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純
巴旦木是一種珍貴的堅果,色白中略顯微黃,果核形如水珠,上面還有麻點,包在果核外的果肉味澀苦不能吃,只能吃果仁。巴旦木果仁肥大,香脆而頗有營養(yǎng),深受維吾爾族人喜愛,被譽為“圣果”。
只要踏上新疆這片土地,巴旦木便會與你不期而遇。因為接觸巴旦木,不必一定非要見到它本身,往往,在你不經意間就已經與它有了交集,只是自己尚不覺而已。可以這么說,只要你見到了帶著花帽的維吾爾族人,只要見到了穿著艾德萊斯綢的維吾爾族姑娘,只要見到了英吉沙小刀,就算是見到了巴旦木。仔細端詳花帽、艾德萊斯綢、英吉沙小刀,你就會發(fā)現上面有宛如水珠的抽象圖案,巴旦木果便是這些圖案的原型。
說來外地人都不會相信,我與巴旦木的大量接觸,也是這些生活用品上的巴旦木圖案,而不是它們本身。巴旦木在市場上大量出現,人們開始大把大把地吃這種圣果,不過是近些年的事兒。我雖然從小就生活在喀什——這個中國的巴旦木故鄉(xiāng),但在自己的記憶中,第一次領略巴旦木的滋味,卻是在工作了多年之后。起初我以為這種干果是桃核,咬開一嘗,居然非常香脆可口,才知道叫巴旦木。此后很長時間再沒見到巴旦木,我理所當然地認為,這種被維吾爾人視為圣果的東西一定很稀少。改革開放以后,市場上的巴旦木漸漸多了起來,我又武斷地猜測,大都是進口的吧。直到2008年的莎車之行,我才算是開了眼,原本認為數量一定很稀少的它們,竟會是如此之多,多得讓人目不暇接激動不已。在隨后的幾天里,耳聞目睹了與巴旦木有關的各種故事,才知道了它們的盛況為什么會在安家此地1 300年后才得以出現……
原來,巴旦木對生長環(huán)境要求頗為挑剔,世界上僅有區(qū)區(qū)四個巴旦木種植帶,在我國,只有新疆南北有一定的種植面積。1 300年前的唐代,巴旦木隨絲路商賈,由古波斯萬里迢迢來到古莎車和疏勒國安家落戶,逐漸繁衍起來。北疆的巴旦木主要野生在阿爾泰山區(qū);人工種植區(qū)只有喀什的荒地鄉(xiāng)和英吉沙縣及莎車縣。其中莎車縣種植面積最大,產量最多,占全國巴旦木總產量的一半以上。
巴旦木被視為圣果,首先與它極高的藥用價值有關。傳說在很久以前,當地鬧了一場瘟疫,大量居民被奪走性命,很多村莊因此廢棄,人們一籌莫展惶惶不可終日。一個盲人向國王進言秘方,讓病人每天吃七顆巴旦木和一碗牛奶,七天后就可治愈。國王采納了盲人建議,讓病人按他說的去做。病人們靠這個辦法果然戰(zhàn)勝了病魔,瘟疫也由此得到遏制。于是,國王下令每家都必須種十棵巴旦木樹,巴旦木由此被廣為種植。
直到現在,維吾爾民間醫(yī)生還常用巴旦木為病人治療高血壓、小兒佝僂等疾病。一些維吾爾族人在嬰兒出生兩個月后,就會將巴旦木仁嚼碎喂給孩子吃,以增強其體質。在美國,巴旦木還被進一步提煉有效成分,在醫(yī)學上廣為運用。近年來,在新疆名聲鵲起的兩個保健品牌阿爾曼和依合拉斯營養(yǎng)粉,主要原料就是巴旦木仁。這兩種保健品能益智養(yǎng)胃,強腎健體,美容養(yǎng)顏,頗受當地各數群眾的喜愛,還走出國門,遠銷周邊國家。
由此不難理解,維吾爾族為什么如此地厚愛巴旦木,視其為圣果,做為原型廣泛地運用于圖案創(chuàng)作,出現在他們的手工藝品中,與他們朝夕相伴,經久不衰。
由于巴旦木有如此之高的營養(yǎng)、醫(yī)用和藝術價值,加之香脆好吃,其身價自然也就居高不下,薄皮的上品每公斤可賣到五六十元,成為當地群眾增加收入、自己食用或饋贈友人的佳品。
巴旦木雖然在新疆已有了1 000多年的歷史,但在上個世紀,種植面積卻一直沒上去,農民們不過是在房前屋后零零星星稀稀落落不經意地種幾棵,沒有形成規(guī)模和產業(yè),也就沒能給他們帶來多少財富。
20世紀80年代,莎車縣曾經把巴旦木作為農民致富的特色產業(yè)轟轟烈烈地抓了一回,在全縣種植了10萬畝約100萬株巴旦木樹。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這些寶貝們長成后,都不好好結果,產量少得可憐,一畝地只能收獲一兩公斤甚至幾百克巴旦木,讓人啼笑皆非。
常言道,春華秋實。果樹們在正常情況下,只要花開得好,果就少不了,可巴旦木偏偏不按這個套路走,花是開得很好,密密匝匝繁繁盛盛,但“干打雷不下雨”,大量的花朵只是露露面,然后就掉落地上沒了下文,育不出果實。
巴旦木是一種嬌貴的樹木,當地人也知道它有吃好喝好曬太陽的習性,所以在這次大規(guī)模種植時特意注意了這一點,將巴旦木都種在了大田毛渠上,以免渴著了它,肥料也沒少施,也給夠了株距,保證都能夠曬到太陽??梢哉f,它們需要的都給了,一樣不落。即便如此,巴旦木依然是那點可憐兮兮的產量,讓人一籌莫展,大家一度以為它天生就是個低產的樹種,對它的產量失去了信心。大面積種植巴旦木的宏偉計劃因此擱淺,已種植的那些巴旦木也開始受到了怠慢,不再被精心照管,任其自生自滅。更有甚者,在抗洪時,大量的巴旦木樹枝竟被砍去加固堤壩阻攔洪水,很多樹木的枝條幾乎被砍光。
十幾二十年后,20世紀80年代種植的那些巴旦木樹,只剩下了不足4萬畝,消失了一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