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法人》全媒體記者 伍洲奇
“在外面,這個苦楚,你們在國內是領受不了的,我們在外面是知道的。逃亡的人抓緊時間回來,沒有必要了。反正一個事情,該認罪的就認。”
面對拍攝鏡頭,“百名紅通人員”一號人物楊秀珠如是表示。2019年1月10日,在中央紀委國家監(jiān)委宣傳部、中央廣播電視總臺聯(lián)合攝制的五集電視專題片——《紅色通緝》上,上述場景面向觀眾播出。
此前,時任浙江省建設廳副廳長的楊秀珠攜女兒、女婿及外孫從上海機場途經新加坡出逃美國,并對外界聲稱“死也要死在美國”,最終因“無處可逃”“無錢可花”“無人可靠”,不得不狼狽投案,回國接受法律的嚴懲。
與楊秀珠相似的,還有“百名紅通人員”肖建明、閆永明等57人,以及從12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被追捕回國的5974名外逃人員。其中黨員和國家工作人員1425人,追回的贓款則多達142.48億元。
2019年6月27日,中央紀委國家監(jiān)察委網站公布了2014年至2019年5月的追逃數(shù)據(jù),此時,距中央反腐敗協(xié)調小組國際追逃追贓工作辦公室(簡稱“中央追逃辦”)成立恰好五周年。
曾經,被“雙規(guī)”的貪官非法持有別國護照甚至外逃的消息,時常見諸報端。海外,已被中國極個別貪腐官員及其家屬,視為逃避黨紀國法追究的避風港。
2014年1月,在十八屆中央紀委第三次全會上,習近平總書記的重要講話吹響了反腐敗境外追逃的號角,“不能讓國外成為一些腐敗分子的‘避罪天堂’,腐敗分子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們追回來繩之以法,5年、10年、20年都要追,要切斷腐敗分子的后路”。
2014年6月27日,中央追逃辦正式成立。2014年10月10日,時任中央紀委副書記、監(jiān)察部部長黃樹賢首次以“中央追逃辦負責人”的身份亮相并接受媒體采訪。
據(jù)悉,中央追逃辦成員由中央紀委、最高法、最高檢、外交部、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中國人民銀行等多個單位的負責人組成,并通過建立動態(tài)的外逃人員數(shù)據(jù)庫、加強國際反腐敗執(zhí)法合作等方式,壓縮外逃官員的生存空間。
當時,作為辦事機構的中央追逃辦,由中央紀委國際合作局承擔具體工作。與此同時,中央紀委在機關機構改革中,把預防腐敗室、外事局整合為國際合作局,一個很重要的職能就是加大海外追贓追逃,同時有組織查辦案件的職能。
除了中央紀委,這個辦公室還有最高法、最高檢、外交部、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中國人民銀行等其他多個單位的負責人參與,各單位按照中央反腐敗協(xié)調小組的統(tǒng)一部署和職責分工開展工作。
黃樹賢介紹,中央反腐敗協(xié)調小組負責統(tǒng)籌協(xié)調國際追逃追贓,具體工作包括“統(tǒng)一研究反腐敗追逃追贓政策措施和工作計劃”“綜合分析外逃案件信息,組織開展重點個案追逃追贓”“推動建立追逃追贓國際合作網絡”等等。
同時,中央追逃辦還通過建立動態(tài)的外逃人員數(shù)據(jù)庫、加強國際反腐敗執(zhí)法合作等方式,控制外逃黨員和國家工作人員。
2014年11月,亞太經合組織第26屆部長級會議在北京成功召開,中國擔任亞太經合組織反腐敗工作組主席并主辦工作組會議,主導通過《北京反腐敗宣言》等重要成果,成立APEC反腐執(zhí)法合作網絡,在亞太加大追逃追贓等合作,攜手打擊跨境腐敗行為。
2016年9月4日至5日,G20各國領導人一致批準通過《二十國集團反腐敗追逃追贓高級原則》、在華設立G20反腐敗追逃追贓研究中心、《二十國集團2017年-2018年反腐敗行動計劃》等重要反腐敗成果,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零容忍態(tài)度”“零漏洞制度”“零障礙合作”原則。
2019年4月25日,在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廉潔絲綢之路分論壇上,中國與有關國家、國際組織以及工商學術界代表共同發(fā)起了《廉潔絲綢之路北京倡議》。
部分歸案外逃人員潛逃地
觀察發(fā)現(xiàn),這些年中國以成功的追逃追贓實踐引領國際反腐敗執(zhí)法合作,為全球反腐敗治理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在追緝外逃人員方面,做出了眾所矚目的成績。
