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晨
(南昌大學(xué) 中文系,南昌 330031)
書牘,有尺牘、尺一、手簡、箋、簡、札、帖、啟等十幾種異稱,無疑是文體術(shù)語中稱名最為繁復(fù)者,也是古今應(yīng)用最為廣泛的文類。事實上,由于“書牘”游走于“禮樂制度”“政治文化體制”及“現(xiàn)代文學(xué)觀念”之間的復(fù)合品性[1],自宋代以來,就已成為社交、出版、文學(xué)三個領(lǐng)域的鐘愛對象,無疑,也是最能涵蓋中國古代士庶多元文化生活的一種文類樣式。至明,在書牘寫作、書牘批評、書牘出版等方面,又形成一個數(shù)量繁多、類型多元、精彩平庸并列的格局。顯然,明人有關(guān)書牘的系列活動,理應(yīng)是一種值得珍視的文化文學(xué)現(xiàn)象。實際上,明代書牘總集的編纂,在繼承前代書牘傳播和接受歷史的基礎(chǔ)上,融合當(dāng)時復(fù)雜的社會文化背景與文學(xué)批評環(huán)境,從而擁有了專屬于“有明一代”的特點與成就。正因如此,明代書牘總集自然成為其時文化教育、文學(xué)創(chuàng)作、文學(xué)批評、文學(xué)史建構(gòu)等活動的重要載體。有鑒于此,本文將這些書牘總集作為研究整體,從界定、分期及分類入手,探討各類書牘選本的成因及特點,并揭示其價值、影響及局限。
明代書牘總集,顧名思義,就是明人按照一定標(biāo)準(zhǔn)選錄前代或當(dāng)代書牘并予以重新編排的書信文本,以多人作品集的方式呈現(xiàn)。在本文中,筆者確立的標(biāo)準(zhǔn)主要有:第一,作品須具一定篇幅,不能是摘句集錦;第二,沒有完整選文的書儀,不被視為書牘總集;第三,編選在明末、刊行在清初的選本,少量納入考察。據(jù)筆者所知見,大概有149種, 考慮到遺漏因素,數(shù)量應(yīng)更多?;诒憩F(xiàn)形態(tài)及社會功能的差異,可分為“總集選文型”“選集選文型”“類書選文型”三種。下表擬分為四期,分別著錄其名稱、編輯者、卷次、刊刻時間、類型。
1.群公小簡,纂者不詳,六卷,成化二十年刊本,選,家。
2.赤牘清裁,楊慎輯,五卷,嘉靖十三年刊本,總,家。
3.新刊精選古今大家翰牘遺矩、精選國朝諸先生手翰,顧洛輯,六卷、一卷,嘉靖三十六年刊本,總,坊。
4.新刊古今尺牘聞見拔尤,潘文淵編,嘉靖四十年刊本,選,家。
5.赤牘清裁,楊慎輯、王世貞校補,二十八卷,嘉靖三十七年刊本,總,家。
6.尺牘清裁,王世貞輯,六十卷、補一卷,隆慶五年刊本,總,家。
1.刻卓吾李先生批評國朝名公書啟狐白,李贄批評、湯賓尹精選、丘兆麟注釋,六卷,萬歷元年刊本,類,坊。
2.翰墨文宗,楊淙編,十卷,萬歷元年刊本,總,坊。
3.鼎鍥四民便用翰海瓊濤,童養(yǎng)中輯,四卷,萬歷元年刊本,類,坊。
4.尺牘清裁,王世貞編,五十六卷,萬歷二年刊本,選,坊。
5.交游書翰,張時徹輯,四卷,萬歷三年刊本,選,家。
6.徽郡新刊名公尺牘,程大約輯,萬歷四年刊本,選,家。
7.新刊大家通用古今翰墨文宗后集,楊淙選校、李祖堯釋注,萬歷六年刊本,總,坊。
8.赤翰寶珠編,王稚登評選,萬歷七年刊本,選,坊。
9.云龍翰簡大成,謝天佑類輯,六卷、稱呼二卷,萬歷七年刊本,類,坊。
10.慎氏交誼集,慎蒙輯,八卷,萬歷九年刊本,選,家。
11.國朝名公翰藻,凌迪知輯,五十二卷,萬歷十年刊本,總,家。
12.分門定類今古名賢尺素天海奇聲,撰者不詳,萬歷十二年刊本,類,家。
13.風(fēng)教云箋前集后集,黃河清輯,四卷,萬歷十三年刊本,選,坊。
14.新鐫赤心子匯編四民利觀翰府錦囊,赤心子輯,八卷,萬歷十三年刊本,類,坊。
