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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報》與郭沫若佚文※

2019-08-01 03:37:40金傳勝
關(guān)鍵詞:紅魚卜辭田中

金傳勝

內(nèi)容提要:新發(fā)現(xiàn)滬上小報《晶報》曾刊載郭沫若與張丹斧、葉玉森的往來書信,揭橥了郭沫若與小報文人因“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而頻通詩函、切磋學(xué)藝的一段交游史,展示了郭沫若文學(xué)與學(xué)術(shù)交往的另一側(cè)面,呈現(xiàn)了旅日期間郭氏在古文字研究方面卓然成家的背后“故事”。郭、張、葉三人能跨越新舊兩派之壁壘與畛域,就共同的學(xué)術(shù)興趣而刮摩淬勵的文壇舊事,堪稱一段佳話。

《晶報》作為民國時期上海的一份著名小報,以其創(chuàng)始早、銷量廣、發(fā)行時間長而被稱為“小型報的巨擘”,與《金剛鉆》《福爾摩斯》《羅賓漢》并稱小報界的“四大金剛”。該報本系《神州日報》附刊,1919年3月3日始獨立發(fā)行,先為三日刊,后改為日刊?!毒蟆返闹饕獌?nèi)容為四個方面,其一是廣告,其二是社會新聞,其三為時事政治,其四是通俗文藝作品。其文藝內(nèi)容以小說和小品文等趣味性消遣文字為主,網(wǎng)羅了袁寒云、周瘦鵑、包天笑、張恨水等著名文人。據(jù)鄭逸梅所述,《晶報》的主持者對外一切由余大雄負責(zé),對內(nèi)則由張丹斧負責(zé)。張丹斧,原名張扆,又名延禮,字丹斧,別署丹翁,原籍江蘇儀征。他是南社社員,“生平著作雖多,但什九為游戲文章和打油詩”,時人贈以“文壇怪物”的徽號。早年主編《新聞報》副刊《莊諧叢錄》,后轉(zhuǎn)入小報界,任《繁華報》《大共和日報》《神州日報》主筆,兼為《上海畫報》《小日報》《世界小報》等報刊的特約編撰。他不僅與同鄉(xiāng)的李涵秋、畢倚虹等文人相熟,而且和胡適等文化名流亦有過從。

近日筆者在查閱《晶報》時,發(fā)現(xiàn)其中刊有郭沫若的多篇集外文字,包括書信、舊體詩等,茲一并披露于此,并試作考釋。

1933年6月22日至24日,《晶報》連載署名“郭沫若”(此文署名郭沬若,原刊用“沬”之處現(xiàn)并改成“沫”,不再另作說明)的一封長函《致丹魚》,隨文添加了編者注。茲酌加整理,轉(zhuǎn)錄全文如下:

(郭沫若先生自日本千葉縣寄來一函,乃與在下及紅魚先生談龜甲文字者,即寶藏原跡,別錄副本,載之本晶,以饗同道。丹注。)

紅魚丹斧兩先生惠鑒:友人寄來五月廿七日及廿九日《晶報》各一份,得見兩公對于拙著有所評騭,甚為快意,惟紅魚先生謂余“強認(rèn)羊甲為狗甲,則好奇之過”。微覺于私意有未當(dāng)。蓋事本不奇,仆實無緣強好也。今于拙說有未盡處,略為左右敷陳之。

考“羊甲”之釋,創(chuàng)于羅氏,然于卜辭,凡所謂“羊甲”之羊,均作若,無一作羊者。而從羊作之字,如、如、如羞、如義、如美、如、如、如、如、如、如、如、如等,無慮3百數(shù)十見亦無一從作。(有字,在前編卷一第三十六頁三片,乃敬字,羅誤釋為羞,有字,乃地名多見,字未可識,羅強釋為羔,自不能據(jù)為典要。)本此可知,羊?qū)嵟腥欢?,羅以為羊者,乃因胸中先有陽甲之成見,以字形略類,故拜借趙高故智以為比附,別無根據(jù)也。

(丹案,郭先生名滿全球,葉先生胸羅萬卷,我就這門瞎說八道幾陣,引得好稿子來,歡迎極矣。頑學(xué)問的先生們,等著飽眼福罷。)

