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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地

2018-05-31 01:39張光恒
草地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花臉麥子桂花

張光恒

一個深秋季節(jié)的早晨,鮮紅耀眼的紅太陽光芒,罩住了滕縣東張莊鄉(xiāng)的原野,撲面而來的是翻騰著的熱烈地氣。老漢郭亂子背著草權(quán)子,沿著田間小路,佝僂著腰,眼睛巡視著地面,仔細(xì)尋找著莊稼人視同寶貝、能肥厚土地的牲畜糞便。天氣稍冷,他嘴里哈著白氣,氣喘吁吁地登上了村南坡、那塊全村公認(rèn)的好田地塊的崖頭子上,清冽的地氣令郭亂子精神一振,“啊”地打了一個噴嚏,他努力地挺直腰身,抬起頭往遠(yuǎn)處眺望,站得高自然看得遠(yuǎn),他忽然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正蹲在地那頭撅著白屁股拉屎方便的人。郭亂子瞇起眼,逆著刺眼的陽光再次細(xì)看,他終于看清了,原來在方便的是一位老者,一位有著山羊胡子、穿著短襖的老者。早晨紅通通的太陽光很強(qiáng)烈,漆了山羊胡子老頭一身,郭亂子朝前又邁了兩步,這次終于看清了,原來是村子里頭的大地主瓢把子。老地主瓢把子是一個大人物,連村子里孩子見了面都會尊稱一聲大爺。郭亂子溜下了地崖頭子,急急地走了,他并沒有上前去撿拾瓢把子拉出的那堆鮮糞,因?yàn)槠鞍炎铀字奖愕哪菈K肥地好地,正是他瓢把子自己的地,肥水不落外人田,凡是種地的莊戶人都知道,何況瓢把子是個大地主,更知道的。

老地主瓢把子原名張玉武,是個有故事的人。因?yàn)槭来刂鳎瑤状朔e累下的財富,可謂田產(chǎn)千頃,積盈儲庫,人丁興旺,有了錢,便起了建家立業(yè)的理想,于是專門請了能人設(shè)計(jì),在自己的老祖屋宅基處,建造了一處狀如葫蘆瓢蓋形狀的房屋,借用書上的官話說那是“各抱地勢、勾心斗角”,前前后后房屋不計(jì)其數(shù),角門道路更是重重如迷宮,據(jù)說外人進(jìn)入后,如沒有人帶領(lǐng),定會迷失方向道路找不著北。老地主張玉武有個特點(diǎn),穿戴、做事,絲毫沒有富人的張揚(yáng)與強(qiáng)勢,相反他積極于公益事情,鄉(xiāng)里間修橋鋪路,賑濟(jì)貧弱,救孤扶貧,哪一樣都沒落到人后,他低調(diào)謙虛有禮貌,從不會因?yàn)樨敶髿獯侄杂X高人一等,走在大街上的人群里,也毫不出眾,一看,就是一個典型的莊戶老頭兒。

某一天,一個走鄉(xiāng)串戶的糧食販子,第一次來到東張莊鄉(xiāng)收購糧食,他高聲吆喝,聲音嘹亮如高音小喇叭:收糧食嘍收糧食,芝麻、谷子帶胡麻,大豆麥子和地瓜……正吆喝著,就被張玉武喚住了,說:我要賣芝麻。那糧食販子斜眼看看張玉武,見他衣著襤褸,胸前灰塌塌的一捧胡子,如臟羊尾巴一樣粘在胸前,心內(nèi)便不免起了輕視之意,不很熱情地問:要賣多少?張玉武說:一團(tuán)瓢把兒。糧販子聽后,撲哧一聲笑了,板著臉說:老頭兒,大清早拿我窮開心來了,是不?一邊尿尿和泥玩去吧。張玉武瞅瞅糧販子的手推獨(dú)輪車說:販子,你這是嫌我賣給你的芝麻少???這樣吧,賣你一瓢把子芝麻,如果你的小車能裝得下,錢,我一個子兒都不要,相反還要管你頓好午飯。糧販子是小生意人,見財忘義,勢利慣了,見這個窮老頭子這樣奚落自己,心內(nèi)有氣,嘴上再說話,就有些不干不凈,罵罵咧咧:你這個鄉(xiāng)巴佬兒,若像你說的那樣,我就給你家白做一個月的短工,分文不取。張玉武用手中的拐杖,輕輕敲了敲糧販子的獨(dú)輪車,輕笑了一聲,前頭帶路走了。于是二人就來到了張玉武的葫蘆瓢蓋形的房屋前,糧販子看到屋子的大架勢,先自怯了幾分,等打開門進(jìn)去,老地主指著葫蘆瓢蓋把子狀的灰色青磚糧房說,進(jìn)去裝吧,就這一團(tuán)瓢把兒,糧販子這才徹底傻了眼,知道自己碰到了厲害的狠角色,怕是真要在這里白打一個月的短工了,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還等著自己做生意賺取的利錢糊口活命呢,就不由得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邊狠扇自己的嘴巴,邊告饒老地主,讓他原諒自己的有眼無珠與狗眼看人低。老地主張玉武冷笑了一聲,扶起小糧食販子,不但沒與他較真,倒真是以平價賣給他兩布袋芝麻,還管了一頓油餅卷干咸魚和綠豆小米稀飯的好飯。等糧食販子打著飽嗝剔著牙從屋子里走出來是時,從心中到嘴上,對張玉武自然是千恩萬謝,口稱善人,從此便義務(wù)當(dāng)了張玉武的宣傳員,十里八鄉(xiāng)走鄉(xiāng)串戶做生意,逢人便宣講善人張玉武的“瓢把子”故事,正是因?yàn)槿绱?,張玉武沒人叫了,取而代之的是“瓢把子”。這件事,看出張玉武是聰明的,不是一般的土老財,他明白,在東張莊鄉(xiāng)這一帶,寬厚仁慈的名聲,可不是錢能買來的。

