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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東晉

2018-12-27 06:08徐佳
滿族文學(xué) 2018年6期
關(guān)鍵詞:王獻之桓溫米芾

徐佳

雪濃,月冷,風(fēng)正勁。

紫禁城的宮門卻突然打開。

幾個影影綽綽的身影快步魚貫而出。

借著月光細看,原是背著行囊的一行小太監(jiān),梳著長辮,而宮門之外站崗的官兵卻是身著西式軍裝,沒有辮子,手握步槍。

這一幕似是處在兩個時空的場景誤撞在了一起。

那為首的軍官腰間別著一把閃著寒光的精制西洋軍刀,正揮著手示意小太監(jiān)們速速停下,過來接受檢查。

那些小太監(jiān)們一見之下,臉色倏忽白了。幾個行囊豁然全部被打開,雜物散落一地,但并無貴重之什。士兵們正欲放行,為首軍官的目光忽而盯住了一床破舊的棉被。

這么破的被子還要帶回家嗎?他疑慮驟生,于是命了士兵仔細搜查棉被,竟發(fā)現(xiàn)里面有類似紙張的東西。著人剪開被子一看,是幾張泛著黯淡光影、觸目昏黃的舊紙,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蓋著許多紅色的印章。

這東西甫一被搜出來,小太監(jiān)們便皆跪俯于地,一時磕頭如搗蒜。

士兵們不由圍過來看,上面的字幾乎全不識得,便又厲聲喝問跪于棉被旁的小太監(jiān)。那小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道:“這是從老太妃屋子里拿的,奴才們也實在不知是什么?!?/p>

這是1924年的冬天,溥儀被驅(qū)逐出宮。這座禁宮牢籠中的各色人群也同時被釋放出來,或赤手空拳,或暗度陳倉,臉色一樣的恓恓惶惶,行囊的輕重卻有著天壤之別。這些小太監(jiān)所攜的棉被里的那幾張紙,便是著名的三希堂諸帖。

一、快雪時晴

當(dāng)細碎的雪花在《世說新語》的天地里凌風(fēng)飄灑的時候,那些風(fēng)度翩躚的人們紛紛出來踏雪而行。

被稱作王長史的王濛正踩著積雪,去尚書省拜訪王導(dǎo)的兒子王洽。他到了門口,下了車,著一襲典重肅穆的精繡官袍緩步而行。

王洽遠遠望見他,不禁贊嘆道:“君不似塵世中人!”

很多年后,也是在一場清幽微雪中,王濛的孫子王恭乘坐著高高的肩輿,披著鶴氅輕裘,緩行于道路,被藏身于籬間的孟昶窺見,孟亦嘆道:“真乃神仙中人啊!”

還是在一個雪天,手握重兵的大司馬桓溫欲冒雪打獵,路過王濛、劉惔的住處。劉惔見他身著戎裝,即略帶調(diào)侃地從容問道:“老賊又要做什么?”桓溫聽了也不生氣,只道:“我若非如此,你們這些人又怎能安坐清談呢?”

太傅謝安則是在雪天把家人聚在一起談詩論文。說話間,雪下得緊了,他便以雪為題,欣然問晚輩們道:“白雪紛紛何所似?”他的侄子胡兒搶著答:“撒鹽空中差可擬?!敝x安面上莞爾,搖了搖頭。他的小侄女道韞輕聲接了一句:“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敝x安頓時大笑。

《世說新語》里最負(fù)盛名的一場雪下在了山陰。由于這段故事實在是太精彩,只能全文抄錄: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經(jīng)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在這漫天飛雪之中,這只小舟搭載了魏晉名士的率性與瀟灑,仿佛要隨這清絕風(fēng)雪漂游至天水之外。

后來,蘇東坡在謫居黃州的某個深夜寫下了“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的詞句,不知是否是憶起了王子猷那雪中的小舟?一葉扁舟,足以安放他們率真的靈魂。

這位王先生名徽之,字子猷,便是“書圣”王羲之的兒子。

又同樣是在山陰的雪天,與他的兒子一樣,王羲之也給歷史留下了“飛鴻踏雪泥”的印跡。

不過,他是在雪天寫了一封尺牘。

信很短,只有二十四個字,“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jié),力不次。王羲之頓首”。他寫完這些字,又揮筆在信封上落下“山陰張侯”四字。

這封信如此之短,恐怕也與天氣有關(guān)。山陰張家的仆人或許是送來了一封信,問王羲之某件事情的結(jié)果,并等在旁邊領(lǐng)取回書??僧吘狗较逻^雪,天寒路凍,行走不易,于是王羲之只能匆匆寫信,交給來人。

