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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鐵軌

2018-11-20 05:40:05王羽
火花 2018年6期
關(guān)鍵詞:人事科趙林劉梅

王羽

午后上班,許仁杰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急忙掏出手機撥了幾個號碼,一聲不吭地接聽的同時,額頭上沁出了一層冷汗。

完了!許仁杰輕輕地呻吟一聲,慢慢地放下了手機。他打開抽屜,拿起速效救心丸藥瓶,瓶蓋還沒有打開,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許仁杰沒有馬上接電話,倒出三四粒淡黃色的藥丸放進嘴里,才抓起話筒。

“喂,給我找許科長!”來電話的人聲音很大,語氣有些沖。

許仁杰眉頭微皺,移動一下拿話筒的手,讓話筒離耳朵略遠一些,無力地說:“我是?!?/p>

話筒里的聲音立刻變得親熱起來:“仁杰,我,老魏、魏全有?!?/p>

“聽出來了,師傅,找我有事?”

“有事,有事,我們班的劉立,就是那個小劉,咱們一塊喝過酒的,想起來了吧?小劉今年報考工人技師,年限大概差幾個月,他怕報不上名,讓我找你說說情,我答應(yīng)了。仁杰,你就給他報上吧,他老婆下崗孩子上學(xué),家里挺困難,考上技師不是能多掙兩個嗎?那啥,仁杰,哪天你不忙了哥請你喝酒?!蔽喝械恼Z氣里透出十足的把握,好像事情已經(jīng)辦成了。

許仁杰苦笑一下,說:“師傅,報考工人技師是有條件的,文件明文規(guī)定,差一天也不能報?!?/p>

“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仁杰,你是人事科的科長,大權(quán)不是在你手里嗎?”

“師傅,我不是科長,是副科長。就算我給他報上了,最后審查也要拿下來的?!?/p>

“我不管,你看著辦,反正我答應(yīng)人家了!”魏全有吼完,將電話掛斷了。

魏全有的脾氣許仁杰了解,什么時候有時間,兩人坐在一起喝頓酒,解釋清楚也就是了,這段時間太忙,沒時間也沒心情現(xiàn)在將電話打回去解釋。藥的效力還沒有散開,不過心臟好受一些了,只是頭暈眼花依舊,許仁杰閉上了眼睛。

“許哥,您看,這個人按檔案時間差十幾天,給不給報?”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許仁杰睜開眼睛,見問話的是江佩云,人事科最年輕的科員。許仁杰看一眼放在眼前的檔案,說:“按文件規(guī)定辦,不夠條件的檔案甩出去?!?/p>

“哎,好的。呀,許哥,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頭上都是汗,是不是病了?”江佩云驚訝地問。

許仁杰無力地擺擺手,說:“沒事,就是心臟有些難受,含上藥一會兒就好了,你去忙吧?!?/p>

車站有幾千名職工,每年符合報考條件的人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文件規(guī)定得清清楚楚,職工們也都明明白白,可每到報考各類職稱的關(guān)鍵時刻,總會有一部分人年限不夠也要報名,企圖蒙混過關(guān)僥幸得逞,有些人請客送禮托人說情,個別神通廣大的人,通過站段領(lǐng)導(dǎo)向人事科施加壓力。這也難怪,職稱上去了,工資待遇會增加一大塊,臉面上也好看。每每遇到這樣的事情,人事科人人撓頭個個為難,辦法只有一個,就是頂回去,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須知,有成百上千雙眼睛緊盯著呢。

人事科工作繁雜責任重大,科長總攬全局,具體工作只能由副科長領(lǐng)頭干,想想眼前的工作,許仁杰知道,必須盡快調(diào)整心態(tài),否則是要誤事的。絕望與痛苦必須暫時拋在一邊,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既然無可挽回,痛苦有什么用呢?許仁杰無奈地點燃一只煙,起身來到窗前。

窗外非常開闊,給人一種一望無邊的感覺,南北走向的無數(shù)條鐵軌,像一組組平行線,鐵軌道岔交匯處,鐵軌射線一樣伸向遠方,外行人看,會覺得眼花繚亂,在有著近三十年工齡的老鐵路許仁杰的眼里,眼前的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的,也是親切的。午后的陽光照射在鐵軌上,反射出道道光芒,每個鐵軌的交匯處,都有一個光芒四射的光球。靜寂沉穩(wěn)的鐵軌,配上耀眼明亮的光芒,顯得新鮮而富有生氣。

這樣的場景,許仁杰百看不厭,每次了望,總有一種淡淡的遺憾,作為一名鐵路老職工,他特別懷念蒸汽機車。蒸汽機車威武雄壯,機車幾聲氣吞山河的鳴叫后,機頭吐出大團的白霧,火車開始轟隆隆地動起來。蒸汽機車就像一個粗獷豪放的東北漢子,看了讓人振奮,能鼓起人的激情。相對來說,內(nèi)燃機車更像一名知識分子,他的啟動文靜優(yōu)美,他的鳴笛溫文爾雅。內(nèi)燃機車只能讓人爽心,卻不能讓人悅目,最起碼不能讓許仁杰這個老鐵路悅目。

每每這個時候,許仁杰內(nèi)心總會感慨萬千,內(nèi)燃機車、電力機車,還有磁懸浮機車必然替代蒸汽機車,這是事物發(fā)展的規(guī)律,總是懷念古老的蒸汽機車,只能說明一點,自己正在漸漸老去。在繁忙中人漸漸變老,留下的只有感慨而沒有遺憾,唉!

