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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涂湖陽鄉(xiāng)大邢村方言定母字的語音變體

2018-05-24 03:26:25丹,凌
常熟理工學院學報 2018年3期
關鍵詞:塞音卷舌單字

袁 丹,凌 鋒

(1.華東師范大學 a.國際漢語文化學院;b.應用語言研究所,上海 200065;2.上海大學 中文系,上海 200444)

一、引言

當涂縣湖陽鄉(xiāng)處于安徽省與江蘇省的交界處,與江蘇省高淳縣城相距僅10多里,因此在語言上兩者也十分相近,同屬于皖南吳語太高小片,本次調查的方言點為湖陽鄉(xiāng)大邢村。

關于皖南吳語太高小片濁聲母的語音演變問題,前賢已經有一些論述。鄭張尚芳(1986:17)曾提到太高小片的語音特點:“古濁塞音聲母基本上還保持或部分保持濁塞音的讀法。北部的高淳、溧水、當涂等地已出現了b d向hh或hβ h?演變的趨勢。例如高淳城關淳溪鎮(zhèn),d在快讀時變成滾音r”。蔣冰冰(2003:14-15)整理的湖陽音系也顯示湖陽方言仍保留了古全濁聲母,但正在演變之中,如并母字“盤暴白”記為全濁聲母b,但在說明中強調b的實際音值是?;定母字“頭宕毒”則記為?r;其他奉、澄、群、匣諸母也都保留了濁音,分別記為?v、?z、??、?。

筆者曾在2010-2011期間三次赴湖陽大邢村調查,發(fā)現該方言定母字的語音變體相當復雜,應從發(fā)音方法和發(fā)音部位兩個方面來考慮。本文先從發(fā)音方法的角度詳細描寫定母單字和定母后字的不同語音變體,根據這些共時平面的語音變體,建立了定母字的音變方向;并從發(fā)音部位角度分析了定母字的卷舌和非卷舌兩種語音變體。為了行文的簡潔,本文在討論發(fā)音方法的語音變體時,暫不討論發(fā)音部位的問題,一律用舌尖-齒齦塞音t-來表示。湖陽大邢村方言音系可參看《安徽當涂湖陽吳語同音字匯》(鄭偉等,2012)。

二、定母單字的語音變體

(一)變體1:“濁”塞音[d]

男性發(fā)音人XZM(6位發(fā)音人中年紀最大,65歲)定母陽平單字(聲調為13)的讀音仍保留“濁”塞音[d],也就是吳語的“清音濁流”。從語音學來看,其實并非濁音,從語圖(見圖1左)上可以看到在其阻塞破裂前沒有濁音杠。另外,從圖1中可見,元音起始部分(黑色框體部分)高頻區(qū)的共振峰模糊,這說明元音起首位置不是用正常濁音而是氣音的方式發(fā)出,嚴格說來應記為[t?]。本文因考慮到和前人的記音習慣相一致,以便于比較,因此還是記為[d]。

(二)變體2:送氣塞音[t?]

絕大多數的發(fā)音人定母陽平單字讀音為[t?],一般方言學者記為[h],表示正在清化之中(鄭張尚芳,1986:17;蔣冰冰,2003:14-15)。根據我們的調查,除了發(fā)音人XZM外(事實上發(fā)音人XZM的小部分字也會有一些送氣),其他5位發(fā)音人的陽平全濁塞音聲母字都有一定量的送氣。部分發(fā)音人的部分字送氣段較短,僅為30ms左右,如圖2:

圖2中,男性發(fā)音人XXC“同”[t???13]的送氣段僅為32ms(黑色框體部分)。Cho & Ladefoged(1999:223)對世界上18種語言進行了研究,認為可以根據“嗓音起始時間”(VOT)的時長將塞音分成四個語音范疇:不送氣(大概30ms左右)、弱送氣(50ms左右)、送氣(90ms左右)、強送氣(像Tlingit語和Navajo語那樣,130ms以上)。他們認為30ms左右大概可以作為送氣和不送氣的分界,聽感上也是如此。鄭張尚芳(1986)、蔣冰冰(2003)認為定母陽平字是正在清化的[h],這一判斷可能正與送氣段的長短相關。我們對母語為吳語并接受過方言學記音訓練的受試做了一個簡單的聽辨實驗,將發(fā)音人XXC“同”的送氣時長遞減10ms和20ms,得到“同1”(送氣時長為22ms)、“同2”(送氣時長為12ms),將“同”“同1”“同2”讓吳語受試者進行聽辨,聽辨結果為:“同”有的聽為[t?],有的聽為[d],但多數聽為[t?];“同1”“同2”都聽為[d]。這說明受試者對大邢村陽平定母字的感知與送氣段時長相關,送氣段時長小于30ms的時候,較容易聽為“濁”塞音[d],當送氣段時長大于30ms的時候,則較容易聽為送氣清塞音[t?]。因此,大邢村方言中陽平字的“濁音清化”是隨著送氣段時長的增長,由“濁”塞音[d]向送氣清塞音[t?]轉變的。