然而,短短二十余字,卻頗值得品味。一是這是描寫天氣的所有文字里最優(yōu)美的詞章之一,“快雪時晴”,寥寥四字便如同一幅動人的山水雪景長卷,充滿了雋永而節(jié)制的美感,甚至流露出幽約復(fù)雜的情愫。或快意、或傷感,孰能知曉?二是“書圣”自身也過著與蕓蕓眾生同樣的煙火生活,對于朋友問起的事情,他承認(rèn)了自己的愛莫能助,沒有多余的解釋,只說了“力不次”,沒有任何委婉的托辭和自我掩飾的借口,真實而簡潔。

對此,明代鑒賞家李日華的評價可謂我等知音,評曰:“晉尚清言,雖片言只字亦清,快雪帖首尾廿四字中,字字非后人所能道,右軍之高風(fēng)雅致,豈專于書邪?”(《六研齋二筆》)。“字字非后人所能道”,試問后世的萬千尺牘之中,哪里還能讀到這樣的文字?

這位“山陰張侯”是誰,已不可考;所言何事,更無從談起。這些已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保留了王羲之的回信,甚至連信封亦一并存了下來。

山陰張侯的后人把王羲之的信裝裱起來,從中選取了最美的那四個字,取名《快雪時晴帖》。這是王羲之書法的集大成之作,字體多為行書,間有楷體,圓勁古雅,意致飄逸,儀態(tài)萬千,筆力收放自如。與《蘭亭序》的筆走龍蛇之勢不同,《快雪時晴帖》有著一種雍容淡泊的美感以及神秘深邃的風(fēng)骨,猶如紛飛大雪霎時沉靜,以致有人臨寫數(shù)百遍之后,仍覺其“深不可測”,因此歷代藏家皆將之視為珍品。

此帖最早著錄于唐代張彥遠《法書要錄》一書,文字極其簡潔,只有一句話,“羲之頓首,快雪時晴,六行”。另據(jù)北宋畫家米芾《書史》記載,《快雪時晴帖》最早留下姓名的收藏者是北宋詩人蘇舜欽。

現(xiàn)在留存的最古老的藏印是南宋初年的宋高宗內(nèi)府“紹興”印,“紹興”二字低調(diào)地蓋在“山陰張侯”四字的上端。宋高宗在其南渡歲月中,越來越喜歡書法,甚至終日不離筆墨,或許寫字可以讓其漂泊掙扎的心靈安頓下來,他對魏晉書法尤其鐘情。史料記載:“高宗從容語及前代書法曰,‘唐人書雖工,至天然處終不及魏晉?!保ㄔ懹选堆斜彪s志》)其中,他對王羲之的書法可謂情有獨鐘。在宋高宗自己寫的《翰墨志》里,他自稱:“余每得右軍或數(shù)行或數(shù)字,手之不置。初若食蜜,喉間少甘則已;末則如食橄欖,真味久愈在也。故尤不忘于心手,頃自束發(fā),即喜攬筆作字,雖屢易典刑,而心所嗜者固有在矣。”他將王羲之的書法作為自己的“心所嗜者”,還贊云:“羲之挺拔邁往之資,而登臨放懷之際,不忘憂國之心,令人遠想慨然?!?/p>

帖上還極為令人不解地留有一方“明昌御覽”印。明昌是金章宗的年號,許是南宋朝廷曾經(jīng)將之作為禮物贈給過金代朝廷?可還有一方“秋壑珍玩”印章,卻又是南宋末年權(quán)臣賈似道的印記,不知何故。這恐怕已是一個不解謎團了。

宋高宗并沒有在《快雪時晴帖》上留下題跋,他把這個機會留給了一位同樣熱愛書法的后代——趙孟頫。

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趙孟頫并不能算作趙構(gòu)的后代,他是宋太祖的兒子秦王德芳之后。趙于宋理宗寶祐二年(1254)生于吳興,字子昂,號松雪道人,入元官至翰林學(xué)士承旨,后追封魏國公,謚文敏。趙孟頫幼年臨摹的便是趙構(gòu)的字,后來又學(xué)習(xí)王羲之的書法,由他作為連接趙構(gòu)和王羲之、貫通南宋和東晉的媒介,再合適不過。

元延祐五年(1318),趙孟頫在大都的內(nèi)府之中見到了此帖,并奉旨寫下了跋文:“東晉至今近千年,書跡傳流至今者,絕不可得?!犊煅r晴帖》,晉王羲之書,歷代寶藏者也??瘫居兄=衲说靡娬孥E,臣不勝欣幸之至?!?/p>

趙孟頫本身便是位饒有成就的書法家,他與王羲之既是“師生”,又是“對手”,后世書法界關(guān)于他二人筆法孰優(yōu)孰劣的爭論,至今仍然喋喋不止。

明代皇室繼承了元朝黃金家族的遺產(chǎn),《快雪時晴帖》自然也在其中,可能是明朝皇帝普遍不擅長書法的緣故(其中有幾位認(rèn)識的字都很少),此帖以及其他的古代名帖并未受到太多重視。后來此帖流傳至民間,輾轉(zhuǎn)多人之手。

