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曉天
摘要:托馬斯·阿奎那作為中世紀經(jīng)院哲學的代表人物,在哲學思想上將古希臘哲學與基督教神學相結合,不僅吸收了古希臘哲學的論題,在理論構建上更以亞里士多德哲學為基礎,形成了以存在論為核心的形而上學。在形而上學的基本問題、基本概念的理論闡釋上,他不同于之前受柏拉圖主義影響較大的哲學家,相反的,強調“存在”在認識論和存在者之構成上的優(yōu)先地位,對之后的形而上學存在論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
關鍵詞:存在,本質,存在論
托馬斯·阿奎那的思想吸收了亞里士多德的哲學,他通過對亞里士多德哲學的改造形成了經(jīng)院哲學最典型的上帝主體性學說,在《論存在者與本質》中,很明顯的可以看出他對于亞里士多德哲學的繼承,這也影響到了他對于“本質”、“存在”等概念的形而上學的理解和闡釋。雖然在托馬斯之前也已經(jīng)有過哲學家對于“存在”做了細致的分析,但托馬斯對于這個問題的理解不同于之前的哲學家,他不同意波愛修等人的柏拉圖主義的理解,相反的,對“存在”和“本質”做了亞里士多德式的解釋。
一、存在者與本質
在《論存在者與本質》開篇,阿奎那首先對“存在者”和“本質”兩個詞的普遍意義做出理解,因為從形而上學的基礎來看,存在、存在者、和本質這三個概念不能夠完全撇開其他的概念去談,是相互有密切關聯(lián)的,而在阿奎那看來本質的概念當是出自于存在者。他先指出“存在者”有兩種可理解的方式:其一是 “它可以區(qū)分為十個范疇”;其二是“它則可以意指命題的真實性”。前一種理解屬于形而上學的理解方式,后一種則是邏輯層面的解釋。“本質”既是由“存在者”而來,那么它應當是出于第一種理解方式,即它是從形而上學的維度得來的。
第一種理解方式將存在者可以區(qū)分為多個范疇,那么本質就是“自然事物所共有的東西”,也就是阿奎那認為的本質是和種、屬相關的,存在者之所以在一種內、在一屬內,皆是因為其本質而如此的。在這里,對一事物的抽象和對抽象的再抽象是使我們看清一個本質的關鍵。一事物可以被理解完全憑借著它的定義和本質,作為一個實體,一個具體的存在者,它的“本質”使他成為可被理解的,而它的“存在”使其成為現(xiàn)實的存在者。這樣,存在者就有了兩個維度,作為形而上學的本質使得它能夠被認識,并且擁有與其他事物所共有的東西;作為現(xiàn)實性的存在的活動,使它具體的能夠存在于現(xiàn)實當中,并且我們認識一概念正是從這樣的復合事物,即有著質料與形式的實體開始的。
一個復合實體由形式和質料兩個部分組成,按照阿奎那對于拉丁語natura一詞的理解,natrua首先是說明生物的出生,其后是說出生的內在活動原則,再次是變化或運動的任何內在原則。故而質料和形式的內在性原則就被稱之為“本性”。在任何一個復合實體的定義之中除了形式的部分還有質料的因素,阿奎那認為本質是同時蘊涵有質料和形式的?!八^本質,在復合實體的情況下,無非意指由質料與形式復合而成的東西”,作為復合實體的本質就不單純是質料或形式,而是二者的結合,本質的意義也就是取自這兩者的。
二、存在與本質
阿奎那關于存在和本質兩個概念有著明確的劃分,它們屬于不同的兩個概念??梢赃@樣說,一個復合實體,在一個意義上可以將其看成是質料與形式,在另一個意義上可以將其看成是存在和本質。
存在與本質這對概念是構成實體的兩個最基本原則,并非是存在高于本質或者本質高于存在,而是他們在相同層面的不同意義上構成了一個存在者。存在是現(xiàn)實的有一個存在者,而本質則是在最深處的意義上對存在者做出的規(guī)定。阿奎那說“‘實質這個詞確實是源于為定義所意指的東西。然而,它之所以被稱作本質,卻是因為這存在者只有藉著它并且在它之中才具有存在的”,在他看來本質與本性或實質是一回事,也就是說存在者只有憑借著本質,并且在本質之中才能具有存在。在能被理解和能被認識的意義上,本質與存在相比有著優(yōu)先性。因為“沒有什么事物能夠不藉定義和本質而成為可理解的”,那它的存在事實上也就是不可理解的。
但是“‘存在者這個詞是絕對地和首先用來言說實體的”,即存在者首先用來表達一個實體的存在,如果我們將一個實體看成是由存在和本質兩個單元構成的,那么在現(xiàn)實性的層面上,存在具有超越本質的優(yōu)先性。存在在最首要的意義上就是存在活動本身,一事物假使沒有一種使其能夠保持自身的活動,那么它就不能稱之為是存在者,就只是和概念相當?shù)臇|西。存在是一事物的“是”,而本質是一事物的“其所是”。因此,在現(xiàn)實性的意義上,存在的地位要高于本質,一個存在者首先要呈現(xiàn)自身并在這個基礎之上才能為人所認識和把握。
三、存在對于本質的優(yōu)先性
