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鎖,劉欣然，黃亞玲

李力研是體育哲學的先行者，他使體育賦予思想和哲學涵義。他使人們能夠撥開迷霧，洞見珠璣尋覓體育真諦。他從生命野蠻中尋找到體育文明的曙光；從歷史片段中解釋了體育自由的意義；從人類困境中論證了體育思想的價值；從身體缺陷中獲得了體育力量的線索；從道德異化中剖析出體育拯救的途徑；從德性倫理中剝離出體育勇敢的品質。人的自然化，是生命存活的首要目的，體育為此而努力，成為人類文明中對抗生命異化的唯一手段，體育克服缺陷、彌補不足、拯救自我。正是這些觀點的提出，使體育價值從人類生活的思想外圍，進入到文化內(nèi)核的中心地帶，體育思想獲得無限上升的空間。力研先生拋開固有思想的束縛，將體育的純?nèi)槐驹?、存在價值和實踐意義，都引向生命發(fā)展的自然要求中，體育在思想純化過程中，成為人生命自然化的有益補充。這一系列哲學觀點和命題的出現(xiàn)，是思想大爆炸的結果，值得后輩學人緬懷、追思和回憶。讓我們依循李力研的思想線索，進行一次體育哲學的尋訪，將此次精神考古作為對力研先生的永恒紀念。

1 體育的思維譜系

宇宙是人類目前能夠感知且未知的空間領域，生活在小小的地球家園中，那就是我們稱之為世界的地方。在人類的認識領域中，世界不僅是物理的、思想的，還包括客觀知識的世界，它制約著人們的思維模式以及探索世界的實踐方式。李力研劈開荊棘發(fā)出“體育何以可能”的設問，即體育所處世界中的位置？這是引發(fā)體育形上哲思的原命題。體育它就在那里，在生活實踐中，在運動行為里，在生命自然內(nèi)，體育在現(xiàn)象中的自由狀態(tài)我們能夠感知，可是，體育的本質概念、價值原則和意義追求，我們又該如何獲??？體育認識中的思維譜系、冥想探詢和思想關懷，必須得到哲學觀照和詮釋，力研先生給了我們答案。

借助波普爾(Karl Popper)的三分世界：物理世界、精神世界和客觀知識世界，力研先生清醒地認識到：“人類本來就是‘世界2’，在人的左邊是與生俱來的‘世界1’，在他的右邊則是向往明天的‘世界3’”[1]，體育本質歸屬于生命的“世界2”?！笆澜?”是自然的、物理的世界，是生命誕生的搖籃；“世界2”是人與動物共有的世界，是對客觀存在做出反映的世界，是生存狀態(tài)、活動表現(xiàn)和經(jīng)驗總結的世界；“世界3”是人所創(chuàng)造且獨有的世界，是邏輯、語言、圖像和思維的世界，是人所建造的符號世界?？茖W、信仰、技藝、工業(yè)使原本天然的“世界1”變成為人造的“世界3”，郊野和城市則是兩個世界的區(qū)分狀態(tài)，世界發(fā)生著巨大的改變，人躲進“世界3”的鋼筋水泥中，以靜態(tài)的方式享受著文明的成果。

在文明的進程中，人類逐漸喪失了本能的勇力、靈敏、速度和耐久，身體肌肉、關節(jié)和韌帶的僵化導致了退化，四肢的細弱、腹部的隆起，類似“蜘蛛人”的形象，決不是進化而是毀滅。人在文明的“世界3”中中毒了，解藥只能是“世界2”中的體育，它是遲滯退化進程的唯一解毒劑，體育肩負著保存人類動物本性的歷史使命。“體育是帶有生命本能特征的元素，在人類進化的過程中始終引領和規(guī)范著‘世界2’的生命活動，展現(xiàn)著‘世界1’的本能，體現(xiàn)著‘世界3’的規(guī)則”[2]。體育是文明的產(chǎn)物，并為文明解毒，它就是生活本身，是生命活動的存在基礎。身體運動的集中反饋，人類用體育進行表達，體育在“世界3”中頑強的扎下根來，身體必須用運動的方式證明存在，那是來自遠古基因的叮囑和吶喊。