明末,此帖流傳到大學(xué)士馮銓手中,馮得之欣喜若狂。他收集了自魏鐘繇、晉王羲之直到元代趙孟頫等諸多古時名人之帖,并將這些名帖摹拓匯編成集,刻石四百余方,摹刻精致,因其第一卷以《快雪時晴帖》開篇,故號稱《快雪堂法帖》,后來一部分石頭被移入北海收藏。

據(jù)部分學(xué)者考證,現(xiàn)存的《快雪時晴帖》已非初時“書圣”故物,系唐代書法家用“雙鉤填廓法”臨摹之作,即用一張透明薄紙鋪在原作之上,描繪出筆跡輪廓,因其基本上是用左右或上下兩筆鉤描合攏,故稱“雙鉤”;再描于要復(fù)制的紙上,然后用墨“填廓”。如果考證屬實的話,那這項近乎失傳的臨摹絕技,當(dāng)確是能夠以假亂真之術(shù),也因此才得以瞞過了趙孟頫的慧眼吧。

二、頓首伯遠

當(dāng)王珣把筆放下的那一剎那,他不會意識到這是一個重要的歷史時刻。他只是把這箋墨跡未干的書信封好,交給驛卒,旋即飛身上馬,去處理軍中的各種瑣碎事務(wù)——那些事,在當(dāng)時要遠比這封信重要得多。

這封信是寫給他遠方一位朋友的,到現(xiàn)在我們也無法知道這位朋友的姓名。

信中王珣不及寒暄,便提到了另一位名叫“伯遠”的朋友?!矮戭D首頓首,伯遠勝業(yè)情期,群從之寶,自以羸患,志在優(yōu)游。”這位“伯遠”究竟是誰,已不可考,只是從信中仍然可以看出,他志向高潔,常年在山水之間優(yōu)游。

王珣隨即感慨道:“分別如昨,永為疇古,遠隔嶺嶠,不相瞻臨?!痹瓉恚h不幸英年早逝,離別仿佛就像發(fā)生在昨日,音容笑貌還在眼前,朋友卻永遠成為古人!山河阻隔,不能前往吊唁。讀到這里,這封信卻戛然而止,剩下的內(nèi)容都沒有保留下來。

然而,能保留這數(shù)十文字,已然是千年未有之奇跡。這封被后世人命名為《伯遠帖》的書信,是東晉唯一流傳下來的書法真跡。江左煙雨,皆在紙上。

其實,王珣寫這封信的時候,真的不是在作書法。他只是在寫一封日常書信,用的是當(dāng)時江南尋常的紙張,墨也蘸得太濃重,以致起筆的“珣頓首”三個字差點把紙浸透。字也寫得極為隨意,甚至略顯匆忙潦草。且王珣雖是瑯琊王氏的子弟、“書圣”王羲之的侄子,但他自己又何嘗想過做這書法家呢?

王珣,字元琳,幼時小字法護,為東晉名臣王導(dǎo)之孫,王洽之子,生于穆帝永和五年(349),他的叔叔王羲之在蘭亭和朋友們吟詠雅集的時候,王珣方是四歲小兒,無緣盛會。待他成年,遭遇的卻不再是文采風(fēng)流,而是金戈鐵馬。

那是太和四年(369),二十歲的王珣正在荊州桓溫幕府之中,擔(dān)任主簿,為溫所重。是時,幕府中流傳著一句諺語:“髯參軍,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逼渲小镑讌④姟敝傅氖芹驗樗幸桓笔[蘢繁茂的大胡子;“短主簿”指的便是王珣,因其身材矮小,故有此稱。二人深得桓溫信任,被倚為左膀右臂。

適時,桓溫正在醞釀第三次北伐,王珣參與軍事大計,后又直接參與了平定袁真叛軍的戰(zhàn)役,因軍功被封了東亭侯??梢哉f,他這個侯爵之位的得來不是靠著瑯琊王氏的家族余蔭,而是來自于關(guān)山萬里的戎馬生涯。他的為人亦不同于時下一般士族子弟的浮夸奢華,而是極盡穩(wěn)重謹(jǐn)慎、干練成熟。

《晉書》記載了喜歡臧否人物的晉人對他的評語:“神情朗悟,經(jīng)史明澈,風(fēng)流之美,公私所寄,雖逼嫌謗,才用不盡?!彼鍪律踔脸32槐芟右烧u謗也要盡心盡力,這種處事之風(fēng)在那個凡事“務(wù)虛”的時代簡直堪稱另類。

