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菲
厭倦了喧囂的都市生活,攜一點俠骨柔情,挽一份瀟灑不羈,我想回歸大自然的懷抱。一種流浪情懷作祟,促成了此次的西北之旅。隨我去浪跡天涯吧。
飛馳的汽車,劃過西北荒涼的胸膛。眼前滿目的戈壁灘綿延不斷,遠處莽莽山脈起起伏伏,此時此刻我才終于感受到,自己已經(jīng)深入了西北腹地。
西北眾城,歷史悠久,古韻盎然。我們最先到達的是有“張國臂掖,以通西域”說法的張掖,歷史上這座城市是絲綢之路的重鎮(zhèn),也是河西走廊的腹地所在。時值深秋,正是西北的第一場雪,穿過祁連山脈,冰雪已經(jīng)覆蓋了這座古老的城市。樹上的銀杏葉還未落盡,地上已是明黃一片。我們驅(qū)車前往有著“七彩丹霞”之稱的張掖國家地質(zhì)公園。
丹霞地貌,是一種沉積在內(nèi)陸盆地的紅色巖層,這種巖層在千百萬年的地質(zhì)變化過程中,被水切割侵蝕,形成了紅色山塊群,而張掖的“七彩丹霞”更是這種獨特地貌的代表。清晨的陽光,柔和明媚,穿過薄薄的云層照在層次分明的巖石上,映照出五彩繽紛的顏色,遠遠看去像是彩霞浮動其間,好比上帝的調(diào)色盤一樣妙不可言。而昨夜的那場雪,不僅洗滌了西北的天空,更為群山披上了雪白的圍巾。遠處是那湛藍清透得不含一絲雜質(zhì)的天空;近處陽光暖暖地照在山脊上,為重巒疊嶂的山脈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原本色彩斑斕的丹霞像披著雪白婚紗的新娘,羞澀地向我們掀起了她的面紗。西域高原,粗獷的線條,起伏著大自然的姿態(tài)。造物者的厚愛,讓這方凈土未經(jīng)世俗玷污,回蕩著那遠古的聲波。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初雪過后的丹霞地貌,與我便有了一種奇妙的聯(lián)系。我觀山脈,風(fēng)與我同行;我望彩霞,云與我共舞。世界寂靜得沒了聲響,空氣中有了原始粗獷、自由野性的味道,眼前的路蔓延下去似乎沒了盡頭,真想就這樣走到世界的終極。
飽覽美景后,已是正午時分。我們午餐于涼州,自然不能錯過涼州三套車。所謂三套車,指的是涼州行面、臘肉和圓棗茯茶三位一體的美食總稱。饑腸轆轆的我們跟隨店家來到了一間小屋子,里面只有一個煤球爐子、一張圓桌和幾把椅子。點起煤球,支起圓桌,熱騰騰的茯茶便端了上來,甜香的紅茶順喉而入,空蕩蕩的胃頓時得到了安慰,此乃第一套。緊接著,一尺見方的鐵盤端了上來,里面盛著滿滿的臘肉:爽脆可口的豬耳朵最是下酒,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風(fēng)干得恰到好處,紅紅的臘肉撒上粗粗的蔥段和辣椒,讓人禁不住垂涎欲滴。此時不用顧忌什么形象,夾上一筷子大肉,喝上一口熱茶,渾身都舒坦了,此乃第二套。一口肉一口茶,我已經(jīng)吃得滿頭冒汗,店家又端上了一個大托盤,里面擺滿了小碗,碗里是一指余寬的面條,上面配著酸黃瓜、紅辣椒和蔥花,這就是涼州最為出名的行面。西北面食眾多,刀削面、牛肉面、臊子面等等,不勝枚舉。行面的特點就和它的名字一樣,隨心所欲,不拘一格,正好契合了西北人豪邁的性格。行面色香味俱全,可以配炒菜吃作為拌菜面,可以加鹵子,作為拌醬面吃,可以做成湯面,做成燴面片,可以粗,可以細,可以寬,滿足各種場合,各種人群,此乃第三套。三套車后,我們也向下一個目的地進發(fā)——雅丹魔鬼城。
