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敦運
2013年2月2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了一份《國民旅游休閑綱要(2013—2020年)》,第一次提出了“逐步推行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設(shè)想。雖然,此前也有許多地方都曾嘗試把研學旅行作為推進素質(zhì)教育的一個內(nèi)容開展過實踐,但大張旗鼓地進行教育與旅游的整合性探索,這還是第一次。
● 旅游開始備課了
有段時間,師生旅游很“熱”,可在出了幾起安全事故后,無論是“游”還是“旅”都噤若寒蟬了,有的學校甚至連正常的外出實習也取消了。
2016年教育部等11個部門提出了“關(guān)于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意見”,當旅游以“研學性”的嶄新面貌重新出現(xiàn)在校園里時,人們突然發(fā)現(xiàn),被重新整合后的“旅游”,不僅組織程序不同,就連目標也都變了。
以武漢市為例,這種在校學生的研學性旅游被當作了一門課程,學校不僅可以自行開設(shè),而且可以委托他方進行組織。但無論誰組織,都必須制訂詳細的規(guī)程,簽訂協(xié)議書,選擇好研學的地點與課題,并備好課;同時,不僅要及時告知學生家長,而且必須報教育行政部門備案后精心組織。從此,“游而不學”與“學而不游”在學校里宣告終結(jié)“研學旅游”成了課程,被正式納入了校本課程或域本課程的體系。
那一次,我應邀觀摩了八(9)班組織的持續(xù)一天的“龍床磯駁岸”研學旅游。我發(fā)現(xiàn),學生手里都拿著介紹龍床磯的幾頁紙,顯然這是一門“學知課程”,是由語文、政治、歷史等學科教師共同組織編寫的校本教材。同時,在“研游成果”一欄,明確要求每位參與者必須提供“微視頻”“電子像集”和“游研感受”,說說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哪些提升,并以此作為“游研課”的考核成績。
兩天后,微信群中呈現(xiàn)了71個微視頻(其中有4個來自家長)、38個“像集”和36篇游研日記(其中也有家長作品)。不僅如此,帶隊的班主任還公布了他的游研課案,以及自己加工制作的微電影《解讀駁岸》……
● 游的目的在于“研”
眾所周知,“旅”是旅行,即為了實現(xiàn)某一目的從甲地到乙地的行進過程;“游”則是游覽、觀光、娛樂,即為達到這些目的所作的旅行。二者合起來即“旅游”。
據(jù)說,最先進行旅游的是生活在海上的腓尼基商人。中國是世界文明古國,旅行活動同樣出現(xiàn)得極早。史書記載,遠在公元前二十二世紀中國人就開始旅游了。最典型的旅行家當數(shù)大禹。到了東周時,人們以“旅”稱商旅,以“征”稱軍旅,以“歸”稱婚旅,以“巡”稱天子之旅,以“遷”稱遷徙之旅。
“游”字的本義是“浮行于水中”。如果人能像《詩經(jīng)·邶風·谷風》中所說的,如魚一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泳之游之”,當然是非常愜意的。所以,當時人們把那些隨心所欲、“優(yōu)哉游哉,維以卒歲”的旅行活動概稱為“游”。
如果說,從“旅”到“游”是第一次質(zhì)變,從分開的“旅”和“游”再到“旅游”是第二個質(zhì)變,那么,這次出現(xiàn)的“游研”就是第三次質(zhì)變。