(丹案:郭先生驗出敬字上之狗雙耳朵,不許羊角專美,絕頂天才,鑱破造化,可愛哉。而“及”“節(jié)”“句”“糾”誠非二物,然則亦甚合訓(xùn)詁。我對此說,允無間然,但我研究卜詞,造詣至淺,于文字義例,所最心折,向惟葉紅魚董作賓兩先生。不知兩先生對此尚有異議否?至白袍小將金祖同先生,正躍躍欲試,其亦不知作何感想也。)

(丹案:郭先生新著金文一書,余老友黃葉翁購而讀之,非常欽佩,屢向我言其奇妙。惜書店此書賣罄,無從購看,殊△想也。)

顯然這是郭沫若1933年6月14日寫給紅魚、丹斧兩位先生的書信。時在日本的郭沫若讀到友人寄來的5月27日、29日的《晶報》,因“兩公對于拙著有所評騭,甚為快意”,然對紅魚先生的評騭不以為然,故投書二人,陳述己見。所謂“拙著”當(dāng)指《卜辭通纂》。該書考釋出了河亶甲(戔甲)、沃甲(學(xué)界多釋為羌甲,郭釋為狗甲)和陽甲三位殷王。

丹斧、丹均指張丹斧,紅魚則應(yīng)是葉玉森。葉玉森字葒漁,別號紅魚、紅漁等,江蘇鎮(zhèn)江人,南社成員、古文字學(xué)家。早年從政,宦游既倦,乃于1930年應(yīng)交通銀行秘書之聘,公事之余,仍致力于甲骨文研究,直至不幸病逝。郭沫若1933年6月11日致田中震二信函中寫道:“《晶報》有二頁載丹翁與洪漁二位評論《通纂》文字,乞暫假一閱,擬作覆?!边@表明郭氏所謂的“友人”可能是田中震二。

查5月出版的《晶報》,果在27日、29日登有署名“丹翁”的《致紅魚先生》和署名紅魚的復(fù)信《復(fù)丹翁先生》。原來,葉玉森購閱了郭沫若關(guān)于甲骨文的著作《卜辭通纂》,對于郭沫若的部分釋文持有異議,因而與張丹斧談及。張丹斧復(fù)函研討,認(rèn)為“如郭先生再加充分訓(xùn)詁之證據(jù),吾人亦可從其說也”。葉在《復(fù)丹翁先生》中首先稱許“郭沫若氏之《卜辭通纂考釋》,綴合殘片,搜集異辭,厥功甚偉”,繼而認(rèn)為“惟強認(rèn)羊甲為狗甲,則好奇之過”,并進一步舉明義士《殷虛卜辭》之例闡述自己的觀點。郭函堅持《卜辭通纂》中的說法,但對葉玉森“父丁”非“沃丁”之說表示接受。

看到郭沫若的長函后,葉玉森針對郭氏的商榷意見進行了答復(fù)?;匦乓浴稄?fù)沫若》為題連載于1933年6月28日、29日《晶報》(署名“葉紅漁”),全函如次:

