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鑫

（西南政法大學 行政法學院，重慶401120）

一、問題提出

精神慰藉是我國傳統(tǒng)“反饋模式”區(qū)別于西方“接力模式”的重要特征①，精神贍養(yǎng)問題是我國在全面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進程中必須解決的重大問題。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首次提出了“人權司法保障”的概念，黨的十九大報告將“構建養(yǎng)老、孝老、敬老政策體系和社會環(huán)境”作為我國保障和改善民生的重要組成部分。 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司法保障是我國人權司法保障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是我國保障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重要嘗試。 從國家統(tǒng)計局的數據來看，我國從2000 年已經步入老齡化社會②，并且未來將面臨著更為嚴峻的養(yǎng)老形勢③。 建國七十周年以來，我國社會養(yǎng)老保障體系不斷完善，老年人的物質生活得到很大程度的改善，但老年人的精神慰藉匱乏仍然是一個較為嚴峻的社會問題[1]。

我國老年人贍養(yǎng)權利保護的制度建構主要側重于使老年人免于“物質匱乏”和“人身侵害”④，而對于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保護問題并沒有給予足夠的關注⑤。 近年來，老年人提出精神贍養(yǎng)訴求的案件有逐漸增多的趨勢，人民法院能否判決支持“精神贍養(yǎng)”之訴也成為了一個急需解決的現(xiàn)實問題。 2012 年12 月28 日第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老年人權益保障法》（下稱“老年人權益保障法”）規(guī)定的“?；丶铱纯础睏l款（2013 年7 月1日實施）為我國民眾通過司法途徑解決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問題提供了法律依據。

國內學者對“常回家看看”條款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法理爭議、可操作性問題和社會因素三個方面。 首先，道德法律化為“常回家看看”條款入法提供了理論依據。 楊立新認為，將探望規(guī)定為法定義務并不違反法律規(guī)制的原則[2]，而蘭艷認為，“?；丶铱纯础辈皇切枰敕ǖ膰乐夭坏赖滦袨閇3]。其次，“?；丶铱纯础睏l款的可操作性問題也得到了學界關注。肖金明認為，該條款不具備可訴性和可制裁性[4]，但楊立新提出，老年尊親屬向法院起訴家庭成員履行精神贍養(yǎng)義務，法院應當予以支持[2]。 此外，杜樂其認為該條款存在法律主體、法律行為模式與法律后果的模糊性問題[5]。

最后，“?；丶铱纯础睏l款的影響因素也引起了部分學者的注意。 李俊認為，老年人對該條款入法的合理性認知受到了老年人的身體健康狀況、經濟收入水平等因素的影響[6]。 劉西國認為，物質贍養(yǎng)對于精神贍養(yǎng)的替代作用存在地區(qū)、城鄉(xiāng)和性別等差異[7]。 胡宏偉認為，老年人的“精神慰藉”需求與其身體健康狀況、年齡、家庭關系、收入水平、戶籍以及社會保障享受狀況都存有較大影響[8]。 趙玥認為，老年人通過法律維護自身權益通常面臨著體力不支、經濟困難與法律知識缺乏等問題[9]。

對“?；丶铱纯础睏l款觀念基礎與具體實踐的測量是考察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司法保障實效的重要維度，并且是完善我國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制度的依據。 國內學者對“?；丶铱纯础睏l款的研究成果絕大多數以對某個群體或者某一區(qū)域的定性研究為主，而在全國范圍內進行定量研究的成果還相對比較少見，特別是對于該條款司法保障的基本現(xiàn)狀、實踐困境和影響因素并沒有給予足夠的關注。 “中國大眾養(yǎng)老觀念調查”⑥不僅對“?；丶铱纯础睏l款司法保障的民眾基礎進行了測量，而且對該條款司法保障的實踐困境與社會成因進行深入分析，最后對完善該條款提出建議。

二、精神贍養(yǎng)權利司法保障的基本現(xiàn)狀

精神慰藉是贍養(yǎng)人對老年人應該履行的法定贍養(yǎng)義務。 老年人權益保障法第18 條規(guī)定，“家庭成員應當關心老年人的精神需求，不得忽視、冷落老年人。 與老年人分開居住的家庭成員，應當經?？赐蛘邌柡蚶夏耆?。 用人單位應當按照國家有關規(guī)定保障贍養(yǎng)人探親休假的權利。”（下稱“?；丶铱纯础睏l款）因此，“?；丶铱纯础辈粌H是道德層面的內在要求，而且是老年人依法享有的法定權利，在依靠道德約束已經難以確保“?；丶铱纯础本唧w落實的情況下，司法途徑是保障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最后防線。

（一）“?；丶铱纯础睏l款有著深厚的民眾基礎

觀念是行為的先導，對“常回家看看”條款民眾基礎的測量是我們考察和完善“常回家看看”司法保障實效的前提和基礎。 按照我國鄉(xiāng)土社會的治理邏輯，贍養(yǎng)老人原本屬于道德調整的領域，而“常回家看看”條款的立法邏輯在于，孝道的淪喪是社會道德崩潰的后果之一，將‘?；丶铱纯础瘡牡赖铝x務上升為法律義務是重建傳統(tǒng)道德的重要一步[2]。 陳守一先生認為，“學習法律，從法律本身來理解法律是很難的，就法律來理解法律，結果是理解不了法律的[10]。 ”實際上，“常回家看看”條款從法律條文轉換為具體實踐需要具備強大的社會基礎，如果民眾無動于衷，則該條款勢必依然游離于社會機體之外而難以實現(xiàn)其原有的立法意圖。 為了考察民眾對“常回家看看”條款的基本認知，通過“老年人權益保障法規(guī)定了子女應當‘?；丶铱纯础瑢Υ四欠褓澩?？ ”這道題目（表1）得出的測量結果如下：

表1 老年人權益保障法規(guī)定了子女應當“?；丶铱纯础?，對此您是否贊同？

“?；丶铱纯础睏l款已經具有了深厚的民眾基礎。從表1 可以看出，有86.2%的民眾贊同子女應該“?；丶铱纯础保瑑H有13.8%的民眾不贊同該條款為子女設定的定期看望義務。需要注意的是，題干是“……應當……，對此您是否贊同？ ”，其著重強調一種應然狀態(tài)。 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常回家看看”條款在中國大眾的應然觀念中具有著深厚的民眾基礎，我國民眾對該條款有著非常高的支持度。 實際上，通過將“?；丶铱纯础睆牡赖铝x務升格為法定義務，其顯示出了國家試圖通過法律途徑和國家強制力重建家庭秩序的立法意圖。 并且，從應然層面來看，“?；丶铱纯础睏l款已經具有了深厚的民眾基礎，這為通過司法程序解決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問題提供了法律依據和社會基礎。

