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軍 王百玲
摘 要:《西藏賦》是清代蒙古族文學家和寧撰寫的專門描寫西藏地區(qū)的唯一賦作,其中所涉及的藏族民俗諸如歲時節(jié)日、歷法、人生禮儀等,顯得異常豐富而多彩?!段鞑刭x》呈現(xiàn)出極強的征實性,而其中的不少內(nèi)容,還可與《西藏記》等地方史志相互印證,乃至可以補史之闕。這對進一步了解和研究清代時期西藏地區(qū)的獨特民俗,無疑具有重要的補充參考價值。
關鍵詞:《西藏賦》;《西藏記》;西藏;民俗
中圖分類號:K8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332(2018)00-0057-05
《西藏賦》是清代嘉道之際蒙古族文人和寧(1741-1821)撰寫的一篇全面描述西藏地區(qū)的邊疆輿地賦作品,向來與滿洲正白旗人英和(1771-1840)撰寫的《卜魁城賦》、漢人徐松(1781-1848)撰寫的《新疆賦》等,被合稱為“三邊賦”,在賦學界和史地學界,均享有盛譽。
該賦作者和寧在對當時西藏地區(qū)豐富而獨特的一系列民俗進行藝術化描述的同時,還特意加以詳實而謹嚴的自注,從而極大地提升了該賦的文學研究與學術研究的雙重價值。筆者此前曾從歲時節(jié)日民俗、歷法習俗、人生禮儀等三個方面,對該賦所記西藏民俗做過簡略述考[1]93-99。茲再度結合清代地方文獻《西藏記》[2],仍從上述三個方面進行力所能及的續(xù)考,以期從文史互證的角度,進一步彰顯該賦的學術研究價值。
一、歲時節(jié)日民俗
《西藏賦》所記清代西藏的歲時節(jié)日民俗,大致是按照各個節(jié)日的時間先后順序而依次展開的。首先是除夕的跳布札,筆者已有所論述,茲再考察《西藏記》上卷《風俗》所記,其云[2]25:
十二月二十九日,木鹿寺跳神逐鬼。喇嘛裝束各種神佛鬼怪,至晚,則繞召放槍吶喊,以為驅(qū)邪逐鬼云爾。是日,各寺院俱有會,男女皆華服盛飾,群聚歌飲,帶醉而歸,以度歲節(jié)。
可以看出,《西藏記》作為地方史志,較《西藏賦》而言,其所記跳布札之事,顯得更為嚴謹,但同時又嫌過于簡略,且缺乏一定的藝術性。而《西藏賦》作為一篇文學作品,不但描述更為生動、形象,而且記載也更為準確、詳細,難怪乎其向來為文人學者們所稱道,不但視其為文采斐然的騁辭大賦,還視其為價值極高的壓縮方志。
《西藏賦》所記,還有元旦宴會。據(jù)載,在元旦當天,郡王通常要設宴布達拉宮,款待滿藏官員及頭人[3]428。而《西藏記》亦云:
西藏年節(jié),如臘月大,以元日為年;小,以初二為年。凡商民停市者三日,各以茶酒果肉等食物,互相饋送為禮??ね跤谠赵O宴布達拉,請漢番官及頭人過年。
同時,《西藏記》還記述了初九日的喇嘛誦經(jīng)情況,而這是《西藏賦》所未涉及的,可以互相補充:
初九日,大召內(nèi)聚集各山寺喇嘛四萬眾,迎接達賴喇嘛諸佛登臺,或有名呼圖克圖諷誦大經(jīng)。
