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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尚的不平事

2019-01-08 01:15王喜成
短篇小說 2018年12期
關(guān)鍵詞:工頭華東大伙

◎王喜成

1

老尚關(guān)上臥室門,又給反鎖上了,從懷里抽出信封開始數(shù)錢。面值百元的票子,數(shù)第一遍是四千九,數(shù)第二遍是五千一,數(shù)第三遍還是五千一,最后確定是五千一。錢還是那種生雞蛋打碎時的味道,可老尚卻自言自語道不對勁兒,真的不對勁兒呢,他算著能到萬元左右呢。一起干活的全是同村人,老尚想過去問問他們,又覺得不妥。他先給白眉毛打電話,最后一個是歐陽十三。十幾個人,全問完了,基本上是兩個檔次,大工們跟他一樣分得五千元左右,小工們?nèi)г笥遥嫌嬈饋硎瞧呷f余元。那是給村里蓋村部,包括陪房、圍墻、地坪,他問過村主任了,工錢是十四萬。這么說,工頭華東一個人獨吞了七萬。

這個建筑隊開始是老尚牽頭成立的,十多年來一直是老尚當(dāng)工頭,總共十來個人七八條槍。攪拌機、腳手架、殼子板一些大件設(shè)備都是租賃的。在鄰近村上給人蓋房子、建廠房、養(yǎng)殖場,小打小鬧。老尚跟大伙一起上腳手架,每座房子的工錢按二一添作五跟大伙平分,從沒多占一分錢。華東是后來跟老尚干的,加入時大伙都不同意。華東的父親以前是縣城化肥廠工人,華東是等著接班當(dāng)工人的,在家游手好閑,戲狗追雞,到處尋花問柳。后來化肥廠破產(chǎn)了,他父親成了下崗職工,華東眼看接班無望,才要求到建筑隊干活的。大伙都說,建筑隊下的可是牛馬力,像華東這種浪蕩公子,他哪受得了?老尚說讓他試試吧,不行了再說。

華東先在建筑隊上干小工,和灰、運磚,干起活兒來像武松打虎。華東有眼色,不等大工們叫喊,早把灰桶里的灰盛得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4蠊兤鰤Φ臅r候,想要啥磚,或長或短,華東遞上去的磚正合適。后來華東要求拿瓦刀上架砌墻。老尚說你行嗎?華東說你讓我試試嘛。華東砌墻手快,活兒精,墻面平整、灰縫均勻。連多年的老匠人都在他面前甘拜下風(fēng)。都說這才叫浪子回頭金不換呢。

在建筑隊,華東跟老尚最鐵,平時大伙對老尚有意見,華東常幫他說話。華東還私下里跟老尚說,你是工頭,你讓俺們咋干俺咋干,就別跟我們一起上腳手架了。老尚說,我是工頭,我不帶頭誰帶頭?華東又說,你是工頭,你得多分點錢呢。老尚說,我跟大伙一樣干活,憑啥我得多分點錢?

華東在大伙中間最年輕,也是那種最精細(xì)的人,偏偏是他不小心從腳手架上掉下來,把腿摔斷了。華東住院,花光了那座房子的工錢還不夠,老尚又讓大伙兌錢。大伙對老尚有意見,都不跟他干了。

華東傷好后來找老尚,說他成立個建筑隊,又把大伙召集起來了,讓老尚跟他干。老尚很糾結(jié),猶豫再三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

老尚又回到工地上,回到大伙們中間。大伙開始對老尚有些生分,也讓老尚覺得很尷尬。但他的為人,他的實干,以及他砌墻的技術(shù),又很快贏得大伙的尊重。但他對華東卻有看法了。華東當(dāng)工頭不上架不砌墻了,后來也很少來工地了,讓他堂弟華山帶班,在工地上管事。老尚只是在心里不痛快,大伙卻對華東議論紛紛了,又都懷念起老尚當(dāng)工頭的日子,才讓他心里多了些慰藉。

2

天剛亮老尚就起來了,老伴兒身體不好,沒叫她,他自己做的飯。餾饃,炒南瓜,再用開水沖碗雞蛋茶。飯吃得狼吞虎咽,像要去打仗似的。以前他當(dāng)工頭時,跟大伙說,夏天里早上去早點兒,趁涼快多干一會兒活,中午天熱,多休息一會兒。華東考慮不到這些,不過老尚早起、早去工地已經(jīng)成習(xí)慣了。