（二）司法途徑在解決“?；丶铱纯础眴栴}中已經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丶铱纯础笔抢夏耆司褓狆B(yǎng)問題的集中體現(xiàn)，司法途徑是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獲得國家公力救濟的重要方式。 老年人權益保障法第75 條規(guī)定，“老年人與家庭成員因贍養(yǎng)、扶養(yǎng)或者住房、財產等發(fā)生糾紛，可以申請人民調解委員會或者其他有關組織進行調解，也可以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可見，法院在解決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糾紛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通過訴訟程序是解決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基本路徑。 并且，“?；丶铱纯础笨梢宰鳛楠毩⒌脑V訟請求，并且可以作為民眾起訴與法院司法裁判的依據。 眾所周知，縱然立法對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規(guī)定得再完備，如果這些權利在受到侵犯之后不能獲得有效的司法救濟，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權利也勢必形同虛設。 為了測量我國民眾在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的具體方式，通過“如果子女沒有‘?；丶铱纯础?，您認為用哪種方式解決更合適？”（圖1）進行測量的結果如下：

圖1 如果子女沒有“?；丶铱纯础保J為用哪種方式解決更合適？

司法途徑在解決“?；丶铱纯础眴栴}中已經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從圖1 可以看出，中國大眾通過“與子女商談”的方式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最高（61.7%），通過“找親戚朋友”解決該問題的比例次之（12.3%），而通過“找村（居）委會干部”、“到法院起訴”解決該問題的比例分別為9.7%和8.8%，其分別位列第三位和第四位。 另外，通過“找政府”和“其他”途徑解決該問題的比例分別為3.6%和3.9%，其在民眾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位居第五位和第六位。 從“?；丶铱纯础奔m紛解決路徑的整體分布來看，我國民眾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實然路徑呈現(xiàn)出了多樣化的發(fā)展趨勢，雖然通過家庭內部路徑（“與子女商談”）是中國大眾解決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問題的主要途徑，但是司法途徑（“到法院起訴”）在解決“?；丶铱纯础眴栴}中已經開始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實際上，自從“?；丶铱纯础睏l款正式施行之后，該條款已經為我國法院判決精神贍養(yǎng)案件提供了法律依據，而法院判處被告在特定時期內履行看望、問候義務則顯示司法途徑在處理精神贍養(yǎng)問題中已發(fā)揮著重要作用⑦。 此外，通過“民事案件”、“一審判決”、“精神贍養(yǎng)”三組關鍵詞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中總共檢索到案例141 篇，其中原告在起訴書中明確提出精神贍養(yǎng)訴求并且得到法院支持的總共為26 例， 而原告提出精神贍養(yǎng)訴求被駁回的則為8 例（表2）。 可以看出，通過法院解決精神贍養(yǎng)問題已經成為了我國民眾的重要選擇。

總而言之，從“?；丶铱纯础睏l款的立法邏輯來看，為了應對我國現(xiàn)代化發(fā)展過程中對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重視程度不足的問題，我國立法通過將“?；丶铱纯础睆牡赖铝x務升格為法定義務，意圖通過權利—義務模式保障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實現(xiàn)，最終使老年人得以安享晚年。 本調研結果顯示，從應然層面的觀念基礎和實然層面的具體實踐來看，司法途徑在解決“?；丶铱纯础眴栴}中已經開始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并且，將“?；丶铱纯础奔{入法律規(guī)范的調整范圍符合運用法治思維化解社會矛盾的治理模式，司法途徑在解決該問題的重要作用也提示我們，精神贍養(yǎng)權利司法保障已經呈現(xiàn)出了法治化的重要特征。

三、精神贍養(yǎng)權利司法保障的實踐困境

如前所述，“?；丶铱纯础睏l款已經具有了深厚的觀念基礎，雖然司法途徑在解決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問題中已經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但是“?；丶铱纯础彼痉ūＵ显诰唧w實踐中仍然面臨著諸多問題。 蔣悟真認為，傳統(tǒng)司法救濟產生于親緣關系消解后的“陌生人”社會，法律作為理性的個體化適用規(guī)則成為整合社會的新工具。 當這種傳統(tǒng)的公力救濟方式要解決以親屬身份關系為倫理基礎的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糾紛時，毫無疑問會出現(xiàn)救濟失靈的狀況[12]。實際上，“?；丶铱纯础睏l款在司法實踐中仍然面臨著規(guī)范模糊、執(zhí)行困難和心理障礙等問題。

（一）“?；丶铱纯础彼痉ūＵ系囊?guī)范困境

“常回家看看”條款存在對行為模式界定的模糊性問題。 “?；丶铱纯础睏l款規(guī)定重在強調贍養(yǎng)義務人應該“關心”老年人，不得“忽視”、“冷落”老年人，并且與老年人分開居住的家庭成員應該定期履行“看望”或“問候”義務，但是該條款對于如何進一步細化這些概念缺乏具體規(guī)定，其容易導致司法實踐中經常發(fā)生舉證困難而導致原告的訴訟請求被“駁回”的情況。 例如，在王某甲訴王某乙等四被告贍養(yǎng)糾紛一案中，法院認為“原告要求被告履行看望義務，但其未提供證據證實被告確未盡看望義務， 故對此請求， 本院不予支持。 ”（2016 蘇0724 民初3563號）可見，從司法實踐來看，“?；丶铱纯础睏l款由于規(guī)定的過于概括和原則而使該條款在司法實踐中面臨著嚴重的舉證困難，并且，這種舉證困難使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司法保障面臨著被“駁回訴訟請求”的風險，其難以為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是否能夠受到法律保護提供準確的法律指引和心理預期。

此外，“?；丶铱纯础?條款的概括性和原則性無法克服法官在司法裁判中自由裁量所導致判決結果的差異性和不確定性。 從司法實踐來看，在老年人權益保障法對“?；丶铱纯础睏l款的行為模式缺乏明確規(guī)定的情況下，法院對此類案件的判決也呈現(xiàn)出了很大的差異性。 從表3 可以看出，原告在“?；丶铱纯础睏l款施行后在起訴書中明確提出“定期看望、問候”訴求并且得到法院支持的總共為22 例（不含該條款施行前判決1 例，沒有提出具體的“看望”或“問候”訴求2例），法院在這22 例判決中判處被告履行定期看望、問候義務的周期分布如下（詳見表3）。