在元旦宴會之后,《西藏賦》還濃墨重彩地記述了上元節(jié),即藏歷正月十五的酥油花燈節(jié)。對此,《西藏記》另有詳細記述,不但可補充《西藏賦》之闕,還是珍貴的西藏燈節(jié)資料。這方面內(nèi)容也已有前文考論,茲不贅述。
《西藏記》接著還記述了燈節(jié)之后正月二十一日的迎神逐鬼、二十三日的搶標奪彩等活動,這也是《西藏賦》所未涉及的:
二十一日,調(diào)集各處蒙古、西番馬步兵三千名,頂盔貫甲,執(zhí)長毛、弓箭、鳥槍、藤牌,馬亦從頭至尾披掛五色甲裙。各各跳舞放槍,繞召三次,至琉璃橋南,燃放火炮,以為迎神逐鬼。其炮系銅鑄,有二十馀位,內(nèi)最大者一位,上列“威剿除叛逆”五字,鑄自唐時。事竣,于布達拉庫內(nèi)動發(fā)銀、茶、綢緞、綾帛、布疋、金珠等物,布施僧眾,以為念經(jīng)之資。
二十三日,郡王及噶隆、牒巴,并有名大喇嘛,各出八九以至十四五歲幼童數(shù)名,快馬數(shù)匹,跑馬,自色拉寺東山腳起,由右達拉后至工布堂約三十里,一氣跑到。先到,賞緞綢、哈達、銀錢等物;其次到、后到者,各分賞有差。又選善走之人數(shù)十名,自布達哈西,跑至拉撤東止,約十余里,亦一氣跑到,甲其先后分賞,賞畢,繞召跑三匝而散。此以為一年搶標奪彩之戲。
而關于稍后的另一節(jié)日亮寶節(jié),《西藏賦》雖有記述,但《西藏記》所記又更為詳細。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西藏賦》云亮寶節(jié)在三月初一日,而《西藏記》則云二月三十日,這實際上只是大、小月之分而已,并非孰對孰錯的問題?!段鞑赜洝吩疲?/p>
至二十七日,迎色拉寺之飛來杵至拉撤轉(zhuǎn)召。二月三十日,布達拉懸掛大佛,其佛像系五色緞堆成,自布達哈第五層樓,垂至山腳,長約三十里。將大召中所有寶玩、金珠、器皿陳列,喇嘛裝束神鬼諸妖,各番國人物,牛、虎、象等獸,轉(zhuǎn)召三次。至布達拉大佛前,各跳舞歌唱。如此一半月間始散。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西藏記》在記述完亮寶節(jié)后,緊接著還記述了極富西藏地方特色的藏戲。關于藏戲的起源問題,丹珠昂奔在其所著《佛教與藏族文學》一書中介紹說:“藏戲,雖稱為戲,其實類似歌舞劇。它的來源大致分為三個方面:一是原始苯教的跳神儀式(實為祭祀儀式);二是佛教的跳神——據(jù)《巴協(xié)》記載蓮花生大師和寂護在桑耶寺開光儀式上,傳授了這類舞劇(金剛舞);三是民間歌舞。”[4]373-374而參以《西藏記》,斯言不虛:
乃其地之春戲。神鬼人獸等,衣著皆極精巧華麗,其寶玩無窮,不能枚舉。六月三十日,別蚌寺、色拉寺掛大佛,亦裝神鬼等類,垂仲下神。番民男女,并皆華服艷裝,或歌或唱,翻桿子、跌打、各種跳舞,亦二寺之大會也。
清代是藏戲的興盛期,而對藏戲的演唱,噶廈政府有較嚴格的審查程序。據(jù)載,藏戲的劇目、內(nèi)容、表演形式乃至角色,都必須嚴格按照傳統(tǒng)的劇目程序,劇目的內(nèi)容、韻白、表演、唱腔甚至鼓點都不能擅自改動[3]557。