巧得很,郭亂子和瓢把子還是在這塊地邊,第二次見面了。莊稼人總是有到地頭上溜達(dá)的習(xí)慣,目的是去看看自己的莊稼,那些莊稼,就像他們的孩子,一天見不到,心里就發(fā)慌、發(fā)堵,見到了,心氣便順了,老地主瓢把子郭亂子,都這樣。郭亂子背著杈頭,佝僂著腰,首先看到了背著手在地邊站著看莊稼的瓢把子。二叔,吃了???郭亂子先開口打招呼,按輩分,郭亂子是該稱呼瓢把子為老叔的。哎,亂啊,起這么早啊?瓢把子笑著回應(yīng)。郭亂子不由得局促起來,這種局促,是窮人見了富人的那種不安與局促,是隨著窮人與之俱來的,老地主瓢把子自然也有感覺,不過他擁有的是那種富人的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這種感覺,通過他慢慢騰騰說話的語調(diào)、不慌不忙的肢體語言顯露了出來,盡管老地主瓢把子,努力地想表現(xiàn)出一種平易近人。郭亂子似乎有所察覺,他不再往前走了,僵在原地,二人都不再言語。一會兒,郭亂子順著老地主的目光,把眼轉(zhuǎn)向他們腳邊的莊稼地上,這真是一塊好地啊,種著滿地的地瓜,綠綠的葉子,像被潑撒了一層油,發(fā)黑發(fā)亮,有幾只螞蚱在地里最高的葉子上蹬腿交配,很熱烈也很生活。二叔,你看看你這塊地,地力壯,莊稼便像云彩一樣黑,真是塊好地吶!郭亂子臉上現(xiàn)出一絲羨色。說到地,二人之間的空氣,一下子活泛了,瓢把子仰起臉,抖動著胡子大聲說:大侄子,地在人種,只要舍得下力氣,它就會給你好臉色看。是不是?郭亂子咂咂嘴,說:二叔,還是你的地好,我這輩子,什么時候能有這樣一塊好地呢?看看我家那幾塊地吧,干癟疲乏,多像女人斷奶多天的奶子,我要是有你這樣的一塊好地,就是用媳婦換,我都愿意!瓢把子瞅瞅他,不知該怎么回答他也不想回答了,空氣中有南飛大雁嘎嘎的聲音傳來,兩個人,又都不再說話了。

