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玲
摘 要: 《文心雕龍》與《文選》分別評錄了檄體文,對于哪些篇章是該體的代表,認識上有一定差異,這反映了劉勰、蕭統(tǒng)二人不甚相同的檄體觀:劉勰對曉慰類檄文存而不論,通過刻意規(guī)范“檄”體的功用,來達到清晰辨體的目的;蕭統(tǒng)不選劉勰所稱賞的文詞質(zhì)樸的檄文,是出于對選文標準的堅持?!段男牡颀垺放c《文選》對同一文體的認識存在著較大不同,這一結(jié)論可為研究《文選》的編纂是否受到《文心雕龍》的重大影響這一課題提供有益參考。
中圖分類號: I206.2
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 1009-4474(2018)01-0013-05
關(guān)鍵詞: 文體學(xué);《文心雕龍》;《文選》;檄體文;辨體;選文標準
《文心雕龍》論文體,以“原始以表末,釋名以章義,選文以定篇,敷理以舉統(tǒng)”〔1〕為原則和方法,其中所謂“選文以定篇”,即對每一體的代表作品加以評論,以之為該體的榜樣,標志著此體創(chuàng)作的最高成就。《檄移》篇論“檄”體,“選文以定篇”部分論列了這樣四篇文章:隗囂《移檄告郡國》、陳琳《為袁紹檄豫州》、鐘會《檄蜀文》、桓溫《檄胡文》。稍后蕭統(tǒng)《文選》亦列“檄”一體,選文四篇:司馬相如《喻巴蜀檄》、陳琳《為袁紹檄豫州》《檄吳將校部曲文》、鐘會《檄蜀文》①。
非常明顯,關(guān)于“檄”體,劉勰與蕭統(tǒng)的認識既有相同之處,又有相異之處:同者在于二人皆認為陳琳、鐘會為該體的代表作家;異者在于為劉勰所認可的隗囂《移檄告郡國》、桓溫《檄胡文》,未被蕭統(tǒng)選入《文選》,而為蕭統(tǒng)所認可的司馬相如《喻巴蜀檄》,《文心雕龍·檄移》篇則未提及。
如上相異之處,并不只因劉、蕭二人評錄眼光不同,更是反映著他們不甚相同的檄體觀,從中可進一步探索《文心雕龍》論文體的一些普遍規(guī)律,并認識二書的不同性質(zhì)。本文試辨析之。
一、劉勰僅強調(diào)檄文的軍事征伐功用
《文心雕龍·檄移》篇論“檄”,主要強調(diào)它是與軍事緊密相關(guān)的一種文體,認為檄文的源頭是誓文,即出征討伐前訓(xùn)誡己方軍隊的文辭;被稱為“檄之本源”〔1〕的是周穆王西征前祭公謀父的一番“威讓之令”,這是見于記載的第一篇用于責讓敵方軍隊的文辭;“選文以定篇”部分的四篇文章皆系討伐敵方軍隊的公文;與軍事討伐的功用相配合,檄文應(yīng)有“事昭而理辨,氣盛而辭斷”〔1〕的風格特征。論“檄”體之末,劉勰僅以一句話提到“檄”的另一種功用——征召:“又州郡征吏,亦稱為檄,固明舉之義也”〔1〕。觀《檄移》篇全文,可見劉勰對檄文的功用界定非常明確,即此體主要用于軍事討伐,用于征召則是其非常次要的功能。
當然,檄文用于軍事這種認識并不始自劉勰,在其前如揚雄曾言:“軍旅之際,戎馬之間,飛書馳檄,用枚皋”②。李充亦云:“軍書羽檄非儒者之事,且家奉道法,言不及殺,語不虛誕,而檄不切厲,則敵心陵;言不夸壯,則軍容弱?!薄?〕而劉勰之后,將檄單一界定為軍事文書的亦大有人在,如《玉?!费裕骸跋姇病瓥|萊先生曰:‘晉侯使呂相絕秦,檄書始于此?!薄?〕徐鍇云:“檄,征兵之書也。”〔1〕皆是明證。劉勰的觀點既源淵有自,又影響深遠。