一只煙抽完,雖說痛苦仍盤桓在心頭,不過大腦已經(jīng)開始工作了,許仁杰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轉(zhuǎn)回身問:“小江,行李房報上來幾個人?”

江佩云翻看一下登記表,說:“三個。”

許仁杰又問:“有房振斌嗎?”

江佩云看了一眼登記表,回答道:“沒有?!?/p>

許仁杰的眉頭皺了起來,回到辦公桌前,開始撥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行李房的班長老劉。許仁杰問:“老劉,房振斌怎么沒報名呢?”

老劉嘆口氣,說:“小房現(xiàn)在正鬧心呢,老媽剛?cè)ナ?、老爹癱在床上、老婆還在醫(yī)院,家里亂糟糟,他哪有那個心思呀,我問了,他說沒時間復(fù)習(xí),不報名了。我看,讓他拿錢參加考試怕是夠嗆,他沒錢?!?/p>

這些情況許仁杰知道,房振斌是全站有名的困難戶,每年慰問,他家是必去的。許仁杰沉吟半晌,說:“這樣,老劉,考試的錢我替他交,你讓他抽時間復(fù)習(xí),不管怎么說,這是一次機會,不能白白丟掉。對了,老劉,你讓小房抽時間到我這兒來一趟,表格得他自己填?!?/p>

放下電話,許仁杰掏出錢包,來到江佩云辦公桌前,說:“小江,你把房振斌的檔案找出來,給他登記上,讓他有時間再來補填報名表?!?/p>

掏出錢,許仁杰轉(zhuǎn)身放在張秀梅的桌上,說:“張姐,這是行李房房振斌的報考費?!?/p>

張秀梅小聲說:“老許,你呀,仁義?!遍_收據(jù)時,張秀梅小聲問:“沒去找站領(lǐng)導(dǎo)嘮嘮?”

許仁杰搖搖頭。

張秀梅將收據(jù)遞過去,又說:“老許,這回你要是還當不上科長,簡直天理難容。”

許仁杰苦笑一下,說:“張姐,別這么說,我這年齡早不想那些事了?!?/p>

坐下后,許仁杰將桌上的檔案挪到眼前,打算下班前將這些檔案復(fù)審?fù)辏娫捰猪懥恕?/p>

“老許,我,克然,請你來一下。”克然姓張,人事科科長,許仁杰的頂頭上司。

許仁杰放下檔案,出了人事科辦公室。

人事科上一任科長退休前,一直在大辦公室與大家一起上班,老科長退休,新科長張克然上任。張克然找主管副站長要了一間辦公室,將檔案室的東西搬到那個屋子里,檔案室就成了新科長的小辦公室。

全站管理部門多,人員也多,偌大的辦公樓辦公室相當緊缺,各科科長想要增加辦公場地簡直難于上青天,新來的張克然居然毫不費力地要下一間辦公室,在全站管理人員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人們更加不敢小瞧這位三十出頭的科長了。不過,這位大權(quán)在握的人事科長,卻沒有人愿意接近,這大概是科室人員之間微妙的人際關(guān)系在起作用吧。

張克然雖獨處一室,辦公用具與部下卻毫無二致,半新的桌椅電腦,同樣的報紙,就連桌上的紙筆也是統(tǒng)一領(lǐng)取的辦公用品。全站很多職工都認為人事科長握有重權(quán),許仁杰卻不這樣看,科長也好,副科長也罷,均是在文件政策范圍之內(nèi)行使職權(quán),有人提出超越文件政策的要求,科長副科長誰敢辦理,那是要千夫指和丟烏紗帽的,那樣的權(quán)力握在站段領(lǐng)導(dǎo)和上級領(lǐng)導(dǎo)的手里,人事科不過是具體落實領(lǐng)導(dǎo)意圖的一個小小的機構(gòu)而已。當然,站領(lǐng)導(dǎo)和上級領(lǐng)導(dǎo)一般不會行使那樣的權(quán)力,即便個別領(lǐng)導(dǎo)有那樣的打算,也只能暗中運作,不會讓人事科的人事先知曉,避免過早地走漏風聲。

站里很多職工,甚至人事科的一些人,認為張克然單獨辦公是為了收取好處方便,只有許仁杰明白內(nèi)中的緣由,他知道,張克然之所以獨處一室,就是為了方便,方便他為了繼續(xù)高升而運作。許仁杰每每來到這個門前,都會感慨萬千,郁悶之情驟然升起,不過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多年的磨練,讓他無比謹慎,對此,他從不議論和評論。許仁杰很清楚,張克然成為科長,除了個人能力,更主要的是靠關(guān)系,當上科長,張克然并不滿足,他還想當副站長。許仁杰瞧不起張克然,但他也知道,瞧不起瞧得起對張克然不起任何作用,道理雖明白,可就是瞧不起,這不僅僅因為張克然搶了自己的位置。

看到許仁杰進來,張克然急忙掛斷電話,笑呵呵地站起身,說:“老許,來,快請坐?!?/p>

兩人落座,張克然說:“老許,剛才路局來電話,說他們明天要開始工人技師考試,接下來就是答辯,大概要幾天的時間,路局讓咱們站去人監(jiān)考、組成答辯評審小組,我這些天有事無法脫身,想請你去?!?/p>

