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友利

學校大門外是一條窄窄的街道，街道對面是一棟破爛的小木屋，他便坐在屋檐下的石墩上，深黑的石頭歷經(jīng)無數(shù)人的屁股，已經(jīng)被磨得光亮。他翹著二郎腿，背靠木屋，仰著45度的頭，叼起一支煙，瞇縫著眼睛，輕蔑地望著學校大門里的那個門衛(wèi)。

這個老家伙。

他看著門衛(wèi)帽子下面那陰沉的臉和狠狠盯他的目光，心里使勁地咒罵道。

你以前不是不準我隨便出校門嗎？現(xiàn)在我就在大門外，有本事抓我進去啊。

想到這里，他便猛的吸了一口煙，然后把煙霧對著門衛(wèi)輕輕的吹了出去，做出了一個更加玩世不恭的神態(tài)。

下課鈴響了，他慢慢地站了起來，雙手插在褲兜，緩緩地穿過了街道，走到學校的大門前，然后跨上他停在這里的一輛破舊的哈雷摩托上，摩托車的消音筒已經(jīng)被他摘掉。他捏著摩托車的握把，扭頭看著門衛(wèi)，舌頭一頂，將叼在嘴角的半截香煙朝門衛(wèi)吐去，香煙落在地上，濺起一片小小的火星，然后滾動了幾下，停在了鐵門的邊上。他輕輕的笑了笑，然后狠狠地扭動起摩托車的油門來。

摩托車頓時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吼叫聲。

門衛(wèi)再也忍不住了，他拿著一根塑料警棍，敲著鐵門的欄桿大聲喊道：“學校行課期間不準發(fā)出噪音?！?/p>

他松開了油門，笑嘻嘻地對門衛(wèi)說道：“你來把它砸了嘛！”然后摁下了掛在摩托車上的MP3開關，說唱歌手聲嘶力竭的吼叫聲從他座位下的兩只破音響里面?zhèn)髁顺鰜?，那音量不亞于摩托車的轟鳴聲。

門衛(wèi)臉色鐵青，不斷地用塑料警棍敲打著鐵門，嘴里罵罵咧咧地喊著什么，然而他的聲音剛從嘴里出來就被這巨大的歌聲淹沒得無影無蹤了。

他望著門衛(wèi)，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便隨著歌聲晃動起了腦袋，然后渾身也跟著抽動起來。他看見鐵門那邊幾個學生小跑著朝這邊過來，那是他曾經(jīng)的同學。

他關掉了MP3，慢慢地從摩托車上跨了下來，然后斜靠在鐵門上。

“哎呀，超哥，果然是你啊！”一個小個子的男生在離鐵門還有頭幾米遠的地方就大聲的喊了起來。

“上課期間不準出去！”門衛(wèi)大聲地朝他們喊道。

“誰出去？我就在這里站一下可以嗎？”一個女生白了門衛(wèi)一眼。

“超哥！……”

大家隔著鐵門，紛紛給他打招呼。

他微笑著掃視了人群一眼，然后從兜里掏出一包“軟云”，抽出幾根里面的煙，對鐵門那邊的男生遞了過去，“來，抽一下我的低檔煙！”

“哇！”人群發(fā)出了一陣驚呼，“超哥都開始抽軟云了哦?！?/p>

幾個男生扭頭看了門衛(wèi)一眼，門衛(wèi)陰沉著臉看著他們，他們便連連擺手，表示推辭。

小個子男生伸出雙手將他遞煙的手推了回去，“超哥發(fā)煙咋好意思拒絕呢，但是你知道的，學校不準抽煙，謝謝超哥哈。”在這個小個子男生說話的時候，已將他手中的煙拿了一根，捏在掌心，然后偷偷的放進了褲兜。

他看著這個男生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從上衣兜里掏出了一部嶄新的蘋果手機。看著他手機上的蘋果標志，鐵門那邊的人群再次齊齊的發(fā)出了一聲驚呼，這一次是女生居多。

一名女生從鐵門里面把手伸了出來，“超哥超哥，我看一下你的蘋果手機嘛！”