體育對人類的忠誠，來自于它在三個世界中的價值，身體的天然屬性代表著“世界1”，身體運動的能力則是“世界2”的產(chǎn)物，對身體靜態(tài)惰性的反抗，則是在為“世界3”清洗和消毒。體育的終極意義在于對生命的解救，身體運動的基礎性、實在性和感知性，才是動物天性的自然賦予，成為生命存活的最好證明。

2 體育的歷史線索

2.1 原始的智慧

當哺乳動物在地球興盛繁衍時，原始人類起初并沒有任何的優(yōu)勢可言，樹棲生活的經(jīng)驗當來到平原草甸時，攀爬、跳躍和四肢行走則成為了生存的劣勢。從力量、速度、耐力、柔韌、靈敏，到聽覺、視覺、嗅覺、觸覺，都遜色于各類動物，生存競爭的壓力巨大，但是，“人類有這樣一種優(yōu)勢，即雖然每種動物都有一些人類所沒有的特殊本能，但這些本能人類都能學會并為己所用”[3]。這樣生存競爭的天平發(fā)生了逆轉，跑不快、跳不高、游不遠、力不大的天然缺陷，竟然能夠在身體素質練習中獲得某些改善，靈巧和技藝彌補了身體能力的部分缺陷。人類認識到學習和掌握生存技能的重要性，開始了原始教育的傳承，狩獵、采集、儀式和戰(zhàn)爭技巧的磨練，成為生活實踐的主要內(nèi)容。

原始的智慧之光開始閃現(xiàn)，人類將學習、模仿和改造獲得的身體技能集中進行保存，并以體育的形式進行強化訓練。這樣生命的野性能力獲得認可，體育成為生命存在的經(jīng)歷，參與著人類文明的歷史進程?！绑w育的意義就在于保留大自然對人類生命的野化刺激”[4]。這種刺激是原始的行為，也是文明的感性內(nèi)容，因此，體育作為人造野蠻的自由形式，建立起自身的文化空間，成為文明前進的內(nèi)在動力。智慧的古希臘人，最先獲得來自生命深處的野性感應，作為文化延續(xù)的必要，他們意識到體育的真正價值，即對于生命的拯救。于是，古希臘人立刻行動起來，開始了跑步、跳躍、投擲、拳擊、摔跤和賽車等體育競賽活動，將參與體育作為高貴身份的象征。希臘人在體育中獲得某種文化的價值永恒。

2.2 希臘的歡娛

希臘是個奇跡，將裸體運動視作“美”的形象，并作為德性原則貫穿于生活實踐中。她是所有民族中，將體育力量、速度和勇氣，作為神靈生活方式進行崇拜的民族，體育精神成為民族性詮釋的理由?！肮畔ＥD人真的是對體育癡迷，并將體育理解成了人生和檢驗自我價值的重要尺度”[5]。于是，“體育尺度”被運用來教導青年，成為希臘城邦的獨有文化，練身房和體操館是各城邦所必備的基礎設施，政治、思想、哲學、藝術在體育中獲得交流的空間，貴族身份在參與體育中得到認同。作為教育的某種形態(tài)，體育用來推行一種普遍的社會價值，即參與競爭獲取榮譽，于是，古風時期的希臘被稱做“賽會時代”，體育競爭被塑造成民族理想，融入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體育作為一種價值尺度，存在于希臘社會中，其目的就是希望追求卓越且完整的人，于是，身體的自然勻稱、健碩發(fā)達、孔武有力，則成為體育所追求的目標?？死锾氐捏w育崇拜，邁錫尼的體育祭禮，斯巴達的體育立法，雅典的體育教育，底比斯的體育頌歌，伊利斯的體育賽會等，都反映出希臘社會對體育的鐘愛，才會衍生出對體育文化的理想。柏拉圖的一句“用音樂陶冶情操，用體操鍛煉身體”[6]，集中反映出希臘體育的思想現(xiàn)狀，體育就蘊涵在生活習慣之中。古希臘人對體育的尊重，乃是一種文化自覺的生命感悟，信仰崇拜、道德情感、生活態(tài)度、政治訴求，都與體育建立起廣泛的制度聯(lián)系，民族精神的卓越感、高貴感和榮譽感在體育中得到意義詮釋。古希臘人建立起體育與生命內(nèi)在價值的聯(lián)系，隨著時光的推延，來到了古羅馬，羅馬人以實用的方式開始了角斗競技。