雅丹魔鬼城,在距甘肅玉門關(guān)西90公里外,是典型的雅丹地貌群落,這里的戈壁是獨特的黑色,也是國家級地質(zhì)公園。一路上看不見一草一木,到處是黑色的礪石沙海,黃色的黏土雕像,在蔚藍的天空下各種造型惟妙惟肖。進入黑戈壁,仿佛置身于中世紀古堡,風(fēng)沙打在巖石上,好似啼哭,盤旋著久久不出,魔鬼城因此而得名。
我喜歡西北的風(fēng),它自由強勁,來去自如;我喜歡西北的戈壁,它漫無邊際,揮灑寫意,任風(fēng)沙卷蕩,亙古不變;我更喜歡雅丹魔鬼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將它打磨得千姿百態(tài),那邊是埃及的獅身人面像,這邊是古希臘的雅典衛(wèi)城,轉(zhuǎn)過頭,浩浩蕩蕩的星河艦隊又在等著你的審閱……只有上帝之手才能打造出如此炫目的杰作。奇跡總是充滿遺憾的,雅丹地貌是經(jīng)過了億萬年的風(fēng)沙錘煉才形成的,但是隨著時間流逝,這片魔鬼城終將消失在戈壁灘里。當(dāng)然,在這里,消失的不只有雅丹,還有無數(shù)我們所不知道的,歷史、時間與未知。
張掖西去數(shù)百里,便是我心中的朝圣之地——敦煌。一千多年前的僧侶樂樽途經(jīng)敦煌鳴沙山,忽見金光,似得佛祖點化,頓時醍醐灌頂,遂在山中開鑿佛洞。他并不知道,他的這一鑿,開辟了中華五千年文明最為精彩和燦爛的部分,也為后世留下了無盡的文化瑰寶。在太多書中閱讀過它的風(fēng)采,在想象中為它勾勒了各種形象,然而,當(dāng)真的置身于敦煌的莫高窟中,我心中的震撼已難用語言形容。
敦煌數(shù)千洞穴浩浩蕩蕩,猶如文化長城一般駐守著華夏文明的起始。莫高窟源自民間自發(fā)的造佛活動,這是炎黃子孫對于神跡的原始崇拜。像苦行者一般,幾千年前虔誠的佛教徒不遠萬里跋涉,歷經(jīng)艱險來到了這片荒原,用他們的智慧開鑿出一個又一個奇跡。茫茫戈壁,黃沙中的那些洞穴看似毫不起眼,卻已經(jīng)在歷史的滌蕩中屹立千年,推開每一扇門,都是一個朝代的印記。北魏的粗獷,隋唐的鼎盛,宋元的繁華,都經(jīng)由能工巧匠之手,涌現(xiàn)在世人面前。我像個貪婪的孩子,睜大眼睛用力注視著每個歷史的縮影。一個個色彩斑斕的洞穴,藏著時間與空間的無數(shù)秘密,為我打開了一扇與歷史對話的窗口。我被這巨大的力量所吞噬,并不想去抗拒,而是在這時光隧道中沉淪。
鐵蹄錚錚,金戈鐵馬,似是北魏孝文帝在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北魏時期的壁畫線條流暢,狂放不羈,那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造佛高峰,云岡石窟、龍門石窟紛紛興盛于此,從此開啟了幾個世紀的造佛運動。
慢慢題材變得豐富了,線條變得柔和了,這是隋唐大一統(tǒng)時期的鼎盛場景。衣袂飄飄,歌舞升平,壁畫的顏色也鮮艷生動起來,唐朝自由浪漫的特質(zhì)顯露無遺。各種神話典故以飽滿的色彩,多姿的形態(tài),癲狂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刺激著我的感官。我們的前人是如此富有想象力,無數(shù)個故事在他們手里捏揉重塑,躍然紙上,活靈活現(xiàn)。一千多年前古人的生活場景在我眼前重現(xiàn),那是一個浪漫、富足、充滿詩意的年代,笑意在畫中人的眉眼間婉轉(zhuǎn)流動,那些泥塑仿佛有了生命,對我傾訴、吟唱,肆意蒸騰著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它們活了起來,我迫不及待加入其中。飛天帶我輕歌曼舞,神話帶我穿越時空,我似乎不能呼吸,思緒也跟不上飛翔的目光,只能任由時間的洪流把我包裹,在歷史的長廊里輾轉(zhuǎn)徘徊……