“好啊！”他伸出手，將手機遞了過去。

“哇！是iPhone 5s哦！”這名女生發(fā)出了一聲驚呼。

“我看看，我看看……”其他幾個女生紛紛伸出手去，手機在她們那里迅速的傳遞著。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之情，然后大聲說道：“你們拿去隨便玩哈！”

“超哥，”一個個頭和他差不多的男生雙手拉著鐵門上的鋼筋向他說道，“你走了之后，兄弟們都想念你呢?，F(xiàn)在在哪里發(fā)財??？”

“發(fā)什么財哦，就是在礦山上打了點白鎢礦?！彼恼f道?！巴?！”鐵門那邊的人群再次發(fā)出一陣驚呼，“做礦老板了哦！”

“什么礦老板哦，自己打了點礦賣而已?！?/p>

“現(xiàn)在白鎢礦那么值錢，超哥一定成老板了，你看現(xiàn)在騎的是高級摩托，耍的是高級手機，抽的也是高級煙！”這名男生繼續(xù)在那里恭維著他。

當他聽到“老板”兩個字的時候，心里面不由得苦笑起來。他當然還記得被父親接回家去的那天。那天早上，當他迷糊著惺忪的雙眼打著呵欠從網(wǎng)吧搖搖晃晃的走進學校大門，看見班主任和父母親一起站在校門的時候，便知道一直擔心的事情終于變成了現(xiàn)實。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他根本就沒有往大腦里面記憶，只知道父親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巴掌，屁股上又被狠狠地踢了一腳。他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便干脆捂著臉坐在地上算了。母親哭泣著拉著他喋喋不休地在說著什么。他很討厭母親那喋喋不休地樣子，于是便捂著臉一直低頭不語，直到最后和父母一起抱著鋪蓋卷走出了學校的大門。

在家里無所事事的日子只過了幾天，他便和村子里的男人們一起來到了礦山。村子附近的山上都蘊藏著各種礦產(chǎn)。鐵錳礦分布很廣，產(chǎn)量也很大，但是不值錢，除了附近的一座電解錳廠一直在開采外。像他們這種偷偷摸摸私自上山打礦的人是不會去采這種礦的，人們看重的是另一種礦——白鎢礦。白鎢礦的分布很稀少，很難找到，但是值錢，如今一斤白鎢礦就要賣二十多元錢。所以村子里面來到礦山的人們，大多都是沖著這種白鎢礦來的，他們也不例外。

那天天還沒亮，他們便出發(fā)了。背著硬邦邦的炸藥和一盒一盒的雷管，還有幾口袋的糧食和菜蔬，沿著一條隱藏在蓬蒿中的彎彎曲曲的小路向山上爬去。這幾年對礦山的執(zhí)法越來越嚴厲，打擊私自采礦的也越來越頻繁。所以他們不能走公路，只能趁著天還未亮從小路上山。

道路上的棘刺不斷地在他的身上掛過去，他的臉上不多時便被劃出了幾條血紅的口子，汗液滲透進去，鉆心的疼痛。前面的大人們?nèi)缏钠降?，一會兒便將他丟在了后邊。他喘著氣在后邊拼命的追趕，背上的口袋感覺越來越沉重，幾乎就要將他的腰壓斷了。清晨的露水打濕了他的褲腿，粘在腿上，就像許多蟲子在那里爬來爬去，讓他格外不舒服。他在路邊的一塊凸出來的巖石上歇了下來，捋起褲腿，小腿上，被荊棘劃傷的幾條口子正往外滲著血珠子。小腿肚上爬著幾條灰色的東西，他用手使勁的把它們扯了下來，那是幾條吸血的螞蝗。螞蝗在他的手心胡亂的蠕動著，似乎他的鮮血還未滿足它們的饕餮。他厭惡地看著這些惡心的吸血鬼，然后將它們狠狠地扔了出去，背起口袋，繼續(xù)起身去追趕前面的人。

