廣大眼鏡城”的正確拼音分寫應為“GuangDa Glasses”。

（二）翻譯不規(guī)范

以教育部語言文字信息管理司組編的《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指南》為參照標準，可以發(fā)現，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中的英文翻譯也存在諸多問題。

1.翻譯錯誤

在調查中，我們發(fā)現，有些私人標牌的英文翻譯，竟然與要表達的本來意義相反，真是南轅北轍。例如某商場提示牌“非工作人員請勿入內”，其英文翻譯是“THE STAFF IS NOT ALLOWED”，而這句英文的中文意思是“工作人員不允許入內”，讓人忍俊不禁，其正確譯法應為“STAFF ONLY”。此外，青秀區(qū)金洲路一帶某小區(qū)地下停車場入口的“ENTER”，應為“ENTRY或ENTRANCE”。

2.翻譯不符合英語習慣

部分中英搭配標牌上的翻譯顯然是一種“中式英語”，不符合英語國家的語法規(guī)則與使用習慣。例如：將果皮箱翻譯為“FRUIT PEEL BOX”，將“垃圾請放入此處”翻譯為“The garbage please put here”，雖然與漢語一一對應，但其實并不合乎英語國家的思維習慣。

3.英文標點符號缺失

一般來說，標牌上的英文句尾不使用標點符號，分句或平行短語之間使用逗號，但結構完整的長句結尾處可用句號。在調查中，我們發(fā)現某商場扶梯的指示牌上使用的英文長句并沒有使用逗號斷句，這樣一來很容易造成顧客的理解誤差。

4.字母大小寫不當

《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指南》的編寫和使用說明規(guī)定，短語和短句英文譯文可以選擇全部字母大寫或者所有單詞的首字母大寫、其他字母小寫的方式，長句則采用所有單詞首字母大寫，3個及3個以下字母組成的虛詞全部小寫的方式。在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標牌中，出現了該小寫的字母大寫、該大寫的字母小寫的情況。例如：“Please Flush The Toilet After Use”，此句中的“The”應為小寫“the”;又如：“Close the door behind you”“cosmetic area”，這兩個標牌上除“the”外，其他每個英文單詞首字母都應該大寫。

（三）用字不規(guī)范

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中出現了一些用字不規(guī)范的現象，主要存在于部分商店名招牌或廣告中使用了繁體字或錯別字。

1.使用繁體字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第十七條指出：“本章有關規(guī)定中，有下列情形的，可以保留或使用繁體字、異體字：（一）文物古跡;（二）姓氏中的異體字;（三）書法、篆刻等藝術作品;（四）題詞和招牌的手書字;（五）出版、教學、研究中需要使用的;（六）經國務院有關部門批準的特殊情況?！背酥?，其他情況都應當使用規(guī)范漢字。南寧一些商店招牌及廣告牌卻沒有很好地遵守這一規(guī)定，如“南鴨榜”“停車收費，3小時內10元，超1小時內加5元”等。這些招牌大多出現在南寧市中山路一帶的老街區(qū)。我們理解商家使用繁體字的意圖是想通過營造一種歷史悠久的老街氛圍來吸引消費者，然而這種做法并不符合國家語言文字法的相關規(guī)定，同時繁、簡字體混搭也會顯得不倫不類。

2.錯別字

一些商店標牌、廣告牌上存在著錯別字。例如西鄉(xiāng)塘區(qū)農院路美食街的“卷同粉”“食得爽酸野”“現榨耶汁”等，正確的漢字應為“卷筒粉”“食得爽酸嘢”“現榨椰汁”。

城市語言景觀是市民和城市外來者的信息載體，它既是國家和地方語言文字法規(guī)推廣、實施的主陣地，也是一個城市語言服務體系建設工作的重要體現?？傮w而言，南寧市私人標牌語言景觀尚存在一些不規(guī)范現象，也存在地域民族特色不夠突出、東盟元素不夠鮮明等問題，這或多或少都將影響其作為“一帶一路”戰(zhàn)略下面向東盟開放門戶的城市地位。我們相信，隨著南寧市城市文明進程的提速、國際化程度的提高，其語言景觀體系的構建將會越來越健全、越來越完善。

參考文獻：

[1]Landry R.，Bourhis R.Y.Linguistic Landscape and Ethnolinguistic Vitality：An Empirical Study[J].Journal of Language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7，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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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教育部語言文字信息管理司組編.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指南[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