表3 贍養(yǎng)義務人履行定期看望、問候義務的頻率劃分

從表3 可以看出，法院判決贍養(yǎng)義務人“每周（至少）看望、問候一次”的3 例，判決“每月（至少）看望、問候一次”的12 例，判決“每兩月（至少）看望、問候一次”的2 例，判決“每季度看望、問候一次”的1 例，判決“每年定（不）定期看望、問候”的3 例，判決“自由協(xié)商”1 例。 其中，法院判決贍養(yǎng)義務人“每月（至少）看望、問候一次”的比例最高（56.51%）。 并且，在法院判決贍養(yǎng)義務人每月定期履行看望、問候義務中，包含一件判處被告每月在“指定時間、指定地點”履行看望、問候義務1 例。 在該案中，法院綜合考慮雙方居住距離、工作時間等具體情況，確定以每月的第一個星期六上午10 時至下午4 時， 被告劉某乙到原告劉某甲的居住處進行探望為宜。 （2015 鄂武昌民初字第03002 號）

此外，在“自由協(xié)商”的1 例案件中法院認為，“考慮老年人的精神需求，以及四被告實際與老年人分開居住的事實情況， 四被告均應當經?；丶铱赐蛘咄ㄟ^其他途徑問候老年人，具體方式、時間、次數，法院不宜直接予以明確，雙方應協(xié)商確定”，于是作出了“被告應經常通過適當方式，在適當時間、適當地點，看望或者問候原告”的判決。 （2015 泰興戴民初字第0652號）所以，在“常回家看看”案件的判決中，原告的訴訟請求并不完全一致，法官對不同案件的認知也存在著經驗上的區(qū)分，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益是否能夠受到保護以及受到保護的程度與不同法官的邏輯、價值與經驗之間存在著非常密切的關系，從司法實踐來看，法院判決贍養(yǎng)義務人定期履行看望、問候義務的方式和時間也存在著非常大差異。

（二）“?；丶铱纯础彼痉ūＵ系膱?zhí)行困境

“常回家看看”條款在我國司法實踐中面臨著難以執(zhí)行的現(xiàn)實困境。 “執(zhí)行難”是困擾我國民事司法人權保障實效的頑疾[13]，而“?；丶铱纯础睏l款同樣面臨著“執(zhí)行難”問題⑧。 其中，缺乏強制性是“?；丶铱纯础睏l款在司法實踐中遭遇執(zhí)行困境的重要成因。 其中，該條款缺乏強制性與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實現(xiàn)方式存在著密切關聯(lián)。 一般認為，相對于物質供養(yǎng)而言，“常回家看看”不能通過特定的指標進行衡量，而更多地依靠被贍養(yǎng)人的主觀感受來評判，“常回家看看”條款內含的“看望”或“問候”義務往往是通過語言的溝通交流、情感關懷與理解等方式來實現(xiàn)。

此外，每位老年人都有不同的人生經歷和生活環(huán)境，在性格和愛好上也有很大的差異，這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老年人的精神需求必然有極大的差異性。 所以，“?；丶铱纯础睏l款的履行實效只能以老年人心理上和情感上的主觀感受為依據。 例如，在原告谷某訴被告朱某贍養(yǎng)糾紛一案中，法院認為“精神贍養(yǎng)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溝通、慰藉，而非是強制性的”，于是做出了“駁回原告訴訟請求”的判決。 （2017 京0112 民初26181 號）因此，“?；丶铱纯础睓嗬膶崿F(xiàn)必須源于家庭成員的內心醒悟和自覺實踐，如果家庭成員不自愿履行看望、問候義務，即使申請強制執(zhí)行，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權利也難以實現(xiàn)應有的保障。

例如，在原告李某訴被告郭某贍養(yǎng)費糾紛一案中，法院認為“原告亦自認與被告已經十幾年沒有任何往來，……母女感情淡漠至極。 在本案審理期間，本院窮盡送達措施，仍未能與被告取得聯(lián)系。 原告要求被告上門看望，出發(fā)點在于化解雙方之間的“寒冰”，重修母女關系，但現(xiàn)有情況下，本院如就此徑行作出判決，將面臨無法執(zhí)行的境地，……如果親情已經需要法律來維系，那么溫情則蕩然無存，雙方當務之急是設法取得聯(lián)系，以期化解十余年的積怨，而非單純依靠法律的強制規(guī)范強求被告履行精神贍養(yǎng)的義務”。 （2017 蘇0812 民初6707 號）此外，精神贍養(yǎng)行為本身又是一種長期給付過程， 如果因為強制執(zhí)行而使代際間的關系持續(xù)惡化，那么仍然難以實現(xiàn)保護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立法目的。 因此，“?；丶铱纯础睓嗬膶崿F(xiàn)主要依賴于贍養(yǎng)義務人的自覺履行，如果贍養(yǎng)義務人履行判決的條件尚不成熟或者拒不履行生效判決，“?；丶铱纯础睏l款規(guī)定的看望、問候義務勢必難以獲得法院的支持與執(zhí)行，即使有些子女迫于司法壓力而同意履行也容易導致“強扭的瓜不甜”的尷尬局面。

實際上，“?；丶铱纯础睓嗬膶崿F(xiàn)方式具有多樣性。 既包括積極的作為（如積極探望或問候老年人、尊重老年人的人格尊嚴、關心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等）和消極的不作為（如不侮辱老年人、不干涉老年人的精神生活等）兩種方式。 可見，贍養(yǎng)人履行精神贍養(yǎng)義務的形式既可以是為老年人滿足某種精神生活的需要而提供必要的物質保障，也可以是為了提升和滿足老年人的幸福感而進行的探望或慰問等，權利實現(xiàn)方式的多樣性也對該條款的執(zhí)行造成了一定阻礙。 例如，在原告眭某訴被告張某贍養(yǎng)糾紛一案中，原告提出的訴訟請求為“責令被告對原告履行精神贍養(yǎng)義務，尊重原告的婚姻自主權，不擠占或霸占原告所屬的房屋”，法院認為，“子女應當關心老年人的精神需求，不得忽視、冷落老年人，應當尊重父母的婚姻權利，不得干涉父母再婚以及婚后的生活。 但就本案而言，原告的該項訴訟請求并不具體，故本院不予理涉”。（2016 蘇1181 民初441 號）此外，在原告岳某訴被告肖某贍養(yǎng)糾紛一案中，原告岳某提出其用于購買報刊、交納有線電視費的“精神消費”的開支應該由被告肖某承擔。 法院認為，“精神贍養(yǎng)應當以多與老人聊天、共同參與娛樂活動等方式解決，并非通過給付金錢的方式能夠解決，故不予支持”。 （2016 魯0725 民初94 號）因此，在“?；丶铱纯础睏l款對于權利實現(xiàn)方式缺乏明確規(guī)定的情況下，其必然對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實現(xiàn)造成了非常嚴重的阻礙。