前面的道路越來越險峻，那所謂的路，其實就是在幾乎筆直的懸崖上鑿出的一個個只能踩半只腳的淺窩。在這里，哪怕是空著手的人也會被嚇得魂飛魄散，何況他還身負著幾十斤重的東西。他慢慢挪動到那懸崖的邊上，輕輕地往下望了望，便立刻覺得頭暈目眩，感覺額上的青筋都在砰砰跳動，趕緊退了回來。他卸下背上沉重的負擔，躺倒在懸崖邊的小路上，一動也不想動。他想起了學校的那些同學，這時候他們大概都還窩在溫暖的被窩里還沒起床吧，他又想起了在網(wǎng)吧里沒日沒夜的日子，回味起在虛擬空間殺戮的快感。而今，他卻渾身沾滿泥漿和露水，像野獸一樣躺在這陡峭高山上的草叢里。一束茅草在他的額頭上晃來晃去，弄得他很不舒服，他伸手去扯，堅韌的茅草劃過他的手掌，邊緣的鋸齒頓時在他的手心留下了一條血紅的口子。他痛得跳了起來，嘴里大罵著用腳狠狠地踢著這一叢叢的茅草，直到累得再次跌倒在地上。

他不記得他是什么時候從地上爬起來，背上貨物，來到這懸崖邊的。試了很多次，終于小心翼翼手腳并用的走過了這最險的一段路。他努力的不去想在這段路上摔死的那些人，也不去想等將來打了礦又怎么從這里背下去。走過了這段路，他只覺得渾身冰涼，全身都在不停的顫抖，他顧不得歇息一下，便急急地追趕著前面的人去了。

礦山上的日子過久了其實也就習慣了。每天天不亮便從窩棚里起來生火煮飯，吃過早飯之后便拿著工具鉆進那懸崖上的礦洞內(nèi)，打炮眼、安炸藥、放炮、退荒——用小車將放炮炸出來的巖石拖到礦洞口倒出去，這些巖石因為不含白鎢礦的成分，被人們形象的稱之為“荒”。干活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不說話。在那滿是巖石粉末、煙塵和硝煙味的幾乎令人窒息的礦洞內(nèi)大家也幾乎說不出話來，大家在沉默的勞作中已經(jīng)有了相當?shù)哪?。時間久了，他也和所有的人一樣養(yǎng)成了這種默契，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甚至這些都不需要，他就知道下一步應該干什么了。大家就在這個沉默的日子里在那深邃漆黑的礦洞中一遍又一遍的放炮，退荒，隧洞猶如一只藏在樹皮下面的毛毛蟲，慢慢的啃噬著樹的老干，一點點的向大山的內(nèi)部伸展過去。

那天中午，炮眼里的炸藥和雷管已經(jīng)安放完畢，其余的人已經(jīng)陸續(xù)的走了出去，只剩他和另外一個人留下來點火。他們兩人坐在石塊上默默地抽著煙，石塊的棱角分明，把他的屁股硌得很不舒服，他不得不不斷的調(diào)整著屁股的位置，讓自己盡量舒適一點。借著頭燈微弱的光，他查看著從雷管上伸出的一根根導火索?；野椎膶Щ鹚髟趲r石上扭曲著，就像一條條丑陋的蛆蟲，想到這里，他的心中沒來由的發(fā)出了一陣干嘔，便站起了身，狠吸了兩口煙，開始用煙頭去點燃那一根根導火索。

“轟！”“轟……”

一聲聲的巨響從礦洞內(nèi)傳了出來，仿佛山也在這炸藥的威力下發(fā)出了一陣陣的顫抖。然后，一股灰黑的煙塵從洞內(nèi)冒了出來，升上天際。他躲在巖石后面，數(shù)著那一聲聲的爆炸，直到次數(shù)和他們安放雷管一樣多。

午飯過后，洞內(nèi)的硝煙已經(jīng)散盡，有人開始鉆了進去。不一會便聽見有人在洞內(nèi)高喊著什么，接著有個人從洞內(nèi)跑了出來，大聲的對尚在外面的他們喊道：“礦！出礦了！”

人群沸騰了，大家都紛紛扛起工具，跑進了洞內(nèi)，邊跑邊大聲地嚷嚷著。這是上山這么多天以來，第一次，有這么多人在說話，第一次，有這么喧囂的人聲在這山間回響。他沒有跟著嚷嚷，也沒有隨著人群跑進礦洞里面去看，只覺得這一切都顯得如此的麻木了，每天打眼、放炮、退荒，出不出礦，與己何干？人們都跑進礦洞看礦去了，只剩他一個人，躺在窩棚外面的草地上，雙眼直直的望著灰白的天，又想起在學校的日子。