2.3 羅馬的實用

歷史的車輪，在前進過程中從不駐足停留。可是，當古羅馬的鐵蹄踏過希臘之后，希臘文化并沒有毀滅反倒是重獲新生，羅馬人將其照搬帶回了亞平寧半島。古希臘體育成為羅馬劫掠的文化瑰寶之一，但是希臘體育的歡娛和通神精神，顯然不適合這個戰(zhàn)斗民族的現(xiàn)實需要。于是，羅馬人將從埃特魯斯坎人那舶來的血腥祭祀與希臘體育結合，創(chuàng)造出一種異化的體育：角斗競技，來滿足羅馬人對于殺戮、血腥、殘酷和強蠻的好奇心，用戰(zhàn)爭預演的方式延續(xù)著體育的文化生命?！跋ＥD人的歡樂來自人與人的體育游戲，而羅馬人的歡樂則在于觀賞奴隸們的互相殘殺”[7]。時空轉換，通神的歡娛變成戰(zhàn)爭的預演，孩童的天真成為生存的實用，體育競技改造成角斗競技的模樣，在另一個文化空間里嘶吼著吶喊。

古羅馬人極端暴力的源泉指向勇敢，在龐大帝國周圍滿是覬覦的危機，于是，民眾觀看死亡的預演成為生存選擇。起初，角斗競技只用作亡靈祭祀，成為撫慰逝去親屬的神圣儀式，與《荷馬史詩》中阿喀琉斯為好友帕特羅克洛斯舉行喪葬體育競技在形式上類似。之后，由于羅馬政治的需要，皇帝和貴族為了討好民眾，舉辦角斗競技成為政治逐力的工具。在道德與情感面前，血腥殺戮占據(jù)上風，理智在生存面前變得無足輕重，角斗競技維系著羅馬精神的實用追求。隨著戰(zhàn)爭擴張導致奴隸數(shù)量的增加，羅馬人為奴隸尋求到一種獲得自由的方式，成為角斗士或是死或是生，既然有成為“自由民”的希望，角斗士用大量生命換來了點滴的自由。角斗競技在古羅馬，成為生命死亡的游戲，展現(xiàn)出生命抗爭的血性，制造殺戮的場景用以解釋羅馬精神抽象的自由。

2.4 體育的隱匿

當公元330年君士坦丁大帝開始了拜占庭(東羅馬)的執(zhí)政，先前的羅馬帝國已經(jīng)陷入全面的危機之中。公元410年西哥特人的入主羅馬城，標志著新的時代已經(jīng)來臨，而體育該何去何從呢？歷史給了我們答案，公元392年接受過基督教洗禮的羅馬皇帝“狄奧多西一世”，宣布禁止任何的異教活動，希臘的體育競技和羅馬的角斗競技都給無情的扼殺了。日耳曼民族的勇士并沒有對體育產(chǎn)生出濃厚興趣，而是皈依于基督教的神性世界，體育精神中的勇敢，只能自發(fā)的在騎士精神中流傳。英雄主義、血統(tǒng)文化和騎士技藝就組成了中世紀近千年的文化特征，體育似乎靜寂下來，但是，人性血脈中的野性、活力和勇力，一定會撕扯、嚎叫和不安分。

果不其然，13世紀之后的基督教教會學校中，開始了體育教育的早期探索，自然科學、生命科學的逐漸興起，以及文藝復興之后的思想革新，人們開始了體育游戲。隨后，歐洲貴族的戶外運動逐漸盛行，人們也逐漸關注與教育相關的體育理論與實踐。盧梭的《愛彌爾》、法伯爾的《競技術》、洛克的《教育漫話》、夸美紐斯的《母育學?！泛退官e塞的《教育論》等，都對身體運動進行了闡述。同時，有規(guī)則的競賽活動也開始進行，1829年英國牛津和劍橋大學的劃艇比賽開始，并延續(xù)至今，體育開始回歸人們生活的中心?！熬W(wǎng)球和高爾夫球、摔跤和擊劍、賽馬和賽艇、登山和競走，這些當時最流行的體育項目，早在1800年以前就都已經(jīng)存在了”[8]。體育成為不可阻擋的潮流影響著社會生活，直到1896年第一屆現(xiàn)代奧林匹克運動會的舉行，體育在千年輪回中，又開始了新的文化旅程。