《西藏記》還記述了《西藏賦》所未提及的與農(nóng)事相關的習俗如望果節(jié),這是西藏百姓一年一度慶祝農(nóng)業(yè)豐收的傳統(tǒng)盛大節(jié)日?!巴笔且糇g,其意為“繞地頭轉(zhuǎn)圈”,是“轉(zhuǎn)莊稼地”的節(jié)日,至今仍然廣泛流行于西藏地區(qū)。這些各具特色的望果節(jié),其舉辦的時間相差無幾,大約都在莊稼成熟、準備開鐮之前舉行。望果節(jié)之后,就是繁忙的秋收了。望果節(jié)在清代西藏地區(qū)十分盛行,《西藏記》云:
七月十五日,另故牒一人以司農(nóng)事,其地之頭目、牒巴陪之游街,佩弓挾矢,旗幡導引,遍歷郊圻,以觀田禾,射飲一日,以慶豐年,然后土民刈獲。
這里,主要記述的是官方活動的程式,而對老百姓的許多活動未加描述。實際上,望果節(jié)更是屬于廣大普通老百姓的節(jié)日。在今天的藏區(qū),其規(guī)模更加盛大,農(nóng)民們都身穿節(jié)日盛裝,有的打著彩旗,抬著青稞、麥穗扎成的豐收塔,上系潔白哈達;有的舉著標語,有的敲鑼打鼓,唱著歌曲和藏戲,繞地頭轉(zhuǎn)圈。繞圈后,人們一邊說古道今,一邊狂歡暢飲,有的還舉辦傳統(tǒng)的賽馬、射箭、賽牦牛、演藏戲等各種活動。
望果節(jié)之后,還有沐浴節(jié)。沐浴節(jié)是一個溫馨浪漫的藏地傳統(tǒng)節(jié)日,據(jù)說產(chǎn)生于七八百年之前,舉行的時間一般是在每年的夏、秋之交,即七月初六日至十二、三日之間?!段鞑刭x》對此有詳細記述,并稱之為“祓禊”,而《西藏記》所記,可與之互相印證和補充。此外,《西藏記》還記述了燃燈節(jié)即藏歷十月二十五日為紀念宗喀巴圓寂的節(jié)日概況,這又是《西藏賦》所未涉及的內(nèi)容,故可補其之闕。這些方面的節(jié)日習俗,也均有前文考論,茲不贅述。
紀念性的節(jié)日,除燃燈節(jié)外,還有紀念文成公主的:一是藏歷四月十五日,據(jù)說是公主到達拉薩的日子;一是十月十五日,相傳是公主的誕辰日?!段鞑赜洝分?,對公主誕辰日節(jié)日的情況有簡略記述:
十月十五日,唐公主誕辰,番民男女盛服而朝,家戶飲酒。
二、歷法習俗
《西藏賦》所述“朱爾亥歷”,是藏地的一種古老傳統(tǒng)的歷法。這方面的內(nèi)容,也已有前文論述,簡言之,即如《西藏賦》概括所云:“減兇辰而閏日,藏歷真奇;別正朔以為年,梵書考最。”而在《西藏記》上卷《紀年》中,對此也有細致描述,可與《西藏賦》相互印證和補充:
西藏不識天干,惟以地支屬相紀年,亦以十二個月為一歲。以寅為正月,仍有閏月,但其閏月不同時耳。如雍正十年壬子閏五月,其地閏正月;雍正十三年乙卯閏四月,其地于甲寅年閏七月。更有閏日之異,而無小建,如閏初一,則無初二即初三矣?;蛴谠聝?nèi)摘去二日,即不呼此二三日,假如二十六日,次日即呼二十八日。每月必有初一、十五、三十,其呼正月曰端郭,馀月仍挨數(shù)呼之。紀日惟以金木水火土五行配,與憲書無異。推日月之蝕,亦纖毫不爽。云推算占驗,皆唐公主流傳者。
三、人生禮儀