如他對待恩公桓溫的家屬,尊重卻不逢迎。史載,桓溫世子桓熙外出狩獵,幕府官屬均快馬加鞭緊隨世子,唯獨王珣?yīng)氉则T馬從容地走在后面;返程路上,眾人皆疲憊不堪,王珣卻又精神抖擻地走在前面,這種翛然適意的風(fēng)度得到世人的紛紛敬賞。

東晉孝武帝也很尊重他。有一次,孝武帝在宮中飲酒微醺,忽然想起王珣,便欲立即召見他。此時有身邊的大臣進言說,飲酒之后召見王珣這樣的賢者,似乎不太禮貌。孝武帝聞之,點頭稱是,于是作罷。

當(dāng)然,王珣在《世說新語》中留下的最動人的一幕,不是他萬里封侯的軍功卓著,也不是他令人尊重的優(yōu)雅風(fēng)度,而是其直出胸臆的拳拳深情。

《世說新語·傷逝》載:“王東亭與謝公交惡。王在東聞謝喪,于是往哭。督帥刁約不聽前,曰:‘官平生在時,不見此客。王亦不與語,直前哭,甚慟,不執(zhí)末婢手而退?!?/p>

“謝公”便是謝安,王謝二族交惡,王珣亦難免受累,與謝安關(guān)系轉(zhuǎn)劣。但當(dāng)他聽聞了謝安去世的消息,卻立即前去吊唁。謝安的部將見到他,拒絕讓他進入。王珣也不說話,直接走上前去痛哭。他哭得大為傷心,以致都忘記了禮節(jié)——沒有握一握謝安少子謝琰(小字末婢)的手,便離開了。那一刻,王珣把王謝二族的私怨拋在腦后,他想起的只是謝安在淝水之戰(zhàn)擊敗前秦的歷史功績,以及謝安曾宣之于口的那些知己之言。

有一年,謝安曾對妻子說,他見到了王珣,雖無交往,卻讓人念念不忘。說這句話的時候,謝安還親切地稱呼了王珣的小名,叫他“阿瓜”。在謝安生前,王珣雖然謝絕了他的舉薦,在其故后,卻深情憑吊,為他痛哭。

這種深情,在《伯遠帖》中也揮灑得淋漓盡致。后人評價此帖“紙堅潔而筆飛揚,脫盡王氏習(xí)氣”。

字如其人。他的字也不像他的叔叔王羲之、堂兄王獻之那樣精致,而是于從容之中有著豪放的精神,顧盼之間,神采飛揚!——也許只有經(jīng)歷過沙場生死之人,下筆才會如此瀟朗。

王珣從來都不是一個書法家。

可是,歷史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他一生的全部軍功、風(fēng)度、深情都被遺忘在故紙堆里,他隨手寫的字卻被小心翼翼、奉若神明地供進了書法界的圣殿。

《伯遠帖》到了收信人的手中,從此杳無音訊,直到六百余年之后的宋徽宗時代,才又重見江湖。那位喜歡寫字的書法家皇帝趙佶把它藏入內(nèi)府,記載于《宣和畫譜》之中。靖康之難,風(fēng)流云散,《伯遠帖》也一并消失了,沒有人知道它的下落。很多人猜測它是被擄掠到了極北苦寒之地,或許已被當(dāng)作燃料燒掉。

萬歷二十六年(1598),冬至,京師霏霏落雪之時,消失了四百余年的《伯遠帖》又神秘地重現(xiàn)人間。

晚明最偉大的書法家董其昌被某位神秘的收藏者邀請前來鑒賞此帖。仔細鑒定之后,他認(rèn)定這是真跡,不由激動道:“東晉風(fēng)流,宛然在眼?!蓖高^纖薄的紙張,入目的是厚重而悠長的歷史。紙是最脆弱的,一點火星、幾滴雨水,便足以毀滅它的蹤跡,漫長的歲月里不知它經(jīng)歷了多少險境。

董其昌認(rèn)真地在帖旁的綾子上寫下“晉人真跡惟二王尚有存者,然米南宮時大令已罕,謂一紙可當(dāng)右軍五帖,況王珣書視大令不尤難覯耶?既幸予得見王珣,又幸珣書不盡湮沒得見吾也!長安所逢墨跡,此為尤物!戊戌冬至日,董其昌題”幾行字跡。其中“米南宮”即北宋書法家米芾,“大令”即王獻之。在米芾的時代,王獻之的作品已經(jīng)很是稀有,一幅便可當(dāng)其父王羲之的五幅,王珣的作品比之王獻之的便更為珍貴。董留在《伯遠帖》上的題跋后來亦成為了屢受激賞的書法精品。

當(dāng)時董其昌沒有記載收藏者的姓名,后來在其《畫禪室隨筆》中透露,“用卿得此,可道作寶晉齊矣”?!坝们洹?,即吳廷,字用卿,被書畫收藏界稱為吳江村、吳太學(xué),出身于徽州人家,熱愛書畫收藏,遇見喜歡的古代書畫,不惜傾家購置,也是董其昌的朋友。二人因“江南半幅董源真跡”(《溪山行旅圖》)結(jié)緣,從此常常一起品鑒書畫。董其昌引其為知己,幾月不見吳,便覺想念,寫信給其友人,云:“若見吳江村,幸拉之偕來,過歲除,觀諸名畫,何如?”