他在班上是屬于不愛說話的哪一類人，每天坐在教室里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當然也和經(jīng)常半夜翻出學校上網(wǎng)打游戲有關。因為沉默，所以也沒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在班上，他就像是可有可無的人一樣，有時候逃學，也幾乎沒有引起過別人的注意。班上的一群女生總是和那些愛說話的男生在一起打打鬧鬧，他很討厭這些女生，認為她們一點也不矜持，但在內(nèi)心里，又總是有和這群女生一起打鬧的沖動，可是，也就總是想想而已。

礦洞里的人手里紛紛攥著一塊塊灰白的石頭走了出來，在洞外明亮的光線下仔細的端詳，在那里對著這礦石品頭論足。他走了過去，拿起一塊礦石，灰白的礦石放在手心，沉甸甸的，帶著一絲淡淡的硝煙味。

接下來的一個月，礦洞沿著一條窄窄的礦帶逐漸向里延伸，他們不斷的從洞內(nèi)拉出那灰白的礦石，他們敲掉和礦石長在一起的石頭，將礦石砸碎，再用溪水淘洗，沖去巖石粉末和泥土，然后將它小心的裝入一個個灰布口袋中，直到每個人都裝了那么一小口袋。

終于到了下山的時候了，他們每個人都背了一口袋礦，走過最危險的那段道路之后，幾匹馬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他們背負的口袋了?？诖m小，但里面的礦卻很重，小小的一袋礦就足足有一百多斤。礦被背負到山下的一個集鎮(zhèn)上，那里有專門收購白鎢礦的礦老板。一袋袋的礦依次過稱之后，一張張紅紅的鈔票便數(shù)給了他們。

黃昏的時候，他揣著一疊鈔票，走進了一家洗頭店，坐在那張棱角已經(jīng)被磨出里子的椅子上，幾個月來第一次在鏡子前面看到了自己的尊容——蓬頭垢面，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幾乎都記不起原來的模樣了。他吸了一口煙，對著鏡子里面的自己噴去，蓬頭垢面的形象便隱藏在那嗆人的煙霧后面了。

一個涂脂抹粉的妖艷女人扭著屁股走了過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著一種怪聲怪氣的腔調(diào)對他說道：“帥哥，要什么服務??？”

女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讓他感到很別扭，他扭動著身軀，想擺脫這只手，可這手似乎涂抹了一層強力膠，粘在他的肩上就掉不下去了，他只好停止了扭動，從鏡子里望著站在他后面的這個女人。破舊的房屋里積滿了塵土，和那穿著一身艷得刺眼的衣服、涂了滿臉脂粉的女人根本就不協(xié)調(diào)。他心想這他媽不廢話嘛，我到洗頭店當然就是要洗頭服務，于是便扭過頭去，對女人說道：“我要洗頭?！?/p>

女人咧起她那猩紅的大嘴，說道：“只是洗頭，不要其他服務了嗎？”

他想了想，說道：“哦，還要剪一剪頭發(fā)。”

“其他服務還要不要？”

“不要了。”

女人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沒好氣的對他說道：“洗剪吹一共十五塊！”

走出洗頭店，他覺得自己清爽了許多，便又在服裝店里給自己買了一身新衣服。他叼著煙，在街上閑逛著，小鎮(zhèn)很小，沒多久便逛出了頭。和他一起的人們都跑到茶館里面打牌賭錢去了，他對打牌和賭錢不感興趣，心想還是在網(wǎng)吧去玩一下吧，順便第二天去一趟學校，“看望”一下那些曾經(jīng)的老師和同學。

上課鈴響了，站在鐵門里面的同學們都熱情的大聲和他告別然后跑向了教室，很快學校大門這里又只剩下他一個人站在那里了，連門衛(wèi)也不再理他，踱進了自己值班的小屋。他無聊地在那里站著，但是還不想離去，他還想見一見另外的一些人。