在疾馳的思想中,我又走進了宋元時期的雕塑和繪畫中。宋代是中國繪畫的起點,墻上的壁畫不再那么張揚,有了秩序和更為高深的技巧,收斂了,深邃了,慢慢歸于平靜。我終于可以停下來慢慢思索,回味。在這里,我看到的不是中國的莫高窟,而是世界的莫高窟。絲綢之路的興盛讓敦煌成了世界文化的交會點,中國、印度、希臘、伊斯蘭等等,世界上最悠久、最精髓的文化幾乎都在這里沉淀發(fā)酵,形成了無與倫比的文化瑰寶。藝術(shù)的包容并濟,在這里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同時,莫高窟也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千百年間的戰(zhàn)亂未曾磨損她的容顏,一代又一代的藝術(shù)家用智慧與心血為她源源不斷地注入新的生命力。藝術(shù)傳承,生生不息,這才有了我們面前這個怒放的生命——莫高窟。
走出神殿,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fù),不舍離去在殿外徘徊,此時我看到了那個充滿爭議的道士塔。熟悉莫高窟的人,莫不知曉這座被余秋雨先生稱為恥辱柱的白塔,在一片黃沙中,它白得刺目,觸目驚心。它的主人名叫王圓箓,一百多年前,正是他打開了一所藝術(shù)殿堂的大門,一門學(xué)說由此建立,也正是他親手將中華五千年最為精彩的文化送到了歐美列強之手。說他是道士,實在有些勉強,王圓箓更像是一個安分守己的農(nóng)民。但是從1900年6月22日那天他發(fā)現(xiàn)了藏經(jīng)洞開始,他搖身一變,竟成為掌控著千年文化命脈的掌門人。其實現(xiàn)在看來,從1900年到1907年這七年間,王圓箓還是盡了本分,完整地保存了敦煌藏經(jīng)洞。可恨國家積弱,清政府無能,最終讓藏經(jīng)洞內(nèi)5萬卷珍貴經(jīng)書,盡數(shù)由王圓箓轉(zhuǎn)賣給外國列強,至此,中國古代文明精髓流散世界各地。將一個民族的文化重債壓在一個農(nóng)民身上沒有任何意義,他的愚昧無知讓他無法理解自己犯下了怎樣可怕的錯誤。多少學(xué)者為這座藏經(jīng)洞耗盡了一生的心血,多少文人墨客為之扼腕。今天,仍有無數(shù)研究敦煌學(xué)的專家學(xué)者背負著這筆文化重債,忍辱負重從外國博物館買回敦煌文獻的縮印膠卷,轉(zhuǎn)而以更大的精神投入到敦煌學(xué)的研究中。此時此刻,我們不禁捫心自問,為什么莫大的中國竟留不住這區(qū)區(qū)一個藏經(jīng)洞呢?倫敦博物館的敦煌文獻,莫高窟里殘缺的壁畫,古老民族的心在滴血。今天四大文明古國都在進行文化追討,但是追討回來的文物又將何去何從?百年之前,我們留不住祖先的饋贈,百年之后我們會不會重蹈覆轍?對待文化,始終要有一個態(tài)度。希臘為了追討雅典衛(wèi)城雕像,無數(shù)次與大英博物館交涉,并為雕像預(yù)建了一個展覽館;意大利為了追討文物,不惜動用外交手段層層施壓……而時至今日,中國的瓷器文物依舊是西方各大拍賣行的座上賓,交易興隆,不亦樂乎。嗚呼哀哉!希望這座恥辱的道士塔永不倒下,它將告訴歷史告訴未來,我們曾經(jīng)是多么愚昧和無知!