至于吳廷的收藏之精,只舉一例便可窺知: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亦為其藏品。史書上沒有記載,是何等機緣讓他發(fā)現(xiàn)了王珣的《伯遠帖》。只知道他把此帖帶到京師,請董其昌鑒賞并懇請他留下了題跋。這也成了宋代之后,《伯遠帖》出現(xiàn)在世間的最早記載。

此帖后來被吳廷的族人吳新宇收藏。吳新宇,名希元,字汝明,號新宇,好文雅,家人給他捐了中書舍人的官職,他也不去做,平日里只是在書齋內(nèi)面對收藏的書畫古物,與人鑒賞為樂。他藏有王獻之《鴨頭丸帖》、顏真卿《祭侄稿帖》等珍貴書法文物,《伯遠帖》亦輾轉(zhuǎn)于他的手上。

鑒賞家王肯堂有一次住在吳家,得以看到此帖,并予題跋:“右晉尚書令謚獻穆王元琳書,紙墨發(fā)光,筆法遒逸,古色照人,望而知為晉人手澤,經(jīng)唐歷宋,人主崇尚翰墨,收括民間珍秘于天府不知其幾矣!而尚有遺逸如此卷者,即賞鑒家如老米輩亦未之見,吾于此有深感焉!乙己冬十二月至新安,吳新宇中秘出示留賞信宿,書以歸之。延陵王肯堂?!蓖醺锌?,如此珍貴的晉人書法,他有緣見到實是三生有幸。另外,他對大書法家米芾竟無緣目睹此帖感到非常遺憾。這種情感的流露是真實而令人動容的,而其“望而知為晉人手澤”之語,既展示出其超常的鑒賞能力,也體現(xiàn)了《伯遠帖》本身所帶有的晉代風(fēng)骨的獨特魅力——這是后世摹寫的人們無法達到的境界。

明朝鼎革之際,喜好收藏的徽州吳氏家族也隨之?dāng)÷?,那些精美的書畫陸續(xù)流入京師?!恫h帖》也被一個叫安岐的人得到了。

安岐,字儀周,號麓村,別號松泉老人,原是朝鮮人,其父是朝鮮貢使。早時,安岐隨父入清,留在京師,后入了旗籍,成為權(quán)臣明珠的家奴。

安岐得到明珠信任,“為明珠鬻鹽于淮南,聲勢赫奕”。在史書里,安岐是個禮賢下士、仗義疏財?shù)娜耍敖撮g文士之貧而不遇者,多依以為生,麓村始終禮遇之,不稍懈也”。(《清稗類鈔》)。同時他也是個書法收藏家,王獻之《東山松帖》、米芾《參政帖》等名帖均被其收入囊中。他在晚年似乎已經(jīng)窮困潦倒,寫了一本《墨緣匯觀》記載了他的個人收藏史,在《自序》中說道:“余性本迂疏,志居澹泊。自髫年以來,凡人生所愛好者,如聲色之玩、琴弈之技,皆無所取,唯嗜古今書畫名跡以自娛。每至把玩,如逢至契,日終不倦,幾忘餐飲?!?/p>

三、中秋不復(fù)

永和九年的暮春,在那場偶然被永恒記錄下來的聚會上,賓主四十余人雅集修禊,曲水流觴,飲酒賦詩。

聚會的主角,自然是時任右將軍的王羲之,剛過“知天命”之年,在朋友子侄面前放松自然,不禁多飲了幾杯。大家看他興致頗高,亦即嚷著讓他給這次聚會的詩集寫篇序文。王羲之乘著醉意,走筆如飛,無意間寫下了他一生之中最耀眼的書法作品。

也是在這場聚會上,有幾個人因為沒有寫出詩來而被罰酒三斗,其中一個就是王羲之的小兒子王獻之。

那一年,他只有十歲,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似乎對作詩沒有太大興趣,喝完了罰酒,在眾人嬉笑怒罵地聊天之時,他只是安靜專注地望著父親,觀察父親寫字時的每一個細微動作甚至表情,以及紙上的一撇一捺、一點一畫。

他練習(xí)書法已經(jīng)五年。

起初,在父親的七個兒子里,年紀(jì)最小的他并未得到垂青,相比而言,才華橫溢的二哥凝之、瀟灑不羈的五哥徽之在書法和性格上更肖“書圣”,王羲之在心里早已將自己的“衣缽”傳給了他們。