交配的螞蚱分開了,相繼都蹦到了郭亂子的腳面上,郭亂子的光腳背上,不由得一陣陣發(fā)癢,他抬起腿,向前猛踢了一下,想把螞蚱甩掉,卻連鞋子帶螞蚱,都踢到了瓢把子的肥田里。瓢把子大笑起來,郭亂子也笑了,在秋曰干凈的陽光下,他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干干凈凈,像孩子一樣,先前存在的隔閡,因?yàn)檫@塊地里的兩只螞蚱,慢慢消解了。老地主瓢把子呱嗒呱嗒地走進(jìn)地里,被趟開的地瓜葉子,像綠色的波浪般翻向兩邊,他也像是被那綠色的大水沖得站立不穩(wěn)了,搖晃起了身子。瓢把子走到地里郭亂子的鞋子跟前,彎腰撿起那只前面有個破洞的鞋子,伸手還給了郭亂子,說:大侄子,這塊地確實(shí)是塊好地啊,種一收三,這樣吧,只要你能拿出三大缸麥子來,我就把這塊好地給你!郭亂子的眼睛忽然燃燒起來,突突地射出灼人的光,說:張二叔,你這話是真的?爺們,我什么時候說過笑話?瓢把子一臉嚴(yán)肅,然而,他的心里,卻慢慢地笑開了花,花落果結(jié),笑的果實(shí)穿透了他的肚皮,像猴子一樣竄到了郭亂子面前,并伸腳爬上了他的頭頂。老地主深深知道,郭亂子家里很窮,是拿不出三大缸麥子的,他喜歡和人開玩笑,開那種不動聲色卻又極度冷黑的玩笑,老地主瓢把子曾對人宣稱說,他吃喝不喜,嫖賭不染,就喜歡和人開兩句玩笑。郭亂子盯著老地主的眼睛,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君子一言……老地主瓢把子也緊緊盯住他,忍住心里再要滾落而出的大笑,大聲說:駟馬難追!

太陽光很亮,地上像鋪下了一層鹽,郭亂子佝僂著腰,拖著矮矮的影子,一言不發(fā)地走進(jìn)了家門。老伴王桂花迎上來,大聲說:老不死的,沒有清早晚上,不知道回來吃午飯?說著,隨手從地上抱起一捆柴,扔進(jìn)灶房,準(zhǔn)備給自己的老頭子熱一下飯菜。郭亂子揮手制止了她,他底氣十足地大聲說,水他娘,我不餓,快把家里的空缸拾掇拾掇,騰出來,我有用。王桂花伸出手摸摸郭亂子的前額,嘴里嘟嘟囔囔地說:有病吧你……郭亂子厭惡地打掉老伴的手,大聲說:我要攢夠三大缸糧食,換地!

隨后的幾天里,郭家出現(xiàn)了大變化:在他并不寬敞的堂屋里,靠近后墻的祖宗的牌位早已被撤換下來,取而代之是三個圓圓的灰色大沙缸,如被供奉的圣物般一字排列開來,缸上口被嚴(yán)實(shí)地蓋上了圓木蓋板。木蓋板是郭亂子找村子里的細(xì)木匠老尤特地打造的,蓋沿處有下探的帶有螺紋的木圈,這樣就可以像瓶蓋子一樣在缸口上旋定扣緊了,真是嚴(yán)實(shí)合縫,幾乎連只螞蟻都爬不進(jìn)去;而在蓋子中間部分,就是一個可以掀開的活動木板,掀開時恰好能放進(jìn)去一個布袋口,倒完糧食后,拿出布口袋可以重新把活動木板蓋嚴(yán)實(shí)銷插好,這樣的設(shè)計(jì),顯然是讓糧食好進(jìn)不好出,三個大缸,就成為了儲錢罐一般的儲存糧食的好器物,這個匠心獨(dú)運(yùn)的獨(dú)特藝術(shù)設(shè)計(jì),使郭亂子家喻戶曉人人議論,最終讓郭亂子成為了村子里的頭號新聞人物而名聲大噪。在一次早飯過后,郭亂子守著全家人的面,有點(diǎn)悲壯地拍著木缸蓋,讓它發(fā)出咚咚的戰(zhàn)鼓的響聲,伴著這“戰(zhàn)鼓”的鼓點(diǎn),他大聲說:以后,這里面的糧食誰也不準(zhǔn)動,就是家里有人餓死了,也不準(zhǔn)動!老伴王桂花撇撇嘴,把剛想罵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嘩啦,郭亂子把老伴從缸里舀處出來放在桌上的一瓢麥子,掀開活動木蓋板重新又倒了進(jìn)去,屋子里騰起了一陣煙霧,顯得有點(diǎn)烏煙瘴氣,兒子郭水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白著眼,氣鼓鼓地一甩袖子,走出了門去。郭亂子在后面,沖著兒子的背影大喊了一聲:那是塊好地,他娘的真是塊好地啊!