(三)變體3:[t]

定母陽上、陽去和陽入單字讀音為[t]。湖陽大邢村方言中陽上并入陽去,調值為51,陽入調值為51,陽入的調型和陽去調相似,都是一個高降調,但陽入的時長明顯短于陽去調(陽入時長為154ms,陽去時長為209ms,t檢驗結果為sig.=.000<0.05,為顯著性差異),因此,我們在51下加一短橫,以便和陽去調相區(qū)別。比如圖3這個例子,VOT=12ms,沒有送氣段,元音起始段共振峰結構清晰,共振峰間也沒有亂紋。

有一位女性發(fā)音人XCH和一位男性發(fā)音人XXC的定母陽上、陽去和陽入單字讀音為送氣塞音[t?],但其他發(fā)音人沒有類似的情形,因此不具有普遍性,我們認為這可能是受江淮官話影響的結果。

三、定母后字的語音變體

定母字在兩字組后字位置和在單字中不同,有5個語音變體,分別為:濁塞音[d]、拍閃音[?]/[?]、顫音[r]、近音[?](或濁擦音[?])、清送氣塞音[t?]。其中拍閃音、顫音和近音(擦音)變體都屬于“r-音”這個大類。

(一)變體1:濁塞音[d]

圖1 SZM“臺”

圖2 發(fā)音人 XXC“同” [t???13]

圖3 XYZ“道” [t?51]

和其他吳語一樣,湖陽大邢村方言的定母字在后字位置時是一個真濁音,圖4是發(fā)音人XYQ發(fā)的“吐痰”的語圖和聲波圖,圖中可見在低頻區(qū)300HZ左右有濁音杠,高頻區(qū)沒有能量(黑色框體部分),因此是完全閉塞,是一個濁塞音,持阻時長為35ms。

(二)變體2:拍閃音[?]/[?]

拍音是指一個快速的塞音(Ladeforged,2009:170)。圖5(左)為發(fā)音人XYZ“課堂”的語圖和聲波圖,圖中可見在低頻區(qū)300HZ左右有濁音杠,高頻區(qū)沒有能量,因此是完全閉塞,從發(fā)音方法來看是一個塞音發(fā)音,但是和圖4的濁塞音相比,持阻段時長較短,僅為17ms,也就是說,雖然它保持塞音的發(fā)音姿態(tài),但是除阻非常快,和典型的塞音有差別,可看作拍音。大多數的拍音由于發(fā)音時速度很快,往往不能形成完全閉塞。圖5(右)為發(fā)音人XYG發(fā)的“涼亭”的聲波圖和語圖,從圖中可以看出,[?]除了持阻時長短外(僅為19ms),還有另外一個特點就是高頻區(qū)(到3600多HZ)有能量,這是沒有完全閉塞的表現。

有的學者不區(qū)分閃音(flap)和拍音(tap),如Lindau(1985,轉引自Ladefoged and Maddiesion,1996:230),但是Ladefoged認為應該區(qū)分閃音和拍音。發(fā)拍音(tap)時,舌尖直接拍擊齒或齦部位(dental or alveolar);而發(fā)閃音(flap)時,舌尖后縮,然后在前移過程中劃過齒齦脊,閃音通常是卷舌音(Ladeforged and Maddieson,1996:231;Ladeforged,2009:171)。在大邢村方言中,定母字在后字位置時,既有拍音[?],又有閃音[?]。圖5(左)就是一個閃音,[?]前的元音段F3、F4明顯下降(黑色箭頭),是卷舌的表現;圖5(右)[?]前元音段F3、F4下降不明顯,是一個拍音。

(三)變體3:顫音[r]

顫音是一個發(fā)音器官碰擊另一個發(fā)音器官的振動,是由空氣動力條件引發(fā)的(Ladeforged &Maddieson,1996:217)。顫音[r]和拍閃音[?]不同,它是齦和上腭之間多次不連續(xù)的快速碰觸(Recasens and Pallarès,1999:143)。在湖陽方言中,顫音[r]同樣也是定母字在兩字組后字位置時十分常見的語音變體。