看到許仁杰要說話,張克然笑著拍拍許仁杰的膝蓋,真誠地說:“許老兄,你知道的,上級很快就要來咱們車站,競聘副站長用不了多久就要開始了,這段時間我得準備材料。老兄,你想想,我要是競聘成功,不就給你倒出位置了嗎?說心里話,許兄,在你面前我總覺得不安,因為我占了你的位置,因為科里的工作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所以我必須好好報答你,我競聘成功,在班子里我舉雙手同意你當人事科長,我知道,你和主管咱們的林副站長關(guān)系不錯,強站長對你印象也很好,有了我們這三票,加上你的能力,人事科長的位置非你莫屬。對了,科里的工作該放手就放手,各盡其職各負其責嘛?!?/p>

對于張克然的許諾,許仁杰不看好可也不敢輕視。

張克然參加工作后,先是當了兩年乘務(wù)員,之后當了兩年車長,再之后調(diào)進路局團委任一般干部,兩年之后來到車站任人事科長,兩年剛剛過去,此人又瞄上了副站長。在這個半軍事化的大企業(yè)里,兩年一格往上升,確實罕見,據(jù)說這一切,皆緣于張克然有一個好爸爸,一個在路局大權(quán)在握的爸爸。這是不敢輕視的原因。

不看好的原因很簡單,張克然連連高升,早已引起很多人的側(cè)目,站里的幾位領(lǐng)導(dǎo)表面不說什么,卻均沒看好此人,同級的中層干部,對此人意見更是老大。就算張克然競聘成功,民主評議能否通過也未可知。再說,許仁杰不會幼稚到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這樣一個人的身上。雖說心里不痛快,科長安排的工作還是要干的。

“呀,老許,你的臉色這么難看,是不是病了?”重要的事說完,張克然關(guān)切地問了一句。

許仁杰淡淡地說:“心臟有些難受,沒啥。”

“老許,不行你現(xiàn)在就回家歇歇,養(yǎng)精蓄銳明天還要監(jiān)考呢?!?/p>

“不用,還有不少工作沒完,沒別的事我過去了?!?/p>

回到大辦公室,許仁杰說明自己明天要去監(jiān)考,然后開始安排工作,安排完所有的工作,下班時間快到了。

準備下班時,江佩云問:“許哥,去上級單位監(jiān)考一定很威風吧?”

張秀梅笑道:“威風?你正好說反了,去路局監(jiān)考簡直就是受罪,不信你問問老許?!?/p>

許仁杰苦笑一下,沒有說話,點燃一支煙抽起來。

不到四十的龍建,笑嘻嘻地說:“小江,要是讓你去監(jiān)考,我保證你當天就得跑回來。”

三十出頭的蘭野說:“讓我去監(jiān)考,還不如讓我去行李房干一天力氣活呢?!?/p>

江佩云瞪大了眼睛問:“為什么呀?”

幾個人一起大笑起來,笑過了,張秀梅說:“小江,你光想著威風,你哪知道里面的難處呀,有一年路局考工人技師的人特多,咱們?nèi)耸驴迫ゲ簧偃吮O(jiān)考,這可遭罪了,管得松,路局領(lǐng)導(dǎo)說你不負責,管得太嚴,不定得罪了哪一個領(lǐng)導(dǎo)。”

江佩云奇怪地問:“考試的不都是工人嗎,跟領(lǐng)導(dǎo)有什么關(guān)系呀?”

龍建說:“領(lǐng)導(dǎo)就沒有親朋好友呀,領(lǐng)導(dǎo)答應(yīng)某人了,你管得太嚴,某人沒抄著,沒考上,領(lǐng)導(dǎo)是夸你呀還是收拾你呀?”

江佩云恍然大悟,說:“呀,這么難干呀,許哥,還是別去了?!?/p>

蘭野笑著說:“這是工作,你說不去就不去?不過你放心,許哥分寸把握得好,咱們車站也只有許哥能勝任這項工作?!?/p>

張秀梅感慨地說:“工人也不容易,老許最知道工人的難處?!?/p>

這時,下班的鈴聲響了。下樓時,許仁杰在心里說了一句:“我能不知道工人的難處嗎?我就是工人出身?!?/p>

來到樓下,人流向大門涌去,許仁杰卻轉(zhuǎn)身去了樓后。

由于地點限制,車站辦公大樓背靠鐵路線前臨一條交通要道,下班后,人們走出大門,來到大街上,就算踏上回家的路了。幾年前,許仁杰像同事們一樣,或騎自行車回家,或坐公共汽車,自行車丟失后,就改成了步行。不是舍不得再買一輛新自行車,更不是為了省一元錢的車費,主要為了鍛煉。

科室坐了二十多年,許仁杰感到身體每況愈下,腰酸背疼頸椎咯咯響,消化不良、便秘、心臟難受,讓人不可理解的是,從不喝白酒的人得了酒精肝,更離奇的還有呢,不到五十歲的人竟然提前長出了老年斑。許仁杰很清楚,這些毛病與常年久坐不動、缺乏鍛煉有關(guān)。當然,心情郁悶、工作緊張是其誘因。

有了這個認識,許仁杰開始步行上下班。步行就要選擇路線,從大門出去,同行的人多,人們邊走邊嘮,許仁杰是人事科副科長,談嘮中,向他打探各種消息的人很多,于是他選擇了另一條路。