（三）“?；丶铱纯础彼痉ūＵ系奈幕Ь?/h3>

相對于傳統(tǒng)孝道文化和孝道觀念來說，雖然“?；丶铱纯础睏l款強調了法治的功能和作用[14]，但是該條款仍然顯得有些“矯枉過正”和“急功近利”[15]。此外，雖然司法途徑在“?；丶铱纯础奔m紛解決路徑中已經發(fā)揮著重要影響，但是在“家丑不可外揚”傳統(tǒng)文化和“以和為貴”糾紛解決原則的影響下，老年人通過國家權力解決家庭糾紛總是面臨著巨大的心理障礙。 實際上，雖然我國民眾對通過司法途徑解決精神贍養(yǎng)問題呈現(xiàn)出了一定程度的認可與實踐，但是孝文化和孝道觀念在我國民眾的養(yǎng)老觀念中依然發(fā)揮著重要影響。

孝文化在我國依然有著非常深厚的民眾基礎。 “孝”是我國傳統(tǒng)養(yǎng)老文化的核心觀念，子代對親代的贍養(yǎng)義務集中體現(xiàn)在孝文化之中。 隨著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和法治文化的不斷發(fā)展，中國大眾對傳統(tǒng)孝文化的認知并沒有呈現(xiàn)出逐漸衰落的發(fā)展趨勢。 通過對“您是否贊同‘百善孝為先’？ ”這道題目的測量結果可以看出，有90.7%的民眾在現(xiàn)代社會依然贊同“百善孝為先”這一傳統(tǒng)文化觀念，而只有9.3%的民眾對這一觀念表示反對（表4）。所以，“百善孝為先”依然是我國民眾的普遍共識，孝文化在我國現(xiàn)代社會依然存著非常高的認可度。

表4 您是否贊同“百善孝為先”？

此外，孝道在我國仍然發(fā)揮著重要影響，尊敬老人是我國民眾的普遍共識。 賀雪峰認為，“本體性價值”確立了一個社會運轉最基礎也最為根本的要素和內核，通過對本體性價值可以理解一個文明的核心，本體性價值的變化是一個社會巨變的結果與原因[16]。 在傳統(tǒng)中國文化中，這種本體性價值與孝道和祭祖存在著密切關聯(lián)。 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個人的生命和軀體直接來源于父母，而間接來源于祖先，個人及家庭在人間的生活有賴于祖先的蔭庇[17]。為了考察“祭祀祖先”以及其中所蘊含的“孝道”觀念在現(xiàn)代化的影響下是否發(fā)生了很大的轉變，通過“您是否贊同祭祀祖先是為了盡孝道？ ”這道題目進行了測量（表5）。

表5 您是否贊同“百善孝為先”？

通過表5 可以看出，仍然有67.6%的民眾贊同祭祀祖先中所蘊含的孝道內涵，但是同樣有32.4%的民眾并不贊同這一觀念。 所以，雖然民眾對于祖先祭祀以及其中所蘊含的孝道文化的認可度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減弱，但是孝道與祭祀祖先之間的密切關聯(lián)在我國依然存有重要影響。 此外，為了測量老年人在現(xiàn)代社會的家庭中是否依然受到“尊敬”，通過“您是否贊同‘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這道題目測量后發(fā)現(xiàn)，有84.0%的民眾贊同這一中國傳統(tǒng)觀念，而僅有16.0%的民眾不認同這一傳統(tǒng)觀念（表6）。 可見，雖然現(xiàn)代化對中國傳統(tǒng)的崇老文化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影響，但是尊敬老人在我國現(xiàn)代社會依然有著很高的民眾基礎。

表6 您是否贊同“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丶铱纯础睏l款的立法意圖本身便蘊含著濃厚的倫理親情屬性。 無論通過何種途徑解決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問題，“常回家看看”條款的立法目的最終在于化解家庭成員間的對立關系，修復家庭成員間受損的血緣親情關系。 通過司法程序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有可能使精神贍養(yǎng)問題不僅得不到解決，甚至有可能存在進一步加重的風險，最終導致“贏了官司輸了親情”局面的發(fā)生，其本身并不利于恢復家庭成員之間的感情。 實際上，通過司法手段解決“?；丶铱纯础眴栴}是民眾通過家庭內部路徑不能解決精神贍養(yǎng)問題后迫不得已的選擇。 例如，在王某甲訴王某乙精神贍養(yǎng)糾紛一案中，原告選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也是其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才用冰冷的法律來處理親情關系。 ……各種方法我都嘗試了，包括通過親屬進行溝通，沒有絲毫結果。……但是現(xiàn)在只能靠法律手段解決?，F(xiàn)在對他的要求是經常通電話，有時間去看我”。 （2014 新民民一初字第999 號）因此，在贍養(yǎng)義務人不能履行精神贍養(yǎng)義務的情況下，我國民眾更加傾向于通過“與子女商談”而不是通過司法程序解決“?；丶铱纯础眴栴}，其中也有著復雜的文化成因和心理障礙。

總而言之，“?；丶铱纯础?規(guī)范的模糊性和不明確性使得該條款在司法裁判中產生了很大程度的差異性和不確定性，其難以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實現(xiàn)提供明確范圍和預期結果。此外，“缺乏強制性”是“常回家看看”條款容易陷入執(zhí)行困境的重要原因，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實現(xiàn)有賴于贍養(yǎng)義務人主動履行看望或問候義務，強制執(zhí)行反而不利于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實現(xiàn)。 最后，“常回家看看”條款的司法保障仍然面臨著強大的文化阻礙，在孝文化和孝道觀念的影響下，我國民眾強烈的血緣親屬觀念對該條款司法保障實踐存有著嚴重的心理障礙。 這些問題對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保障從“文本”走向“實踐”造成了很大程度的困擾，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難以實現(xiàn)應有的保護。