為了早曰得到那塊心目中的好地,郭亂子開始了他偉大的“攢糧”計(jì)劃。首先,郭亂子是從自己家的口糧開始下手的。郭亂子家的地是幾分薄地,所收的麥子自然不多,所以,平時只有在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挖出幾瓢來改善生活,自從開始了他宏偉的“換地”計(jì)劃之后,再到逢年過節(jié)的日子,麥子拿出的量,就一年比一年逐漸減少,直至后來星點(diǎn)都不再拿出“絕了跡”,每天的瓜干煎餅和高粱稀飯吃得郭水和王桂花直往外吐酸水,這使得年輕氣盛的郭水,和他爹劇烈爭吵了幾次,罵他是吝嗇得簡直鋼鉤子鉤不出來一個溜溜蛋,言辭激烈處,二人甚至動起手來。不但這樣“節(jié)流”,老漢郭亂子還積極“開源”,四處打短工找活干,把東家獎賞的幾瓢麥子,全都一粒不剩地倒進(jìn)大缸里,沖起滿屋煙塵,他咳嗽著,不等灰塵消凈,便打開缸蓋把頭插進(jìn)缸內(nèi),用黃土塊在缸的內(nèi)側(cè),沿著麥子畫上一道做記號,防止郭水的娘和郭水偷食。一次王桂花的娘家大哥來,她偷偷地挖出半瓢,碾碎搟了一頓面條,大哥走后卻被上地干活回來的郭亂子察覺了,揪住就是一頓暴打,頭發(fā)把子都散開了,直到王桂花告饒不止后才住手,這件事不知怎的被王桂花的大哥知道了,趕來當(dāng)面大罵了一頓,從此兩家算是斷絕了來往,沒有了親戚,王桂花每每想到此事,就傷心不已,只能坐在家里嚎啕大哭一陣,借此出出心中的那口悶惡氣。

在開春的季節(jié),東張莊的老鄉(xiāng)們開始勞動春耕,郭亂子更是下本拚力勞作,以圖多打幾斗麥子,早曰實(shí)現(xiàn)他的宏大愿望,所以,郭亂子做活,便成了東張莊鄉(xiāng)一道獨(dú)特的風(fēng)景線。當(dāng)太陽西下、牛羊歸巢的時候,正是全村的莊稼人勞動完畢、靠著墻根拉呱歇著的時刻,只有郭亂子拉糞肥的地排車還吱吱作響,宣告這個莊稼人的與眾不同。在郭亂子的家門口,早堆好了三大堆如小山般的糞堆,這是他一整年終日撿拾的勞動果實(shí)。人們常見郭亂子一人一驢,奮力拉車,前頭領(lǐng)頭的是他家的那頭瘦母驢,套驢的驢套繩子極短,在后面掌轅拉車的是郭亂子,佝僂著腰,緊貼驢屁股,一走一頓,看起來極其滑稽,看到的人莫不發(fā)出高聲的謔笑……

郭亂子和他的瘦驢自管拉車干活,絲毫不受外界的半點(diǎn)干擾。只要經(jīng)過那條蹲滿閑漢的街筒子,拉車的驢子總是不住嗚叫,像是幫助主人回?fù)裟切┛繅Ω┐笊矫暌曀麄兊牡拈e漢子們:你們就只管扯淡吧,看老子讓老地主瓢把子的那塊好地,馬上姓郭!在鮮紅如血的夕陽里,拉車走在大街上的郭亂子,一點(diǎn)一頓,拚力前行,在上陡坡的時候,幾乎是跪在地上手腳并行,他因?yàn)檠碡E頭顱幾乎觸地,熱汗淌滿了一臉,在暮色四合的黃昏里,大街上傳來他近乎悲壯地瘳人吆喝:驢子啊,你拼死力地拉吧,我們爺倆,就把這些肥糞運(yùn)進(jìn)地里,讓地里的麥子,得到些肥力多長麥子,老地主的那塊肥地,馬上就是我們郭家的了!驢子仰頭撩尾,咴咴嗚叫,撞擊在遠(yuǎn)處山崖上,又彈了回來,轟鳴作響,孤獨(dú)的驢車,會一直吱吱呀呀到月亮東升的時刻,才停下來……

時光不住前進(jìn),終于到了麥?zhǔn)煲簧蔚奈妩S六月,郭家果然迎來了前所未有的一次小豐收,收割的麥子比往年多出了好幾車?!皺?quán)頭下有火,鋤頭下有水。”在打麥子的場上,王桂花嘟噥著,吩咐郭水在打麥場上,把攤曬好的麥子再用權(quán)子翻一遍。郭水不情愿地抓起權(quán)子,從樹影下走到麥場中。耀眼的太陽光,刺得眼生疼,像火一般包圍了郭水,細(xì)汗馬上從皮膚里,油般地滲了出來,爆烈的陽光,把滿場的麥桿子,曬得噼里啪啦亂炸響,仿佛要起火冒煙,干草葉子苦澀的氣味撲面而來,郭水揮舞著木權(quán),用了半個時辰,才把麥子翻了一個遍,褂子已經(jīng)溻濕了,滑膩膩地黏在背上,難受極了。

“什么時候,能攤場碾壓,打麥子?”郭水的母親問郭亂子。郭亂子苦著臉,抬頭看看天上飄著的一塊黑云彩,焦急地說:“六月天,孩子臉,說變就變,這滿場的麥子,可是一年的勞累,馬虎不得!”他決定,先用驢子,拉上石碌碡,碾兩場再說,打多少是多少吧!