3 體育的哲學內(nèi)涵

3.1 天然的缺陷

人的動物性是自然銘刻的唯一標簽。人在自然界中存活，自然給予了人的全部所需，人只是自然物種多樣性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起初，人與其他動物之間存在巨大差異，至今我們還會對蛇、虎、獅、狼、豹、熊等猛獸產(chǎn)生天然的敬畏，這些都是原始本能的恐懼感，表明了世代遺傳下來的生命犧牲和失敗。從中表明人類在物種間沒有多少優(yōu)勢可言，人類一直都是其它動物食譜中的佳肴，天然的缺陷何以彌補。成功與失敗間的鴻溝顯現(xiàn)了，人類該何去何從？

在人類的進化歷程中，從猿猴演化來的我們，艱難地學會了直立行走和肉草雜食，從此，生存的視野變得開闊，思維的局限得以打開。從攀爬、跳躍到行走、奔跑、游泳或是投擲，幾百萬年的時光都凝結在這些身體行為的鍛造之中，人類開始步入快速發(fā)展的軌道?！叭司哂幸环N自己創(chuàng)造自己的特性，因為他有能力按照自己采取的目標來完善自己”[9]。這些目標就是為生存競爭而努力，在種群的繁衍過程中活下來才是勝利，于是，身體的天然缺陷在生存技能中得到彌補，人的生命煥發(fā)出活力。這些生存技能的作用十分巨大，已經(jīng)融入到人類社會生活之中，成為一種生命必須的經(jīng)歷，顯現(xiàn)在人類的文化行為之中。由于這些生存技能需要加以反復練習才能駕輕就熟，人類將它們集中保存在自身的文化風俗之內(nèi)，體育活動就此產(chǎn)生了。

體育是人類應對生存危機的智慧結晶，是彌補身體天然缺陷的實踐方案，是戰(zhàn)勝自然法則的文化策略。在生存競爭中，人類逐漸脫穎而出，勝者王侯敗者寇，主宰世界的功勞，體育為此也作出了重要貢獻。因身體缺陷而產(chǎn)生的體育，就此與人類進行文化結盟，活躍在人類社會的思想中心，影響著社會歷史的文明進程。

3.2 文明的疾病

在早期文明中的人類，其在自然狀態(tài)中是軟弱和無力的，成天躲避外在力量的侵襲，自然造就了一種自卑的心理?！安蛔銓е伦员?，自卑而想超越，結果就有了各種人類的成就，同時也有了人類的自我壯大：體育運動”[10]。體育作為一種對自然能力的學習和抗爭而出現(xiàn)，成為生存競爭中的重要產(chǎn)物，影響著人類社會的歷史進程。原始社會的自然力，石器、青銅和鐵器時代的武力對抗，身體力量都作為主要因素進行訓練和改造，體育自然維持著對生命保護的原有狀態(tài)?？墒牵S著社會文明的進步，尤其是自然科學嚴密知識體系的建立，人類走向工業(yè)文明的道路。圈地運動、蒸汽時代、電氣時代的發(fā)展，包括原子能科技、空間技術、激光運用所導致的信息技術革命，人類生活發(fā)展著重大改變，一個小小電子按鈕就能使生活所需送到眼前。

人類逐漸沒有了為生活而奔波的苦惱，靜態(tài)的文明享受讓生活變得無限安逸，可是，生物學退化的隱憂卻又出現(xiàn)。心理疾病逐漸蔓延，身體疾病快速激增，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在饑餓狀態(tài)下不可能出現(xiàn)的疾病，卻在現(xiàn)代人身上大面積體現(xiàn)。飲食無規(guī)律，生活無節(jié)制，抽煙、酗酒、熬夜、鎮(zhèn)靜劑、興奮劑、毒品，各種能夠殘害人類的手段都被人類自己發(fā)明出來。加上藥品研制、抗生素亂用、耐藥性提高，身體對藥物的依賴竟然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