15.風(fēng)教云箋續(xù)集,李惟寅輯,四卷,萬歷十五年或稍后刊本,選,坊。
16.蘇黃尺牘,馮大镕輯,五卷,萬歷十七年刊本,選,家。
17.四六藻語,連標(biāo)匯選,張壽鵬編次,二卷,萬歷十八年重刊本,類,家。
18.蘇黃尺牘,張所望輯,八卷,萬歷十九年刊本,選,家。
19.搜采歷朝賢豪筆舌珠璣,葉如璧采錄,六卷,萬歷二十二年刊本,總,家。
20.新刻翰府通式,胡文煥輯,四卷,萬歷二十二年刊本,類,坊。
21.國朝名公翰藻超奇,徐宗夔輯評,十四卷,萬歷二十四年序刊本,選,坊。
22.歷朝翰墨選注,涂山輯,十四卷,萬歷二十四年刊本,總,坊。
23.書記洞詮,梅鼎祚輯,一百一十六卷,萬歷二十四至二十七年刊本,總,家。
24.新鐫歷世諸大名家往來翰墨分類纂注品粹,黃志清輯,十卷,萬歷二十五年刊本,類,坊。
25.新鐫古今名公尺牘匯編選注,王稚登編、俞肇光注,四卷,萬歷二十八年刊本,類,坊。
26.鍥熙朝名公書啟連腴,顧起元輯,十六卷,萬歷二十九年刊本,選,坊。
27.新鐫翰府素翁云翰精華,佚名輯,十二卷,萬歷二十九年刊本,類,坊。
28.古今四六濡削選章,李國祥編,四十卷,萬歷二十九年刊本,類,家。
29.萬樹梅書集,王世茂輯,四卷,萬歷二十九年刊本,選,坊。
30.新鐫注釋歷代尺牘綺縠,馮汝宗輯、王大醇注,四卷,萬歷三十一年刊本,總,坊。
31.國朝七名公尺牘,項伯達(dá)輯,八卷,萬歷三十一年新安刊本,選,家。
32.鐫海內(nèi)名家手柬鱗鴻新札,佚名纂,八卷,萬歷三十一年刊本,類,坊。
33.朱宗伯旁注五云箋,王尚儉輯、朱錦注,六卷,萬歷三十二年刊本,選,家。
34.匯選注釋名公全啟四六云韶,陳士蘭輯、王召注,六卷,萬歷三十三年刊本,類,坊。
35.瑤翰,蔣以化輯,二卷,萬歷三十二年刊本,選,家。
36.風(fēng)教云箋四卷后集四卷,黃河清輯,前四卷后四卷,萬歷三十四年刊本,選,坊。
37.新鍥赤水屠先生注釋天梯翰墨,俞啟相編選,四卷,萬歷三十五年刊本,類,坊。
38.王麟洲先生選金蘭翰墨,孔四可編選,四卷,萬歷三十六年刊本,選,坊。
39.金蘭翰墨評林續(xù)集,郝世科增補,四卷,萬歷三十六年刊本,選,坊。
40.啟雋類函,俞安期輯,一百二卷職官五卷目錄九卷,萬歷三十七年刊本,類,坊。
41.好我篇,朱朝瞌輯,二卷,萬歷三十八年刻藍(lán)印本,選,家。
42.旁注云箋一統(tǒng),許以忠輯,八卷,萬歷三十八年刊本,選,坊。
43.歷朝尺牘大全,王錫爵選錄、李國憲序次,十二卷,萬歷三十九年刊本,總,坊。
44.新刻施會元士民通用一雁橫秋,佚名,四卷,萬歷三十九年刊本,類,坊。
45.刻精釋古今名翰,丘兆麟輯,六卷,萬歷四十二年刊本,總,坊。
46.車書樓匯輯各名公四六爭奇,許以忠輯,八卷,萬歷四十二年刊本,選,坊。
47.新刻學(xué)余園類選名公四六鳳采,丘兆麟輯注,四卷附一卷,萬歷四十二年刊本,類,坊。
48.鐫昭代名公四六類編,汪時躍編,二十四卷、補遺一卷,萬歷四十二年刊本,類,坊。
49.海內(nèi)名公貽牘,項桂芳輯,四卷,萬歷四十三年刊本,選,坊。
50.瑤箋,郁開之輯,四卷,萬歷四十五年刊本,選,家。
51.豐韻情書,鄧志謨匯編 、南陽居士評閱,六卷,萬歷四十六年刊本,選,坊。
52.精選當(dāng)代各名公短札字字珠,王焞許以忠輯、吳明郊注,八卷,萬歷四十六年或稍后刊本,選,坊。
53.車書樓匯輯皇明四六叢珠,許以忠選,王世茂、虞邦譽注,四卷,萬歷四十八年刊本,類,坊。
54.尺牘補遺,公鼐輯,四卷,萬歷刊本,選,坊。
55.赤牘隨筆,周詩雅輯,二卷,萬歷間刊本,總,家。
56.精選分注當(dāng)代名公啟牘瑯函,許以忠輯、虞邦譽注,六卷,萬歷刊本,選,坊。
57.四六明珠,朱錦選、王世茂、虞邦譽注,八卷,萬歷刊本,選,坊。