經(jīng)過比較我們發(fā)現(xiàn),這第三次質(zhì)變,最大的創(chuàng)新是將生活“教育化”了,將旅游“課程化”了。2014年4月19日,時任教育部基礎(chǔ)教育一司司長王定華,在第十二屆全國基礎(chǔ)教育學校論壇上發(fā)表了題為《我國基礎(chǔ)教育新形勢與蒲公英行動計劃》的主題演講。他對“研學旅行”是這樣定義的:“研學旅行是學生集體參加的有組織、有計劃、有目的的校外參觀體驗實踐活動。”顯然,這種“游研”活動要以班或年級為單位開展,進行集體活動。這種集體活動,是學生在教師或者輔導員的帶領(lǐng)下進行的主題活動,它以課程為目標,以動手做、做中學為基本形式,以分組參與、共同體驗、相互研討為基本環(huán)節(jié),并強調(diào)每個人都要書寫研學日志,形成研學總結(jié)報告。
為此,王司長還特別提出了“兩不算,兩才算”的原則,凸顯了研學旅行的基本特點。
第一,課后安排在校外的一些興趣小組、俱樂部的活動,棋藝比賽、校園文化,不屬于研學旅行的范疇。
第二,如果是周末時,師生三三兩兩出去轉(zhuǎn)一圈,那也不叫“研學旅行”(即游研)?!坝窝小北仨毷怯幸饨M織的、有目的有意識的、作用于學生身心變化的教育活動。
第三,游研必須是集體活動。以年級為單位,以班為單位,乃至以學校為單位進行集體活動,學生們在教師或者輔導員的帶領(lǐng)下一起活動,一起動手,共同體驗,相互研討,這才是研學旅行。如果孩子跟著家長到異地轉(zhuǎn)一圈,那也只是旅游。
第四,游研中學生必須親身體驗,不只是讓學生看一看、轉(zhuǎn)一轉(zhuǎn),而是要給學生提供動手的機會、動腦的機會、動口表達的機會;要在合適時,給學生進行對抗演練、逃生演練,應該讓學生出點力,流點汗,生點彩,讓他們經(jīng)風雨,見世面。
前面所說的八(9)班在“龍床磯駁岸”開展的游研,他們的“教頭”(同學們對他們班主任的昵稱),就是一名資深的地理“大咖”。只要沒課,他就帶著學生在假山、操場、池塘邊轉(zhuǎn)悠,人人手里捧著一個神秘紙盒;有時下雨了,他就讓學生拿著DIY的雨量器放在空地上接雨水,邊記錄,邊討論。這一次,他讓學生用經(jīng)緯儀測量駁岸的地理坐標,實地考察石質(zhì)駁岸上的排水系統(tǒng),測量排水暗道和排水明溝的大小,計算最大的條石的重量,推算參與建設(shè)的民工、經(jīng)費、完工時間……并將這些在網(wǎng)上發(fā)布,接受公眾評點。
就這樣,幾頁“龍床磯駁岸”讓幾十名學生在這一旅游景點忙活了一整天,“教頭”在“拈葉飛花”,徒弟們在“無縫對接”。隨后幾天的微信群,就讓這一天的“忙活”的成果給擠爆了棚。
原來,“游研”不再只是“游”,“游”只是一個載體,“研”才是核心。得到信息技術(shù)支持的“研”讓“游”上升到從未有過的高度。
我站在龍床磯駁岸上,無限感慨,自明朝萬歷年間算起至今的450年間,這里該來過多少騷人墨客,生發(fā)過多少喟然浩嘆,但是有誰能像今天的學生這樣,對龍床磯駁岸有這般透徹的考察與認識?
這種生活化、親歷化的現(xiàn)場游研課程演繹,不僅替代了松松垮垮的郊游活動,替代了課堂中原先枯燥和生硬的授受關(guān)系,而且解構(gòu)了旅游的低效模式,也重新解讀了現(xiàn)代課程論中的很多理念,讓人為之一振。
游研有機巧,機巧就在這課程設(shè)計中。
既然是課程,當然就要具備科學性、整合性、整體性、針對性、適應性、開放性、靈活性。
既然是課程,教師就必須進行預設(shè),必須進行備課,學生就必須積極參與,與教師、與情境進行互動。
何況“研學旅行”是一門嶄新的由信息技術(shù)支撐的課程,它就是要引導與支持師生走出校園,拓展視野,豐富知識,加深與自然和文化的親近感,增加對集體生活方式和社會公共道德的體驗。既要讀萬卷書,也要行萬里路,把鄉(xiāng)情教育變成提升中小學生自理能力、創(chuàng)新精神和實踐能力的最美溫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