王桂花急急地把驢子牽來,套好挽具,郭水則在驢的左邊,拴上繩子,幫忙拉邊套,郭亂子一手牽驢,一手執(zhí)鞭,嘴里不停吆喝著。石碌碡在麥秸稈上唰唰地碾過,不時有麥秸節(jié)像小炮仗一樣,噼啪炸響,郭水和王桂花,繞著麥場,不住的繞圈,腳踩在厚厚的麥秸稈上,像踩在豆腐上,軟軟的,使不上力;汗像小溪水,順著臉頰流下來,迷糊了雙眼,仿佛身體里的水,要流干凈。眼前,有燦爛的五色光斑,閃爍跳動,肩上拉的石碌碡,如纖船般,愈來愈沉,愈來愈重。

王桂花看著郭水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面色蒼白,就說,“歇歇吧?!痹认窈駢|子似的麥子,經(jīng)過碾壓,已成了薄薄的一層,能起場了。郭亂子用變黑的白毛巾,擦了一把臉上的黑汗道子,開始用權(quán)子翻動麥稈,挑到一邊堆好,被抖摟下來的麥粒,被王桂花用大掃帚,掃成了一堆。郭亂子丟下木權(quán),又拿起木锨,開始站在上風(fēng)口,揚(yáng)起場來。一陣風(fēng)吹來,麥糠像小飛蟲般飛起,飄到一邊,麥粒子像雨點(diǎn)子般,噼啪落下來。郭水看見自己的娘蹲下身子,把散成一片的麥子,用雙手?jǐn)n成一堆,再挑出里面的麥穗頭,單放著,像對待自己小時候一樣細(xì)心。

勞動結(jié)束后,明亮的陽光照耀著場中間一堆金燦燦的麥子,過往的行人,笑著和郭亂子打招呼:“今年收成不錯啊?郭亂子謙笑著吸著旱煙,不作回答,但瞇縫起來的笑眼,足以證明路人說的是正確的。

郭亂子家靠墻而立的三個大缸,終于被郭亂子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不住往里添加的麥子填滿,而細(xì)算起來,離和老地主瓢把子的相互“協(xié)約”,已經(jīng)過去好幾年了。在一個炎熱的夏季,東張莊鄉(xiāng)的貧困戶郭亂子,表現(xiàn)了難得的揚(yáng)眉吐氣與趾高氣揚(yáng),他決定立即去找瓢把子,去兌現(xiàn)他們往年說下的諾言,而恰在這個時候,郭亂子出了事。

郭亂子原是東張莊鄉(xiāng)另一戶老地主花臉的長工。這天,郭亂子的東家花臉對郭亂子嚴(yán)肅地說:“你看,張林這塊地的麥子,都熟掉頭了,村里那幫老娘們像潑鳥一樣,時不時的就會叨一口,派你去看坡,你得看緊點(diǎn),年底定會少收你的租糧?!被橂S手一指地壩上的一塊磨盤大的青石,說,“就站在這兒望著點(diǎn),這兒地勢高,看得遠(yuǎn)!記著,我會派狗四來換你的班,不過,換班的人不來,你可別走?!惫匪氖且彩撬业囊晃婚L工,是個瘦小的中年禿子?;樣窒笳餍缘赜檬衷诠鶃y子的身邊劃了一個圈,半開玩笑地說:“不能出這個圈啊?!?/p>

郭亂子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郭亂子在村子里的口碑也好得很。一次,他的兒子郭水,偷了花臉地里的一個紅蘿卜,被郭亂子一老鞋底,抽腫了嘴,硬是從手里摳出來,面帶愧色,親自交給了東家,作了道歉。為此,花臉當(dāng)著大伙的面,吼著把郭亂子表揚(yáng)了一番。