《西藏賦》所記述的西藏人生禮儀,主要包括喪葬禮儀和婚姻習俗。賦作在談及西藏社會風俗時,記以“其風俗政令之殊”一語,并云“理絕人區(qū),事由天外”,即認為其不合情理、不可理喻,如貴少賤老、厭死輕生等習俗。賦作尤其針對西藏喪葬習俗,進行了詳細記述并自注。而《西藏記》上卷,也專門有“喪葬”條,極具參考價值:
西藏凡人死,不論老少男女,用繩扎成一塊,膝嘴相連,兩手交插腿中,以平日所著舊衣裹之,盛以毛袋。男女羅哭,用繩吊尸于梁,延喇嘛念經(jīng)。以酥油送大小召點燈,或數(shù)十斛或百斛。諒其貧富,將死者所有之物盡出,以一半布施布達拉,以一半變賣,作延請喇嘛念經(jīng)、并熬茶及一應施舍之需,即父子夫婦,亦不肯存留一物。其尸放二三日或五七日,背送剮人場,縛于柱上,碎割喂犬;骨于石臼內(nèi)杵碎,和炒面槎團喂狗。剮人之人,亦有牒巴管束,每割一尸,必得銀錢數(shù)十枚,無錢則棄尸于水,以為不幸。其喇嘛則喂鷹,皆以火化筑塔。親友吊問,窮者助以銀錢一二枚;富者以哈達慰問,并送茶酒。其孝服,男女百日,不穿華服,不梳不沐,婦人不帶耳墜,素珠而已,他無所忌。富者時常請喇嘛念經(jīng),以薦亡魂,至一年乃止。
關于西藏的這些喪葬習俗,時任駐藏大臣的和琳(1753-1796)曾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作為“第一要務”多次會同達賴喇嘛、班禪及西藏地方官員進行過協(xié)商,并于五十九年(1794)專門頒文立碑于大昭寺前,進行強有力的政策干預,取得了暫時的效果。但由于采取的是一種強制性措施,加之由于民俗的穩(wěn)定性,因而這些喪葬習俗并未被徹底禁絕,而是一直延續(xù)至今。
關于西藏的婚姻習俗,《西藏賦》中有“三男共女,罔有先后”的描述,和寧在自注中解釋說:
弟兄兩三人,共娶一女為妻,為其和也。關中語謂“妯娌”為“先后”。
這里所描寫的,是藏地非常獨特的一種婚姻形式,即一妻多夫制。而《西藏記》下卷“夫婦”條,對此亦有詳細記載,也可補《西藏賦》之闕:
西藏風俗,女強男弱,夫婦明媒正娶者少,多茍合。其差徭、輒派之婦人,故一家兄弟三四人,只娶一妻共之。如生子女,兄弟則而分之。其婦人能和三四兄弟同居者,人皆稱美,以其能于治家。凡做買賣,亦屬婦人,如種田禾、紡毛線、織毯子、當烏拉,人皆笑其無能。然不以淫亂為恥,父母不之禁,夫婦不之怪。如有外交,則明告其夫曰“某為我之英獨”,其夫怡然。而夫婦悅則相守,不愿同處,即自擇所欲而適焉。
而相關西藏婚姻禮儀的諸多細節(jié),在《西藏記》下卷又專門有“婚嫁”條,也是非常珍貴的參考資料。其云:
婚姻亦擇女婿,首娶門戶相當。男識字者佳;女以善生理、識貨價、理家務為善。亦通媒妁,惟富牒巴之家方有之,其余多茍合。如兩姓各知子女好否,男家以一哈達,托親友一二人云“我有男,愿與某家女聯(lián)姻”,其親友持哈達至女家云“某家有男,欲求汝女為婦”,將哈達遞上,彼此相樂。如不推謝,則云“我于某日來說”,于是日女家遍招親友以候,其媒乃攜男家酒并哈達至,云其子弟行止年歲。女家父母親友喜允,則飲其酒,各受哈達,另日媒人則將下聘之金鑲綠松石,戴于女子頭上,名曰“色賈”,仍以茶果、衣服、金銀、羊腔、羊腿各若干為聘,女家亦以禮回之。