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由林紓、曾宗鞏合譯的《魯濱遜漂流記》作為西方探險小說引入晚清中國的代表作,一直未引起學(xué)界充分重視。本文認為,有必要將林譯《魯》的文化視角與翻譯問題結(jié)合,并充分考慮中庸思想對譯文的操縱作用及產(chǎn)生的影響加以研究。本文指出,林譯《魯》與時人盛贊主人公冒險精神的看法不同,林紓在揭露探險小說所具有的帝國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基礎(chǔ)上,其實質(zhì)為“行劫者”,以告讀者“嚴防行劫及滅種者之盜”,并以“中庸”價值觀去改寫這一形象。
【關(guān)鍵詞】《魯濱遜漂流記》;中庸化;改寫
【Abstract】The 1905 version of Robinson Crusoe by Lin Shu and Zeng Zonggong has failed to be given a due attention in academia. Thus, a cultural-translation perspective on this text, especially the manipulation of ideology of Zhongyong, is considered to be necessary. This thesis points out the views of Lin Shu in translating, which is contrary to glorification of Robinsons adventurous spirits. With the skopos of resistance to Western colonialism and imperialism, Lin exposes its robbery substance. He rewrites the characters in line with the doctrine of the mean in order to admonish his readers for guarding against colonialists and imperialists. In these rewritings, traditional Chinese ideology and poetics are obviously at play and help transform the original Western adventurous novel into a Chinese Confucian work.
【Key words】Robinson Crusoe; doctrine of the mean; rewriting
【作者簡介】楊妍(1984.07-),女,漢族,安徽蕪湖人,安徽師范大學(xué)皖江學(xué)院,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xué)翻譯。
【基金項目】林紓《魯濱遜漂流記》“中庸化”改寫研究,項目編號 WJKY-201711。
《魯濱遜漂流記》作為一部歷險小說,丹尼爾·笛福在這部小說中塑造了一個英雄人物,大多數(shù)研究都贊同魯濱遜追求自由和尋找冒險的精神,然而林紓對其有不同的看法,民族文化取向和價值觀——儒學(xué),在翻譯過程中起到了操縱作用。林紓在《呂氏序》中提出他對人物的認識和自己的價值觀, “吾國圣人,以中庸立人之極,于是訓(xùn)者以中為不偏,以庸為不易?!?在他看來,這些冒險只是西方殖民者的一種侵略方式。另一篇文章中也提到了這一點: “西人始創(chuàng)為探險之說。先以偵,后仍以劫。自哥倫布出,遂劫美洲,其贓獲蓋至巨也。若魯濱遜者,特鼠竊之尤,身犯霜露而出,陷落于無可行竊之地,兒亦得資以歸。西人遂爭羨其事,奉為探險之渠魁,因之縱舟四出,吾支那之被行劫,未必非哥倫布、魯濱遜之流之有以導(dǎo)之也。(《畏廬小品》:149《霧中人》序)”顯然,林紓不贊成哥倫布和魯賓遜的冒險精神,并以“中庸”價值觀改寫這一形象。
譯者對翻譯方法的選擇總是受到目標語言中存在的“價值、信仰和表象”的制約(Venuti, 18)。這些“價值觀、信仰、表象”可以理解為目標文化中存在的集體文化態(tài)度或主導(dǎo)文化意識形態(tài),對于林紓來說,他在塑造魯濱遜的性格時展現(xiàn)出了一個“至善、至親、至義”的形象。
一、“至善”魯濱遜
傳統(tǒng)的儒家倫理觀中,仁愛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最基本的觀念之一。在林紓的翻譯中,魯濱遜被賦予了一個行為端正的人的形象,他自律、自修,尤其是當他獨自一人在孤島時,不斷提醒自己感激上帝留給他的一切。
作和平思想,自謂此物天生,令自殘其類,吾何為效之,且余何權(quán)足以殺人。為時正復(fù)非漸而司寇殺人之權(quán),彼乃互主之,而究于我何仇,余立何宗旨必欲訾之愚族,彼族自行流血固也,于余何與。往往用自辯駁,且自詰曰,汝安知上帝不授彼以殺人之權(quán)?(林 124-125)
原文很簡單,描述了魯濱遜看到野蠻人殘酷屠殺時的心理反應(yīng),譯文的變化是明顯的,三個反問句“且余何權(quán)足以殺人”、“而究于我何仇”及 “汝安知上帝不授彼以殺人之權(quán)”顯示其思想水平進入了一個更高的狀態(tài), 被塑造成一個以仁愛為本的儒學(xué)家。
二、“至親” 魯濱遜
中庸認為,親情是最大的善舉,一個沒有能力照顧自己的近親的人,很難從真正的經(jīng)驗意義上理解普遍的愛,因為它表明了一個人內(nèi)在道德的直接延伸(杜維明:61)。從這方面看,林紓的翻譯充分展現(xiàn)了對親人,尤其是對父母的親情。
Then the tears burst out of my eyes, and I could say no more for a good while... Now, said I aloud, my dear fathers words come to pass: Gods justice has overtaken me, and I have none to help or hear me.(Defoe 90-91)
因之酸淚競出,無言久之,當此之時,吾父慈訓(xùn)又一一奔集吾腦思……至此,乃大呼曰:吾摯愛之老父,父言驗矣,上帝明罰已加兒身,兒在此不特?zé)o助……(林 66)
將原文與譯文進行比較,可以發(fā)現(xiàn)林紓使用的形容詞比笛福多。例如, “酸淚”、“慈訓(xùn)”、“摯愛之老父”, “上帝明罰已加兒身,兒在此不特?zé)o助”, 所有這些表述都清楚地表現(xiàn)出他對父親深深的悔恨和對父親的愛。
三、“至義”魯濱遜
“義”是中庸的另一個重要概念,林紓在處理魯濱遜的性格時采用了改寫的手法,突出其道德和正義。在從其他野蠻人手中救出星期五的過程中,羅賓遜經(jīng)歷了一場自相矛盾的精神斗爭,使他的行為更加合理和正義。
顧以大義言之,脫人于險,在公理為非悖,……在義余必殱此,為自衛(wèi)計,求脫其死,非嗜殺也。惟以殺人自救,此著正而難下,夷猶不決者,為時至久,卒之自相商略,審擇義利吉兇之辨,自衛(wèi)之心乃大勝。(林 142-143)
顯然,魯濱遜拯救星期五的行為與林紓改寫中傳統(tǒng)的道德標準是一致的,他的行動是基于正義的原則。
綜上所述,林紓的翻譯實踐深受當時占主導(dǎo)地位的政治意識形態(tài)影響,在這種情況下,林紓主要關(guān)注的是翻譯小說的意識形態(tài)功能,而非文學(xué)功能。鄭振鐸指出:“晚清的翻譯作品是用外國小說的思想改造政治的工具(羅新章1984:123), 西方文學(xué)作品在梁啟超倡導(dǎo)的“小說圈革命”下,為中國的改革和現(xiàn)代化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漢譯。因此,歸化成為林紓翻譯手段的自然選擇,作為中國傳統(tǒng)意義上的儒家思想的代表,林紓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觀、詩學(xué)觀影響,以“至善、至德、至圣”的中庸之道賦予該譯本主人公魯濱遜以新的形象——仁愛、趨義,將一本西方冒險小說改寫為具有本民族文化傳統(tǒng)和價值觀的儒家傳統(tǒng)小說。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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