58.新刻小窗清箋,吳從先輯、陳繼儒評,四卷,萬歷刊本,選,坊。
59.車書樓新刻當(dāng)代名公尺牘類函,許以忠輯,八卷,萬歷刊本,類,坊。
60.車書樓匯刻翰墨鼎彝,舊題“朱錦鑒定,王世茂參閱”,十卷,萬歷刊本,總,坊。
61.新刊寸札粹編,胡文煥匯選,二卷,萬歷刊本,選,坊。
62.新刻注釋雅俗便用折梅箋,馮夢龍輯,余長庚訂釋,八卷,萬歷刊本,類,坊。
63.新鋟李先生類纂音釋捷用云箋,舊題鐘惺編、陳繼儒評釋,十一卷,萬歷刊本,選,坊。
64.新鐫注釋里居通用合璧文翰,舊題“屠隆編選,俞相啟校正”,二卷,萬歷刊本,類,坊。
65.鍥評釋湖州弄丸集翰墨,吳之鵬匯選,周紹胤校釋,四卷,萬歷刊本,類,坊。
66.留余堂名公尺牘,潘大復(fù)輯,八卷,萬歷刊本,選,家。
67.新刻國朝名公尺牘類選,吳之美選、吳之鵬訂,十二卷,萬歷刊本,類,坊。
68.尺牘雋言,陳臣忠輯,十二卷,萬歷朱墨套印刊本,總,坊。
69.赤牘清裁,楊慎輯,十卷補遺四卷,萬歷刊本,總,坊。
70.尺牘雙魚三種,陳繼儒輯,十九卷,萬歷間刊本,類,坊。
71.海內(nèi)名公云翰玉唾新編,王稚登選校、屠隆評釋,十二卷,萬歷刊本,選,坊。
72.車書樓當(dāng)代各名公短札字字珠,蔣以忠、王焞輯,八卷,萬歷刊本,選,坊。
73.車書樓當(dāng)代各名公短札字字珠新,項桂芳輯、許以忠選、王世茂注,六卷,萬歷刊本,選,坊。
74.新刻旁注四六類函,朱錦選類、閔師孔旁注,十二卷,萬歷刊本,類,坊。
75.新鐫翰府素翁云翰精華,佚名,十二卷,萬歷刊本,類,坊。
76.新刻古今切要士民便覽書簡翰苑玄英,謝君度輯,四卷,萬歷刊本,類,坊。
77.香雪箋,許以忠、王焞輯,八卷,萬歷刊本,選,坊。
78.四六徽音,許以忠編、馮夢楨等評選,二十卷,萬歷刊本,選,坊。
79.寸札類選,胡文煥輯,二卷,萬歷《格致叢書》本,類,坊。
80.精選海內(nèi)名公札啟合璧,胡鍇輯、張鵬翼注釋,一卷,疑萬歷刊本,選,家。
1.評選古尺牘,王納諫輯評,八卷,天啟元年刊本,選,家。
2.車書樓批注分類片札鋪茵,曹明可匯選、王世茂參訂、蔣時機校,八卷,天啟三年刊本,類,坊。
3.新鐫通俗云箋,何偉然輯,二卷,天啟六年刊本,類,坊。
4.尺牘青蓮缽,何偉然纂,十二卷,天啟六年刊本,類,坊。
5.新鐫時用通式翰墨全書,王宇輯、陳瑞錫注,十二卷,天啟六年刊本,選,家。
6.車書樓選注名公新語滿紙千金,李自榮選輯、王世茂校注,八卷,天啟七年刊本,類,坊。
7.尺牘青蓮集,何偉然輯,十二卷,天啟七年刊本,類,坊。
8.尺牘爭奇,張一中輯、王世茂校,八卷,天啟間刊本,選,坊。
9.方孟旋先生評選郵筒類雋,毛鳳卿評選,十二卷,天啟刊本,類,坊。
10.古今翰苑瓊琚,舊題“楊慎選、孫礦評、陳元素?!保?,天啟元年刊本,類,家。
11.車書樓選注當(dāng)代名公新制四六明珠,朱錦選、明王世茂注,八卷首一卷,天啟刊本,選,坊。
12.如面談,題鐘惺輯、馮夢龍訂釋,十六卷,天啟刊本,類,坊。
13.新刻一札三奇,鄧志謨輯,八卷,天啟刊本,類,坊。
14.鼎鐫吳寧野選士民切要時制尺牘芳規(guī),吳從先輯,四卷,天啟刊本,類,家。
1.翰海,沈佳胤輯,十二卷,崇禎三年刊本,類,家。
2.翠娛閣評選書雋,丁允和品定、陸云龍評注,二卷,崇禎四年刊本,選,坊。
3.翠娛閣評選小札簡,陸云龍選注,陸人龍校訂,二卷,崇禎四年刊本,選,坊。
4.新鐫選注名公四六云濤,鐘惺編評,陸云龍增訂,十卷,崇禎六年刊本,類,坊。
5.明尺牘谷音,汪之琦輯,七卷,崇禎七年刊本,選,家。
6.古今辭命達(dá),胡正心編,八卷,崇禎十年刊本,總,坊。
7.尺牘類便,孫應(yīng)瑞輯,四卷,崇禎十二年刊本,類,家。
8.如面談二集,鐘惺輯,十六卷,崇禎刊本,類,坊。