典型的舌尖顫音,一般為2-3個顫動,但是也有3個以上顫動的。每個周期包含一個閉相和一個開相,閉相是兩個發(fā)音器官相接觸的時候,開相是兩個發(fā)音器官稍微分開的時候。兩者在語圖和聲波圖上的表現為:從語圖上看,閉相表現為顏色較淡的區(qū)域,高頻的能量較弱,甚至是缺失,開相表現為顏色較濃的區(qū)域,高頻能量較強;從聲波圖上看,閉相表現為振幅較小,而開相表現為振幅較大。

圖6是發(fā)音人XYQ“國道”的發(fā)音,從圖中可以看出有兩個閉相,即顫動了兩次,兩個閉相的時長都為17ms左右,中間開相的時長也為17ms左右,因此一個周期為34ms左右,計算下來1秒鐘有30個周期,即這個顫音的頻率為30HZ。兩次閉相都比較明顯,高頻區(qū)能量都較弱。但是在湖陽方言中,像這樣兩次顫動比較均衡的顫音比較少,大多數情況下多次顫動都是不均衡的。

圖7(左)為發(fā)音人XYZ“問題”的語圖和聲波圖。從圖中可以看出“題”[ri]有4次顫動,圖中3個箭頭處分別為3個開相,有4個閉相(其中第一個閉相和鼻音疊加在一起)。第二個閉相最明顯,振幅最小,語圖上高頻區(qū)能量最弱,1500HZ以上幾乎沒有能量;第三、第四個閉相很弱,整個高頻范圍都有能量,只是比開相的高頻能量要相對弱一些。從時長上看,4次振動中閉相、開相的時間大概為17ms左右,振動頻率也為34HZ。這說明雖然4次顫動頻率差不多,但是后兩次舌尖和上腭的碰觸已經沒有前兩次那么緊密了。圖7(右)為發(fā)音人XYQ“問題”的語圖和聲波圖,從圖中可以看出“題[ri]”這個音有6次顫動;與圖7(左)不同,發(fā)音人XYQ第二個閉相時長很長,達到60ms左右,但是圖中隱約可見第二共振峰,說明不是完全閉塞。

圖4 發(fā)音人 XYQ“吐痰” [t?uie]

圖5 (左)XYZ“課堂”XYQ(右)“涼亭”

圖6 發(fā)音人XYQ“國道”

圖7 (左)發(fā)音人XYZ“問題” (右)XYQ“問題”

圖8 發(fā)音人XYZ“地圖”

圖9 (左)發(fā)音人XZM“地圖”(右)發(fā)音人XZM“問題”

(四)變體4:濁擦音和近音: [?]/[?]

如果在發(fā)顫音和拍閃音時,主動發(fā)音器官和被動發(fā)音器官之間沒有接觸,那么很容易會產生擦音或近音變體。如果主動器官和被動器官之間縫隙非常狹窄,氣流在窄縫中流出,就會變成濁擦音[?]①如果表述得更加準確一點,應該是近音[?]同部位的一個濁擦音,但具體部位到底是齒齦還是齒齦后,或者甚至是卷舌則不一定, 暫以[?]這個音標來代替。,圖8是發(fā)音人XYZ發(fā)的“地圖”,從圖中可見定母后字高頻區(qū)有大量噪音亂紋,底部有濁音杠(黑色框體),是一個濁的舌冠擦音(voiced alveolar fricative);如果主動發(fā)音器官和被動發(fā)音器官之間的縫隙比較寬,則會產生近音變體[?],如圖9是發(fā)音人XZM的“地圖”(左)和“問題”(右)。從語圖中可以看出,高頻區(qū)基本沒有亂紋,第一、第二共振峰都清晰可見,第三共振峰略微有些模糊;從聲波圖來看,振幅比元音段振幅略小,是近音的表現。而圖9(左)為發(fā)音人XZM“問題”的語圖和聲波圖,上文“變體3:顫音”中我們已經討論過,發(fā)音人XYZ和XYQ“問題”中“題”的聲母都是顫音,而發(fā)音人XZM“問題”中的“題”則是近音。