既然認為“檄”是用于軍事征討的一種文體,則《文心雕龍·檄移》篇不提及司馬相如《喻巴蜀檄》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因為《喻巴蜀檄》本不為軍事,而是用來曉慰巴蜀百姓的?!队靼褪裣返膶懽髟?,《史記》與《漢書》皆有明載?!妒酚洝に抉R相如列傳》云:“相如為郞數(shù)歲,會唐蒙使略通夜郎西僰中,發(fā)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為發(fā)轉(zhuǎn)漕萬余人,用興法誅其渠帥,巴蜀民大驚恐。上聞之,乃使相如責唐蒙,因喻告巴蜀民以非上意。”〔4〕唐蒙本奉漢武帝之命通西南夷,但因勞苦巴蜀之民過度而引起他們的不滿與反對,《喻巴蜀檄》一方面責讓唐蒙,說明唐蒙之舉非武帝本意,但更重要的是責難并安撫巴蜀百姓,檄文重點在最后一個方面:
夫邊郡之士,聞烽舉燧燔,皆攝弓而馳,荷兵而走,流汗相屬,唯恐居后,觸白刃,冒流矢,議不反顧,計不旋踵,人懷怒心,如報私讎。彼豈樂死惡生,非編列之民,而與巴蜀異主哉?計深慮遠,急國家之難,而樂盡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而爵。位為通侯,處列東第。終則遺顯號于后世,傳土地于子孫,行事甚忠敬,居位甚安逸,名聲施于無窮,功烈著而不滅。是以賢人君子,肝腦涂中原,膏液潤野草,而不辭也。今奉幣役至南夷,即自賊殺,或亡逃抵誅,身死無名,謚為至愚,恥及父母,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豈不遠哉!然此非獨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謹,寡廉鮮恥,而俗不長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司馬相如以邊郡之士與巴蜀之民相較,邊郡之士且爭盡臣節(jié),而巴蜀之民卻以勞祿相怨;能盡臣節(jié)則終致顯榮,不愿盡臣節(jié)則終要被刑戮。用邊郡之士能盡臣節(jié)以愧巴蜀之民,用邊郡之士致顯榮以勸之,以不愿盡臣節(jié)終被刑戮威嚇之??芍^恩威并用,反復(fù)曉諭,金圣嘆大為稱賞:“看他問罪之辭,只作閑閑評斷卸過,總是安慰之,便更不生意外事?!薄白畹冒参窟h人之體?!雹垡驎灾I的對象是巴蜀百姓,而且還要回護皇帝,必然不能如討伐敵軍那樣“植義飏辭,務(wù)在剛健”〔1〕,所以形成了婉轉(zhuǎn)委曲的風格,如明人凌稚隆所云:“略咎于使者、有司,卻不專責之,而咎及百姓,又不直責之,而咎及父兄,輾轉(zhuǎn)深曲,甚得論體”④。
劉勰《檄移》篇雖不論《喻巴蜀檄》,但其作為司馬相如的名篇,《史記》《漢書》皆予以選錄,且錄此文前皆有“檄曰”二字,表明對此文文體歸屬的看法。東晉時,李充作《翰林論》,有言:“盟檄發(fā)于師旅,相如《喻蜀父老》可謂德音矣”〔5〕,認為司馬相如《喻巴蜀檄》屬檄文無疑,但與一般的用于師旅的檄文不同,是檄文中講究以德喻勸者。而且,司馬相如此文以“檄到,亟下縣道,使咸喻陛下之意,無忽”結(jié)尾,可見作者本人亦是視其為檄文的。這是一篇用于曉諭的檄文,“檄”體的曉諭功能,歷代學(xué)者也多有論及,《文選》五臣之李周翰注有言:“檄,皎也。喻彼使皎然知我情也”〔6〕。而《一切經(jīng)音義》言:“檄書者,所以罪責當伐者也。又陳彼之惡,說此之德,曉慰百姓之書也”⑤,則兼及了檄書之征伐、曉慰兩種功用。