繞過辦公大樓,穿過一道小門,就走進了貨場。貨場里除了忙碌的職工,就是一節(jié)節(jié)或裝滿貨物或已經(jīng)卸空的車廂,再就是內(nèi)燃機車頭來來往往。這樣的場面動中有靜,以靜為主,許仁杰相當熟悉。

許仁杰進入鐵路系統(tǒng),第一個工作是連結(jié)員,或叫制動員,老百姓俗稱鉤子手。這個工作有相當?shù)奈kU性,跳上滑動的車廂,將一節(jié)節(jié)車廂分開;或是在指定位置,將鐵鞋卡在鐵軌上,讓車廂停下。許仁杰在這個崗位上流過汗,也流過血,工作三年入黨,又工作兩年負傷,之后帶著傷殘考上脫產(chǎn)電大,電大畢業(yè)后,在車站人事科工作至今。

往日走到這里,許仁杰總會放慢腳步,享受寧靜的同時,回味當年的艱苦。這個時候,一切煩惱都拋到了腦后,是呀,比比現(xiàn)在仍在辛苦工作的制動員,自己已經(jīng)跨上了天堂。他總是這樣對自己說,許仁杰,你孤身一人來到鐵路系統(tǒng)工作,完全憑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你還有什么不滿意呢,你應(yīng)該滿足了。心態(tài)平穩(wěn)后,許仁杰會覺得冷冰冰的鐵軌漸漸變得溫暖起來,仿佛注入了生命,有時他會彎腰摸摸鐵軌。

不過,今天有些例外,許仁杰快步穿過鐵軌,登上一道小坡,出了貨場。離開單位,繁雜瑣碎的工作也就離開了大腦,可是,痛苦卻像退去的潮水,又洶涌而至。精力無法集中,痛苦無法消除,是他快速穿過鐵路線的原因,這個時候再在鐵路線上閑庭信步,無異于自絕生命。

回到家里,許仁杰脫下外衣,隨手扔在門旁的鞋柜上,然后向臥室走去。愛人劉梅跟在身后說:“仁杰,剛才蘇陽來電話了?!币娫S仁杰沒有反應(yīng),劉梅接著說:“蘇陽說他愛人已經(jīng)同單位領(lǐng)導(dǎo)打好招呼了,這兩天咱就可以去看房?!?/p>

蘇陽是許仁杰高中時的好同學(xué),蘇陽的愛人單位有幾套頂賬回來的二手房要往出賣,許仁杰早就有意換一套大一些的房子,因錢不多,只能選擇二手房。有了買房意向,許仁杰發(fā)動親朋好友,今天有了回聲。

許仁杰走進臥室,無力地倒在床上。臥室沒有開燈,加上許仁杰一直背對愛人,劉梅沒注意到許仁杰的臉色不對,她繼續(xù)說:“蘇陽說,有兩套房子地點格局樓層都不錯,一套實用面積七十多平,三十幾萬就可以買下,還有一套一百多平……”

“別說了!”許仁杰嘶啞地吼了一聲,劉梅愣住了。

房間里漸漸暗了下來。劉梅沒有再說話,也沒有追問許仁杰為何情緒反常,只是默默地站在一邊。夫妻二十多年,許仁杰在家很少發(fā)脾氣,沉默的性格決定人的習(xí)慣,無論在單位多么郁悶、多么痛苦,他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忍受。今天這樣反常,難道出了什么大事?想到這里,劉梅覺得渾身發(fā)冷,她不知道將有什么樣的打擊落在這個家的頭上。

劉梅的單位效益不好,十年前提前辦理了內(nèi)退,每月只有三百多元的退休工資。回到家后,劉梅沒有再找工作,操持家務(wù),陪伴女兒學(xué)習(xí),從小學(xué)到中學(xué),去年終于將女兒送上了大學(xué)。劉梅的父母早已去世,許仁杰的父母現(xiàn)在七十多歲,這個家沒有任何外援,整個家庭重擔壓在許仁杰一個人的肩頭上。

良久,許仁杰喃喃地說:“小梅,今天中午,我抽時間查詢股票,只剩下十幾萬了。”

“什么?!”

“這段時間單位太忙,我忽視了,沒想到股票能跌到這個程度,幾支股票全跌了。買房子?永遠買不起房子了!炒股這些年,好容易炒到三十多萬,一夜之間就完了。”許仁杰的聲音里充滿了凄涼、絕望和痛苦。

知道了具體的災(zāi)難,劉梅反而平靜下來,她慢慢坐下,說:“仁杰,別難受了,股市這樣,損失的也不是你一個人,想開些吧?!?/p>

床上的許仁杰動了動,干澀地說:“單位不順心,股票又這樣,快五十歲的人了,仕途上沒有發(fā)展的可能,唯一的指望就是換一套好一些的房子,哪知道,這個心愿也落空了。”

“別這么想,跟別人比,咱家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蘇陽家房子大,可他早早下崗了,這些年不是也沒干出名堂嗎?說起來,論能力論水平,蘇陽不比你差,可現(xiàn)在就是這樣,沒有機遇和靠山,什么也干不成。還有你同學(xué)振生,比你有毅力能吃苦吧,現(xiàn)在不是還住在三十多平的小房子里嗎?媳婦沒工作,孩子上學(xué),跟咱家比,振生家多困難!仁杰,咱家房子地點還行,樓層也不高,將來女兒結(jié)婚了,家里就咱兩個人,四十多平夠住了。你身體不好,工作又忙,千萬別為了這事病倒了。我這些日子就出去找工作,一個月怎么也能掙一兩千塊錢?!?/p>

普通百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遇到了災(zāi)難就不活了嗎?唉,認命吧。許仁杰慢慢坐起身,聽了劉梅的最后幾句話,心頭先是一熱,接著一陣酸楚,他低下頭,痛苦萬分地說:“小梅,對不起!”