湖陽方言的定母后字的擦音和近音變體,都出現在高元音的語音環(huán)境中,如“地圖”“問題”“稻田”這樣的例子中(詳見下文表1)。Solé(1998:412)指出,舌尖顫音有非顫音的語音變體,包括拍音、近音、擦音,特別是在快速的語流中以及前高元音的語音環(huán)境里,拍閃音和顫音變?yōu)椴烈簦ń簦┳顬槠毡椋驗闀r間限制,以及受到相鄰音段(i)的影響導致肌肉收縮,影響到了舌尖的緊張度?!皉-音”類的擦音、近音變體在歐洲大陸的西班牙語(Navarro Tomás,1950:117)和美國西班牙語(Zlotchew,1971)、Toda語(Spajic, Ladefoged and Bhaskararao,1996:8),以及標準瑞典語(Lindau,1985:164)中也都有報道。(參看Solé,1998:412)

(五)變體5:清送氣塞音[t?]

某些發(fā)音人定母后字還有另一個變體[t?],圖10為發(fā)音人XYG(男)的“地圖”一詞,從圖中可以看出,元音[i]和[u]之間有明顯的送氣段,大概為88ms,[t]爆破時有較明顯的沖直條。需要注意的是,定母后字讀為送氣清塞音[t?],并非由濁塞音[d]弱化而來,而是受單字讀音的影響,是單字讀音替換了后字讀音造成的。

四、定母字的音變

皖南語屬于吳語,本應具有典型吳語的特征,如濁、清、清送氣塞音三分,但是皖南語卻出現了很多典型吳語所沒有的特征,比如拍音[?]、顫音[r]、近音(擦音)[?]等,那么,這些非典型吳語的特征是怎樣出現的呢?我們認為皖南吳語的定母字正處于演變的過程之中,而正是不同的音變條件導致了在同一個共時平面上出現諸多語音變體。

(一)定母單字的音變

湖陽大邢村方言定母單字有三個語音變體[d][t]和[t?],從古音來源來看,“濁音”[d]應該是較早的語音形式,[t]和[t?]是從[d]演變而來的。[d]演變?yōu)椋踭]和[t?]是以聲調高低為條件的語音變異。在大邢村方言中,陽平為低升調[13], “濁音”[d]變?yōu)榍逅蜌馇逡簦踭?];陽上、陽去和陽入為高降調[51]和[51],[d]則變?yōu)榱饲宀凰蜌馊簦踭]。

如果和鄰縣江蘇高淳淳溪音相比較,會看得更加清楚。根據顏逸明(1985:223)的記錄,高淳淳溪完整地保留了吳語的塞音三分特征:陽平字、陽去字(陽上歸陽去)、陽入字都未清化,仍是“濁音”[d]。高淳淳溪和湖陽大邢村定母單字讀音的比較如下:

淳溪 湖陽

桃(陽平)d?11 —— d?13/t??13

稻(陽上)d?13 —— t?51

洞(陽去)d??13 —— t??51

毒(陽入)d??24 —— t??51

從中可以看出,淳溪音中陽上、陽去、陽入定母單字仍保留“濁音[d]”是因為都和低調相配;而大邢村方言中陽上、陽去、陽入定母單字在演變?yōu)榍宀凰蜌馊簦踭]的同時,聲調也變?yōu)榱烁哒{,保留低調的陽平字,則或保留“濁音[d]”或變?yōu)榍逅蜌馊簦踭?]。綜上,湖陽大邢村方言定母單字的音變可以表示為:(σ表示音節(jié))

(二)定母后字的音變

定母后字出現的語音環(huán)境為兩個元音之間,吳語的“濁音”在兩個元音之間時一般是真濁音。湖陽大邢村方言中定母后字的語音變體[?]和[r]是由濁塞音[d]弱化而來的,在任何元音之間[d]都可以弱化為[?]和[r],在[+前高元音]的語境中拍閃音和顫音可以變?yōu)榻簦ú烈簦?。定母后字的音變可以表示為?/p>

湖陽大邢村方言中定母后字的“r-音”變體是由濁塞音[d]弱化而來的,需要注意的是有幾位發(fā)音人定母后字的變體中也有送氣塞音[t?],但是[t?]并非由[d]弱化而來,而是單字讀音替換了后字讀音造成的。