綜上可見,檄體實兼征伐、曉慰、征召三種功用。《文選》選篇及于前兩種,《文心雕龍》及于一、三兩種,又唯重征伐。關(guān)于檄文用于征召,文論家亦多提及,如任昉《文章緣起》有云:“又州邦征吏,亦稱為檄,蓋取明舉之義”⑥。史書亦有將檄用于征召的記載,《后漢書·劉趙淳于江劉周趙列傳序》有言:“中興,廬江毛義少節(jié),家貧,以孝行稱。南陽人張奉慕其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適至,以義守令,義奉檄而入,喜動顏色?!崩钯t即注云:“檄,召書也”〔7〕。而劉勰、蕭統(tǒng)何以皆不重視此類檄文,徐師曾道出了個中緣由:“又州邦征吏,亦稱為檄,蓋取明舉之義,而其詞不存,無從采錄,姑附其說于此”〔8〕。這類檄文也許本就不多,徐師曾已見不到存篇,可見它本就不是檄文重要的一類。
二、劉勰刻意規(guī)范文體功用以清晰辨體
曉諭類檄文既然切切實實存在著,而且不乏名篇,《文心雕龍》何以棄而不論?很明顯,劉勰對檄體的功用進行了刻意規(guī)范,縮小了其使用范圍,把該體功能相對單一地定位于軍事征伐,這無疑強化了該體的特殊功用,但同時也有對其認識不夠全面之嫌。
其實,不獨“檄”體,《文心雕龍》論文體,多有類似例子。如《哀吊》篇論“吊”體,認為該體源于吊喪之禮,此禮是對遭遇傷亡之痛的人或遭遇災(zāi)禍的國家進行慰問撫恤,乃即時而吊。但劉勰所列吊文的代表性作品,自西漢賈誼《吊屈原文》至西晉陸機《吊魏武帝文》止,共十篇,所吊對象“或驕貴以殞身,或狷忿以乖道,或有志而無時,或行美而兼累”〔1〕,皆與作者所處時代相距較遠,但生平行事又都能引發(fā)后人的感慨,故作者實際是借憑吊他們抒寫自己的志趣懷抱,憑吊只是媒介,抒懷才是目的。這類吊文就與向同時人致吊的吊喪類吊文有很大不同。吊喪類吊文雖然整體成就不高,但也代有創(chuàng)作,如漢代光武帝有《臨吊侯霸詔》,兩晉陸機有《吊少明》,陸云有《吊陳永長書》《吊陳伯華書》,束晢有《吊蕭孟恩文》《吊衛(wèi)巨山文》。到了南北朝,吊喪類吊文的創(chuàng)作數(shù)量甚至遠遠多于吊古抒懷類吊文。劉勰對吊喪類吊文是知而不論。
又如同篇所論哀辭,此體在曹魏之前,施用對象確如劉勰所論是童殤夭折及不幸暴亡者。但魏晉及以后,施用范圍不斷擴大,及于成人,而劉勰并未論及它在后代的這種發(fā)展變化。再如《銘箴》篇論“箴”體,最受稱揚的是產(chǎn)生于周代的《虞箴》,它“體義備矣”〔1〕,自茲而后,優(yōu)秀的箴文皆是沿此“官箴王闕”的傳統(tǒng)而創(chuàng)作的“官箴”。而對于超出此范圍的王朗《雜箴》,劉勰認為它已走入歧途,故予以貶斥,這實際上是把以此篇為代表的“私箴”摒棄于“箴”體之外。
吊文雖屬哀祭類文體,但吊古抒懷類吊文借他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塊壘的創(chuàng)作方法,顯然與主要用于表達對死者哀悼之情的其他哀祭類文體有明顯的區(qū)別,顯示出自身的獨特性。相形之下,吊喪類吊文與誄文、祭文等有交叉混同之勢;施于幼童的哀辭文體特征明確,而施于成人者則與誄文、祭文的差別不大;相較于官箴,以人們?nèi)粘P摒B(yǎng)等為箴誡對象的私箴也確實易與座右銘等其他文體相混。劉勰在《哀吊》篇中論“哀辭”“吊文”二體,卻分別不論施于成人的哀辭和吊喪類吊文,在《銘篇》篇中論“箴”體而不論“私箴”,原因應(yīng)與《檄移》篇論檄體而不論曉慰類檄文相同,那就是他在刻意規(guī)范這些文體的功用,以達到清晰辨體的目的。