下午放學的鈴聲響起了，一群群的學生從教學樓里面沖了出來，朝學校大門跑來，門衛(wèi)忙不迭的推開學校的鐵門，洶涌的人潮便涌出了學校，不一會，學校里面的通校生便走了個干凈，只剩下一些住校生和老師在學校里。

他把雙手插在屁股上的兩個褲兜里，慢慢的走進了學校。這一次，門衛(wèi)沒有阻攔他。

這所學校不是封閉式學校，放學之后，是允許其他人進入學校的。

他叼著煙，坐在操場旁邊的花臺邊，翹著二郎腿，瞇縫著雙眼，望著前面的教學樓。不幾分鐘，他的那些曾經(jīng)的同學便將他團團圍住，大家或坐或站，擠成一團，爭先恐后的和他說話。他原來在學校本來是不愛說話的人，現(xiàn)在居然成了大家談話的中心，使得自己感到不太適應，同時心里又暗暗有一絲得意。

這時，他看見班主任遠遠地走了過來。他下意識的咬緊了牙關，心因為憤怒而狂跳起來。

你那么不得了，有本事現(xiàn)在來抓我呀！

他正對著班主任走來的方向站了起來，掏出一支煙，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機，慢慢吞吞的打著火，拿著火機的手因為激動而抖動著，幾次都沒有把煙點著。

他就是要讓他看見他點煙。

“放學了還不趕緊到食堂打飯，吃了飯好回到教室看書??！馬上就要中考了，還在這里閑逛什么？”班主任鐵青著臉，盡量只用眼睛看著他的那些同學，假意沒有看見他，對著人群大聲吼道。

有幾個膽小的女生磨磨蹭蹭的開始離開了。

“今天下午我請大家到館子里面吃飯！”他把那只點燃的煙拿在手上，揮舞著手大聲的說道?！皡?！”人群歡呼起來，“超哥給我們辦招待了！”

大家擁著他就朝外走去。班主任氣得狠狠地扭頭走了。

校門口，一個瘦小的身影東張西望地走了進來。

“哎呀，賈老師，吃飯沒有？我們一起去吃飯！”他掏出一支煙，迎了上去。

賈老師起先一愣，隨即馬上滿臉笑容的迎了上來。

“小伙子現(xiàn)在發(fā)財了！”賈老師摩挲著香煙，笑著說道。

“就是在山上打了點白鎢礦?！彼室廨p描淡寫地說道。

“喲，打白鎢礦??！”賈老師夸張的大聲說道，“白鎢礦值錢得很哦，看樣子真的發(fā)了呢！”

“哪里哦，沒打多少。”這家伙，別看上課的時候滿嘴仁義道德，走出課堂還不是一個溜須拍馬的人，他心里憤憤的想道。

想歸想，他還是帶著笑容將自己的手臂搭在了賈老師的肩上，說道：“走，我們一起出去吃飯？”賈老師受寵若驚的說道：“唉呀請客就算了嘛，我這時候還有點事，等哪天有空我請你哈！”

辭別了賈老師，一群人簇擁著他走出了校門。他在邁出學校大門的時候，沒忘記笑嘻嘻的對門衛(wèi)做了個鬼臉。

門衛(wèi)把頭扭向一邊，假裝沒有瞧見他。

小小的鎮(zhèn)子上只有一家飯館，大家邊向飯館走邊議論著剛才的那位賈老師。

“這家伙，上課對我們兇得不得了，一看到學校領導就點頭哈腰，像啥人哦！”一個女生大聲的說道。

“他再兇看見我們超哥還不是一樣就巴結(jié)來了，”在他身后走著的一個男生說道，“你說是不是啊，超哥？”

大家都嘿嘿笑了起來。

一行人剛在飯館坐下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他父親打來的。他拿起手機，走到了飯館門外。

“這兩天耍夠了，早點回來，后天我們還要上山?！备赣H在電話里面冷冷地說道。他只是“嗯”了一聲，便掛斷了手機。想著在礦山上整日和巖石、硝煙相伴的日子和蓬頭垢面、累得要死的樣子，再看看現(xiàn)在被人簇擁的光鮮形象，他不由得苦笑起來。

小小的街道上除了他空無一人，夕陽從云層中把金色的陽光灑了下來，在這個古老的山村里留下一個落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