沫若先生左右:前致丹翁一箋,涉筆諧謔,宜為賢者所訶,乃蒙俯擇狂言,節(jié)取父丁之說,虛懷若谷,傾佩良深。近年治甲骨文學(xué)者,董理之勤,創(chuàng)獲之富,箸(今作“著”——筆者注)書之勇,惟先生與董先生彥堂,冠冕當(dāng)時,并堪拜倒。大箸《卜辭通纂》,斷定殷祖沃甲陽甲,核之卜辭,卅次適合,使殷代文獻粲然可征,功誠大矣。惟羊狗之辨,犬豕之殊,重荷見商,請更縷陳一二。先哲造獸類象形文,往往就某獸之一部或數(shù)部,用為特征,如牛角挺而上翹,羊角△而下曲,并以角之一部為特征,著筆雖簡,使人一望而知,神乎技已。殷代犬字外有無狗字,似為疑問,惟先哲如必須造一象形狗字以別于犬,雖至棘手,然亦不能借羊角以狀狗頭,如尊說掛羊頭賣狗肉者然。先生謂側(cè)視羊形無用作偏旁者,洵為卓見。予頗疑正視形之羊字為初文,故同時,或異時所造之從羊諸字如美義等,亦并用正視羊形,側(cè)視形之羊字或帶索者當(dāng)為后起。商金器銘羊字屢見,均作曲角正視形,并初文也。惟子商甗亞形中有羊乙二字,羊作(《攈古錄卷》一之三第三十一頁)乃正視帶索形羊字。與亞乙爵之,(又卷一之二第十六頁)作側(cè)視帶索形者,當(dāng)為一字。斷不能釋甗文為從系從羊,爵文為從系從狗也。且卜辭中固有正視帶索形之羊字二,見前編四卷五十頁七版,及八卷六頁一版。與甗文正同,可互證也。予前揭明義士氏《殷虛卜辭》七百十八版“甲寅卜其禘方一羊(側(cè)視帶索形)一牛九犬”之辭,如依尊釋,以狗易羊則殷代祭祖用牲,乃一狗九犬并獻,似覺無稽。先生乃謂九犬之犬,首大尾小,腳促背臃,以釋豕為宜,又謂尾端略拳,如非明義士摹誤,則當(dāng)是殷代卜師契誤。予按明義士書七百十八版,字體較大,摹寫尚精,似不至誤。犬字作,系爪,不加腹線,(犬之腹線,或加或否。)系爪之犬字,如前編三卷二十三頁六版,又七卷二十五頁四版,八卷四頁七版,亦屢見之,即用為偏旁之戾字獸字亦多系爪,概不加腹線,而犬之剽悍矯捷之狀如生,許君謂犬狗之有懸蹏者也。故先哲造犬字,即以爪為特征,若豕字,則除短尾外,惟狀其大腹,故必加腹線,或于腹線外注一小畫,為大腹之識別。如前編四卷十七頁六版云“貞禘犧(人名,作買鳥以矢形,姑從某君說釋犧),三羊(正視形)三三”。此辭與前揭明義士書七百十八版之辭,句例相同,一比勘之,便知何者為豕何者為犬。而側(cè)視形及側(cè)視帶索形之羊字,確非先生所斷定之狗字矣。惟予固贊同先生沃甲陽甲之說者,微覺先生二說,均未能圓。姑妄言之,以鼓先生之興趣。(一)羊甲何以為沃甲。殷代疑不諱嫌名,陽甲之前,固不妨有羊甲,側(cè)視形之羊字,與古夭形必相近,又羊夭為一聲之轉(zhuǎn),故羊甲訛傳為夭甲,復(fù)增形為沃甲,猶卜丙之訛為外丙,是卜辭之羊甲即沃甲矣。(二)虎甲或象甲何以為陽甲。董先生之釋為虎甲者,先生則釋為象甲。實則甲上一字,殊態(tài)孔多,或巨口厲爪肖虎,或卷鼻大腹肖象,又或圓顱曲尾肖他獸。吾只認(rèn)為獸形而已,否則釋虎若象均不應(yīng)增口。其為陽字者,按金文璽文之陽字,或省作昜字,昜形之較古簡者,上則肖首,下則肖脊尾足形,頗似一獸。或古昜字為獸形象,訛變?yōu)闀[耳。其從口者,即許書唐之古文暘,乃書暘谷之暘,從口猶從日也。昜暘當(dāng)為一字,是卜辭之昜甲暘甲,即陽甲矣。此二說也,平淡無奇,尚足發(fā)先生一噱,愿更辱教之,海山梅炎,珍衛(wèi)千萬。葉紅漁再拜。

郭沫若在同年7月5日致友人田中慶太郎的書簡中寫道:“茲有啟者,《晶報》前月廿八、九兩日,葉紅魚氏(即葉玉森)對于《通纂》續(xù)有評騭,祈假我一閱為禱?!蓖ㄟ^向田中借閱《晶報》,抑或直接收到葉的書柬后,郭沫若作函復(fù)之。7月17日《晶報》發(fā)表署名“郭沬若”的《答紅魚》,即郭氏回復(fù)葉玉森的箋札:

紅魚先生惠鑒:承教殷殷,并有過蒙獎挹之處,甚感且愧。羊狗之辨,前函仍有未盡,今再補陳之。

由落款可知此信寫于7月7日,繼續(xù)申說“羊狗之辨”的學(xué)術(shù)話題,在《卜辭通纂》一書多次論及“甲”的前提下,力主應(yīng)釋為,并指出此字“確是狗字初文,象帖耳人立之形,此乃狗之慣態(tài)”,這一見解后來于郭沫若1937年出版的《殷契粹編》中再次出現(xiàn)。

1933年8月11日《晶報》同時刊載署“郭沫若”的《致丹翁》和張丹斧的答復(fù),全文如下:

《通纂》一書,書肆主人想已寄達。疇昔公言卜辭中羊狗似未同見,今覓得一例:“丁丑卜賓貞,子雍其御王于丁妻二妣、食,羊三、用狗十?!?/p>

右見董作賓《甲骨文斷代研究例》所引第三一三例,骨藏北京大學(xué)國學(xué)門云。今案“丁妻二妣”即祖丁,其配有妣己與妣癸也,文例至足珍異。

丹謹(jǐn)答曰:丁妻二妣,打破我的卜辭紀(jì)錄,慚愧慚愧?!锻ㄗ搿肥盏剑藭幍貌┐笄擅?,得未曾有,讀之咋舌。斷片接頭,如是之多,誠為偉業(yè)。即補插拓本,隨加說明,亦饒興趣,而索引奇字之精神,又豈清卿、雪堂諸老附錄待問所可企及哉?其所擇尤之甲骨,疑東邦菁粹,畢具于此,無怪是書,為世界學(xué)者所重視。至新義創(chuàng)獲,時邁前賢,冊紙光柔,如拊玉臂,俱堪引人入勝者也。靜心讀之,當(dāng)益啟我茅塞,先書數(shù)行,以申謝悃。

《通纂》即《卜辭通纂》4冊,日本東京文求堂1933年5月出版。由兩信不難推知,郭沫若大概見到《致丹魚》文后“惜書店此書賣罄,無從購看”的按語,因而特意將此書寄贈張丹斧。張氏對此書的內(nèi)容與印刷質(zhì)量大為贊賞,給予了高度評價。

1933年10月4日,《晶報》于第三版再次刊載郭沫若的《致丹翁》(署“郭沫若”),茲抄錄如下:

日前赴東京,在子祥處得見《晶報》,尊評《通纂》,過蒙獎△,愧愧。弟近復(fù)有《古代銘刻匯考》之作,內(nèi)容為殷刊余論、金文續(xù)考、石鼓文研究、漢代刻石,凡若干種。尊處如有新鮮資料,能供給我,至為盼禱。囊承贈伊侯古圖一片,已收入△△二字。羅氏混為一談,殊出意外。

同版亦登載了署名丹翁的《復(fù)沫若》:“公研究甲骨天才,自為同輩之冠。雪堂老矣,何能不讓公獨步,而《通纂》中之世次貞人,并補董氏之不足,此真好書,足以津逮學(xué)者。弟所藏零星小品,一時未暇多拓,意者頗有出人意表之文字體例,足以助公發(fā)明,先當(dāng)檢出數(shù)種呈教?!?/p>

郭沫若信末雖未具時間,但可推測作于1933年9月間。信中的“子祥”即日本友人田中慶太郎,字子祥,東京文求堂書店的老板。郭沫若1928年2月至1937年7月流亡日本期間,是文求堂書店的???,與田中交往密切。正是在田中的支持與幫助下,文求堂出版了郭沫若在日本期間重要的甲骨金文研究著作《兩周金文辭大系》《金文叢刊》《卜辭通纂》等。文求堂還出版過梁啟超、錢玄同的著作,以及追憶紀(jì)念王國維的文集《王觀堂文選》。由兩信可知,郭沫若在田中處見到《晶報》,對于張丹斧對自己的評價以及贈送“伊侯古圖一片”深表感謝。郭沫若又向張氏介紹了自己的近作《古代銘刻匯考》,并請求他能夠提供“新鮮資料”。張丹斧表示愿竭力效勞,擬將所藏的“零星小品”檢出幾種寄與郭沫若。

1934年2月23日《晶報》再次出現(xiàn)署“郭沫若”的《致丹翁》,節(jié)錄了郭沫若寫給張丹斧的信札:

(上略)壽州鼎銘,去歲友人錄示其一,以未見拓本為憾。尊拓尚未接到,大約金先生尚未付郵也。其楚王名“盦”,弟疑即楚幽王熊悍,盦熊古音相近,楚王盦章之為楚惠王熊章,正為左證。從心干聲,干古文作。古文凡圓點,均演為橫畫,此多一橫畫,亦猶之作也。說文有字,南以為聲,恐即此字之演化。器出壽州,自當(dāng)在考烈王二十二年東徙壽春之后。幽王乃考烈王子,于年代亦宜。其他文字,尚有所見。俟見拓本后,再錄呈教?!啊奔疵u字,之蒸對轉(zhuǎn),假為烝,當(dāng)是烝嘗之本字。商錫永先生之《殷契佚存》,搜羅豐富,印刷精良,為近來罕見之書。其第四十三片“麋一豕冊一麈百”。乃七十之合文,商誤釋為七。余求之?dāng)?shù)年,今一旦得之甚為愉快。此與五十作,六十作,八十作同例。菁華及林泰輔書,尚有一例,他日當(dāng)為考以詳之。又其三六〇,三六一、三六三,諸片之藏陳氏者,即其第三片之破碎。公試比觀之,可知余言之不謬。弟苦資料缺乏,聞廬江劉氏收藏甚富,惜無緣寓目。近蒙其寄贈《善齋吉金錄》一部,頗多精品。其圣之夫人曾姬無恤壺二具聞亦出壽州,不知與楚王鼎同坑否?(下略)