直到有一次,年幼的王獻之正在練字,人到中年的父親聊發(fā)少年之狂,突然從背后抓住他的筆,這可能是很多父親并不好笑的惡作劇,常常會嚇孩子一跳??墒钱?dāng)王羲之抓住兒子的筆的那一刻,自己卻嚇了一跳。他竟然拔不動這支筆!從此,他一改往日對這個小名“官奴”的幼子的忽視,開始重點培養(yǎng)他練習(xí)書法。(宋人歐陽修在輯錄這段故事的時候,或許會憶起自己清苦的童年,幼年喪父的他只能拿蘆葦桿在沙地上練字。)

王獻之果然不負(fù)所望,他的字越寫越好,以致連大司馬桓溫都要請他去題寫扇面,他的淡定也讓世人刮目相看,便是在這次給名震天下的桓溫寫扇面的時候,筆墨誤落扇上,圍觀眾人均大驚失色,王獻之卻不慌不忙地將墨跡改畫成黑馬母牛,還繪得十分精妙。甚至,某次家中失火,他也是鎮(zhèn)靜地呼喚左右,而不是像五哥徽之一樣跑掉了鞋子。某日夜晚寢在書房,不巧一群偷兒潛入房中,將室內(nèi)的東西偷得精光,王獻之只緩緩道:“偷兒,青氈是我家祖輩的遺物,只請你們留下這氈子?!比和祪郝牣叄泽@慌而逃。侍中謝安在比較羲之諸子之后,也贊嘆獻之“小者佳”。

這蘭亭集會上,在親眼目睹了父親寫下最美的書法篇章之后,他意識到父親的書體已達巔峰,自己實難超越,于是決定不僅要繼承家學(xué),更要兼眾家之長,集諸體之美,獨創(chuàng)一體。

他開始學(xué)習(xí)東漢草書大師張芝等人的傳世之作,廣泛拜訪當(dāng)時健在的書法大家,將各路風(fēng)格揣摩于一心。

多年后,一貫欣賞他的謝安認(rèn)真問他道:“你的書法與令尊大人相比如何?”王獻之回答:“自然不同,各有所長?!敝x安又道:“旁人評價不是這樣?!蓖醌I之復(fù)道:“旁人哪里知道?”

從形式上看,他的草書既有父親的風(fēng)骨章法,也有自己的獨創(chuàng)技法,如他往往一筆連貫數(shù)字的“一筆書”,與其父的草書即大不相同。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放下了父親寫字時的拘謹(jǐn)情緒,更具有充滿自信的張力和忘乎外物的逸氣,正如唐人對他書法的評價:“逸氣過父,如丹穴鳳舞,清泉龍躍,倏忽變化,莫知所成,或蹴海移山,或翻波簸岳。”正是這種飛龍在天的變化,讓王獻之得以與其父并稱“二王”,在書法史上留下自己的獨特印記。

只是,為人淡定、寫字飄逸的王獻之,在一個中秋之夜,竟然也會黯然神傷。

這封流傳下來的書信,已不知是寄給何人,僅存三行二十二字,“中秋不復(fù)不得相,還為即甚省如何,然勝人何慶,等大軍”。

從字面上已經(jīng)很難還原書者的本意,大概意思是中秋佳節(jié),卻不能見到你,不知道要如何度過,也無心歡慶,只好等待大軍歸來之日再一起慶祝吧。

月圓之夜,他思念遠在前線的親友,以致夜不能寐,起床索筆狂書。在戰(zhàn)亂頻仍的南朝歲月,書法家王獻之無比思念遠方的天涯。他不知自己的親友在軍中是否平安,在月影清輝之下是否也在思念這江南的故土?

東晉建立后,雖然由于實力懸殊,偏安江南已成定局,然而愛國之將士每每仍以北伐中原、恢復(fù)疆土為己任。故東晉自始至終,屢有北伐之舉。先后有過祖逖、庾亮、殷浩、桓溫、劉裕等人領(lǐng)軍的數(shù)次北伐之旅。

王獻之《中秋帖》里尚未歸來的大軍,從年代來看,應(yīng)該指的是太和四年(369)桓溫的第三次北伐。這一年王獻之已經(jīng)二十五歲,正在謝安幕府擔(dān)任長史,并未參與桓溫的北伐,卻無時無刻不在密切關(guān)注著這場戰(zhàn)爭。因為這場戰(zhàn)爭事關(guān)國運,他的諸多親朋好友亦皆已投身于此。

桓溫,這個獻之孩提之時為其題寫扇面的豪杰,已然老去,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搏。他請與徐、兗二州刺史郗愔、豫州刺史袁真、江州刺史桓沖一同出兵,其中郗愔駐京口的軍隊是東晉最為精銳的兵力,也就是后來劉宋借此威震天下的“北府兵”。