老尚第一個先到工地上的,是給南莊潘大頭建養(yǎng)豬場。以前當(dāng)工頭時留下的習(xí)慣,到工地時先把丟得七零八落的工具收攏、歸位。接著是華東的堂弟華山來了,其他人陸續(xù)趕到。

到小晌午,頭頂上的云彩“呼啦”散了。太陽開始還有點兒溫和,漸漸火毒起來,在腳手架上又離太陽近了一步,把人的皮膚都烤焦了。他們都把上衣脫下,搭在橫著的鋼管上。就老尚依然衣帽整齊,扣子都沒解開一顆,不過他感覺身上都焐出痱子了。

飯送來了,籃子里是饃,一個紅膠桶里是炒白菜,里邊有幾片肥肉,另一個紅膠桶里是一滿桶小米粥。大伙靠在腳手架上,讓壘起的墻擋著陰涼,把小米粥喝成交響樂。只老尚站在陽光里,咬一口饃喝一口粥,也不吃菜。

老尚輕咳了一聲,開始說話了。我當(dāng)工頭時華東跟我最親,華東當(dāng)工頭我對他有看法了,但一直沒說出來,不過這件事不能不說了。當(dāng)大伙得知他們十多人分得了七萬元,華東一個人獨吞七萬時,頓時炸開了鍋。老尚的侄子歐陽十三“呼”地站起來,要當(dāng)即回去找華東算賬。

華山三口合成兩口喝光碗里的小米粥,把碗放進籃子里,大聲說:“都別說了,開始干活?!?/p>

歐陽十三一下子把碗摔碎到磚頭上:“不干了,罷工!”

“你昏個啥?”老尚上前推了歐陽十三一把,又環(huán)身跟大伙們說,“晚上咱們一起去華東家,有話跟他好好說?!?/p>

老尚率先爬上腳手架,大聲對下邊的小工們說,上磚。整個下午,老尚在腳手架上再沒說一句話,專心砌墻。他這人跟別人不一樣,越是對頭兒有意見,越要把活做細(xì),做好,讓對方?jīng)]話說。

當(dāng)晚,老尚約著大伙去找華東,誰知他家人說他沒在家,早上去縣城了,到這會兒還沒回來。

第二天下午,大伙在工地上邊干活邊議論紛紛。兩天了,華東進城沒回來,是不拿著咱們的血汗錢吃喝玩樂,找小姐洗鴛鴦浴,樂不思蜀了。正說著,華東的摩托車“哧”一聲停在腳手架下邊的那堆鋼筋旁。看來還真被大伙言中了,進了一趟縣城,咋就弄得油頭粉面的?和大伙格格不入了。眾人七嘴八舌,可把你等回來了,我們找你兩天了。華東說找我干什么,工地上的事有華山負(fù)責(zé)呢,有事跟他說。

“這事只能跟你說?!崩仙袕哪_手架上下來了,拍打著身上的沙塵站在華東面前。

華東被老尚身上騰起的沙塵迷了眼,使手背揉了半天才說:“老尚叔你說吧,啥事?”

“我可是為大伙說事的……”

華東抖動著右腿,半笑不笑地聽老尚說完,很有點不以為然的樣子,轉(zhuǎn)著身子跟大伙說:“說好的大工每天兩百元,小工一百五。你們都算算,差誰一分錢再找我?!?/p>

“可不是差一分錢的事,你一個人獨吞七萬,心安理得嗎?”

“老尚叔啊,你管我得多少錢干什么?”

華東說現(xiàn)在他是老板,你們給我打工,我給你們開工資,至于我賺多少錢,我賠多少錢跟你們沒關(guān)系。去外地打工或是去縣城建筑隊,有咱們在家好嗎?工錢不比他們少一分,還能照顧家,孩子老婆熱炕頭,這事往哪兒找?鄰村有不少人要來咱里邊干活呢,我都沒答應(yīng)。眼下咱們包的都是些小活,小打小鬧,要不了那么多人。

“你的言外之意是誰不愿干了,可以走人對不對?”