曰頭很毒,曬得郭亂子的黑脊梁骨出了一層油,愈加黝黑發(fā)亮,幾只麻雀剛悄悄地飛到地頭,才想躍上穗頭上去啄米,就被郭亂子一土坷垃砸得吱吱叫著,竄向天空。郭亂子這會被大太陽曬得頭昏腦漲,往前一步,就是那麥子地邊樹下的陰涼了,郭亂子的腳不由自主地想朝前邁,可是心內(nèi)有個聲音卻嚇了他一跳:東家花臉已經(jīng)給我劃了個圈,不能走開這塊石頭哩。于是,他把身子挺直了些,把目光放得更遠(yuǎn),不讓一絲可疑的情況出現(xiàn)。

麥子的長勢很好,入眼金黃,風(fēng)兒輕吹來,麥浪起伏,一派豐收繁華的景象,有布谷鳥從空中啾啾飛過,高聲嗚叫:快收快收,熟了快收。這是催促農(nóng)人,麥子一熟抓緊收割,熱烈緊張的麥?zhǔn)占竟?jié),分明已急三火四,從原野遙遙奔馳而來。郭亂子站在那里,遙望四野,萬里麥田的汪洋恣肆,讓郭亂子觸目驚心,那些成熟待割的麥子,擠擠挨挨,發(fā)出點(diǎn)點(diǎn)聲響,連點(diǎn)成片,匯成了歡樂得幾近憤怒的海洋,但是,那都是人家的麥子,和自己一個毛票的關(guān)系都沒有,因?yàn)樽约旱夭欢?,也沒有一塊好地!別說有瓢把子那樣的好地肥地了,就是瘦田也沒多少。郭亂子的心很亂,也很郁悶,什么時候,自己家的三個大缸,才能用麥子填滿呢?那樣,郭亂子的那塊肥田就是自己的了。

花臉很忙。一個大地主家里的雜事,都得他來操心辦,他忘記了派狗四去替換郭亂子,狗四就在他眼前劈柴,噼啪噼啪響,劈柴壘起來都有半人高了,都沒讓花臉想起來那檔子事,以至于后來發(fā)生的,成了他最大的悔。他很相信郭亂子,所以選郭亂子看坡,也是花臉最得意的,一得意,就把換人的事情給忘記了。

太陽在天空中越來越大,把毒箭似地的熱光,射向大地。郭亂子的眼前現(xiàn)出了五彩繽紛的色彩。他動了動干澀的嘴唇,眼前現(xiàn)出了花臉的“花臉”,東家花臉這個人外表對長工兇,心地還是很善良的,那一年發(fā)大水,地里顆粒無收,要不是花臉把自己家的半簍地瓜干,偷偷背到郭亂子家里,郭亂子一家早餓死了。此時的郭亂子,忽然感到眼前一陣發(fā)黑,奇怪地感覺到,射到自己身上的太陽光,不那么暴熱了,身子卻反而是一陣陣發(fā)冷。他想著:答應(yīng)過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這是做人的本分,并且,東家花臉對自己一家可有恩哩,他吩咐的事,就是舍命,也得做,不然,那還叫人嗎?

郭亂子的眼皮一個勁地打沉,耳朵里什么聲音都有,忽然,他像一個麥個子,忽地向后倒去。在倒地的那一瞬間,他費(fèi)勁地看了看自己的腳,確實(shí)沒離開花臉劃的那個圈,才象一尊山一般,轟然放心地?fù)湎驖L燙的大地。下午的時候,上地干活的人發(fā)現(xiàn)了他蜷曲的身體。在抬起他僵硬的身子時,人們奇怪地看到郭亂子的手,拇指和中指,彎搭成一個圈,指向天空……

郭家氣氛悲傷,門上被貼了白條紙,一摞火紙,用麻繩捆了,掛在門旁,門框兩旁,兩個白燈籠,有氣無力地隨風(fēng)搖晃著,郭水撕心裂肺的哭聲蛇一般從堂屋里竄出來,讓人心寒。王桂花斜躺在鍋灶前,臉上掛著淚痕,一語不發(fā)。屋子里,一口白茬棺材橫陳在內(nèi),很是顯眼。郭水哭了一天,頭腦有些昏昏沉沉,他把頭靠在棺材的前頭上,慢慢沉入夢鄉(xiāng)。屋子里的招魂燈半明半暗,燈焰頭飄忽不定,棺材里,忽然窸窸窣窣傳出一陣瘳人的聲響,郭水被聲響驚醒,先是疑惑地舉頭四望,當(dāng)確定聲音來自于棺材內(nèi)里時,渾身的汗毛一下子扎煞起來,他嚎叫著從屋子里連滾帶爬地跑出來,站在街道口處高喊:俺爹詐尸了……