四、精神贍養(yǎng)權利司法保障的社會成因

眾所周知，“法律是社會產物，是社會制度之一，……它反映某一時期、某一社會的社會結構，法律與社會的關系極為密切。[18]”雖然學界對“?；丶铱纯础彼痉ūＵ弦?guī)范層面的分析已經產生了比較豐富的研究成果，但是對該條款司法保障的“社會”成因方面的闡釋依然十分匱乏⑨。 實際上，“?；丶铱纯础睏l款的司法保障同樣受到了社會因素的影響，具體而言，年齡階段、性別差異、收入水平、 受教育程度、 城鎮(zhèn)化水平為測量該條款司法保障實效與社會因素的關系提供了良好的參照，這些社會因素將會在未來很長時間內影響“?；丶铱纯础彼痉ūＵ系纳鐣嵭Ш桶l(fā)展趨勢。

（一）年齡階段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Р淮嬖陲@著性關聯(lián)

一般認為，身體健康狀況是影響“?；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У闹匾蛩?，而身體健康狀況與年齡之間存在著密切關聯(lián)。 周紹斌認為，隨著年齡階段的不斷增長，老年人在生活中更加容易感覺到孤獨，并且老年人對精神慰藉方面的需求巨大[19]。那么，年齡階段與中國大眾對“?；丶铱纯础睏l款的贊同比例之間是否存在密切關聯(lián)⑩？ 此外，隨著年齡階段的不斷增長，老年人的身體機能開始逐漸下降， 行動不便和精力減退是否會成為阻礙老年人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的重要阻礙？ 本調研結果提示，年齡階段與“?；丶铱纯础睏l款的司法保障實效不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

一方面，不同年齡階段的受訪者對“?；丶铱纯础睏l款的認可不存在顯著性差異（X2=15.56，df=5，P＞0.05），各個年齡段的受訪者對該條款的內容認知差異不大，中國大眾對該條款均表現(xiàn)出了高度的認同感（圖2）。 另一方面，年齡階段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亦不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由于18 周歲以下受訪者人數過少，故將其排除）。 卡方的檢測結果提示，年齡階段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相關性并不顯著（X2=5.05，df=2，P＞0.05）。 因此，各個年齡階段的民眾通過司法程序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差異總體上并不明顯（圖3）。

圖2 年齡階段與贊同“?；丶铱纯础睏l款的交叉分析

圖3 年齡階段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交叉分析

但是，年齡階段對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仍然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影響。 從圖3 中我們也可以看出，隨著年齡階段的不斷增長，“青年人”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在持續(xù)增長（增長幅度為4%），年齡階段在“40 至49 歲”的“中年人”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最高（12.1%），而“老年人”相對于中年人而言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的比例已經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下降（降幅最高為3.1%）。 因此，相對于中年人而言，老年人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還是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下降。

（二）性別差異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Р淮嬖陲@著性關聯(lián)

眾所周知，女性并不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承擔養(yǎng)老責任的實際主體，隨著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不斷深入，女性不再局限于傳統(tǒng)社會中相夫教子的地位，“兒子和女兒一樣養(yǎng)老”在我國已經具有了非常深厚的民眾基礎[1]。 此外，隨著法治、平等觀念的不斷傳播，女性的經濟能力、社會地位和權利意識在現(xiàn)代社會都得到了非常顯著的提升，那么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的比例與性別之間是否還存在著顯著性區(qū)別？ 本調研結果顯示，性別差異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еg并不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女性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的比例和男性通過司法方式解決該問題的比例差異不大。

一方面，性別差異與是否贊同“?；丶铱纯础睏l款的認知差異并不明顯。 通過表7 可以看出，男性與女性對“?；丶铱纯础睏l款的認同度均非常高（86.0%、87.3%），并且兩者的差異不大（1.3%）。 卡方檢測結果也顯示性別差異與是否贊同“?；丶铱纯础睏l款之間不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X2=1.30，df=1，P＞0.05）。 所以，對“?；丶铱纯础睏l款的高度贊同已經成為了男性與女性的普遍共識。另一方面，男性與女性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的差異同樣并不明顯。從表8 可以看出，在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方式上，男性與女性選擇“到法院起訴”的比例分別為9.8%和7.7%，男性選擇該項的比例比女性略高2.2%。 卡方檢測結果顯示，性別差異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之間不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X2=19.54，df=5，P＞0.05）。 因此，雖然男性比女性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略高，但是性別差異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差異總體不大。

表7 性別與是否贊同“?；丶铱纯础睏l款的交叉分析

表8 性別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的交叉分析

（三）收入水平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С收嚓P關系

有學者認為，經濟狀況與老年人對養(yǎng)老服務的需求程度和內容密切相關，收入高的老年人一般對精神慰藉有更高的需求，收入低的老年人則有更多物質方面的需求[8]。 從司法實踐來看，眾多老年人僅靠退休金或政府補貼生活，有些甚至根本沒有穩(wěn)定經濟來源，難以支付訴訟費和律師費等開始成為制約“?；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У闹匾?。 那么“?；丶铱纯础睏l款的司法保障實效與經濟狀況是否存在著密切關聯(lián)？ 本調研結果顯示，收入水平與民眾對“常回家看看”條款的認可度之間并不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但是收入水平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еg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收入水平越高，民眾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的比例越高。

一方面，各收入階段的受訪者對“?；丶铱纯础睏l款的認可比例差異不大（圖4）。 卡方的檢測結果顯示各收入水平的民眾對“?；丶铱纯础?條款的贊同度之間不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X2=17.92，df=5，P＞0.05）。 所以，對“常回家看看”條款的高度認同已經成為了我國各個收入水平民眾的共識性認知。另一方面，收入水平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С尸F(xiàn)出正相關關系（由于收入在8 萬元以上的樣本數偏少，故將這部分予以排除）。通過圖5 可以看出，收入水平越高，民眾選擇“到法院起訴”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也逐漸提高。 卡方檢測結果也提示，收入水平與通過司法程序解決該問題之間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X2=31.73，df=25，P＜0.01）。 因此，“?；丶铱纯础彼痉ūＵ弦泊嬖谟行臒o力問題，經濟成本已經成為影響該條款司法保障實效的重要因素。

圖4 收入水平與對“常回家看看條款”是否贊同的交叉分析

圖5 收入水平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交叉分析

（四）受教育程度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С收嚓P關系

受教育程度是測量民眾法律意識的重要維度。 李運等認為，文化程度是影響老年人精神健康的重要因素，其原因可能是文化程度高者能夠從容理性的對待問題、善于與別人溝通交流，能較快地獲取幫助與支持，能很好地適應居住環(huán)境，保持良好的精神與體力[20]。 此外，受教育程度與老年人法律意識的高低存在著密切關聯(lián)，老年人法律意識淡薄是導致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遭受侵犯的重要原因，而通過司法途徑處理“?；丶铱纯础眴栴}與老年人法律意識密切關聯(lián)。那么，受教育程度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еg存在著怎么樣的關系？本調研結果顯示，受教育程度與民眾對“?；丶铱纯础睏l款的認知以及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均呈現(xiàn)出了正相關關系。