同版《丹附答》(署“丹翁”)則是張丹斧的答復(fù):“金君拓片,此時想已寄到。一二日晤而問之,如未寄,弟即自寄。尊論數(shù)目字例,萬確萬確,已為學(xué)者所推服,公于接連片段,功勞猶大極矣。善齋吉金錄,弟日前在秦曼青先生寓樓翻閱一過,果精妙,文字之足以發(fā)明新例至多,容暇敘述,博兄訓(xùn)正也。”

展讀兩函可知,張丹斧曾將自己收藏古器的拓本贈給郭沫若,郵寄人“金先生”應(yīng)即金祖同。信中的“廬江劉氏”指現(xiàn)代收藏家劉體智,字晦之,晚號善齋老人,安徽廬江人。《善齋吉金錄》是劉氏所藏古器圖錄,4函28冊,1934年石印,陸續(xù)刊行,乃近代青銅器領(lǐng)域的重要著作。劉體智曾將此書贈予容庚、徐中舒、商承祚等學(xué)者。1934年2月10日,郭沫若致田中慶太郎信中有“張丹翁復(fù)有信來,問候先生”之語。2月12日再次致函田中:“上海劉體智昨日寄到《善齋金文錄》一部,《大系》所需圖像及拓本,大致備齊,擬著手編纂?!毙盼闹饬碛形淖值溃骸啊冻醵︺憽啡?,自上海金祖同假得,乞攝影(原大),蓋面文與鼎沿文可合作一幅。”由此可見,郭沫若約2月10日接到張丹斧一信,11日收到劉體智所寄書籍。同在12日,郭沫若有函致金祖同,謂:“手書奉悉,承示楚王鼎拓本三件,敬謝盛意?!闭f明郭沫若12日收到金祖同來信及楚王鼎拓本,立即轉(zhuǎn)寄田中慶太郎,請他翻拍拓本,為《兩周金文辭大系》用。

因上封《致丹翁》中謂“近蒙其寄贈《善齋吉金錄》一部”,但發(fā)信時尚未收到金祖同所寄拓本,可推此信只能寫于11日晚間或12日早間。另據(jù)丹翁《雜記》(載《晶報》1934年1月20日)中“昨得海東田子祥氏書,云郭新印古代銘刻匯考,將郵以贈我,我當(dāng)報之以古物拓片,聊助多聞”的敘述,當(dāng)時張丹斧與田中慶太郎亦有魚雁往來。

時隔一年后,《晶報》1935年3月22日第三版刊登丹翁的《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熱心推介郭沫若剛在日本文求堂書店出版不久的新著《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力贊郭“近來造詣之高,多有突越前修處”。據(jù)“偶翻郭氏前所惠贈卷冊,時有觸悟,皆足瓣香。此箸晚出,價直彌可想見,至圖錄刊印之美,猶其余事爾矣”諸語,可知此書系郭沫若所贈。8月29日登載丹翁的一則短文《沫若傳矣》,透露張丹斧新近收到郭沫若寄來的再版定本《兩周金文辭大系考釋》。張氏瀏覽后,“覺其博大精微,得未曾有”,進而高度稱譽了郭沫若的學(xué)識與貢獻。此書1935年8月仍由東京文求堂印行,共3冊。可知甫一出版,郭沫若就將其寄給了張丹斧。

同年10月29日,《晶報》第三版刊載丹翁的《沫若書詩》一文,釋錄了郭沫若落款“十月十九日”書贈給張丹斧的一首詩(隨文刊印了郭的手跡,見右下圖),全文如下:

郭沫若先生,賦詩見贈,滑稽之韻,令人解頤。功力既深,對仗彌巧,草法鸞翔鳳翥。足敵△師。爰釋其詞曰:“貞觀龍飛矣,誰能識典型。黃門淆黑白,丹子出藍青。弄斧頻施斧,解鈴還系鈴。何時捉曹操,(予前和詩有‘此事使君與曹操耳’之句)相與絜罍瓶?!苯裼植皆嵲疲骸懊苡糜臆姽P,全超智永型。池宜水盡黑,爐已火純青。詩信迎來使,門扃聽按鈴。梅花亦知己,含喜在瓊瓶?!蹦E揭載,以餉鑒家。

11月16日《晶報》第三版又刊出署名“丹翁”的《沫若詩函》,揭載了郭沫若寄給張丹斧的詩函,其中詩云:

在東筆鋼不筆毛,與君作書偶研墨,爐頭且喜苔特青,池中那有水能黑。月令寒氣嗟總至,汧沔方舟嘆囪逮。(自注:逮字若稍失韻,然讀入聲可通)(丹注:逮字正當(dāng)讀如得,公誠邃于音韻學(xué)者也。)鄭玄注總猶猥卒,始知愚慮誠一得,實近蒲而遠郿,□□之過日月蝕,快鳴石鼓□□□,□□□□莫惜力。(丹注:凡□皆未審出何字。)

信函仍為節(jié)錄,如下所示:

(上略)方舟囪逮句,近復(fù)得一證,《禮·月令》“寒氣總至”,鄭注“總猶猥卒”,總即囪。均忽之一證也。釋郿牽強,如可釋郿,何不可釋鄜。要在全審文,石鼓說為文公時物。(下略)

郭沫若詩函討論的是石鼓文《霝雨》篇的釋解問題,主要涉及“”字的釋讀和“方(舫)舟囪逮”一句的理解。而以舊體詩的形式來闡發(fā)本來嚴(yán)肅的學(xué)術(shù)論題,則顯示了郭沫若的文人雅趣,同時也與慣用游戲筆墨的張丹斧甚為合拍。

時至1937年6月26日,張丹斧在《晶報》上發(fā)表《郭沫若氏之〈殷契萃編〉》(署“丹翁”),再次對郭大表贊揚:“甲骨之學(xué),并世大賢治此者多,我但驚佩郭沫若氏之天才卓識,為手屈一指。新著《殷契萃編》,考覆之精,影響之巨,文筆之達,皆得未曾有,適荷遙賜,寓目版章如玉,已覺興會飚舉……”可知此年郭沫若亦將新出的《殷契萃編》(文求堂書店1937年5月石印本)寄贈予張丹斧,郭、張兩人的書信聯(lián)系至少達四年之久,并未中斷。

稍前的4月5日,《晶報》第2版刊有郭沫若的一首舊體詩,并交代了此詩的由來:

廿八日晨陪鳳子女史謁郭沫若先生,臨行先生贈鳳子二十八字。(祖同錄存自東京寄)

生賦文姬道蘊才,霓裳一曲入蓬萊。

非關(guān)逸興隨兒戲,欲起燎原自死灰。

1937年3月至6月,鳳子應(yīng)東京中國國際戲劇協(xié)會的邀請,到日本公演《日出》,其間結(jié)識了郭沫若并與之多有交往。郭沫若贈鳳子的這首七絕嚴(yán)格說來已非佚文,因鳳子在《懷念郭老》(1992)一文中曾經(jīng)引錄。丁茂遠編著的《〈郭沫若全集〉集外散佚詩詞考釋》中亦以《贈封禾子女士》為題考錄此詩。書中注釋云此詩發(fā)表于1937年6月6日《國民公報·星期增刊》?!毒蟆钒l(fā)表此詩明顯要早于《國民公報》,很可能是它的初刊處,系由祖同(即金祖同)抄錄后自東京投寄。但依據(jù)另一則新聞報道,此詩是鳳子在東京銀座回宴日本各界友人時,郭沫若赴宴時贈予鳳子的。由于此則報道發(fā)自4月底,且使用了“日前”“最近”等模糊時間,在準(zhǔn)確度上不免要打些折扣。故原詩更可能是3月28日金祖同陪鳳子拜訪郭沫若時,郭氏給鳳子的臨別贈詩。

