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堅
抄襲是令人深惡痛絕的無恥行徑,抄襲之人也大都因此身敗名裂。但南宋時期有一個叫袁樞的人,只字未改、全文照抄了司馬光《資治通鑒》的內容,非但沒有遭到詬病,反而還成了彪炳千秋的史學大家。
袁樞,字機仲,1131年出生于建州建安(今福建建甌),自幼飽讀詩書,尤喜讀史。而在諸史之中,他用功最多的就是《資治通鑒》,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司馬光的“鐵粉兒”。在閱讀這部以時間為編排順序,多達294卷的編年體通史時,袁樞深感浩博難懂,因為其中的歷史事件被時間割裂,導致“一事隔數(shù)卷,首尾難稽”,只能硬著頭皮去啃。久而久之,他生發(fā)了一個想法:如果將《資治通鑒》按照事件的本末來編排,應該可以降低閱讀難度,但轉念他又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在當時,史書的編撰體例只有紀傳體和編年體兩種,紀傳體的代表人物是編撰《史記》的司馬遷,編年體就是他的偶像司馬光,兩位都是大咖。而他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書生,要創(chuàng)造一種新的體例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再說即便創(chuàng)新了體例,但照搬《資治通鑒》的全部內容,搞不好就成了抄襲名人的反面典型。因此,袁樞只好擱置了念頭。
宋孝宗隆興元年(1163年),袁樞高中進士,入職官場。為尋求治國安邦之道,他更加用心苦讀《資治通鑒》,不僅將全部內容背了個滾瓜爛熟,還吃透了司馬光的史學見解,愈發(fā)感到《資治通鑒》的內容可以為南宋王朝提供興邦安民的藥方。但要讓更多的人讀懂,必須用一個新的版本重新解讀《資治通鑒》。
于是,袁樞邀約好友楊萬里并坦陳了自己的設想和擔憂,沒想到楊萬里也深有同感,并告訴他司馬光本人也曾有對《資治通鑒》進行簡化處理、降低閱讀難度的想法,只是由于年事已高無奈作罷,而今欲以一種新的體例重新解讀,與前輩不謀而合。至于抄襲,如果是抄襲他人的文學著作當然是可恥的,但抄史則是對歷史和前人的尊重。有了好友的支持,袁樞打消了顧慮,決定以一己之力編撰《通鑒紀事本末》,但由于公務繁忙,他的宏愿再一次擱淺。
1173年,袁樞出任嚴州教授,時間相對寬松了許多,便全身心地投入到《通鑒紀事本末》的編撰中。創(chuàng)造一種新的史書體例沒有先例可循,袁樞經過深思熟慮確定了“以事件為綱,區(qū)別門目、以類排纂、每事各詳起訖,自為首尾”的編撰原則,然后開始從《資治通鑒》中輯抄所需的內容。他選取了始于“三家分晉”、終于“周世宗征淮南”間的239個事件,每一個事件獨立成篇,標以醒目的標題,然后將事件的本末悉數(shù)抄錄,不僅抄了原文,同時還抄了司馬光的史論,原文照搬,一字不差。就這樣,經過兩年的努力,袁樞將1300多年的歷史事件,轉換為一個個完整連續(xù)的故事,42卷本、共記239事、另附錄66事的《通鑒紀事本末》順利完成。
《通鑒紀事本末》出爐后,給人們閱讀帶來極大方便,得到了從皇帝到一般讀書人的廣泛贊許。摯友楊萬里不但為其作序還評價道:“讀此書如生在其時,親見其事?!彼涡⒆谧x后贊嘆:“治國之道盡在其中。”當即命令摹印十部,賜給太子和重臣,并擢升袁樞為大宗正簿。
善抄書者可以成創(chuàng)作。袁樞以安邦定國與教化天下的使命感,不計個人毀譽,編撰了《通鑒紀事本末》,不單惠及了當朝,更開創(chuàng)了紀事本末體這一嶄新的史書體例,實現(xiàn)了史書編纂體例的突破,形成了編年、紀傳、紀事本末三足鼎立的格局,以獨創(chuàng)性的抄襲成為彪炳千秋的史學大家。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