“老尚叔,我可沒有這么說。”

“我不干了!”老尚把瓦刀別進纏在摩托后架上的橡皮繩上,騎上摩托絕塵而去。

華東在后邊追了幾步:“老尚叔、老尚叔……”

老尚這一走,工地上的人緊跟著“呼啦”走了大半。

3

老尚醒來時,太陽已經(jīng)曬著屁股了。老伴兒在灶屋做飯,從窗戶里探出頭,讓他去菜園里薅棵蔥。

老尚朝村前的菜園里走,邊走邊唱,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

一輛摩托“突”一聲從身邊駛過,跑得比兔子都快,感覺是突然加大油門,像要逃避他似的。待看清是白眉毛時,已經(jīng)跑到村口的轉(zhuǎn)彎處了。

老尚一聲喊:“白眉毛去哪里?”

白眉毛頭也不回地說:“走老丈人家?!?/p>

可老尚分明看見,白眉毛腰里別著瓦刀呢。這個白眉毛啊,昨天下午他可是第一個跟他離開工地的啊,路上還罵咧咧地跟他說,奶奶的,說死不跟他憋娃干了!

一直在工地上干活,把菜園都給荒廢了,里邊的草長得比菜還深呢。草的葉莖上蓄滿了露水,打濕了鞋,也打濕了褲腳,有點涼透膚肌。老尚薅蔥時看見華山騎著摩托走在前頭,大伙跟在他后邊。他數(shù)了數(shù),就差歐陽十三沒跟著去。從菜園出來,兩腿沉重得像墜了沙袋。

走到家門口,看見歐陽十三牽著兩只山羊走出院子,老尚問他咋沒去華東的工地上。歐陽十三說,說好的咱都不去了。老尚說他們都去了,你也去吧。歐陽十三倔犟地扳著羊角說,就是餓死也不去了!

老尚在家這些天也沒閑著。廚房漏雨,房坡上的瓦壟有幾處裂縫,有幾處與屋脊脫落了。讓歐陽十三給自己打下手,費了兩三天工夫把上邊修補一新。接下來老伴兒跟他說,不去給華東干就不去吧,奔六十的人也該惜點兒力氣了。老伴兒讓他蓋間羊舍,再買兩只山羊放養(yǎng),也好有個營生。蓋羊舍時,找歐陽十三過來幫忙,他媽突發(fā)腦出血住院了。

蓋好羊舍,老尚正要去鎮(zhèn)上買羊,那天晚上歐陽十三把他家的兩只山羊送來了。歐陽十三說他媽出院了,雖能自理,卻無法去野外放羊了。歐陽十三雙手抱頭蹲在老尚跟前,說他媽住院花光了家里的積蓄,明天他要去華東的工地上干活了。

歐陽十三抬起頭,臉上掛滿了淚花:“叔啊,明兒個咱倆一起去華東的工地上吧?”

歐陽十三的父親死得早,母親身小力薄,是老尚幫著把他拉扯大的。歐陽十三人高馬大,快六尺高的漢子在他面前哭,把他的心哭得酸溜溜的。

老尚愛憐地把歐陽十三扶起來,用手背揩他臉上的淚:“你去吧,我早就說讓你也過去呢。眼看要收秋了,我等收罷秋再說?!?/p>

早飯后停了一會兒,老尚才牽著羊們朝村外走。太陽越升越高,草上的露珠被蒸發(fā)殆盡,走進草叢里腳上的鞋干崩崩的,這才放心地讓羊們吃草。羊們剛來他家那會兒,大清早他就要牽著羊去野外,老伴兒說你急啥呢,羊吃了帶露水的草會生病的。

當(dāng)時歐陽十三送來的是兩只羊(那只母羊快生了),現(xiàn)在成四只了。那兩只小羊羔頭上剛長出角,跟嫩筍似的。它倆邊吃草邊抵架,立起身子頭“哐嗵”磕碰到一起。老尚被逗笑了,他伸展了一下雙臂,想再來句我本是臥龍崗閑淡的人,剛要張嘴卻突然打住了——他看到前邊正在建造中的那座橋了。鎮(zhèn)上在往各村修“村村通”,華東承包了白沙河上的那座水泥橋。橋礅剛豎起來,橋梁還沒搭上,歐陽十三、白眉毛他們都在那里忙活呢。

田里的莊稼葉子開始泛黃,漸漸黃得透亮了。高粱穗紅了,玉米棒子開始齜牙咧嘴,空氣中彌漫著莊稼成熟的氣息,喧騰而熱烈。在南方打工的兒子打來電話,說要帶著媳婦一起回來收秋呢。老尚不讓他們回來,說他今年不在工地上干活了,收秋有他呢。兒子說是這樣的,媳婦懷孕了,帶她回來等收罷秋把她留家里呢。