9.四六類編,李日華輯、魯重民補訂,十六卷,崇禎十三年刊本,類,坊。
10.翰海,沈錫侯輯,十二卷,崇禎刊本,類,坊。
11.尺牘奇賞,陳仁錫輯、鐘惺評,十四卷,崇禎刊本,選,坊。
12.新刊張侗初先生匯編四民便用注釋札柬五朵云,漱石生輯、陳士龍注,四卷,崇禎刊本,類,坊。
13.新刻含輝山房輯注古今啟札云章,陳繼儒鑒、鄭夢虹編,六卷,崇禎刊本,類,坊。
14.筆媚箋,楊慎,十二卷,崇禎刊本,選,?。
15.新鐫增補校正寅幾熊先生尺牘雙魚,吳雨來輯,九卷附一卷,崇禎刊本,類,坊。
16.新刻一啟三奇,鄧志謨輯,八卷,崇禎刊本,類,坊。
17.簡遠(yuǎn)堂輯選名公四六金聲,題譚元春選,馬世奇評釋,十卷補遺一卷,明末刊本,選,家。
18.新鐫幼學(xué)易知書札便覽,撰者不明,一卷,明刊本,類,坊。
19.鼎刻眉公陳先生編輯四民便用柬札五云書,舊題陳繼儒編,四卷,崇禎刊本,類,坊。
20.新刻翰府紫泥全書,唐玉編,八卷,崇禎刊本,類,家。
21.增補二刻陳眉公先生精選尺牘雙魚,舊題陳繼儒輯評注,十九卷,明末刊本,類,坊。
22.新鋟陸林二先生纂輯士民便用云錦書箋,陸培匯編、林時對音釋,六卷,明末刊本,類,坊。
23.古今振雅云箋,舊題武林徐渭文成纂輯、茂苑張嘉和參定,十卷,明末刊本,類,坊。
24.新鍥士林交際翰札新函,佚名輯,五卷,明末刊本,類,坊。
25.鼎鐫漱石山房匯編注釋士民便觀云箋柬,陳翊九編,四卷,明末刊本,類,坊。
26.新刻友花居上林鴻,舊題鐘惺輯,四卷,明末刊本,類,坊。
27.名公翰墨林,俞邦譽輯,四卷,明末刊本,類,坊。
28.新刻國朝萬民通寶書簡百震春雷,徐京元輯,四卷,明末刊本,類,坊。
29.如面談新集,李光祚纂注,十卷,明末刊本,類,坊。
30.盛明七子尺牘,顧起元輯,七卷,明刊本佚,選,?。
31.鼎鐫張狀元匯輯便民柬牘霞天錦札,張瀛海輯,五卷,明末刊本,類,坊。
32.四六徽音前集后集續(xù)集征集,(前集)馮夢禎評、(后集)閻士選評選、(續(xù)集征集)湯賓尹評選,十六卷,明末刊本,選,坊。
33.四六徽音前集后集續(xù)集羽集,(前集)馮夢禎評、(后集)閻士選評選、(續(xù)集羽集)湯賓尹評選,十六卷,明末刊本,選,坊。
34.車書樓選注當(dāng)代名公四六天花,許以忠選、王世茂注,八卷,明末刊本,類,坊。
35.蘇黃尺牘選,題鐘惺、譚元春輯,八卷,明末刊本,選,坊。
36.伯敬鐘先生注釋捷用云箋,鐘惺注釋,二卷,明刊本,類,坊。
37.名家竽牘,程弘賓輯,四卷,明刊本,選,坊。
38 啟集狐白(四六狐白),瞿九思、夏守成等撰,周時代校,十五卷,明刊本,選,坊。
39.啟品有函,陳仁錫輯,二卷,明末《四六函》刊本,選,坊。
40.書品有函,陳仁錫輯,二卷,明末《四六函》刊本,選,坊。
41.名公詒簡,韓國禎輯,五卷,明刊本,選,?。
42.二戴小簡,不著輯者,二卷,明刊本,選,?。
43.赤牘清裁,楊慎輯,十卷,明刊本,總,?。
44.仙釋小簡精選,題萬玉堂主人輯,一卷,明刊本,選,?。
45.魏晉南北朝小簡抄,題萬玉堂主人輯,存一卷,明刊本,選,?。
46.宋元小簡選,題萬玉堂主人輯,二卷,明刊本,選,?。
47.隋唐五代小簡精選,題萬玉堂主人輯,一卷,明刊本,選,?。
48.國朝名公小簡抄,題萬玉堂主人輯,四卷,明刊本,選,?。
資料來源:國內(nèi)外各級圖書館館藏與明清以來公私書目題跋;文中“?”為存疑(作者注)。