郗愔之子郗超被桓溫的魅力感染,假作父親之名通過書信將徐、兗二州刺史的職位讓給了桓溫,使之如虎添翼。桓溫的大軍渡過黃河,于黃墟大敗前燕所派慕容厲的兩萬鐵騎,前燕皇帝慕容暐甚至打算北逃遼東,以避其鋒芒。消息傳回江南,一時東晉朝野歡騰。

其時正是中秋時節(jié)。

但是,王獻之似乎并沒有在吉光片羽的書信里流露出太多的喜悅之情。他是個目光深遠的人,十萬大軍在黃河之北,天氣漸冷,衣食難繼,隨時有被切斷歸路的風(fēng)險。他只希望大軍盡快歸來,他將帶著醇酒前往迎接。

果然,中秋節(jié)之后,前燕開始反擊,慕容德率一萬兵駐屯石門,李邽以五千豫州兵斷絕桓溫糧道?;笢匾姂?zhàn)事不利,又因糧食將竭,更聽聞前秦援兵將至,于是在九月焚毀船只,拋棄輜重,狼狽南逃。從此,東晉再沒有了恢復(fù)中原的希望。

沉默淡定的王獻之也有他深情的一面。這種深情也是魏晉時代士大夫精神的一種特質(zhì)。馮友蘭先生論“魏晉風(fēng)流”時提出了四點:“必有玄心”“須有洞見”“須有妙賞”“必有深情”。“一往情深”這個成語便出自《世說新語·任誕》:“桓子野每聞清歌。輒喚奈何!謝公聞之曰:子野可謂一往有深情?!?/p>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桓子野(桓伊)就是桓溫的兒子,他與王獻之的家族也頗有淵源?!稌x書·桓伊傳》載,王獻之的哥哥徽之進京之時,泊舟于清溪之側(cè),正值桓伊從岸上經(jīng)過。二人素不相識,恰好船中有人認(rèn)出他就是野王,王徽之即請人對桓伊說道:“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贝藭r桓伊已是朝中顯貴人物,但仍然豁達大度,即刻下車,蹲在胡床上“為作三調(diào),弄畢,便上車去”,而兩人卻沒有交談過一句話,他所彈奏的據(jù)說便是后世的“梅花三弄”。而桓伊的族侄桓玄,是“二王”書法最有名的“粉絲”,他曾散盡家財搜集王羲之、王獻之最精美的作品,各為一帙,常置左右,即使到了兵敗之際也不離身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難以割舍,只好一起跳入滾滾大江——這也成為王獻之作品傳世稀少的原因之一。

王獻之的深情,除給了親友家國,還給了他心愛的女子——郗道茂,也是他的妻子和表姐,那位被桓溫奪去兵權(quán)的郗愔便是她的伯父。他在十七歲的時候與之成婚,二人十分恩愛,父親王羲之也很喜歡她,在去世的前一年為她寫了《郗新婦帖》。王獻之風(fēng)流蘊藉,乃一時之冠,新安公主仰慕已久,便要求皇帝把她嫁給王獻之。東晉簡文皇帝下旨讓王獻之休掉郗道茂,再娶新安公主。王獻之深愛郗道茂,為拒婚用艾草燒傷自己雙腳,后半生長年患著足疾,行動不便。即便如此仍無濟于事,為了保全家族,王獻之只能忍痛休妻。郗道茂的父親郗曇已亡,被棄后她只得投奔伯父郗愔籬下,再未他嫁,生活凄涼,郁郁而終。

王獻之曾寫信給她,稱:“方欲與姊極當(dāng)年之足,以之偕老,豈謂乖別至此!諸懷悵塞實深,當(dāng)復(fù)何由日夕見姊耶?俯仰悲咽,實無已無已,惟當(dāng)絕氣耳!”他寫了很多詩給她,其中最有名的是《桃葉詩》,他站在建康城河水的渡口吟唱此詩云:“桃葉復(fù)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那個秦淮河畔的渡口,因此有了一個“桃葉渡”的美麗名字。

正如《中秋帖》里所寫的一樣,在他的一生中,等待與迎接往往成為其生命中的一部分?!敖袢瞬灰姽艜r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那中秋之夜的圓月,是他與他思念的人唯一的共情。

在王獻之生命的最后一刻,別人問他此生有何錯事和遺憾,他只說了一句,“不覺有余事,惟憶與郗家離婚”,這句話也被記錄在《世說新語》里,成為這位深情書家的最后身影。

他的哥哥王徽之當(dāng)時也病得很重,獻之先行去世。一天,王徽之問侍候的人道:“為什么一點也沒有聽到官奴的音訊?這是已經(jīng)去世了!”于是乘車去奔喪,一點兒也沒有哭。

王獻之平時喜歡彈琴,王徽之便徑直進去坐在靈座上,拿過王獻之的琴來彈,琴弦卻怎么也調(diào)不好,遂把琴扔到地上道:“官奴官奴,人琴俱亡!”說完即悲痛得昏了過去,很久才醒轉(zhuǎn)過來,隨后也去世了。

魏晉風(fēng)度,若無深情,終究是紙上涼薄。深情,是魏晉風(fēng)度的溫度,也是書法的內(nèi)在精神,“筆性墨情,皆以其人之性情為本”。誠哉斯言!