被請來的東張莊鄉(xiāng)的大神醫(yī)李小掌,把手搭在郭亂子的手腕子處,垂頭閉目,細(xì)心診脈,旁觀的花臉和眾長工都靜默不語,心情沉重。李小掌,是東張莊鄉(xiāng)的一方神醫(yī),手掌如孩童般奇小,第八代家傳中醫(yī)醫(yī)術(shù),診斷下方總是出其不意而又效果奇絕。一次,一個名叫皮四的調(diào)皮蛋小男孩,用皮筋線繩纏繞自己的小雞雞玩耍,誰知皮筋彈性大,愈箍愈緊,越著急越解不下來;加上中午家中來了親戚,烹煮了一鍋母雞湯,孩子嘴饞,連喝了三大碗,自然尿多尿急了,想撒尿,然而雞雞被束縛住了,如何撒得出?兩下加攻,小腹便漲得如小鼓般,高出胸脯很多,痛得皮四摔頭打滾,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人的性命根處,最是嬌嫩的,動不得刀、剪、火、鉗,眼看著男孩躺在地上不住抽搐,一家人圍在身邊,想盡了辦法,無奈就是取不下皮繩,怕是再過一個時辰,就有性命危險了,一家人忍不住,難過得抱頭也跟著嚎哭起來。凄慘的哭聲,傳出老遠(yuǎn),恰好被出外出診的李小掌聽到了,推門走了進(jìn)去。

聽了旁邊人的解說,再看看躺在地上嚎哭的孩子,李小掌心內(nèi)頓時明白了。大神醫(yī)李小掌伸出比常人小許多的巴掌,止住了眾人的哭號,看到李小掌這樣,大家知道孩子十有八九是有救了,不僅都欣慰萬分,孩子的母親,甚至跪在頂?shù)厣线灯痤^來。李小掌產(chǎn)攙扶起皮四的母親,讓旁邊觀看的漢子架起孩子,把褲子退掉,又叫人從深井之中,提上一桶沁涼的井水,李小掌快速上前,提起盛水的桶來,往下倒去,是高山流水細(xì)水長流,緩緩地都倒往皮四的褲襠間的小雞雞上,瞬間,皮筋從皮四受涼水刺激而縮小的雞雞上脫落了下來,一股黃色的尿水,箭般射了出來,呲出老遠(yuǎn),小肚子也眼見著消了下去,皮四止住了哭聲,漸漸平靜下來,一家人知道孩子平安無事了,對神醫(yī)李小掌是千恩萬謝。

“脈相沉細(xì),耳赤面灰,有紅線入額,溽熱加饑癆腹中又無食,烈曰曬頂定然致昏厥,你們看到的,是假死癥狀。把他抬到樹的陰涼處,解開衣扣晾涼,再喂點(diǎn)稀粥吃點(diǎn)東西就好了”。李小掌張口說道。他拿出一個紅色小包,從里面抽出了一根二寸長、馬尾巴毛般粗細(xì)的銀針,緩緩地刺入了郭亂子的臉頰穴位,另一只手按摩著郭亂子的胸口處,一會兒,郭亂子的胸口開始起伏起來,臉色也由灰轉(zhuǎn)紅,慢慢好轉(zhuǎn),噓……一口濁氣呼出來,郭亂子忽然大叫了一聲:那個圈,沒出來。他抬起頭,左右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是在自己家炕上,旁邊坐著李小掌,他明白自己原來是病了,不是在看坡了。

王桂花氣鼓鼓地地走進(jìn)屋內(nèi),她胸中有一團(tuán)東西堵塞著,上不去,下不來,她忽然看到了屋子后墻處的三個麥缸,想到一家人因?yàn)槔蠔|西的攢糧而縮食節(jié)食,鬧到當(dāng)家老漢幾乎被餓死,她提起尖筍般的小腳,一腳一腳地踢向排列在后山墻根三個圣物般的大缸壁上,嘴里發(fā)出咒罵聲:叫你換地,叫你個老婊孫子攢糧換地,餓死你拉倒!小腳踢在缸壁上,如鼓槌打在牛皮鼓上,咚咚咚咚,發(fā)出聲響,一會兒,她就累了,乏了,她停住了踢缸,無力地癱軟在缸蓋上……腦海里,她仿佛看到了幾十年前,那個身穿無袖對襟白短衫的郭亂子,英俊剛毅,下地歸來后,發(fā)青的新剃光頭上淌著汗,向她走來,張開大嘴喊道:桂花……老太婆的心一下子柔軟了,她咬咬牙,終于下定決心,拿起瓢,挖出了一瓢麥子……