2014年11月13日,自中央追逃辦以中央紀委辦公廳名義印發(fā)《黨員和國家工作人員外逃信息統(tǒng)計報告制度》后,2014年12月22日,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潛逃美國兩年半的遼寧省鳳城市委原書記王國強回國投案,這是十余年來第一個從美國主動投案的腐敗犯罪嫌疑人。
2015年4月22日,按照統(tǒng)一部署,國際刑警組織中國國家中心局集中公布了針對100名涉嫌犯罪的外逃國家工作人員、重要腐敗案件涉案人等人員的紅色通緝令,加大全球追緝力度。這就是后來人們熱議的“百名紅通人員”的淵源,文首的外逃貪官楊秀珠,正名列榜首。
2015年4月25日,戴學民被緝捕歸案,他成為“百名紅通人員”公布后的首個落網人員;2015年5月9日,“百名紅通人員”2號人物、江西省鄱陽縣財政局經濟建設股原股長李華波在新加坡出獄后被遣返回國。
隨即,一波“百名紅通人員”回國到案的高潮掀起,牛麗英、黃水木、韓建鵬、吳權深、錢增德、楊立虎、李遠壽、楊進軍等31名“百名紅通人員”紛紛回國到案。而于2015年9月18日被美國強制遣返回中國的“百名紅通人員”第74號楊進軍,正是“百名紅通人員”頭號嫌犯楊秀珠的弟弟。
2015年10月20日至21日,中美執(zhí)法合作聯(lián)合聯(lián)絡小組反腐敗工作組第10次會議在京召開,雙方就楊秀珠等重點個案進行磋商。2016年9月,中美執(zhí)法合作聯(lián)合聯(lián)絡小組反腐敗工作組第11次會議在美舉行,中美雙方就“百名紅通人員”頭號嫌犯楊秀珠歸案形成時間表和路線圖,并就楊回國相關工作安排達成共識。
2016年11月16日,靴子終于落地,“百名紅通人員”頭號嫌犯、浙江省建設廳原副廳長楊秀珠到案。
隨著楊秀珠的到案,截至2019年6月27日,“百名紅通人員”共有58名已經到案,他們將接受或者已經接受中國法律的審判。這些人員當中,有23人曾潛逃到美國,11人潛逃到加拿大,6人潛逃到新西蘭,4人潛逃到澳大利亞,還有潛逃到新加坡、英國、泰國、越南等國家的。
顯然,曾經的海外避風港,因為中央追逃辦的高歌猛進、有效打擊,不再是腐敗分子的溫床。不難推測,“百名紅通人員”剩下的42名,也將在中國海外追逃高壓壓力下,最終回國接受法律的審判。
誠然,法律法規(guī)的作用,不但在于懲治,更在于警示,在于懲前毖后。而打擊罪犯外逃,無論是司法實踐,還是理論創(chuàng)新,依然在路上。
例如,曾經對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違法所得進行追繳的時候,一般都是在刑事定罪的同時,來判處追繳他們的違法所得。但是,當這些外逃人員逃到境外,刑事訴訟就處于停滯狀態(tài)。
刑事訴訟法修改時,引進了死亡逃匿案件“違法所得沒收程序”,允許法院根據(jù)檢察機關提出的沒收申請,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死亡和逃匿的情況下,對他們的違法所得進行沒收,這就進一步達到了震懾腐敗分子的效果。
例如,曾任桂林地區(qū)物資發(fā)展總公司總經理兼法人代表、桂林地區(qū)物資局副局長等職務的黃艷蘭,在實施貪污犯罪后逃匿境外,她用于購買涉案52套房產的資金均來源于國有公司公款,檢察機關申請沒收的房產及相關銀行賬戶存款也屬于黃艷蘭貪污違法所得。
對此,北京師范大學教授黃風認為,“違法所得沒收程序”實際上是一種對物不對人的程序,針對的就是違法所得。反腐敗國際追逃追贓工作,既要追人,也要追錢,決不能讓外逃腐敗分子繼續(xù)享受贓款的“紅利”。
近日,根據(jù)“違法所得沒收程序”,廣西桂林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裁定沒收黃艷蘭位于上海的23套涉案房產以及19套涉案房產出售、出租產生的收益。
又如,對于貪腐犯罪的資金交易線索,在國內主要依托金融機構,但在海外因為商業(yè)秘密和個人隱私保護,一度給追逃帶來障礙。
對此,中國反洗錢監(jiān)測分析中心副主任張雁表示,目前我國和全球53個國家和地區(qū)建立了雙邊的金融情報交換機制,包括腐敗分子在境外逃往目的地國的資金交易情況、賬戶開立情況和資產情況,這些信息依法、依程序反饋給中央的執(zhí)法執(zhí)紀部門,來幫助精準定位和追查追繳。
“顯然,中央追逃辦做出的卓越努力,不但有效地追緝了海外逃犯,而且擊碎了國內尚存此念、心懷僥幸的極個別腐敗分子的夢想,真正達到了讓腐敗分子不能想、不敢想、想了也沒用的目的?!?月3日,前廣東省某中級人民法院行政庭副庭長、北京德和衡(深圳)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律師蔣陽兵如是向記者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