劉勰非常重視辨體,稱“童子雕琢,必先雅制”〔1〕、“才童學(xué)文,宜正體制”〔1〕、“規(guī)略文統(tǒng),宜宏大體”〔1〕、“構(gòu)位之始,宜明大體”〔1〕、“文場筆苑,有術(shù)有門。務(wù)先大體,鑒必窮源”〔1〕,認為不論是學(xué)習作文還是進行創(chuàng)作,抑或鑒賞批評,都應(yīng)從文體的體制規(guī)范入手?!段男牡颀垺と鄄谩菲疲骸笆且圆輨?chuàng)鴻筆,先標三準。履端于始,則設(shè)情以位體;舉正于中,則酌事以取類;歸余于終,則撮辭以舉要。”〔1〕寫作的第一步,就是根據(jù)作者感情抒發(fā)的需要選擇合適的體裁?!吨簟菲疲骸笆且詫㈤單那?,先標六觀:一觀位體,二觀置辭,三觀通變,四觀奇正,五觀事義,六觀宮商。”〔1〕批評者考察作品,第一步也是先考察是否選擇了與內(nèi)容相適合的體裁。劉勰論文體的一個慣常作法,是對各種文體的功用進行細致而明確的規(guī)定,避免與其他文體發(fā)生過多的交叉混淆,以使人們相對清晰地認識每一種文體的應(yīng)用對象及場合,把握文體的性質(zhì)。當然帶來的弊病就是,在論述某些文體,特別是一些功用較為復(fù)雜的文體時,有意甚至刻意的只強調(diào)其主要功用,以致對這些文體的復(fù)雜性缺乏全面的總結(jié)、概括與展現(xiàn)?!段倪x》作為選本則可有利避開此弊。
從《文心雕龍》與《文選》對司馬相如《喻巴蜀檄》的未及與入選,我們可以窺見劉勰清晰辨體的目的。也可以見出兩書的不同性質(zhì):作為總集,《文選》只要選錄符合入選標準的優(yōu)秀篇章即可;劉勰則要細繹文體源流,規(guī)范文體功用,更好地指導(dǎo)寫作。
三、蕭統(tǒng)堅持選文標準
隗囂《移檄告郡國》與桓溫《檄胡文》是《文心雕龍·檄移》篇“檄”體“選文以定篇”部分論及的另外兩篇作品,深為劉勰所重。特別是前者,最為劉勰稱賞:“文不雕飾,而辭切事明,隴右文士,得檄之體矣”〔1〕。比之稱揚鐘會《檄蜀文》的“征驗甚明”〔1〕、桓溫《檄胡文》的“觀釁尤切”〔1〕,用語要詳;比之評陳琳《為袁紹檄豫州》“章實太甚”“誣過其虐”〔1〕之類貶語,尤見推崇之意。
隗囂之善為檄文,史亦有載,《東觀漢記》云:“隗囂,故宰府椽吏。善為文書,每上移檄,士大夫莫不諷誦”〔5〕。而《移檄告郡國》一檄亦多受稱揚,如林紓就在其《春覺齋論文》中有評:“自東漢訖于季漢,以隗囂之檄新莽,陳琳之檄豫州為最。囂文簡括嚴厲……文中匪語不精,亦匪狀弗肖”〔9〕。如劉勰、林紓所言,隗囂此檄確有過人之處,如以“行炮烙之刑,除順時之法,灌以醇醯,裂以五毒。政令日變,官名月易,貨幣歲改,吏民昏亂,不知所從,商旅窮窘,號泣市道……其死者則露尸不掩,生者則奔亡流散,幼孤婦女,流離系虜”等語狀王莽之罪,令人不能不為之動容,由此激憤之情陡起,攻伐之心自生。
如此優(yōu)秀的一篇檄文,卻并未入選《文選》。究其原因,在于此文確與《文選》所載四篇檄文有大不一致之處,那就是《移檄告郡國》基本是以駢儷之語出之:除第一段交待寫作背景的敘述性文字之外,文章歷數(shù)王莽逆天、逆地、逆人之罪的主體部分所用的是以四言句為主、偶參六言句的駢偶句式。以駢體寫檄文,隗囂此檄外,桓溫《檄胡文》又是一例。而在魏晉南北朝及之前,亦僅見此二例。故吳訥論及檄體,有言:“大抵唐以前不用四六,故辭直義顯。昔人謂檄以散文為得體,豈不信乎?”〔8〕因為檄文多用于軍事征討,故對行文之“氣”的追求、對剛健文風的追求較其他文體尤甚,而這也正是散體文較駢體文的長處所在,故唐前檄文多為散體。只是到了唐以后,由于文風整體的傾向性,檄文才和其他各種文體一樣,都以駢偶之式出之了。徐師曾所言可證此點:“而其(按,指檄)詞有散文,有儷語。儷語始于唐人,蓋唐人之文皆然,不專為檄也?!薄?〕