被王桂花碾碎的麥子,熬成了兩碗稀飯,端上了炕頭。郭亂子斜靠在床頭上,頭上搭著一條沾水的白毛巾,病人的氣息極是濃厚。王桂花把手伸到郭亂子的腋下,扶他起來,她把飯碗沿伸到郭亂子的嘴邊,呼喊著“水兒的爹”灌進(jìn)去了一口。郭亂子口鼻蠕動不已,先是艱難地咽下去第一口,然后就大口吞咽著碗里剩下的稀粥,看起來香甜無比,汗滴從臉上開始滲露出來,一滴滴落下。他慢慢睜開雙眼,先是看到了自己老妻滿是皺紋、關(guān)懷備至的老臉,緊接著又看到了她手里的飯碗和碗里的麥片粥兒,郭亂子渾身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把目光急速轉(zhuǎn)向麥缸,他終于看到了木蓋板上的小洞被打開了,像魚兒因?yàn)轲嚳蚀髲埖淖?。他什么明白了,自己的老婆動了缸里的麥子!郭亂子像牛一樣,悶吼了一聲,伸手打掉了老伴手里的飯碗,飯碗掉在地上,發(fā)出當(dāng)啷啷的脆響,裂成了好幾瓣。你干的好事!王桂花委屈地說:老昏君,你都餓暈了,還動不得缸里的麥子?真是個倔種。他一下子又躺了下去,像又是昏厥死去,王桂花終于忍不住了,她踉踉蹌蹌地走出門去,只留下哭聲,像空氣般四處散開去……

這場大病,讓郭亂子躺了幾個月。大病初愈的郭亂子,面色蒼白,他決定這就去張家,不能再等了!這幾年,自己一家人,因?yàn)檫@,跟著自己受的罪已不能再提了。瓢把子老爺聽到郭亂子說麥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就要送來時,吃驚得差點(diǎn)從凳子上蹦起來,你……真的是……郭亂子穩(wěn)穩(wěn)地站在他面前,堅(jiān)定地說:是啊,二叔。我攢夠了三大缸麥子!老地主瓢把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剛想張嘴說話,他的兒子,張大闊,一個跋扈的闊家少爺,正坐在一邊抽大煙,聽郭亂子說要用麥子換他家的地,一咕嚕從躺椅上起來,上去就給了郭亂子一腳,窮鬼,反了天了……瓢把子大喝一聲:住手!他伸手及時止住兒子的粗暴行為,大聲說:話是我說的,要作數(shù)!張大闊大張著嘴,愣在了原地。郭亂子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大踏步走了出去,身后的老地主瓢把子,臉色都青黑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還是用那輛驢車,接連拉了許多次,才把三大缸麥子運(yùn)送到老地主瓢把子家中。在路上,郭亂子趾高氣揚(yáng),把趕驢的鞭子甩得啪啪作響,因?yàn)檠碡E,他必須努力地抬起頭,才能傲視自己的鄉(xiāng)人;而遇的到的鄉(xiāng)人呢,都無比崇敬地主動讓出道路,并立正站好行注目禮,用近乎崇拜的目光注視著他,他們感覺到到了,以前曾被他們嘲笑過的郭亂子,身上實(shí)際上有某種東西,讓他佝僂的腰身、陡然間變得挺直,這種東西,顯然是他們自己身上所缺少不見的。

郭亂子和瓢把子第三次站在了那塊好地地頭邊上。在測量完畝數(shù)并在契約上按手印的時候,郭亂子和瓢把子的手指有點(diǎn)發(fā)抖。郭亂子有點(diǎn)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夢寐以求的那塊好地,就這樣屬于自己了,就像賴漢子得到了一位如花似玉的花枝新娘。瓢把子也有點(diǎn)不很相信,他看著眼前這個有著羅鍋、腰身佝僂的莊稼老漢,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怕,像這種人,有什么事干不成?怕是不久的將來,他很快就會成為像自己這樣的大地主,不!一定還會超過自己!他突然感覺自己像扎了孔的充氣氣球,里面的空氣,慢慢往外跑,直至氣球變癟,他瞇縫起雙眼,覺得陽光下的郭亂子莫名其妙地變得高大起來,郭亂子陽光下的影子,罩住了站在低處的瓢把子,使瓢把子感覺略微有些壓抑,他不由自主地縮起了身子,哈著腰,對郭亂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急急地走了。

郭亂子眼前浮現(xiàn)了王桂花和郭水發(fā)黃發(fā)腫、營養(yǎng)不良的臉,我虧待了他們,不過,也值了!想到此,他感覺到臉上癢癢的,仿佛有兩行蟲子,正從臉上往下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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