第二天,許仁杰勉強堅持去了路局的考場。還算不錯,路局很多人認識許仁杰,見他一副大病未愈的樣子,人們邊罵車站的領(lǐng)導(dǎo),邊給許仁杰搬來一把椅子,讓他坐著監(jiān)考。許仁杰清楚,路局的同行們罵車站的領(lǐng)導(dǎo),主要針對張克然,都知道張克然搶去了人事科長的位置,也算是變相安慰一下自己吧。

許仁杰一夜無眠,此時渾身酸軟無力,大腦一片空白地坐在那里。他什么也不想,也不愿意想,就這么坐著。

路局工人技師考試和答辯終于完事了,許仁杰回到車站,馬上開始籌備本單位的考試和答辯,一切忙完,已經(jīng)到了秋天。按慣例,科室人員開始輪休,每年輪休,許仁杰總是讓科員先走,今年有些反常,許仁杰決定先走,然后再安排其他人走。

這段時間,劉梅要出去找工作,許仁杰沒有同意,他覺得,既然好工作找不到,一般的工作什么時候找都可以,股票損失不僅對自己是重大打擊,對劉梅的打擊也不小,兩人有必要出去走走,散散心調(diào)節(jié)一下心態(tài)。都快五十歲了,鍛煉身體和保持一個好的心態(tài),是今后最重要的事。

走進張克然的辦公室辭行,首先看到的是放在桌上的競聘稿,再看看張克然,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好像副站長的位置唾手可得。這位年輕的科長熱情得有些虛假,一再許諾幫許仁杰當上科長??粗鴱埧巳坏难凵?,許仁杰不由怒火上升,他從張克然含笑的眼睛里看出了內(nèi)容,那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得意的眼神,里面充滿了得意與施舍,仿佛人事科長的位置是一個吃剩的窩頭,現(xiàn)在這個吃剩的窩頭就要扔在你的眼前了。許仁杰強壓怒火,退了出來。

旅游回來,當晚許仁杰帶著南方的特產(chǎn),去了林副站長家。寒暄過后,林副站長透露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張克然的父親將要調(diào)往南方,是平調(diào),還是升遷,抑或是出了問題逃跑了,林副站長沒有明說,許仁杰也不感興趣。從林副站長的潛臺詞分析,張克然沒戲了。張克然沒戲了,自己自然也沒戲了。許仁杰并不感到太失望,相反,有一種輕松和解恨的感覺。

事實果然如此,張克然沒有當上副站長。整個科室沒有一個人覺得惋惜,解恨的同時,眾人都替許仁杰抱不平,張秀梅說出了大家的心里話,她說,什么東西呀,占著茅坑不拉屎,不如給好人倒地方。

落選后,張克然再也沒有走進人事科的大辦公室,對許仁杰的態(tài)度又恢復(fù)了以前不冷不熱的樣子。許仁杰現(xiàn)在的心態(tài)很平穩(wěn),似乎他變成了一個觀眾,于忙碌中偶爾抬頭看看熱鬧,以解除疲勞。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九月末,十一長假來來往往的客流漸漸增多,車站又一次忙碌起來。與往年一樣,車站又組成幾個組,去售票廳、候車室、站臺和出客口檢查督導(dǎo),原本人事科長張克然是小組長中的一個,可張克然病了,請了病假,組長的重任就落在許仁杰的肩上。好在許仁杰在車站工作時間長,很多人都認識他,都能積極配合許仁杰帶領(lǐng)的小組。

正在忙碌,許仁杰忽然收到一條短信,短信只有七個字:張克然將要調(diào)走。短信沒有落款,手機號是林副站長的。許仁杰將短信刪除,平靜的心里又起波瀾。林副站長的用意很明顯,張克然調(diào)走,人事科長的位置將要空缺,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許仁杰知道,這是自己最后一次機會,一旦失去,人事科長的位置也就遙不可及了,自己畢竟快到五十歲了。

車站的人流如潮起潮落,剛剛送上車一波,沒等喘息,馬上又下車一波,一波緊接一波,讓人應(yīng)接不暇。連續(xù)幾天在人海里拼搏,人變得昏昏沉沉麻木不仁,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下意識的慣性使然。許仁杰一次次地想集中精力思考對策,卻總是在剛開始思考時就被打斷,連給林副站長回短信的想法也無法實現(xiàn)。首先沒有地方,身前身后全是人,連偌大的廁所里面也人滿為患。再就是沒有時間,兩只腳如陀螺一樣停不下來,大事情沒有,全是零零碎碎的小事,這些零碎的小事將許仁杰團團圍住,忙碌中,他不得不忘掉了自己。