一方面，受教育程度與民眾是否贊同“?；丶铱纯础睏l款存在著顯著性關聯(lián)（X2=41.30，df=7，P＜0.01）。受教育程度越高（由于碩士及以上受教育程度的樣本過少，故將其排除在外），中國大眾對“?；丶铱纯础睏l款的認同度就越高（圖6）。另一方面，受教育程度與民眾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也存在著顯著性關聯(lián)（X2=70.09，df=35，P＜0.01）。 受教育程度越高，受訪者通過司法程序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也在逐步增長（圖7）。其中，本科學歷的受訪者比未受過教育的受訪者選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高8%。 可見，受教育程度越高，中國大眾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越高。

圖6 受教育程度與是否贊同“?；丶铱纯础睏l款的交叉分析

圖7 受教育程度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交叉分析

（五）城鎮(zhèn)化水平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Р淮嬖陲@著性關聯(lián)

隨著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不斷推進，中國傳統(tǒng)的家庭結構和居住方式逐漸解體，城鎮(zhèn)化開始成為我國現(xiàn)代化發(fā)展進程中的重要趨勢。 有學者認為，城鎮(zhèn)老年人隨著年齡增長，心理上逐漸開始老化，時常會感到孤獨和焦慮，而農村老年人的精神慰藉問題更加令人擔憂[8]。 并且，由于重視程度不高、生活壓力大等因素，農村老年人一般能夠獲得較為穩(wěn)定的經濟支持和生活照料，但是精神慰藉的需求往往得不到滿足。 可見，農村居民比城鎮(zhèn)居民所面臨的精神慰藉問題更為嚴峻，那么農村居民運用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在理論上應該比城鎮(zhèn)居民通過司法途徑解決該問題的比例更高。 那么，隨著城鎮(zhèn)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城鎮(zhèn)居民與農村居民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之間是否存在著顯著區(qū)別？ 本次調研結果顯示，城鎮(zhèn)化水平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Р淮嬖陲@著性關聯(lián)。

一方面，戶籍與是否贊同“?；丶铱纯础睏l款缺乏顯著性關聯(lián)（X2=0.22，df=1，P＞0.05）。 通過表9 可以看出，城鎮(zhèn)居民與農村居民贊同“?；丶铱纯础睏l款的比例均非常高（86.5%、86%），并且兩者之間的差異極其微小（0.5%）。 另一方面，城鎮(zhèn)居民比農村居民通過司法程序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略高。 通過表10 可以看出，城鎮(zhèn)居民（9.7%）比農村居民（7.7%）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略高2%。 卡方的檢測結果提示，兩者之間并不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X2=10.56，df=5，P＞0.05）。 因此，城鄉(xiāng)居民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差異總體上并不明顯。

表9 戶籍與是否贊同“?；丶铱纯础睏l款的交叉分析

表10 戶籍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交叉分析

綜上所述，中國大眾對“常回家看看”條款的認知與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比例為考察該條款司法保障實效與社會因素之間的關系提供了依據。 本調研結論提示，年齡階段、性別差異、收入水平、城鎮(zhèn)化水平與是否贊同“常回家看看”條款之間并不存在顯著性關聯(lián)，這些因素均沒有改變我國民眾對“常回家看看”條款的支持與認可程度。 但是，受教育程度與是否贊同“常回家看看”條款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受教育程度越高，民眾對該條款的支持度越高。 此外，“?；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c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收入越高、受教育水平越高的民眾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的比例越高。 因此，“?；丶铱纯础睏l款的施行與社會結構存在著密切關聯(lián)，該條款的司法保障實效受到了社會因素不同程度的影響。

五、精神贍養(yǎng)權利司法保障的完善建議

本文通過實證調研的方式測量了“?；丶铱纯础彼痉ūＵ系幕粳F(xiàn)狀、實踐困境與社會成因， 其為考察該條款司法保障的民眾觀念基礎與社會實效提供了數據支持。 本次調研結果顯示，雖然中國大眾對該條款的贊同度非常高，但是該條款在我國司法實踐中仍然存在著規(guī)范困境、執(zhí)行困境和文化困境，該條款的司法保障實效受到了年齡階段、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等因素不同程度的影響，這為我國進一步提高“?；丶铱纯础彼痉ūＵ系纳鐣嵭峁┝丝赡芊较?。

（一）進一步明確“常回家看看”條款的具體內容

一方面，通過立法進一步完善“常回家看看”條款的內容，逐步解決“?；丶铱纯础睏l款存在的規(guī)范模糊問題，不斷提高該條款的明確性與可預期性。 通過對“?；丶铱纯础卑咐姆治隹梢钥闯觯m然法院在司法實踐中判決贍養(yǎng)義務人定期履行看望、問候義務應當綜合考慮贍養(yǎng)人的身體健康狀況和精神贍養(yǎng)需求等因素，但是贍養(yǎng)義務人的經濟狀況、工作性質與工作距離等因素同樣應該納入司法裁判考量的重要因素。 所以，通過立法的形式進一步明確“?；丶铱纯础睏l款中關于精神贍養(yǎng)、定期、看望、問候、忽視、冷落等概念的基本含義，通過進一步明確贍養(yǎng)義務人應當定期履行看望、問候的適用情境以及需要參考的因素不僅有利于解決贍養(yǎng)義務人在司法實踐中的舉證困難問題，而且為法院通過司法判決的形式解決此類案件提供一個基本的裁量范圍和邊界。

另一方面，發(fā)布指導性案例也是彌補“?；丶铱纯础睏l款模糊性的重要途徑。 針對我國已經判決結案的“?；丶铱纯础卑讣?，最高人民法院可以對典型案例進行提煉和匯編，從“?；丶铱纯础睏l款司法保障的主體資格、行為方式、法律后果、審理方式與裁判需要參考的具體因素等方面細化該法律條款形成指導性案例，使該條款的規(guī)范表達更明確，判決執(zhí)行更具有可操作性。 因此，通過發(fā)布指導性案例不僅在維護“?；丶铱纯础睏l款的穩(wěn)定性、權威性和可預期性的同時，而且為法官自由裁量權的行使提供規(guī)范有效的指引和示范，實現(xiàn)民眾對“?；丶铱纯础睓嗬麑崿F(xiàn)進程的穩(wěn)定預期，其為法院通過司法判決彌補該條款模糊性問題提供了有效途徑。