據(jù)上粗略統(tǒng)計,各類書牘總集共計148種。就發(fā)展歷程來看:成化、嘉靖、隆慶期間有6種(4%),萬歷期間有80種(54%),泰昌、天啟期間有14種(9.3%),崇禎期間有48種(32.7%)。要之,萬歷之前量少卻具標(biāo)桿意義,萬歷年間最為繁榮,呈井噴狀,泰昌、天啟年間小有回落,崇禎年間是個小高潮。就文本類型來看:總集選文型共20種(13%),選集選文型共66種(46%),類書選文型共62種(41%)。要之,“類書選文型”與“選集選文型”是出版主流,“總集選文型”不受重視。就刊刻主體來看:商業(yè)出版即坊刻104種,是主流,介于商業(yè)與非商業(yè)之間的家刻33種,是補充,官刻沒有,不確定有11種。要之,坊刻遠(yuǎn)超家刻,商業(yè)出版主宰書牘總集的選題、編纂與發(fā)行。
大抵來說,明代中后期社會經(jīng)濟與文化消費的雙重繁榮,是同期書牘總集盛行的大背景。至于各類書牘總集的具體成因,自是不同。為此,下面先分析其特點,并由此探討各自成因。
先看“總集選文型”,它們有如下特點:第一,“網(wǎng)羅放佚”。如梅鼎祚編《書記洞詮》,凡例云:“是編主在苞舉,不恡兼收?!盵2];第二,注意書牘體性探討,以及辨書牘古今衍變。如涂山在《敘翰墨選注》中辨體類云:
書記之用廣矣,雜名多品,難以摟指,故有書、有奏記、有啟、有簡、有狀、有疏、有箋、有札,而書記則其總稱也。夫書者,舒也,書布其言,而陳之簡牘者也。是以揚芬振藻、宣情暴臆、述事闡幽,其不翼而飛,不脛而至,非尺牘是資乎?[3]
第三,具有宏觀文學(xué)史視野。如王世貞隆慶五年《重刻尺牘清裁小敘》云:
先秦、兩漢,質(zhì)不累藻,華不掩情,蓋最稱篤古矣。東京宛爾,具體三邦,亦其濫觴,稍涉繁文,微傷讕言。晉氏長于吻而短于筆,間獲一二佳者,余多茂先不解之恨。齊、梁而下,大好纏綿,或涉俳偶,茍縱管斑,可窺豹彩,必取全錦,更傷斐然。隋、唐以還,滔滔信腕,不知所以裁之。邇歲諸賢,稍有名能復(fù)古者,亦未卓然正始。[4]
事實上,在坊刻或家刻的出版活動中,文人學(xué)者的積極介入,將這些原被視為通俗讀物的總集納入治文史的范疇,進(jìn)而全面影響了這類書牘選本的編纂與發(fā)行,讓它們具有了一定的文化屬性或?qū)W術(shù)屬性。
次看“選集選文型”,盛行的原因:一是“書牘創(chuàng)作的著述化傾向”[5]462。書信寫作,原本是隨意抒寫沒有范疇的,后卻走上了著述化道路,“結(jié)果成了一種新式古文”[6]226。如,馮時雨《國朝名公尺牘敘》即云:
余觀是集也,走訊興居,藹然有深注焉;辯駁機宜,侃然有卓識焉;宣郁紓憂,凄然有余感焉;酬恩布悃,蔚然有沉思焉,固非長編大章,然周之典雅,秦之雄暢,西京之豐藻精密,蓋無備矣。[7]
與之相應(yīng),出版界也有不少人以著述態(tài)度來編輯書牘本(18)著述化傾向有三個階段,詳見趙樹功《中國尺牘文學(xué)史》第一章“尺牘概說”,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0頁。,如何偉然《尺牘青蓮缽》編纂過程即是如此,“合得六百葉,諸同情斂金壽之木,一二游間欲插名著述,賺以賞工,嚴(yán)如揚子法言,不許也?!盵8]二是明人好品評之習(xí)。“品評”就是評優(yōu)劣、示精彩。出版界要想制造出不同于古文評選的效應(yīng),別尋他體是必然趨勢。在這方面,“書牘”自有其優(yōu)勢與賣點,成了出版界的新寵。如吳京《國朝名公翰藻序》云:
文章彪炳于宇宙間,其品有二,有垂世,有經(jīng)世。序記、傳志、賦誦、碑銘、說贊之屬曰垂世,奏對、書疏、論辨、啟札之屬曰經(jīng)世?!?jīng)世者則或陳害利、或較是非、或息爭忿、或吐畜積之懷、或攄睽隔之愫,皆出一時之籌劃,往往取給于倥傯間,其在啟札尤多卒辦,貴精而又貴敏。[9]
三是明代文人喜標(biāo)榜、嗜批點的習(xí)氣。各類書牘總集,特別是“選集選文型”,在明代文人看來,也是闡述其文學(xué)理論、審美觀點、寫作要點及其他思想的載體與渠道。如,《寄黃兆勝》“雄渾古雅,有含鋒留銳之度”[10]的旁批,就是編者有關(guān)書牘審美及寫作觀點的表達(dá)。