好不容易回到家,已是夜半時分,要給林副站長掛電話,想想又放棄了。這么晚了,怎好影響人家休息呢,這個念頭剛剛消失,躺在床上的許仁杰,已是鼾聲如雷。

早晨走出家門,許仁杰放棄了步行鍛煉,渾身酸軟地登上了公共汽車。在車上,他撥通了林副站長的手機。林副站長也很忙,不待許仁杰多說,他說:“老許,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么多年,輪也該輪上你了,你放心,這幾天我就找老強,只要不出意外,問題不大。對了,不多說了,我要去開會了?!?/p>

許仁杰覺得心往下一沉。不出意外,意外還少嗎?張克然之前已經(jīng)出了幾次意外,如果一個意外也不出,自己早就應(yīng)該當上副站長了。汽車到了終點站火車站,新一輪拼搏又要開始了,望著人流如織的站前廣場,許仁杰覺得腦袋驟然間大了好多倍。

海潮一樣來往的人流終于變成了涓涓細流,許仁杰也終于病倒了,第二天說什么也起不來了。

前些日子,劉梅在地下商業(yè)街找到一份臨時工作,起早貪黑地忙??吹皆S仁杰一副難受的樣子,劉梅猶豫著問:“仁杰,要不我今天請假在家陪你?”

許仁杰強打精神說:“不用陪,我這是累的,歇歇就好了,剛上班就請假,老板還不炒你魷魚呀,走吧。”現(xiàn)在略好一些的工作不好找,許仁杰不想讓劉梅再次丟掉工作,再說,他想一個人好好想一想單位的事。

臨出門,劉梅說:“地下手機沒信號,中午我給你掛電話?!?/p>

許仁杰吃藥后又躺下了,剛剛睡著,手機突然響了,是單位的電話。接起電話,是主管領(lǐng)導(dǎo)林副站長,林副站長說:“老許,身體好些嗎?”

許仁杰說:“吃了藥,剛睡著?!?/p>

林副站長說:“老許,不好意思,你現(xiàn)在得來一趟,張克然調(diào)走了,班子和各部門已經(jīng)簽了字,就剩你一個人了,你不簽字他走不了,再說他還要向你交接工作。我看了,他買了中午的機票,等不及了?!?/p>

許仁杰清楚,工作上沒有什么可交接的,張克然兩年來幾乎沒有介入人事科的工作,讓自己去,主要是為了簽字。許仁杰咬緊牙關(guān),磨磨蹭蹭地下了樓,打車去了單位。

簽完字,張克然緊緊握住許仁杰的手,說:“許大哥,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不管什么時候,等我工作有了起色,我請你和嫂子去南方旅游,一切費用我包了。”

許仁杰說:“你走得太急,我又病了,真應(yīng)該給你送行,好在咱們還有見面的機會,祝你一切順利?!?/p>

送走張克然,許仁杰猶豫,是回家還是去見見林副站長,這時手機響了,電話是劉梅打來的。劉梅在電話里大吼道:“你不是在家睡覺嗎,跑哪兒去了?”

許仁杰說明情況后,劉梅大喊著:“你不要命了?趕快回家歇著!那個破科長能當就當,當不上拉倒,在我們娘兒倆眼里,最重要的不是科長,是你的身體!”

許仁杰忙說:“好,好,我回家,馬上回家。我說,你不是說地下沒信號嗎?”

“我上來搬貨!”

在家休了兩天,第三天許仁杰上班了。來到單位,許仁杰明顯感到有了變化。其它科室的同事,見面時都是滿面笑容,人事科的部下們都改了稱呼,不再叫許哥老許,一律改叫科長了。對于這些微妙的變化,許仁杰很感動,同時也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娘的,憑什么我老許就不能當科長,我他媽當副站長也夠格。想是這樣想,許仁杰還是不讓部下們這樣稱呼。

忙到十點多,積壓的事情處理完,許仁杰正在猶豫是否去找林副站長,忽然門外有人喊:“老許,你來一下?!?/p>

許仁杰抬頭看,見門外之人正是林副站長,不覺有些意外,也有些慌亂。往外走時,部下們不是挑起大拇指,就是做出勝利的手勢。

在林副站長的辦公室坐定,林副站長沉重地說:“老許,你,唉,你命不好哇?!?/p>

許仁杰渾身一抖,痛苦地暗叫一聲:完了。

林副站長臉色難看地接著說:“你當人事科長,班子成員沒有一個有異議,昨天下午,我和站長去路局就是為這事,哪知道路局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決定讓路局的人下來當科長。老許,說心里話,我在路局說話沒有力度,站長真為你爭了,甚至拍了桌子。唉,老許,對不起了,站長讓我?guī)蚰阏f一句,對不起了?!?/p>

這個意外,太突然,也太意外,將近一分鐘的時間,許仁杰大腦里一片空白。良久,大腦才恢復(fù)一些,不知為什么,許仁杰的腦海里忽然出現(xiàn)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一年四季,不管多么惡劣的天氣,制動員都要準時出現(xiàn)在作業(yè)面,都要準確及時地完成任務(wù),那個時候,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就是有時間復(fù)習(xí)考上電大。電大畢業(yè)后,根本不敢想能進科室,可幸運突然降臨,自己進了人事科。許仁杰深知,由工人到干部,看上去只是跨出去一步,實際上對很多人來說,那就是一條終生都無法逾越的鴻溝。

唉,人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沒有一個人不想越過越好、越走越高,可是越到高處立腳點越少,這個時候個人的努力是不足以成事的,人心所向也是蒼白的,關(guān)鍵是要具備很多客觀條件……

“老許,老許!”