（二）不斷解決“常回家看看”條款的執(zhí)行困難問題

一方面，不斷提高贍養(yǎng)義務人的贍養(yǎng)能力，為贍養(yǎng)義務人積極、自覺履行精神贍養(yǎng)義務創(chuàng)造良好的社會條件。 在老齡化進程不斷深入的背景下，家庭贍養(yǎng)功能不斷弱化是“?；丶铱纯础眴栴}出現(xiàn)的重要原因，只有從立法和制度上逐步增強家庭的贍養(yǎng)功能，才能提高“?；丶铱纯础彼痉ūＵ系纳鐣嵭А?實際上，有些子女并非不愿意履行“?；丶铱纯础绷x務，而是由于工作環(huán)境等客觀條件的限制而不具有履行該義務的能力。 所以，國家可以通過經濟、社會方面的立法來激勵、支持和倡導贍養(yǎng)義務人履行“?；丶铱纯础钡姆闪x務。 比如通過稅收、房屋政策、交通費等方面給贍養(yǎng)義務人履行義務予適當優(yōu)惠與補貼，逐步完善贍養(yǎng)義務人履行義務的條件，不斷提高贍養(yǎng)義務人的贍養(yǎng)能力。另一方面，不斷完善“?；丶铱纯础睏l款的執(zhí)行方式，逐步解決“?；丶铱纯础睏l款司法保障的執(zhí)行困難問題。 如前所述，“?；丶铱纯础?權利的實現(xiàn)方式既包括積極的作為和消極的不作為兩種方式。 但是， 在法律條款缺乏明確規(guī)定和授權的情況下必然使法院對贍養(yǎng)人該項權利的支持與執(zhí)行造成一定程度的阻礙。 因此，通過立法進一步明確“?；丶铱纯础睓嗬膶崿F(xiàn)方式可以為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實現(xiàn)和執(zhí)行方式的多樣化提供法律依據。 此外，從“?；丶铱纯础睏l款的具體執(zhí)行方式來看，司法人員應注意執(zhí)行的力度與方式，始終圍繞實現(xiàn)“?；丶铱纯础钡牧⒎康膩聿扇【唧w的執(zhí)行措施，比如設置曝光平臺、建議用人單位采取內部通報批評等相對比較柔和的方式來執(zhí)行。 應當慎重和有條件地使用限制人身自由和沒收財產的強制執(zhí)行手段，不斷提高“常回家看看”司法保障的社會實效。

（三）逐步化解“?；丶铱纯础睏l款司法保障的心理障礙

一方面，從立法層面實現(xiàn)孝文化與法律規(guī)范的深度融合。 “現(xiàn)代法治社會是以平等為基礎的契約性社會，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在現(xiàn)代社會就沒有身份。 事實上，身份是一個社會保持必要的尊重感和敬畏心的重要條件，而必要的尊重和敬畏又是一個社會基本秩序的保障。 ”[21]雖然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是我國法治社會發(fā)展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丶铱纯础睏l款的司法保障應該給予必要的文化關照，而實現(xiàn)法律規(guī)范與孝文化的深度融合是提高“?；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У母就緩?，通過將孝文化的核心理念與制度規(guī)范融入我國憲法、法律和司法實踐是突破該條款司法保障文化困境的必由之路。

另一方面，引入司法調解前置程序也有助于解決“常回家看看”司法保障的心理障礙。從司法實踐來看，通過傳統(tǒng)審問式訴訟模式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容易導致“贏了官司，輸了感情”的尷尬局面，實質上并不利于解決代際之間的心理裂痕。 實際上，“?；丶铱纯础奔m紛的當事人之間通常存在血緣身份關系，此類糾紛通常涉及復雜的感情心理障礙，所以此類案件具備一定的調解基礎。 我國應當將司法調解作為“常回家看看”司法保障的前置程序，各級法院在審理該類糾紛案件之前應當先行進行調解。 此外，在“?；丶铱纯础卑讣膶徖磉^程中，具備調解條件的，法官應該在遵循法定程序、保證公平公正的情況下通過調解方式化解雙方矛盾。 在司法調解中，法庭組成人員應當同時具備法學和老年學等方面的知識，從而降低訴訟調解過程中的對抗性，最大限度地消除雙方當事人的對立情緒，修復受損的家庭關系。

（四）建立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糾紛解決的專門機構與制度

如前所述，雖然不同年齡階段與“?；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Р⒉淮嬖陲@著性關聯(lián)，但是老年人相對于中年人而言通過司法途徑解決該問題的比例已經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下降，而老年人的精力衰退或許是導致該現(xiàn)象的重要原因。 所以， 我國應該逐步設立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糾紛解決的專門機構，不斷提高“?；丶铱纯础彼痉ūＵ蠈嵭?。 例如，設置老年人法庭并配備專門人員，對涉及“?；丶铱纯础眴栴}的案件優(yōu)先立案、優(yōu)先審理、優(yōu)先執(zhí)行，對案件實行回訪制度，保障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權利能夠通過專門高效的渠道實現(xiàn)救濟。 此外， 建立涉老糾紛的法律援助機制。 隨著年齡階段的不斷增長，老年人由于身體機能和時間精力等方面的原因而不能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 所以，老年人起訴的“?；丶铱纯础卑讣斀o予高效便捷的法律援助服務。最后，建立“?；丶铱纯础奔m紛公益訴訟機制。“?；丶铱纯础眴栴}不僅關乎老年人的個人利益，對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權利的侵害同時也損害了社會的道德秩序。 因此，如果老年人出于親情、生理和心理等因素而不愿意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丶铱纯础眴栴}時，社會組織（如老年人協(xié)會等）可以作為公共利益的代表向法院提起公益訴訟，以解決老年人提起訴訟的心理障礙。

（五）不斷提高我國民眾的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水平

本次調查結果顯示，“?；丶铱纯础?司法保障實效與民眾的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水平呈正相關關系。 實際上，在我國民眾的法律意識尚未完全形成的前提下，老年人無法將“?；丶铱纯础币暈橐环N法律權利，很多老年人由于法律知識不足，對“?；丶铱纯础睏l款缺乏相應的理解能力，在訴訟進程中不了解司法程序和證據規(guī)則，這些都會影響訴權的行使進程和訴訟結果。 此外，在收入減少等因素的影響之下，難以支付訴訟費用和律師費用也是影響老年人通過司法手段解決精神贍養(yǎng)問題的重要因素。 收入水平、教育程度與民眾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常回家看看”問題的正向相關性提示我們，民眾通過司法手段解決“?；丶铱纯础眴栴}的認知能力和實踐樣態(tài)與社會經濟的發(fā)展水平是相互作用的，經濟水平和文化繁榮程度能夠不斷影響民眾的法律觀念與具體實踐，民眾法律觀念的提升也有賴于經濟發(fā)展水平和民眾受教育水平的不斷提高。 因此，我國應該持續(xù)保障和改善民生，不斷提高民眾的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水平，逐步增強我國民眾的法律觀念和法律意識，持續(xù)提高“常回家看看”司法保障的實效。