王獻之的《中秋帖》,一筆而成,恣意揮灑,氣勢如龍,連綿飛舞,是東晉草書的巔峰之作,歷來為世所重。梁武帝蕭衍稱之為“絕眾超群,無人可擬”,唐太宗李世民贊嘆“自晉唐以來從大令問津以迄于成者,代不乏人”。卷前有宋高宗趙構(gòu)簽題“晉王獻之中秋帖”,卷后有明代董其昌跋稱“大令此帖米老以為天下第一”。

董其昌所說的米老就是宋代書法家米芾,米芾是“宋四家”之一,擅篆隸楷行草等書體,長于臨摹古人書法,可達到亂真程度。董其昌借米芾之口,盛贊《中秋帖》為天下書帖之首。他還興致勃勃地考證,《中秋帖》與宋太宗淳化年間的《淳化閣帖》中王獻之《慶至帖》原為一帖,后被割裂。董將《中秋帖》《慶至帖》二帖合為一帖,刻入《戲鴻堂帖》,自稱是“千古快事”。

后來,有的學(xué)者考證,這很可能是米芾給董其昌開了一個跨越幾百年的大玩笑?!吨星锾返募垙埵侵窳霞垼@種紙東晉時還未出現(xiàn),屬于北宋才有的紙張。從行筆的姿態(tài)可以推測,所用毛筆是柔軟的無心筆,而東晉王羲之、王獻之所用的筆還是有心硬筆。因此此帖并非獻之原物,而臨寫者便是米芾。

其中一個證據(jù),便是米芾自己在著作《書史》里承認(rèn)的,米芾說自己曾經(jīng)臨摹過王獻之的字帖一卷,后來在常州一個士大夫家里做客,客人們都爭相拿出自己收藏的書畫,請米芾把關(guān),輪到沈括——就是那個寫《夢溪筆談》的科學(xué)家,沈小心翼翼拿出自己的寶物——王獻之的字帖,米芾一看就說是贗品,沈括吃驚說道,這是我收藏多年的了,怎么可能是假的。米芾笑言這是我自己寫的。當(dāng)然,米芾并沒有明確說自己臨摹的便是《中秋帖》,這個證據(jù)是否充分,有待研究。

即使《中秋帖》可能并非獻之原貌,也是最接近晉代風(fēng)物的國之重寶,讓我們在千年之后依然可以感受到王獻之的風(fēng)度與深情。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在月光之下臨摹《中秋帖》,酣暢且淋漓,一往而情深。

四、尾聲

馮銓降清之后,他的兒子將《快雪時晴帖》獻給了康熙皇帝,并在奏折里稱:“此帖乃王羲之所書真跡,臣父素所珍藏。今皇上留心翰墨,臣不敢收藏此帖,愿進御覽。”然而,康熙皇帝似乎對此并不太感興趣,將此帖收入內(nèi)府之后只是給了他微薄的賞賜。

乾隆十年(1745),朝鮮人安岐的藏品流入內(nèi)府,《伯遠帖》自然也在其中,乾隆皇帝得到《伯遠帖》時,還把這件事鄭重地記錄下來:“乾隆丙寅春月,獲王珣此帖,遂與快雪中秋二跡并藏養(yǎng)心殿溫室中,題曰:‘三希堂。”將之與內(nèi)府舊藏的《中秋帖》《快雪時晴帖》《伯遠帖》并稱“三?!?,于《中秋帖》引首題“至寶”兩個大字,稱贊《快雪時晴帖》“天下無雙,古今鮮對”,寫了一個大大的“神”字。

三希堂諸帖從此成為乾隆的摯愛,他常常忍不住在帖旁題寫文字,如看到《伯遠帖》上董其昌的跋文倍覺精妙,竟為此在旁邊畫了一小幅樹石,還寫下“王珣帖與其昌跋皆可寶玩,即裝池側(cè)理亦光潤堪愛,漫制枯枝文石以配之。乾隆丙寅春正,長春書屋御識”數(shù)語。

然則,在故往煙塵里的烽火亂世,這些紙張薄如蟬翼,紫禁城的厚重高墻也無法阻擋它們的風(fēng)雨飄搖。正如本文開頭那一幕,清朝滅亡之后,這些寶物流入江湖者眾多。

很多年之后,再聚首,已是物是人非。

紙上東晉,恍然如夢。

〔特約責(zé)任編輯 王雪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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