包裹在文明外衣下的人類，看似強大，實則虛弱，我們具有主宰世界的能力，但卻難以提升抗阻文明疾病的決心。身體受到文明疾病的摧殘，已經(jīng)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身體需要自救，藥方就是體育。體育是唯一能夠緩解并抗阻身體功能性退化的解藥。

3.3 自我的拯救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對于文明疾病的侵襲，人類至今也只能依靠體育的解救，體力付出與健康之間的關系，只有在體育實踐中才能獲得。在文明的靜態(tài)發(fā)展中，科技革命的首要目標就是要讓人獲得更方便、更快捷和更有效率的生活，替代人體力付出的勞動，被視作科技最為重要的貢獻。在現(xiàn)今社會文明中，各類體育比賽花樣繁多且層出不窮，人類可以通過球場看臺，透過電視屏幕，作為一個觀眾對競賽評頭論足，體育成為一種休閑、娛樂和消遣的對象，人們只是靜態(tài)的旁觀，卻不親身參與運動之中，體育對于生命拯救的功能沒有發(fā)揮出來。

生命在于運動。體育最為首要的目的，就是要讓人記住人類原始的生命力，身子骨的動態(tài)活力、奔跑、跳躍、支持和攀爬，才是人類應有的生命狀態(tài)。體育就是對生命活力的喚醒，肌肉的力量、關節(jié)的靈敏和韌帶的彈性，才是自然給予人類的身體本能，人類不能忘記生命的天然存在感?！绑w育不是別的什么東西，它就是一種防腐劑和反退化藥。凡是有體育的地方，就有強壯的人種”[11]。我們總是將體育的意義設定為“增強體質、增進健康”，從中發(fā)現(xiàn)了它的反義，即體質不佳，健康受阻，才會想到增強。因此，才有參與體育活動的必要，體育讓生命追求健康，讓體質獲得增強。脂肪的消耗、毒素的代謝、物質的交換和力量的增長，體育是最為實用的手段，體育改善生命活力的存在狀態(tài)。

健康的人類是活躍充盈的體現(xiàn)，靈敏和力量是自然能力的反映，體育則力圖讓人更完整、更健康，讓生命活得更有意義。體育保持著對生命的拯救，使人類珍惜寶貴的身體野性和原始本能。在此生命意義中，體育是一種必要的哲學反抗、歷史努力和文化溯源。

3.4 人造動物園

人類的動物性本能銘刻在身體之上，人本質就是能動、會創(chuàng)造的動物。動物冠以的標志性特征就是會移動，在運動中求得生存和發(fā)展?？墒牵诋斀竦纳鐣?，想要參與體育何其難也！社會分工導致生產(chǎn)力的快速發(fā)展，勞動的專門化、單一化和熟練化，使生產(chǎn)效率提高，人們對于體力勞動的輕視程度也在增加。尤其是現(xiàn)今工作中，通過電話、電腦、手機就能完成工作任務，人們在久坐中度過春秋冬夏，四肢的細弱已經(jīng)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大量人口囚禁在城市的狹小空間，群聚而居，已經(jīng)逐漸忘記了人的動物本性，人文化成人，自然肉體的活力卻被忽視了。

人類文化園區(qū)中，尋找不到人類動物的本性，人又該何去何從？為此，作為人類返古的途徑，體育場成為人類的活力場，舒筋展骨、蹦跳歡暢、追逐嬉鬧，體育使人重返自然、釋放本能、感受自我，運動中的人，組成了生命活力的優(yōu)美畫卷。“體育之所以魅力無窮，在于憋悶中的人類終于找到了解悶的途徑。這個途徑就是‘人造動物園’”[12]。在體育中，減緩壓力、舒展心情、卸下偽裝，體育中的張牙舞爪和呲牙咧嘴，就是生命最真實的存在狀態(tài)。自然也好，人造也罷，體育最真實的保留下，人類本質精神中最后的、自然的、本性的文化空間，使生命力發(fā)泄尋找到合理的舞臺。人造的體育場是生命的動物園。在人類文明進程中，體育扮演著重要角色，生命的文化演繹，本性的自然權力，在體育中得到歷史的價值詮釋。