當然,隗囂《移檄告郡國》、桓溫《檄胡文》雖主要以駢偶之語成篇,但還是和后來的駢體文有較大不同,它們用詞不甚重雕飾,也不重用典,正如前引劉勰“文不雕飾”之謂,屬于駢體文中詞藻比較質(zhì)樸的一類。而蕭統(tǒng)重視文章詞藻之美,由《文選序》中“沈思”“翰藻”“綜緝詞采”“錯比文華”之語,即可見出他對文章華美之風的追求,此點古今學(xué)者論之詳矣,不再贅說?!兑葡婵穬H止于“辭切事明”,還不符合蕭統(tǒng)的要求。另一方面,從行文氣勢上來說,比起駢散兼用、以散為主的陳琳《為袁紹檄豫州》等篇,隗、桓二檄自然稍遜一疇。蕭統(tǒng)棄二檄不取,或可從此兩方面來解釋,這也展示出《文心雕龍》與《文選》的不同。無論是以駢體還是散體行文,用詞華美與否,都不影響其文體歸類,只要符合其文體功用與特征,自可論列。但用駢用散、詞藻是否華美卻大大影響著文章風格的形成,其能否入《文選》,自然要視選家的選錄標準而定??梢娛捊y(tǒng)更看重檄文的氣勢,講究檄文要寫得詞藻華美;劉勰則強調(diào)檄文辭直事切、事昭理辨等特征,因為這些特征正是最能區(qū)別“檄”與其他文體的特質(zhì)。
綜上,對于檄體,劉勰與蕭統(tǒng)的認識不甚相同,劉勰重視辨體,有強烈的辨體意識,把檄體的功用基本定位于軍事征伐,并通過刻意規(guī)范文體功用來達到清晰辨體的目的;而蕭統(tǒng)堅持選文標準,故不選劉勰稱賞的文詞相對質(zhì)樸的檄文。窺斑見豹,我們由此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文心雕龍》與《文選》對同一種文體的認識,是存在著差異的。這個結(jié)論無疑可為研究《文選》編纂是否受到《文心雕龍》重大影響這一課題提供有益參考。
注釋:
①關(guān)于《文選》的分體,有三十七體、三十八體、三十九體之說,三十九體說比三十七體說多出“移”“難”二體,比三十八體說多出“難”一體。今從三十九體說,司馬相如《難蜀父老》屬“難”體,故不在本文論述范圍之內(nèi)。
②轉(zhuǎn)引自葛洪《西京雜記》,收入《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35冊15頁。
③轉(zhuǎn)引自陳宏天、趙福海、陳復(fù)興主編《文心雕龍譯注》135頁,吉林文史出版社2007年版。
④見錢士謐重修明崇禎毛氏汲古閣本《文選》,上海圖書館藏,清康熙二十五年刻。
⑤轉(zhuǎn)引自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388頁,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8年版。
⑥任昉《文章緣起》,見《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478冊2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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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武麗霞)
西南交通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8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