要之,選集選文型書牘選本的盛行,主要由這三方面因素促成的。由此,它們鮮明地烙上了“著述化”“好品評”“喜標(biāo)榜、嗜批點”等特點。
復(fù)次看“類書選文型”。這類書牘本,從分類形態(tài)乃至使用功能都充分體現(xiàn)了類書的特點,近似以事類文的專門類書。為什么文人群與書商群會如此熱衷編纂與出版它們呢?具體來說,既有現(xiàn)實需求的刺激,亦有類書自身發(fā)展的觸動,還有就是書牘體性所致?!艾F(xiàn)實需求的刺激”,主要是社會各階層獲取書牘寫作技巧與豐富品鑒知識的需求,如王在晉《名公新語序》云:
此非君之好也,而時之好也,非國家之用也,而世之用也。夫桂蘭之舟楫不可涉江河,家習(xí)戶誦將焉賴之?!先说乐浑H,剖塵網(wǎng)之糾紛,……各象形肖貌,以趂其時之所趨習(xí)之所染。[11]
至于“類書自身發(fā)展的觸動”,一是對類書“類而集”歷史現(xiàn)象的理性總結(jié),(19)胡應(yīng)麟“近于集”說,詳《少室山房筆叢》卷二十九,中華書局1958年版;祁爾光“類而集”說,詳《澹生堂藏書約》,不分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二是時人治學(xué)乃至生活依賴類書的世俗現(xiàn)狀。為此,近類書的編纂方式被廣泛應(yīng)用,如孫應(yīng)瑞《尺牘類編引》即云:“茲一帙也,分類較然,是復(fù)從名家尺牘中取其明且易者而拔選之,令后學(xué)一開卷焉,而恍與性情有會,忽與齒頰有俾?!盵12]此外,還與書牘“衣被事體”(《文心雕龍·書記》)體性相關(guān),如,方應(yīng)祥《郵筒類雋序》:
題曰《郵筒類雋》,門分事匯,用弘取精,既標(biāo)其要,復(fù)箋其玄,自官閥倫戚以逮廣與時務(wù),咸臚而列之,自聞問慶吊以逮義學(xué)經(jīng)綸,悉擇而載之,自縉紳衿韋以逮方外閨房,皆賅而存之,分為百余類,合為十二卷。[13]
這類兼顧實用性與技巧性的書牘選本,涵蓋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新鐫注釋里居通用合璧文翰》,“地理類”為邀人游山玩水之用,“人物類”為恭賀親朋添子嗣之用,“器物類”為送器物與謝答之用,“文史類”為求文索字借書并答謝之用, “陶情類”為親朋訴衷情之用,多不贅舉。
無疑,“類書選文型”最能體現(xiàn)“書牘”游走于“禮樂制度”“政治文化體制”及“現(xiàn)代文學(xué)觀念”之間的復(fù)合品性,從而也能為明人書信寫作困境(20)無論“依仿成格”,抑或“貴尚自得”,都既要受限于書牘體類,又受制于復(fù)古世風(fēng)。提供解決范本,這就是坊間熱衷出版“類書選文型”的重要原因。
在明代各類書牘總集生產(chǎn)與流通過程中,盡管由于文人群、書商群、庶民群施加影響力的不同,它們在文本特征、價值追求乃至文化表象等方面呈現(xiàn)出了不少的差異;但它們都是明代文化教育、文學(xué)創(chuàng)作、文學(xué)批評、文學(xué)史建構(gòu)等活動中的共生載體,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為此,有必要對各類書牘總集的價值、影響及局限做進(jìn)一步探討,特別是它們所代表文化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必能深化對明代文化教育、思想學(xué)術(shù)、藝術(shù)審美、文學(xué)活動等的認(rèn)識。