輕聲呼喚驚醒了沉思中的許仁杰。

林副站長勸道:“老許,想開些吧,人這一輩子不容易,你是老鐵路了……”

許仁杰打斷林副站長的話,說:“林站長,我知道該怎么做,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放心,我不會放下工作的。就這樣吧,你忙,我回去了。”

林副站長站起身說:“老許,別走,站長在辦公室等你呢,走吧,我陪你過去?!?/p>

消息傳開,整個辦公大樓一片嘩然,在人們驚訝的目光里,新任人事科長上任了。中層以上干部會議正在進行,路局領(lǐng)導(dǎo)將新人事科長送來了。

人事科的科員們議論紛紛,江佩云說:“聽說,新來的科長也是團委的人,張姐,你說許哥要是路局的團委副書記,是不是下來就能當副站長呀?”

張秀梅說:“我看差不多,說不定能當上站長呢,唉,老許呀,命不好?!?/p>

龍建嚷道:“怎么又是團委的人呢,咋的,進了團委升官就快是咋的?”

蘭野使勁拍了一下桌子,高聲嚷道:“我操,早知道這樣,當初我他媽進人事科干啥,我他媽應(yīng)該拿十萬塊錢送禮,拼了小命也要鉆進上級團委?!?/p>

“干什么你們!”門外傳來一聲低吼,眾人轉(zhuǎn)頭看,見是許仁杰。

許仁杰臉色陰沉地說:“發(fā)什么牢騷,干好自己一攤工作比什么都強,工作出了問題,誰也沒有好日子過。”

眾人都是一愣,共事多年,從未見許仁杰發(fā)火,轉(zhuǎn)而一想,大家明白了許仁杰的用意,新科長若是小肚雞腸之人,現(xiàn)在給你記下一筆賬,秋后找你的晦氣,試想一下,吃虧的會是誰呢。于是,大家不再吭聲了。

許仁杰吩咐道:“一會兒新科長來和大家見面,調(diào)整好情緒和心態(tài),不要鬧出不愉快。”

新科長叫趙林,與上一任科長張克然比,趙林更年輕。不過,趙林與張克然最大的不同,主要表現(xiàn)在工作上。趙林上任后,與副科長許仁杰長談了一次。趙林說:“無論從年齡還是工作經(jīng)驗,你都是我的前輩,我該怎么稱呼你呢?”

許仁杰說:“客氣了,怎么稱呼都可以?!?/p>

趙林說:“那好,我就叫你許哥吧。許哥,我沒干過人事工作,一點經(jīng)驗也沒有,是個外行,往后在一起工作,請許哥多幫助?!?/p>

“經(jīng)驗是積累來的,不像高科技不下大力氣學(xué)就無法掌握,人事工作瑣碎繁雜,只要有耐心和細心,很快就能變成內(nèi)行?!?/p>

“好,許哥,我想要咱們科所有的文件和規(guī)定,我先弄懂這些,相關(guān)政策規(guī)定了然于胸,接下來再接觸具體工作,我這個思路對嗎?”

許仁杰點點頭。還別說,要想盡快由外行變成內(nèi)行,這確實是一條捷徑。

“那好,一會兒我把文件給你送來。”

“不用,許哥,我現(xiàn)在跟你去取吧?!?/p>

趙林說到做到,整天關(guān)在小辦公室內(nèi),埋頭閱讀背誦所有的文件和規(guī)定。這是一項枯燥的工作,多年積累下來的文件和規(guī)定太多了,想在短期內(nèi)弄懂背熟,只能下苦功。面對厚厚的文件,趙林無暇他顧,人事科的日常工作,還是壓在許仁杰的肩上。

很快,冬季來臨了,世界經(jīng)濟不景氣,波及到了中國的外資與合資企業(yè)及相關(guān)的眾多行業(yè),沒到春節(jié)客運高峰,返家的人流高峰提前來了,站里又組成幾個小組,準備下去檢查督導(dǎo)客運工作。趙林對許仁杰說:“許哥,有件事跟你商量,文件和規(guī)定我就要看完了,我想麻煩你當組長,再給我創(chuàng)造一段時間?!?/p>

許仁杰不想當這個組長,想想那人山人海的場面,再想想自己的身體,不由得頭發(fā)脹、手發(fā)涼、心發(fā)慌。不去又有些說不出口,畢竟趙林來的時間短,這件事就算由領(lǐng)導(dǎo)決定,自己也躲不過去。他娘的,還是去吧。自然,許仁杰又成了組長。

全球經(jīng)濟衰退,受害的不僅僅是許仁杰,外出打工的人也不能幸免,很多企業(yè)倒閉、放假,打工的人只能卷起鋪蓋回家,這樣,春運客運高峰提前來了。車站所有的檢查督導(dǎo)小組全都盯在了火車站,人事科只留下科長趙林和科員江佩云處理日常工作。

忙得暈頭脹腦的許仁杰不知道,站里出了一件大事,有關(guān)人事科的大事。

事情是這樣的。

鐵路運輸進入高峰,部里同樣組成了檢查督導(dǎo)小組,到全國各大運輸樞紐檢查工作,這天檢查組到了路局。路局領(lǐng)導(dǎo)急忙將電話打到站里,說檢查組要去車站,并讓站長立刻去路局匯報情況。