兒子兒媳回來了。兒子給老尚帶回兩條大中華,兩瓶西鳳酒,老尚埋怨了兒子一通,嫌?xùn)|西太貴了。兒媳給老尚買回一件黑毛呢上衣,一雙黑色回力皮鞋,老尚倒沒有埋怨,一個勁兒地咧著嘴笑。

收秋也就幾天時間,機械化收割,只是眨眼工夫,村外一片場光地凈。兒子又去南方打工了,把懷孕四個月的媳婦留在家里。

老尚放了幾天羊,發(fā)現(xiàn)兒媳的臉色有點兒不對勁兒了。

吃罷早飯,老尚只是去了一趟廁所,出來后打開羊舍的門卻不見他的羊了。追出村,老尚看到兒媳正把那幾只山羊趕進那條深溝里,似乎是怕讓他看見。兒媳來他家?guī)啄暌恢睕]懷上孩子,如今她懷孕四個月了,肚子已經(jīng)顯山露水,捧著她敬著她都要小心翼翼呢,哪敢讓她舍下身子去野外放羊啊。要是因此出什么意外,可是他的罪過啊。

老尚跟頭流水地跑過去,讓兒媳回去,誰知兒媳話中有話地說:

“爹啊,我嫁到你家可不是來吃閑飯的?!?/p>

老尚像挨了當(dāng)頭一棒。

4

老尚不便跟兒媳爭著放羊,讓老伴兒一大早去開羊舍的門,也不怕羊們吃露水草了。老伴兒看兒媳從屋里出來,趕著羊就跑。兒媳說媽你跑啥哩?我不會跟你爭的,你身體不好,干不動重活,放羊正是你的差事。兒媳婦話中有話,一時讓老尚羞愧難當(dāng)??伤址鸽y了,老伴兒去放羊,我在家做什么呢?秋莊稼收完了,顆粒歸倉;麥子也種上了,還沒出土,野外一片空曠。

幾只麻雀嘰嘰喳喳地落在院墻上,東院六嫂來,又把它們驚飛了。

六嫂扭著肥碩的屁股,哼著“主歌”走進院子,跟老尚說:“大兄弟,跟我一起信主吧?明兒個咱一起去西莊過禮拜天?!?/p>

“六嫂,你說信主有什么好?”

“死后上天堂,還有十八個美女給你做老婆?!?/p>

“六嫂啊,我這把年齡就別說美女了,你說還有啥好處?”

“上天堂上天堂,金桌子銀板凳,象牙筷子響叮咚!”六嫂手舞足蹈,樣子很瘋。

兒媳腆著肚子從臥室出來了:“六娘啊我就不信,不出去做工,坐院里看螞蟻上樹能掙來金桌子銀板凳嗎?”

老尚聽了,頓時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夜很黑,從來沒覺得夜這么黑過。老伴兒坐對面都看不見,只嗅到她身上的那股膻味,才放一天羊呢,身上咋就有味道了。兒媳上屋睡去了,老兩口坐在院里,有樹葉“簌簌”地落在身上,又被風(fēng)吹落到地上。

老伴兒幾次欲言又止,最后兒小聲跟他說:“要不你明兒個還去華東的工地上吧?”

老尚沒吱聲,只是一聲接一聲地嘆氣。

來人站到跟前時,老尚抬了抬頭,這么高大粗壯的身影,咋沒聽到腳步聲呢?從對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那種蘇煙的味道,他知道是華東。

“老尚叔,院里咋不開燈呢?”

“又沒什么事兒做,開燈干什么?”

老伴兒跑過去拉開屋檐下的電燈。是那種60瓦的燈泡,不是很亮,卻把華東的身影無限地放大了,映在前邊鄰居家的墻壁上,巨人一樣。華東的身影給老尚一種壓抑感,讓他心里很不舒服,好在老伴兒從屋里搬出椅子來,讓華東坐下了。

華東給老尚敬煙,老尚推著說:“不吸了,吸多了夜里睡不著?!?/p>

華東轉(zhuǎn)身問老伴兒:“嬸子啊,俺老尚叔平時睡眠好不好?”