離開敦煌前夜,來自新疆的音樂家在酒宴上,為我們低吟那首《顧里木圖路上的小酒館》:“追著酒香去為深愛的人醉,如果你沒忘這是我回憶,心愛的人啊,快帶領(lǐng)我吧,走出這漫漫長夜……”哀傷的吉他,沙啞的嗓音,成為這段旅途后期的色調(diào)。流浪的人在旅途中,裹著風(fēng)沙放縱靈魂肆意歌唱。這西北邊陲,古來便是流浪者的故鄉(xiāng)。
歌聲在耳畔娓娓訴來,細沙輕叩著車玻璃,而我的心不能平靜。遼闊的大西北,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引領(lǐng)著我流浪。流浪哪里?故鄉(xiāng)的橄欖樹?還是遠方的遠方?是遙遠的往昔?還是未來的期冀?那時候世界很小,小到西北蠻荒之地就是世界的盡頭;那時候世界又很大,大到直到今時佇立在這無邊的戈壁荒灘中,還是沒有觸摸到世界的邊沿。
我們終于在小方盤城遺址的城門口停息片刻。說是停息,倒不如說我們是被傳說中的玉門關(guān)所吸引。無邊無際的戈壁灘里,這座四方城孤零零地駐守著,唯一能說得清歷史來路的,是不遠處的那塊巨石,上面刻著“玉門關(guān)”三個字,隱去的是滄海與桑田。站在玉門關(guān)的石頭旁,呼嘯的西北風(fēng)里,嗚咽的羌笛隨著不度的春風(fēng)再次涌來。
風(fēng)沙里,曾經(jīng)的漢代邊塞要地已淪陷為荒原,多少邊塞將士們血灑沙場,多少軍人家屬圈守成眷村;多少文人騷客成為大漠的沉重金屬,彎成寒光里的洞簫琴瑟;還有那些走四方的商賈過客,用天涯孤旅走出古老的絲綢之路,成為后來華夏文明的又一印記。
如今,這里繁華不再,駝鈴聲不再,羌笛聲不再,甚至一縷炊煙也不再。荒,蒼涼如水。方圓數(shù)十里,人跡罕至。唯一存在的,只有曾經(jīng)威名赫赫的玉門關(guān),還有那逐漸坍塌下去的一方城。烽煙早已匿跡。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此時此刻,陳子昂的這首詩竟然如此恢宏冰涼。我享受這份曠古的沉寂,沉溺于這來自歷史深處的莊重。似乎我已站在了歷史的罅隙里,在歷史與現(xiàn)實里自我尋找、回歸與救贖。荒原是孤獨的,我也是孤獨的;荒原是流浪的,我也是流浪的。我就是荒原,荒原就是我么?我知道我走進不了荒原的深處,我只不過是在這某個時刻或者瞬間,與他們重疊、吻合與交錯。
西北的廣垠讓人渴望自由與放縱,產(chǎn)生一種放蕩不羈、劍客俠士的江湖情懷。這時我有一種將自己交給自然的沖動,傾倒在這片歷史的荒原上;無論芳草茵茵還是寸草不生,至少我享受著無限的寥廓和狂野。
到大西北而不入巴丹吉林沙漠,不能算是到過大西北。所以沒有太多掙扎,我們便已坐上了飛馳在沙漠上的沖浪車里。巴丹吉林沙漠是中國第三大沙漠,也是唯一一個有著100多處湖泊的沙漠。沙漠湖泊也稱海子,海子、奇峰、鳴沙、神泉、寺廟組成了巴丹吉林五大奇景。駕車的是范師傅,四十多歲,高大瘦削,言語不多卻字字到位。后來我們才知道,他是這片沙漠的資深向?qū)?。進入沙漠之前,他將輪胎的氣放掉了一半,放過氣的輪胎在流沙中果然行駛流暢多了。
時至深秋,沙漠游客稀少,我們成了獨自造訪的客人,希望這份莽撞沒有打擾到大自然的肅穆與寧靜。生在江南,我從未看到過真正意義上的沙漠。乍入巴丹吉林,眼前遼闊雄偉的大漠,飛沙撞擊的呼嘯聲,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綠洲,讓我一下子沸騰了,好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在沙漠中肆意撒歡打滾。流沙的曲線柔如肌膚,曼妙起伏,似與蒼穹連成一線;一個又一個的海子好比沙漠明珠,清澈耀眼,浮動光華。我順著沙坡滑下去,滿眼都是新奇,跳動的沙峰不斷映入眼睛。這曠野,這沙漠,這無邊無際的自由,是我從未達到的彼岸!