以往對本論題的探討,總有些隔靴搔癢,較難深入本質(zhì)。原因就在于忽視了書牘總集的載體形式與明代社會文化網(wǎng)絡(luò)產(chǎn)生的復(fù)雜聯(lián)系,也疏忽了各類書牘總集在價值、影響及局限上的差異性。
從其綜合載體的性質(zhì)來看,明代書牘總集的價值絕不僅是見證了一種文類的興盛,更重要的是積極反映了明代文化文學(xué)精神的變動。僅就編刊主體的變化來看,隆慶之后,隨著大量諸生、舉人、進(jìn)士乃至退休高官的加入,出版書牘總集就成了文人與書坊主的利益共謀。這種變化,不僅是明代商業(yè)經(jīng)濟繁榮背后文化文學(xué)的通俗化問題,更是編刊主體群活動與同期文化教育、文學(xué)創(chuàng)作、文學(xué)批評、文學(xué)史建構(gòu)等之間的勾連互動問題了。如,黃志清從傳統(tǒng)倫理來教學(xué)書牘寫作,其“君諭臣類”解題云:
茲以為翰墨之選首者何?蓋王人之用物也弘,養(yǎng)氣也浩,則其啟口也必昌大而雄。祖之其聲口,自與猥瑣者不類,否則蠅韻蛙聲,色澤雖工,體裁單矣,何以入鈞天之耳,是以先之諭命。[14]
又如,《郵筒類雋》凡例宣稱:“是選,專主大家,兼從眾好;古范時趨,編中并載。以調(diào)世而寓持世之心,爰立宵而存立泄之義。婁江、歷下之輩,牛耳奉為宗盟,下雉、梁溪之儔,雞林難進(jìn)于驂乘。追惟先哲,略備典型。雖月旦之閑評,或陽秋之定論已”。[13]
無疑,明人各類書牘總集活動是在明代文化文學(xué)活動大勢裹挾中前行的;且由于書牘體類的特殊性,它們往往能敏銳且鮮活地表現(xiàn)明代文化文學(xué)精神的種種變化。
從各類書牘選本的差異性來看,“總集選文型”的價值主要有三:一是整理、保存了大量前代乃至明代的書牘文獻(xiàn)。如《書記洞詮》編者梅鼎祚利用輯佚、校勘、辨?zhèn)蔚确椒◤慕?jīng)史簿錄傳狀、方輿志記、類書文集中理出了大量唐前書牘文獻(xiàn)。二是在“書牘體類理論”及“書牘文學(xué)史建構(gòu)”上有推進(jìn)。有關(guān)“體類理論”,既有“體性反思”,如黃澍《尺牘類便序》:
尺牘雖最諧俗,猶能使疏者忽親,遠(yuǎn)者忽邇,況其至哉?!隙撝S事寄情,擬議變化,具文之致;比物連類,吟諷欲絕,具詩之情。[15]
也有“體源探討”,如王世懋《赤牘清裁后序》云:“夫文之近事理、會人情,剸決剖悉,莫善于書,箋表、章啟、奏記、赤牘,皆書之沿也?!盵16]有關(guān)“文學(xué)史建構(gòu)”,如王世貞系列尺牘增輯本,確立了“三期七段”的書牘史建構(gòu):“三期”即“唐前古體期”“宋體期”和“今體期”,七段為“春秋”“秦漢”“兩京以降”“六朝”“唐宋元”“明”。三是書牘文學(xué)批評亦有發(fā)展,并后一并討論。
“選集選文型”雖不乏如上枚舉的諸價值,但主要還在文學(xué)批評:一為鮮明的審美批評,開拓了書牘品鑒的文學(xué)路徑?!秵㈦h類函》《尺牘雋言》《方孟旋先生評選郵筒類雋》《翠娛閣評選書雋》《牘雋》諸系列,由“雋”切入,如陳玉輝《尺牘雋言敘》云:
夫氣以才成,語緣情異,大都嘿喻于天真之自注,故回噓應(yīng)籟肖于谷響。叔世不蘄抒衷,專務(wù)摹境。夫假像太過,則與類相遠(yuǎn);點染太工,則與情多悖,今曩之不相及,蓋有以乎?[17]
編者及序作者對“雋”之詮釋頗具哲學(xué)意味,從而呈現(xiàn)了相當(dāng)?shù)睦碚撋疃??!洞貉┕{》《豐韻情書》《如面談》諸系列由“情”切入,如鄧志謨《情書小引》直云:“顧情而不達(dá)以書,何以語情?書而不表以情,何以語情書?”[18]各自審美標(biāo)準(zhǔn)的標(biāo)舉,切實拓寬了書牘品鑒的路徑。