“在工地上干活時,回來吃過晚飯倒頭就睡,一覺睡到老天光?!?/p>

“那明兒個還讓俺老尚叔回工地吧?”

華東說老尚叔這年紀(jì)了,請他回工地,不再讓他上腳手架砌墻了,是讓他帶班呢,只要在工地上管管事兒就行了。老伴兒插話道,你華山堂弟不是帶班帶得好好的嗎?華東搖搖頭,說華山帶班震不住臺,大伙都不聽他的,很被動呢。

“老尚叔,你在大伙們中間威信高,他們都聽你的,我給你開雙份工資,大工每天兩百,我給你四百……”

老尚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只是不吭聲。

“好吧,您先考慮考慮,明早來車接你?!?/p>

老尚幾乎一夜沒合眼,窗戶發(fā)亮那會兒他才睡著了。夢里他變成了一只羊,被老伴兒牽著朝村外走,他哭了。

“爹起來吃飯,華東哥一會兒來車接你呢?!?/p>

兒媳站窗外喚他,聲音脆亮,也很甜。老尚聽來很新鮮,有些天沒聽到兒媳用這種聲音喚他了,感到很熨帖、很溫馨?!昂袈 睆拇采献饋?,竟然想不起剛才的夢了。兒媳已經(jīng)把洗臉?biāo)o他打好了,放在院里立著的石磙上。

日他個娘,華東什么時候買車了?是皮卡車,在村街上鬧出很大的動靜。華山開車,華東坐在副駕上,后邊的車廂里坐滿了人。皮卡停在老尚家的院門外,華東從副駕上下來,臉上堆著笑。老尚拎著瓦刀從屋里出來,看華東西裝革履,皮鞋擦得锃亮,先皺了皺眉。

“老尚叔,你坐副駕上,我跟大伙坐后邊。”

老尚卻沒有立即上車,在石磙上摩擦了幾下生銹的瓦刀,這才跟華東說:“我還上架砌墻,也不要你給我開雙份工資,我只要求你跟大伙一起同打虎同吃肉……”

華東苦笑道:“老尚叔啊,難道說打不著虎就不吃肉了?你說的辦法行不通呢?!薄澳俏也蝗チ??!崩仙邪淹叩斗旁谑奚?。華東重新坐到副駕上,跟華山說:“咱們走?!?/p>

皮卡開走了,留下滿院的柴油味,嗆得老伴兒咳嗽了一聲。老尚回身朝屋里走時,看到兒媳的嘴噘有八丈長。他不敢進屋了,又轉(zhuǎn)身朝外走,這才看到皮卡在村口停下了。先是歐陽十三從車上跳下來,接著是白眉毛??此麄z往回走,老尚又回身朝屋里去,卻被兒媳堵在了門口。這下子老尚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歐陽十三一臉委屈地跟老尚說:“叔啊,這些天你不在,他們合伙欺負(fù)我……”

“這孩子說話也會拐彎抹角了?!崩仙械闪怂谎?,“說吧,是你倆主動來叫我的,還是華東讓你倆叫我的?”

白眉毛從石磙上拿起瓦刀遞給歐陽十三,乘勢踩一下他的腳,搶著跟老尚說:“是大伙讓我倆過來叫你的。”

老尚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才跟他倆走了。

5

承建白沙河水泥橋,工錢是五十萬元,竣工后,大伙合計分得二十萬,華東獨吞三十萬。這怎么行,越來越變本加厲了——老尚又開始失眠了。

老尚去了一趟縣城,大街上一路打聽找到檢察院。門衛(wèi)攔住老尚問他找誰,他掃了門衛(wèi)一眼,心情一下子壞透了,也沒理他,徑直朝里邊走。門衛(wèi)追上來,虎著臉又問他找誰,怎么橫沖直撞的?老尚這才說他找反貪局長……

老尚還沒走進反貪局長的辦公室,就被兒媳叫醒了:“爹,起來吃飯。”

吃飯時,兒媳一臉和氣地埋怨老尚,爹啊,華東哥給你開雙份工資你都不要,現(xiàn)在誰還嫌錢扎手?老思想得改改了。老尚說錢是好東西,連傻子都喜歡呢,可總得有個公平原則吧。