五、定母字的發(fā)音部位

上文從發(fā)音方法的角度,分析了湖陽大邢村方言中定母單字和定母后字的語音變體及其音變。從發(fā)音部位來看,湖陽大邢村方言的定母字有卷舌塞音[?-]和舌尖-齒齦塞音[t-]兩種變體。據鄭張尚芳教授告知,湖陽塘溝村的定母單字為舌尖-齒齦塞音[t-],而湖陽西峰村的定母單字為卷舌塞音[?-]。顏逸明(1985:223)記錄的高淳縣城淳溪鎮(zhèn)的定母字也是非卷舌的舌尖-齒齦塞音[d]。大邢村位于湖陽鄉(xiāng)鎮(zhèn)府所在地塘溝村以北3公里,與西峰村相近(相隔一條大馬路),由此看來,定母字讀卷舌塞音[?-]應是大邢、西峰村一帶的特點。

圖11(左)是發(fā)音人XZM的“到”(端母)和“道”(定母)的發(fā)音圖。從圖中可見,“到”的F3、F4從起始點到終點較為平直(黑色箭頭處);而“道”的F3、F4從起始點到元音的1/3處(黑色箭頭處)有較明顯的上升。這說明“道”的聲母有卷舌動作,使得后接元音在起始位置的F3、F4降低;隨著時間推移,聲母影響漸漸減弱,元音的F3、F4逐漸上升。

圖10 XYG“地圖”

圖11 (左)XZM“到”(右)XZM“道”

圖12 (左)XYZ“國道” (右)XZM“國道”

湖陽大邢村方言定母字是否卷舌,從定母在后字位置時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上文中提到大邢村有拍音和閃音的變體,事實上拍音和閃音除了發(fā)音方法的差異外,也是發(fā)音部位的差異,閃音為卷舌,拍音為非卷舌(詳見上文“變體2:拍閃音”)。舌尖顫音[r]一般是舌尖在空氣動力的作用下引起的顫動,但是不同的發(fā)音人在發(fā)舌尖顫音[r]的時候舌頭有前伸和后縮的差別。圖12是發(fā)音人XYZ和XZM發(fā)的“國道”,定母后字“道”都是顫音[r],但是圖12(左)發(fā)音人XYZ[r]前后的元音段F3、F4下降不明顯,圖12(右)發(fā)音人XZM [r]前后的元音段F3、F4(黑色箭頭處)下降明顯。F3、F4下降明顯,說明舌頭更加后縮。

表1是6位發(fā)音人16組定母單字和定母后字的記音,表中最后一行為單字卷舌的數量和后字卷舌的數量,表中陰影部分為單字和后字都讀為卷舌的。根據表1中的記音和統(tǒng)計,有幾點是需要注意的:

(1)大邢村方言中定母字是否讀卷舌,因人而異。發(fā)音人XZM和XCH定母字讀為卷舌的較多,XZM有17個,XCH有14個,其他幾位發(fā)音人則較少。

(2)6位發(fā)音人都是定母后字讀卷舌的數量多于定母單字讀卷舌的數量,定母單字讀卷舌塞音除了發(fā)音人XZM較多外,其他5位都很少,有3位甚至一例卷舌塞音都沒有;從表1的記音來看,可以總結出這樣一條規(guī)律:若定母單字讀卷舌,那么定母后字必讀卷舌;若定母后字讀卷舌,則定母單字不一定讀卷舌。

由此,我們認為湖陽大邢村、西峰村方言中定母單字讀卷舌塞音應該是后起的;而且從古音來源來看,定母單字讀舌尖-齒齦塞音,并不卷舌,與大邢村鄰近的高淳淳溪、湖陽塘溝等方言的定母單字一樣也都讀舌尖-齒齦塞音。定母單字之所以讀卷舌,很可能是受到定母后字讀卷舌的影響。發(fā)“r-音”時具有卷舌化的傾向在世界語言中也是比較普遍的,比如英語中就有water、city、rider、body中的舌尖-齒齦塞音[t]和[d]弱化為閃音[?]的情況(詳見Monnot and Freeman,1972,引自Ladefoged and Maddieson,1996:232),標準意大利語的發(fā)音人在發(fā)“r-音”時也有卷舌和不卷舌兩種(Ladefoged and Maddieson,1996:219)。湖陽大邢村、西峰村一帶的定母后字原來應該讀舌尖-齦后塞音[t-],有些發(fā)音人的定母后字在弱化為“r-音”時有卷舌化的傾向。由于漢語是單音節(jié)語言,單字和語流兩個系統(tǒng)相互獨立又相互關聯(lián),當定母后字卷舌化時,這種卷舌化也或多或少地影響了定母單字的讀音。