注釋：

①費孝通先生將中國養(yǎng)老模式稱為“反饋模式”，將西方的養(yǎng)老模式稱為“接力模式”，兩者區(qū)分的關鍵在于子代是否承擔對親代的贍養(yǎng)義務。 （參見:費孝通.家庭結構變動中的老年人贍養(yǎng)問題——再論中國家庭結構的變動[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3(3):6-15.）

②一般認為，如果一個國家65 歲以上的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比例達到7%，就表明該國已經進入老齡化社會。 從國家統(tǒng)計局的數據來看， 我國65 歲以上的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比例在2000 年已經達到7.0%，并且老年人口占我國總人口的比例也在不斷提高，65 歲以上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比例在2017 年已經達到11.4%[EB/OL].(2018-03-12)[2019-03-21].http://www.stats.gov.cn/tjsj/ndsj/2015/indexch.htm.

③根據預測， 我國2025 年65 歲以上人口將會達到20725 萬人，65 歲以上人口的比例將會達到14.3%，2050 年65 歲以上人口將會達到37422 萬人，65 歲以上的人口比例將會達到26.0%。 （參見:謝安.中國人口老齡化的現(xiàn)狀、變化趨勢及特點[J].統(tǒng)計研究,2004(8):50-53.）

④具體而言，憲法第49 條規(guī)定，“成年子女有贍養(yǎng)父母的義務”；民法總則第26 條規(guī)定，“成年子女對父母負有贍養(yǎng)的義務”；婚姻法第21 條規(guī)定，“子女對父母有贍養(yǎng)的義務，子女不履行贍養(yǎng)義務時，無勞動能力的或生活困難的父母，有要求子女付給贍養(yǎng)費的權利”；刑法第260 條規(guī)定，“虐待家庭成員，情節(jié)惡劣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犯前款罪，致使被害人重傷、死亡的，處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刑法第260 條之一規(guī)定，“對老年人負有監(jiān)護、看護職責的人虐待被監(jiān)護、看護的人，情節(jié)惡劣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治安管理處罰法第43 條規(guī)定，“毆打、傷害60 周歲以上的人的，處10 日以上15 日以下拘留，并處500 元以上1000 元以下罰款”；治安管理處罰法第45 條規(guī)定，“虐待家庭成員，被虐待人要求處理的或者遺棄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被扶養(yǎng)人的，處5 日以下拘留或者警告”。

⑤實際上，對許多老人而言，溫飽已經不是問題，精神的空虛落寞才是他們痛苦的根源。 (參見:殷雷萍.法律如何保障精神贍養(yǎng)[N].人民法院報,2013-07-04(2).)

⑥“中國大眾養(yǎng)老觀念調查”（Chinese Public' Ideas On Old-Age Care Survey，簡稱CPIOACS)是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西南政法大學人權研究院2014 年主持的實證調研項目。本次調查采用等概率、多階段和異比分層的方式抽取樣本，初級抽樣單位（PSU，Primary sampling units）為縣級行政單位（四個直轄市以市為初級抽樣單位），抽樣框采用《全國分縣市人口統(tǒng)計資料（2010）》中的縣級行政單位名單及戶數資料； 次級抽樣單位（SSU，Secondary sampling units） 為鄉(xiāng)鎮(zhèn)/街道， 抽樣框采用行政區(qū)劃網站及《2010 中國建制鎮(zhèn)基本情況統(tǒng)計資料》相關數據。 此外，課題組按照誤差率小于5%的精度要求，設計抽選出5000 個樣本，實際抽到4015 個樣本，最后有效采訪3964 個樣本，有效率為98.72%。 抽樣范圍覆蓋了全國東中西部及東北地區(qū)共30 個省、市、自治區(qū)（港、澳、臺及海南除外）的125 個城市，課題組通過運用SPSS 對問卷的結果進行分析，建立了研究的基本數據。

⑦“常回家看看”條款正式施行后第一案。 江蘇省無錫市某區(qū)人民法院公開審理原告儲某訴女兒女婿履行精神贍養(yǎng)義務一案，法院判決原告的女兒馬某應當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每兩個月至少需至原告居住處看望問候一次；元旦、端午、重陽、中秋、國慶節(jié)，應當至少安排兩個節(jié)日期間內予以看望；除夕夜至元宵節(jié)的春節(jié)期間，應當至少予以看望一次。 (參見:張寬明.77 歲老太訴請女兒“?；丶铱纯础盵N].人民法院報,2013-07-02(3).)

⑧如果強制執(zhí)行可能會適得其反，造成“強扭的瓜不甜”的被動局面。 (參見:吳愛萍.精神贍養(yǎng),如何審理和執(zhí)行[N].人民法院報,2013-07-05(2).)此外，吳元中認為，該條款無法執(zhí)行無疑失去了判決和法律的品質，究其實質不過是一種表里不一的官方表態(tài)，或者無法兌現(xiàn)的空頭支票。 而政府取信于民的關鍵在于言出必行，法律的本質特征在于確保獲得實施，所以這種執(zhí)行不能的判決和沒辦法實施的法律，必然會損害官方公信力和敗壞法律的品質，是政府行為尤其是立法行為的大忌。(參見:吳元中.“履行不能”終將損害法律的嚴肅性[N].法制日報,2013-08-14(10).)

⑨本文認為“社會”是由各種相互聯(lián)系、相互作用的因素所構成的復合體，包括經濟、政治、文化等社會領域以及法律、道德、宗教等社會規(guī)范。 在這個復合體中，任何一個社會因素的變化，都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社會整體的均衡和穩(wěn)定。 本文主要從年齡階段、性別差異、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和城鎮(zhèn)化水平五個方面進行了測量。 (參見:付子堂.法理學進階[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

⑩本文將青年人限定為18—39 歲的民眾， 他們是我國1978 年改革開放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 此外，本文將中年人界定為40—59 歲的民眾，這些受訪者出生在改革年代，并且在現(xiàn)階段承擔著現(xiàn)實的贍養(yǎng)負擔。最后，本文將“老年人”界定為60 歲以上的民眾，這些民眾也是老年人權益保障法規(guī)定中的“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