如不允,則男家之酒一滴不飲,哈達亦不受。至迎娶之時,男女家必先延客數(shù)日,亦以衣裙等物贈裝,父母亦陪嫁田土、牛羊、衣飾。至其日,不用車馬,女家于門外搭一涼棚,內(nèi)以方坐褥三五個高鋪于中,將麥子撒為花,扶女坐于上,父母旁坐,親友列兩行而坐,用小幾桌擺果食、糖棗各食物數(shù)盤,以茶酒、米粥與女食畢,二家親友則扶女步行,遠則乘馬,送親友之親友,各將青稞麥撒貽其女,而女家則將果子、哈達共結一處,贈散親友。送至男家,各不行禮,扶女與女婿坐,飲以茶酒。片刻,則扶開分坐,親友各將哈達與男女,長者掛于項,平交放于懷內(nèi),或堆積坐前。親友則列兩行而坐,飲茶酒、飯食畢,各攜果、肉而回。至次日,男女父母及親友男女,俱華服,項掛哈達,擁新婿新婦繞街而游,凡至親友門,不延入,惟以茶酒送至街中飲之,飲酒則團圓扶手,男女□坐而歌,如是三五日乃止。
《西藏記》還記述了西藏人生禮儀中的生育習俗,包括誕生禮,而這也是《西藏賦》所未及述的內(nèi)容:
西藏生育子女,不洗浴,不剃頭。落地時,其母以舌舐之至三日,即用清油、酥油,涂擦遍身,曬于日中。數(shù)日,即以炒面調(diào)湯灌之,多不與乳食。稍長,男子教書算或習一技,女子則教識戥稱、作買賣、紡毛線、治氆氌,不習針工,不拘女誡,而生育以女為喜。風俗信重喇嘛,如一家之中子女多者,必有一二為僧、女為尼者。
注意的是,關于西藏普遍尊奉喇嘛,出家人極眾,造成了當時廣大老百姓的極重負擔,這在《西藏賦》中也專門提及,可與上述《西藏記》互參。如賦作云:“十戶養(yǎng)僧,勢難沙汰?!弊宰⒃疲?/p>
古人云:“十戶不能養(yǎng)一僧?!贝司椭袊浴H舨氐?,民戶不過十萬,喇嘛則有三十萬也。
這也是當時西藏地區(qū)一個極其嚴重的社會問題,清政府就曾多次進行過政策干預,力圖改變這種局面,但收效甚微。具體情況,可參《清史稿》所述。
關于西藏的人生禮儀,《西藏賦》還提及最具西藏民族特色的見面禮,即互獻哈達:“唐古特禮:凡賓主相見,俱手持白絹哈達,互相慰問?!倍段鞑赜洝废戮?,也專門有“禮儀”條,記載更為詳細:
自噶隆、牒巴,下至小番,見郡王并公等,俱止卸帽于手,伸舌,打半躬,垂手曲腰,各自就坐。凡進見,必遞哈達一個,如中華投遞手本之意。若系平交,則彼此交換為禮。即書信中,亦必置一哈達,蓋即投刺之意。若路遇,則側(cè)立抹帽,垂手打躬。其平民見噶隆、牒巴、頭人之禮,亦如之。自郡王下至番民,見達賴喇嘛,皆卸帽合手,三禮拜,曲腰垂手,至法座前,達賴喇嘛以手抹頭一下,謂之“討舍手”。
西藏的社會風俗非常復雜,各地也不盡相同,《西藏記》上卷“風俗”條對此作了詳細記述,涉及民風、衣食住行、喪葬、婚嫁、見面禮等諸多方面,是研究清代西藏地方風俗的重要文獻資料。玆檢錄如下,謹供參考:
西藏風俗鄙污,人皆好佛、貪財,不以淫亂為恥,不知臭穢,輕男重女。不設幾棹床鋪,老幼男女皆隨地坐臥。飲食惟茶為最要,次青稞、炒面、酥油、牛羊乳、牛羊肉等類,但牛羊肉亦多生食,而食米面者頗少。衣服多系毛織。男子有發(fā),垢面,不梳不沐。婦女老少,日以糖脂或兒茶涂面。貪淫嗜酒,不啻孤行。婚姻禮節(jié),向不成風。四方俗習并附:
綠馬嶺一帶人,頗勇健,少賊盜。民俱貿(mào)易。人死,碎割喂鷹;如染瘟疫兇疾死者,砍碎其尸,或山或水,分而棄之。女未嫁,發(fā)順披;嫁則將發(fā)交叉搭頂上,以紅哈達作圈勒頭上。其他一切與藏同。
寧多、濯拉、阿雜、拉里、大窩、說板多、洛隆宗、浪巖、波、恩達、察哇作貢、桑阿、卻宗、昌都等處,與藏同。惟昌都,女未嫁,發(fā)順披;嫁則珊瑚作兩花如菊大戴頂上;出嫁再不歸寧,即回亦止于門外。飲以茶酒,母至女家亦然。大凡女子婦人,一概忌入人家,以為不詳也。廟宇內(nèi)更嚴忌之,若喇嘛與人通奸,則將兩造剝皮,皮楦草,其尸或投水,或棄野,以示儆。獨此異于藏。
春結一帶,婦人以珊瑚作一圓花,下墜白螺殼,至于眉間。男人以黑裁絨作帽,披裁絨褊單。面色多紫黑色,遠望不類人形,死喂鷹。馀與藏同。
干巴爾地極一帶,婦女嫁有夫,以綠松石、金銀鑲圓花如鏡,大如湯碗口,帶于額上,名曰玉老;后帶冠,名策勒;插一簪,名押籠。馀與藏同。
羊卓白地、扎什倫布、三桑等處,女嫁則發(fā)槎細繩交頂上,以珠石等類穿盤掛頭上,項帶蜜蠟素珠一串,有大如茶盞者。人死喂鷹,或沉水。孝服百日,不梳頭。馀與藏同。
阿里、噶爾渡一帶,男子帽高尺余,或錦或緞為之,頂綴緯,制仿冬帽。婦女以珠作簾,垂頭前后、遮面項間,穿圓領大袖衣,著褐裙。凡相見,以哈達交換為禮,見長、上不除帽,惟以右手指自額上者三、念唵嘛吽者三。馀與藏同。
哈拉烏素、達木一帶,居住皆蒙同霍耳番子。參人死則遷居,而遺尸于原住處。男子衣帽同蒙古。番婦戴白羊帽,或狐皮帽,發(fā)細辮,以硨磲并銅環(huán)戴辮間,垂至腳跟,行則鏗鏘有聲,穿巴束硨磲飾帶,著皮巷。食奶面茶、馬奶酒,又另是一種也。
四、余論
明清時期,很多賦家借用類書和志書的一些編撰方法來創(chuàng)作邊疆輿地賦。像《西藏賦》這樣的作品,就已不僅僅是單純的文學創(chuàng)作,而是具有“賦代志乘”的性質(zhì)和傾向[5]51-56。因此,《西藏賦》所述清代西藏地區(qū)各種豐富復雜的民俗,自然值得我們今天民俗學者的重視。而參以時人著作,從文史互證的角度,進一步研究包括西藏地區(qū)在內(nèi)的各地民俗,則無疑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途徑與方法。
注 釋:
[1] 李軍:《<西藏賦>民俗述考》,《青海民族大學學報》,2012年第4期。
[2] (清)不詳撰人:《西藏記》,王云五主編《叢書集成初編》本,(臺灣)商務印書館, 1936年。
[3] 陳慶英:《西藏通史》,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
[4] 張宗顯:《中國民俗大系·西藏民俗》,甘肅人民出版社,2004年。
[5] 王樹森:《“賦代志乘”說評議》,《中國韻文學刊》,2009年第1期。
責任編輯:劉冰清
文字校對:夏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