二為附加文本(序跋、凡例、解題、批點、箋注、點抹撇截等)的批評化使用,不僅貫徹傳達(dá)了編注批者的批評旨趣,也充分展現(xiàn)了各類書牘選本與同期文學(xué)文化演進(jìn)的勾連。這種價值功能在“選集選文型”中尤為突出。如十四卷《國朝名公翰藻超奇》[9],在選文之外配以圈點及小字側(cè)批。以卷五“吳維岳《柬馮汝言》”為例,該信主要為慰問好友、感慨仕途等內(nèi)容,本文圈點之外,亦有側(cè)批:
奇氣翩翩
把世態(tài)人情好尚形容殆盡
想像中起議論,令人心地豁然
因時寄慨
觀之屈平馬遷,大概見矣
在切實傳達(dá)批點者批評意圖的同時,也正展示了與同期文學(xué)批評的勾連與互動。此外,附加文本也不乏學(xué)術(shù)性價值,從中亦可窺見對書牘體文的理論探討,如《古今翰苑瓊琚》以序、凡例、“選錄翰苑瓊琚書目”、選文等方式,展示了編者對書牘體類的研究心得——“自古及今,各具厥體,劉勰氏論之詳矣,總之通已于人?!盵19]
相對來說,“類書選文型”的價值,學(xué)界關(guān)注多在其為后世提供諸多明代政治經(jīng)濟、文化制度、社會生活的歷史素材,這是“以事類文”特點決定的。鄭振鐸先生就曾呼吁:“斯類通俗流行之作……研討社會生活史,將或有取于斯?!盵20]10—11此外,由于“商業(yè)化書籍對象并不是社會大眾,而是一個特定的階層,即一種較為寬泛的'鄉(xiāng)紳'群體”[21]48,所以,“民間商業(yè)出版越來越深入?yún)⑴c到通俗書本的印刷中,以其獨特的力量推動鄉(xiāng)紳文化對庶民文化的提煉以及二者的互動”[21]55。無疑,坊刻“類書選文型”就是這類商業(yè)化書籍,如福建書坊種德堂托人編書牘選本,要求“愿使君擇其卑卑,無甚高論,以通諸閭巷細(xì)氓”[22],在實際編纂中,被委托者并沒一味“悅市人目”,而是盡展自身才情見識,如卷二“人事類·候座師”的評點:
亦善作秦漢人語。(陳其志)
引譬既高,詞調(diào)更古。(施天性)
諸如此類,不正是鄉(xiāng)紳文化對庶民文化的提煉及互動的表現(xiàn)嗎?事實上,這類書牘選本的多類受眾,在獲得往來應(yīng)對禮節(jié)等信息的同時,也被裹挾進(jìn)了以鄉(xiāng)紳階層為中介的文化文學(xué)互動之中。這正是“類書選文型”的另一重要價值,可為研究同期社會文化分層與文化互涉提供歷史素材。
明代書牘總集編纂之風(fēng),直至清乾隆禁書才漸消歇,至清末民初又開始復(fù)蘇興盛。這股書牘總集編纂之風(fēng)的影響,不僅體現(xiàn)在選編對象、編纂方式、總集類型等顯性方面,還反映在對書牘體類的思考、對書牘文化的理解、對晚明思潮的接受等隱性方面。此外,其局限性也頗為人詬病,如“截長補短任意拼接”的文獻(xiàn)處理;又如“點竄古人增附已說”的評點積習(xí);又如“出主入奴持論不公”的門戶之見,等等。
本文將明代書牘總集視為綜合載體,關(guān)注其文獻(xiàn)編年、類型劃分、成因探討、特點歸納、價值取向等系列問題,將研究重點置于各文學(xué)現(xiàn)象、事件間的聯(lián)系。以筆者私見,這種視角確立及問題解決,從微觀角度來看,既可以為明代書牘總集的綜合研究提供史料基礎(chǔ)與可行切入;也可以成為明代總集研究的有效組成。從宏觀角度來看,圍繞作家、作品、文學(xué)史的深入探討,有助于揭示明代文學(xué)過程展開的具體樣式與復(fù)雜面貌;聚焦作者、編注評者、讀者的文章觀念與時代文學(xué)文化思潮通過“書牘總集”這一載體而產(chǎn)生的復(fù)雜互動,則有利于深化對中國古代文章學(xué)與傳統(tǒng)文化傳播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