值得注意的是,金祖同與張丹斧、葉玉森的關(guān)系非同尋常。金家在上海二馬路(今九江路)開設(shè)中國書店,主要經(jīng)營收購和出售古籍,是滬上文人學(xué)者經(jīng)常光臨的場所,故作為小主人的金祖同與眾多文化精英多有交集。早在1933年6月2日的《晶報》上就登有金祖同的《〈君休性急〉補》,嗣后金氏的文字不時見諸該報,如《寒云書跋零拾》《奄城訪古記》《閑話金山衛(wèi)訪古》《記平湖葛氏傳樸堂藏書》,及其與張丹斧等的通信等。金祖同于1931年經(jīng)鮑扶九介紹,問業(yè)于葉玉森,初識殷墟卜辭。葉玉森于1933年8月7日不幸病逝,金祖同特撰《憶紅魚師》以示悼念。其后,金氏協(xié)助收藏家劉體智整理校錄其收藏之甲骨。1936年7月,金祖同到日本留學(xué),成為郭沫若弟子,繼續(xù)研治甲骨學(xué)。學(xué)界此前曾發(fā)現(xiàn)郭沫若致金祖同的兩封書信,均作于金祖同赴日前。1934年2月12日郭沫若致金祖同的書函中寫道:“葓漁先生逝世,最近始得聞之,深為震悼,聞所著有《殷虛書契前后編考釋》,不識有出版之希望否?”看來葉玉森的死訊直至半年后方為郭沫若獲悉,同時郭也十分關(guān)心葉氏遺著的出版情況。由此,葉玉森的《復(fù)沫若》可能是葉氏生前寫給郭的最后一通書札,當(dāng)然也是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唯一一通。

結(jié)語

郭沫若在致田中慶太郎、葉靈鳳等友人的書信中多次提及張丹斧,因此學(xué)界之前僅知郭氏流亡日本期間與張曾有書信往來,但對于兩人的具體交往情形并不清楚。由于張丹斧與《晶報》的特殊關(guān)系,郭沫若致張丹斧、葉玉森的書信等文字出現(xiàn)在該報上并不奇怪。作為享有盛譽的新文學(xué)作家,彼時郭沫若雖流亡海外,但在國內(nèi)依然具有較大的影響力與關(guān)注度。張丹斧將本屬私密的郭氏函札公諸報端,顯然并非僅僅為了讓讀者“飽眼?!?,而是一種苦心孤詣的編刊策略,欲借名人效應(yīng)來吸引眼球,增加報紙銷量。從已掌握的文獻資料來看,這在一定程度上可謂得到了郭沫若的默許。如郭沫若1934年3月28日致田中慶太郎的書簡中明確提及“上月中旬《晶報》曾刊載小生信件,千祈暫假一閱”,應(yīng)即此年2月23日《晶報》所刊之《致丹翁》,表明當(dāng)時郭沫若對《晶報》上自己的書信與相關(guān)信息甚為關(guān)切。只是郭本人未能及時予以匯輯,后來的研究者們亦未按圖索驥,鉤沉索隱,導(dǎo)致這些文字長期散佚。

要言之,新發(fā)現(xiàn)的這些史料對于郭沫若研究而言具有十分重要的文獻價值。它們揭橥了郭沫若與小報文人因“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而頻通詩函、切磋學(xué)藝的一段鮮為人知的交游史,展示了郭沫若文學(xué)和學(xué)術(shù)交往的另一側(cè)面,呈現(xiàn)了旅日期間郭氏在古文字研究方面卓然成家的背后“故事”。郭沫若曾在《殷契萃編·序》中對金祖同的幫助深表感激:“去歲(即1936年——引者注)夏間,蒙托金祖同君遠道赍示,更允其選輯若干,先行景布。如此高誼,世所罕遘。余即深受感發(fā),爰不揣谫陋,擇取其一五九五片而成茲編”,此已為學(xué)界所共知。依據(jù)《晶報》上的文獻,我們或可做出以下闡說:除金祖同的鼎力襄助外,郭沫若在甲骨學(xué)研究上的成就,亦離不開張丹斧、葉玉森等所給予的支持。郭與張、葉的交往中,田中震二、田中慶太郎與金祖同等曾先后充當(dāng)“中間人”的角色。此外郭沫若廣搜博取、不矜不伐、擇善而從的治學(xué)風(fēng)范亦在這些佚信中展露無遺?;蛟S張丹斧、葉玉森畢生未曾與郭沫若晤面交歡,但三人能跨越新舊兩派之壁壘與畛域,就共同的學(xué)術(shù)興趣而磨礱鐫切的文字往來,堪稱一段文壇佳話,值得今人記取。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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