聽見外邊響起汽車?yán)嚷?,老尚從石磙上拎起瓦刀朝外走。到院門外一看不是那輛來接他上工的皮卡,是一輛黑得耀眼的小轎車,就跟夢里見到的,那反貪局長坐的轎車一樣呢。華東從里邊推開車門,笑咪咪跟他說,老尚叔,今兒坐我的車去工地吧?老尚頓時瞪大了眼睛,接著說他是個沒福氣的人,坐轎車頭暈,還是坐皮卡吧。

老尚坐在皮卡的副駕上,路上問華山才知道,華東新買的那輛上海大眾加上辦手續(xù)、買保險,總共花了二十多萬呢。老尚后悔了,剛才華東讓他坐他的車為啥不坐呢?那不是他一個人的車,是大伙的車,是貪占大伙的血汗錢買的車。坐上打嗝放屁隨處吐痰,反正是咱們的車,想咋糟蹋咋糟蹋。

老尚等著華東再請他坐他的車,可華東卻不給他機會了——華東車上有女人了,還是個美女。她叫什么名字、從哪兒來的、華東咋認(rèn)識她的大伙一概不知,但都知道她是華東包養(yǎng)的情婦。那女人也時常跟華東一起來工地上,大伙根據(jù)她的形象,想起早年本地有種叫落花甜的甜瓜,于是都叫她“落花甜”,她也樂于接受,聲叫聲應(yīng)。

每座房子上樓板時,房主請大伙吃飯,“落花甜”有時也參加,還主動給大伙敬酒。“落花甜”只要一沾酒,面頰飛紅,艷若桃花,愈加楚楚動人。他們一個個眼都直了,嘴角朝外流口水,都想占她的便宜。趁她給他們敬酒時,摸摸她的手,摳摳她的腰窩,她也不惱。

老尚趁“落花甜”去外邊解手時,作出生氣的樣子跟大伙說:“你們真沒出息,摸摸她的手、摳摳她的腰窩美得就像得了荊州?!?/p>

“老尚叔,那你說還能咋辦?”

“輪番辦了她?!?/p>

“可不敢呢,那是咱頭兒的專用品。”

“她是華東的,就等于是咱們大家的?!?/p>

大伙的腦子開始有點不夠用了,說明明是華東包養(yǎng)的情婦,咋會是咱們大家的?老尚循循善誘道,華東當(dāng)甩手掌柜,不搬磚不砌墻,他打哪來的錢,還不是珍珠瑪瑙全出在鱉身上。錢是咱大伙干出來的,他用咱大伙的錢包養(yǎng)情婦——“落花甜”人人有份呢。他睡,咱們也能睡,不睡白不睡。老尚一番論證,按照他的邏輯思維大伙這才明白過來,紛紛附和道,是啊,他睡,咱們也能睡,不睡白不睡,睡了也白睡。這就對了,老尚又補充了一句,還要光明正大地睡!

老尚一把年紀(jì)了,平時不說狂話的,這會兒全是酒后失言,說完他就后悔了。環(huán)顧左右時,驚問咋不見歐陽十三呢?他們說他剛出去尿尿了。過了一會兒,還不見歐陽十三回來,老尚心里發(fā)毛了。

第二天上午,老尚正在腳手架上粉墻,沙灰沒和均勻,有的抹不到墻上,成疙瘩往下脫落。

老尚大聲問:“十三咋弄的?他娘那個腳?!?/p>

沒見歐陽十三應(yīng)聲,老尚扭頭朝下邊張望,攪拌機旁也沒有他的影子,又大聲問歐陽十三去哪兒了。

華山從那邊跑過來,說剛才歐陽十三去那邊的水溝里解手,被幾個民警抓走了。原來昨晚歐陽十三把“落花甜”強奸了。老尚聽了,頓覺天旋地轉(zhuǎn),一頭從腳手架上栽下來。

6

歐陽十三被抓,華山給華東打電話了;老尚從腳手架上掉下來,華山?jīng)]敢告訴他。接連出事故怕他接受不了,也怕他罵自己管理不善。是華山和白眉毛他們把老尚送醫(yī)院的,當(dāng)時華東正在公安系統(tǒng)為歐陽十三的案子活動呢。

當(dāng)晚,白眉毛把大伙召集到一起,說老尚栽得不輕,雖要不了命,但這座房子的工錢怕是全花到他身上還不夠呢。反正這座房子也快完工了,就剩下粉墻了,趁華東還不知道老尚出事,咱們向他討要工錢去。

說完,白眉毛手一揮:“走,去華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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