體育是人造的動物園。園中的你我，只為感受生命存在的價值而奔跑、跳躍，體育成為生命活力的自留地。在當今的社會文化中，我們應該更關注和重視，體育帶給人的生命存在價值，它是人為制造野蠻的唯一途徑。在體育哲學中，我們能夠理解體育不僅是生命的價值回歸，更是生命的文化拯救，還是生命的本能要求。

4 體育的自然人化

人必須要認識自己。這是人類生命存活的普遍真理，因此，人需要時常關注、反省和檢視自己的生活，來回答關于自身的哲學話題。人類的文明生活，是一個逐漸增長身體剩余能量的過程，文明進程與脂肪增長成正比關系，文明人逐漸與虛弱疾病掛鉤，身體的野蠻本性正在喪失。這一切都是在“人化的自然”中顯現(xiàn)出來，自然觀與人類的實踐活動產(chǎn)生重要聯(lián)系，體育也在其中，但卻為“人的自然化”傾其所能。馬克思(1844)指出“人化的自然界”[13]，是以人的精神和實踐活動為改造對象的自然界，是人在改造自然過程中的那部分自然。本原的自然與人化的自然，存在著一定的區(qū)別，“人化”中銘刻著人的主體意志，而人本身卻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不僅是一種自然存在物，也是一種社會存在物，“自然的人化”是人主觀能動性的體現(xiàn)。

體育是“人化的自然”中，必要的“人的自然化”，是人在適應改造自然過程中，生存技能的集中保存。人需要人的本質力量，實現(xiàn)外在的自然化，體育為身體追求自然能力的最大化提供了可能，并展現(xiàn)出本原生命活力的自然限度?！绑w育所以是一種防止和補救人類物種倒退的文化機制，在于它積極而突出地恢復或維持著人類的‘自然屬性’”[14]。體育盡力維護著人的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的文化統(tǒng)一，將“人化的自然”中的改造成果，和“人的自然化”的本質力量，進行協(xié)調(diào)融合，維護著人生命能力的完整性。

身體需要強健，社會需要文明，我們必須從身心二元對立的魔障中擺脫出來，以實現(xiàn)人的全面發(fā)展。體育是社會文明中對身體的自救機制，也是回歸自然本性的文化選擇，更是尋找自然屬性的最佳途徑。體育引導人生，實踐人生，并呵護生命在文明中前行，盡力維持自然存在的本來面目，保持生命的原始、基礎和唯一性，體育與生命的哲學關系應該得到正視。力研先生稱：“體育是拯救人類生命的一劑解藥”。

5 小結

對于體育哲學的探尋，我們總是處于“遲到的追憶”[15]中?！翱朔毕荩壬笔橇ρ邢壬w育哲學的思想精髓，將體育納入到人生命的文化情懷中，去哲思、去揭示、去追問。當我們品讀力研先生的文章詞句時，能夠感受到他的深刻寓意、磅礴氣勢與卓識遠見，是對體育精神透徹理解的丹青妙筆、字字珠玉和雅致犀利，他引經(jīng)據(jù)典、旁征博引、筆酣墨飽而波瀾老成，足見其博學多聞、才華橫溢且知古通今，為體育哲學研究注入新思想和活力。力研先生從先輩哲人開始探求，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盧梭、康德、黑格爾、尼采、柏格森、馬克思、羅素，到孔子、魯迅、嚴復、蔡元培、馮友蘭、毛澤東、李澤厚都成為他的思想來源。

在那“飄逝的永恒”[16]中，希望能夠尋覓到力研先生的“思想節(jié)拍”[17]，為體育帶來哲思的智慧之光。體育，或野蠻或文明。一部《野蠻的文明》概括了他體育哲學的全部內(nèi)容，精彩、獨到、語驚四座，且卷里卷外字字刻心?！绑w育是生命原欲的象征。揀起靈肉，恢復感性，這就是體育”[18]。體育的野蠻，是來自生命感性的吶喊；體育的文明，是對于生命理性的創(chuàng)建。對體育命運的把握，是李力研體育哲學的靈魂。給體育以力量，在寂靜的吶喊聲中，為體育的知識體系、文化空間和思維源泉，提供了寶貴的哲學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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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周彬.那飄逝的是永恒——紀念李力研先生[J].體育學刊,2007,14(6):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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