天色已晚,遠處云端悄悄聚起了厚厚的云層,范師傅若有所思地說:“快點回去吧,看樣子沙漠要下雪了?!鄙衬卵?!正當(dāng)我想要一問究竟的時候,范師傅已經(jīng)發(fā)動了車子。
不多會兒我們就來到了今晚的宿營地,沙漠深處,居然一排平房赫然在列!矮矮的磚瓦結(jié)構(gòu)建筑,房間一排五六個,每個房間都擺著幾張行軍床,隔壁是30平方米左右的大廚房。旅游旺季這里肯定人滿為患,而此時只有我們。范師傅從車里拿出帶來的食材,開始做晚飯。今晚我們的主食是清燉羊肉,他將一大塊羊肉沖洗了一下,投入鍋中。
煮羊肉需要一段時間,我們便各自回房休息。等再次醒來,這里已經(jīng)是另外一個天地了。風(fēng)聲夾雜著雪花,在沙漠的上空漫天飛舞,整個沙漠早已裹上銀裝,沙漠已經(jīng)是雪山了。雪花旋轉(zhuǎn)著,似乎要將我拉入其中。我便跟隨著起舞弄清影,心也飛了起來。這是沙漠在歡迎遠方來客的盛大儀式么?一場奇妙的雪舞為我點燃今晚的盛宴。屋里的羊肉已經(jīng)燉好,奶白色的湯中是膠質(zhì)凝著的羊肉,散發(fā)著奇異的香味。圍著火爐嚼一口羊肉,飲一口啤酒,看一眼窗外茫茫大漠,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晚宴了。神仙也不過如此了吧?這美妙的夜晚,將伴我入夢。
清晨我等不及要和大漠來一次邂逅,推開門,迎接我的是另一種震撼。流沙用上帝賦予她的曲線,向世人展示著她的美麗。沙漠中難得一見的雪景,震撼了每一個人。雪花好似一雙巧手,重新打造著沙漠的眉眼。那漫山遍野的駱駝,也在趕著這經(jīng)年不遇的熱鬧,曾經(jīng)荒涼的沙漠變得靈動起來。站在這白雪皚皚的沙漠中,我想要大喊,卻看見遠處必魯圖峰高高聳立,白袍曳地,絕世而獨立,好像一位武士在鎮(zhèn)守著這方家園。我被這肅穆與莊重驚呆了,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放緩了呼吸,敬畏著這大自然的恩寵。
我們流浪、冒險、征服,總想與它一較高下,然而大自然總是給我們以傷痛與悲壯。去年,一對大學(xué)生想要征服巴丹吉林,計劃橫穿沙漠。他們帶了23瓶水進入沙漠,12天后范師傅第三次救援才找到生還的一位大學(xué)生,而他的同伴從此長眠于必魯圖峰之下。范師傅講完這個故事,說了句貌似平淡無奇的話:“無論何時何地,人類都要敬畏自然,尊重自然規(guī)律,這才是和大自然和諧相處之道?!憋L(fēng)停,雪住。
世界上所有事物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一路西行,古來防御外來侵略的第一道防線嘉峪關(guān),不見當(dāng)年叱咤風(fēng)云的將士官兵,只看見巍然聳立的高高城墻;王維送別摯友的陽關(guān),已不復(fù)當(dāng)年容顏,唯有一方烽火臺依稀窺見往日風(fēng)采;金戈鐵馬、沙場揚鞭的玉門關(guān),也只剩下斷瓦殘垣供后人憑吊……所有的繁華都已逝去,所有的生命都已歸于塵土。
這正是:茫茫天地,來去匆匆。誰非過客,物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