阿奎那對于亞里士多德哲學的吸收在本質與存在的關系當中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來,我們很容易聯(lián)想到在亞里士多德哲學中一對深刻的概念——潛能與實現(xiàn)。在亞里士多德那里,所有的事物都處于變化之中,事物自身的動力源自于它們的“目的”。變化、發(fā)展的現(xiàn)實性是由事物的目標所推動的,潛在的方向性通過現(xiàn)實的變化展示出來,而變化的趨勢在于事物將自身的各方面做出方向性的聚集。潛能與實現(xiàn)有著完全不同但又彼此聯(lián)系的內涵,它們在推動事物變化的意義上是處于同樣重要的地位,都是事物最根本的屬性。在具體的一個實體當中,現(xiàn)實相對于潛能更具優(yōu)先性。我們是從一事物的實現(xiàn)來看到它的潛能的,就是在實現(xiàn)的地方才能看到是怎樣的潛能實現(xiàn)了,簡而言之,實現(xiàn)與潛能是兩回事,但是卻是在同一個過程中向人顯現(xiàn)出來的。而在潛能與實現(xiàn)二者之間,亞里士多德認為它們也有著優(yōu)先性的問題,他認為如果說有某種潛在的東西,那么就一定有某些現(xiàn)實的東西已經(jīng)實現(xiàn)出來了,即實現(xiàn)對于潛能有著優(yōu)先性,那個最高的存在是不具有任何潛在性的,它是存在的最高層次。托馬斯·阿奎那同樣繼承了這種思想,他認為那個最高的存在就是上帝,而它的本質就是它的存在。存在擁有對于本質的絕對優(yōu)先性。存在者的現(xiàn)實性,首先必須是通過存在這種最基本的活動方式實現(xiàn)的,假使沒有這種最基本的活動方式,我們認識事物就等同于認識概念,認識一個活動就等同于認識一種邏輯,毫無實在性可言。所以存在的活動對于存在者而言是首要的,本質如果說可以類比成、或者在可能性的意義上我們將其理解為是一種潛能的話,那么這種作為潛能的本質也必須要通過存在者的存在來體現(xiàn)出來,惟其如此,一事物才能被發(fā)現(xiàn)和認識,它的可能性才可能實現(xiàn)。用阿奎那自己的話說就是“形式若無具體存在,將不會被理解為任何現(xiàn)實的東西……顯然,我們在這里所理解的存在是一切活動的現(xiàn)實性,因此是一切完善的完善性”。他把存在理解為最高的完善性,因為活動總比潛在更加卓越和完善,“事物的任何卓越性都是存在的卓越性;假如沒有人的實際智慧,就不會有智慧的美德,同理也不會有其他美德”。
四、上帝是存在與本質的統(tǒng)一
在托馬斯·阿奎那看來,實體,即存在者可以有三種類型。第一類是復合實體,它的本質包涵了形式與質料。第二類實體是精神實體,是靈魂與天使。最高級的實體則是上帝。上帝是其他實體的原因,也是自己的自因,是存在于本質的統(tǒng)一。上帝作為存在,不再任何種、屬之內;上帝也是純活動,純現(xiàn)實性,沒有具體的質料對于它的污染和束縛;上帝是純粹的存在,他就是他的原因,不像復合實體與精神實體,它們的存在來源于上帝,是被動的接受,而上帝是自由的活動,完全的存在,沒有任何被動的東西。
從最低級的復合實體到精神實體,再由精神實體到上帝,實質上是實體在不斷的純化的過程??梢赃@樣講,阿奎那是將亞里士多德的哲學在基督教的背景下,以新的面貌復現(xiàn)了一次,帶來了中世紀哲學的轉向。之前的基督教哲學中帶有的新柏拉圖主義的傾向在阿奎那這里走向的另一面,即亞里士多德主義。阿奎那之前的波愛修所說的“存在”大意是指決定一個實體之所以是這個實體的“其所是”,而“是這個”則意指附屬于本質的一個性質。若是按照這種區(qū)分,那一個實體必須首先要有其本質,然后才有存在,是“其所是”決定了“是這個”。這種理解在于強調本質對于存在的絕對優(yōu)先性,是柏拉圖主義的,“其所是”與“是這個”的關系大約等同于理念和現(xiàn)實的關系。本質性的,在事物背后的東西是這個具體事物的原因與歸宿。而阿奎那則顛倒了這種關系,主張存在優(yōu)先于本質,是存在主義的形而上學。實質上是中世紀的哲學從大阿爾伯特開始將兩種思想調和,到托馬斯·阿奎那由柏拉圖主義向亞里士多德主義的轉向。正如吉爾松談到阿奎那時所說的一樣,“作為一種哲學,托馬斯主義實質是一種形而上學,他對第一原則,即存在的解釋是形而上學歷史上的一場革命”。
參考文獻
[1]托馬斯·阿奎那:《論存在者與本質》,段德智譯,商務印書館,2013
[2]亞里士多德:《形而上學》,吳壽彭譯,商務印書館,2014
[3]S.E.斯通普夫、J.菲澤:《西方哲學史——從蘇格拉底到薩特及其后》,匡宏、鄧曉芒譯,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3
[4]趙敦華:《基督教哲學1500年》,人民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