強站長緊急召集班子成員布置工作。其實,這種情況每年都會有幾次,但每次都不敢掉以輕心,必須嚴肅對待。布置完工作,強站長飛快地下了樓,打算立刻趕到路局。哪知道,下了樓,卻出不了樓門了。

辦公大樓外面站滿了人,一輛靈車赫然停在門外,靈車前有幾個披麻戴孝的年輕人在大喊大叫,還有幾個中年婦女在號啕大哭。強站長愣住了。

聽說站長出來了,一個小伙子上前哭訴起來。聽了一會兒,強站長才鬧明白。原來,小伙子的父親是車站職工,昨天早晨上班出了車禍,當場死亡。家屬找到車站人事科,趙林說既然是車禍,應(yīng)該等待交警部門處理,有了結(jié)果,車站再根據(jù)文件處理。因為趙林太年輕,加上第一次處理這樣的事情顯得有些慌亂,家屬產(chǎn)生了懷疑,認為趙林沒有誠意,代表車站領(lǐng)導(dǎo)推脫,家屬一怒之下,今早雇靈車將死者拉到了這里。其實,趙林處理事件大方向是對的,只是沒有經(jīng)驗,加上文件掌握得不透徹,才產(chǎn)生了這個后果。

強站長急于去路局,打電話讓趙林下樓處理。主管領(lǐng)導(dǎo)林副站長和許仁杰都去了車站,擔子自然由趙林擔起。

趙林跑步下樓,看到混亂的場面,臉色變得慘白,同時也有些惱怒,他擋在強站長前面,對遇難職工家屬大吼道:“你們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向你們說清楚了嗎?你們聽不懂中國話呀!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樣做是擾亂社會治安,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們讓開,讓站長出去!”

趙林的大吼沒有收到預(yù)期效果,反而激怒了鬧事者。披麻戴孝的小伙子邊哭邊罵:“你他媽放屁!我爸在鐵路干了一輩子,現(xiàn)在死了,你們不僅不關(guān)心,反而推脫,你他媽算什么人事科長?!?/p>

一個中年婦女大哭道:“有你們這樣當領(lǐng)導(dǎo)的嗎?啊,太沒人性了,我不活了!”

中年婦女的哭喊,更加激怒了小伙子,他大吼道:“我他媽跟你拼了!”說罷,掄起拳頭,向趙林沖了過去。

趙林沒有經(jīng)過這樣的事,也沒見過這樣的人,一時慌亂,急忙后退,不料卻將身后側(cè)身而站、打算下樓的強站長撞倒了。強站長沒有提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鼻子重重地磕了一下,鮮血當時就流了下來。

一時間一片大亂。

強站長爬起來,手捂流血不止的鼻子,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江佩云,他喊道:“小江,快、快給老許打電話!”

江佩云喊:“打了,打電話了,林副站長的電話我也打了!”

混亂中,許仁杰終于趕回來了。

向江佩云了解完情況,許仁杰站到了眾人的面前,大喊道:“靜靜,靜一靜!”混亂的場面終于安靜下來,許仁杰說:“大嫂、小伙子,死者是我們鐵路的職工,你們悲痛,我們心里也不好受,畢竟我們在一起工作幾十年了。你們今天來不就是為了解決問題嗎?你們不要激動,聽我說好不好?”

小伙子高喊:“聽你說可以,不過要是不解決問題,我們就不走了?!?/p>

許仁杰揮揮手,說:“單位職工傷亡有文件明文規(guī)定,我們不可能不按文件執(zhí)行,這個請你們放心。你們來的意思我明白,之所以沒有馬上去看望你們,你們也清楚,現(xiàn)在是客運高峰,車站人人都忙,沒抽出時間,請你們諒解。車站為什么沒有馬上處理這起傷亡事件呢,因為這是一起交通肇事事故,交通部門出來處理結(jié)果,如果責任全部在司機,賠償金額就會多一些,如果責任各半,賠償金額就不會太多。根據(jù)賠償金額,我們才能做出處理意見,國家文件明文規(guī)定,肇事者賠償和單位補償是有比例的,不信一會兒你們可以上樓看文件。我的意思,你們再耐心等等,等肇事賠償出來后,單位的補償決定會立刻做出的,這一點你們可以完全放心。當然,職工死亡家屬應(yīng)該享受的待遇不變,這同樣有文件規(guī)定?!?/p>

這個解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鬧事者商量一會兒,最后小伙子對許仁杰說:“你說的這些我信,不過我想看看文件,要不我不放心?!?/p>

許仁杰說:“看文件可以,不過你們趕快把靈車開回去,圍觀的人也都散了吧,時間長了,性質(zhì)就變了?!?/p>

小伙子說:“行,就聽你的,他們都走,我跟你上樓看文件。”

許仁杰不知道剛才的一幕,他說:“文件在趙科長那兒,你跟他去就可以,我還要去車站?!?/p>

小伙子情緒又激動起來,高喊道:“不行,我不相信那個姓趙的,你不領(lǐng)我看文件,我們就不走!”

強站長拍拍許仁杰的肩頭,說:“老許,你留下,讓小趙去車站。他媽的,關(guān)鍵時刻還得老許?!?/p>

許仁杰說:“不行呀站長,人事科的文件都在趙科長手里,你讓他走了,我也沒有文件呀?!?/p>

強站長對呆愣在一邊臉色慘白的趙林吼道:“你,快去找文件,找出文件立刻去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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