表1 6位發(fā)音人16組定母單字和定母后字的記音

六、相關問題的討論

(一)“r-音”的來源問題

湖陽大邢村方言定母后字的語音變體有拍音[?]、閃音[?]、顫音[r]、近音[?](擦音[?])等,這些音都屬于“r-音”這一大類。漢語的其他方言中也有“r-音”現象,如山東即墨、諸城、五蓮、膠南一帶的顫音r現象,這一地區(qū)的顫音r是由兒化引起的,卷舌特征擴展到介音和聲母,例如:名單兒mi? t??r,小組兒 ?i? tθ?ur。這些地區(qū)滾音的明顯程度因聲母發(fā)音部位的不同而不同,其中尤以舌尖中t、t?最為明顯(錢曾怡,2010:120)。

湖陽大邢村方言的“r-音”并非來源于兒化,而是來源于定母后字舌尖-齦后濁塞音[d]的弱化,類似于英語中的“t-tapping”現象,但是又有些差異。英語中的“t-tapping”是指兩個元音之間的塞音[t]或[d]弱化為拍音的現象,由于兩者的音變來源不同,因此兩者音變后的格局也有些差異。英語中的“t-tapping”現象,兩個元音之間的[t]和[d]都弱化為拍音[?],例如:water、city、writer是[t]弱化為[?],而rider、body是[d]弱化為[?],[t]和[d]在兩個元音之間中和為[?],沒有對立。例如:當[t]和[d]弱化為[?]后,便無法區(qū)分latter和ladder這兩個詞了,因此通過元音的長短對立來進行區(qū)分,latter中的a為短元音,ladder中的a為長元音(Ladefoged,2009:63)。湖陽方言中弱化為[?]的只有定母字濁塞音[d],而端母字[t]和透母字[t?]不發(fā)生弱化音變,因此,湖陽方言在兩個元音之間仍然保持了三分對立。

(二)“r-音”與卷舌的關系

大邢村方言的定母后字舌尖-齒齦塞音[d]弱化為“r-音”時,具有了卷舌化的傾向,而山東即墨、諸城、五蓮、膠南一帶方言中的“r-音”則來源于兒化卷舌音。一方面非卷舌的舌尖-齒齦塞音[d]在弱化為“r-音”時會傾向于卷舌化,另一方面帶有卷舌色彩的元音也較容易變?yōu)椤皉-音”。國際音標中,沒有單獨列出“卷舌化”的附加符號,而只有“r-音化”的符號,這是因為卷舌化只是r-音化的一種形式。不過大邢村方言或者前文引用的那些山東方言的例子,這些r-音大概都有不同程度的卷舌傾向。從氣流機制看,我們認為可能是發(fā)這類音時,舌頭前部上抬,舌尖處于放松的狀態(tài),氣流沖出時,更容易顫動舌尖,發(fā)出顫音或閃音來。就好比吹一張紙條,如果將紙的一端折起,對著折起的一端吹氣,比只是把紙條放平,要更容易顫動。

(三)漢語單字與語流相互影響

大邢村方言中定母單字和定母后字由于語音條件的不同,其音變的發(fā)生是相互獨立的,從而各自產生了不同的語音變體:定母單字的語音條件是在音節(jié)首,逢高調變?yōu)榍逅蜌馊簦踭?],逢低調變?yōu)榍迦簦踭],都是強化音變;定母后字的語音條件是在兩個元音之間,變?yōu)椤皉-音”,本質上是一種弱化,可以對應稱之為弱化音變①關于“強化音變”和“弱化音變”詳見Hock (1991:83)的語音弱化等級圖。。但是我們在調查中發(fā)現,某些發(fā)音人的定母后字也有清送氣塞音[t?]的讀音,這應該不是弱化音變的結果,而是單字讀音替代了后字讀音(詳見變體5);而定母后字在弱化為“r-音”時具有卷舌化的傾向,這種卷舌化的傾向也影響了單字,使得某些發(fā)音人的定母單字也變成了卷舌音(詳見五)。這說明漢語的單字和語流兩個系統(tǒng)雖然相互獨立,但也會相互影響,這是其他多音節(jié)語言所不具有的特點。

七、結論

本文從發(fā)音方法和發(fā)音部位兩個方面討論了湖陽大邢村方言定母字的語音變體。從發(fā)音方法來看,定母單字和后字由于語音條件的不同,產生了不同的語音變體。即定母單字逢低調變?yōu)榍逅蜌馊簦踭?],逢高調變?yōu)榍宀凰蜌馊簦踭];定母后字弱化為拍閃音[?/?]和顫音[r],在前高元音的語境中還會弱化為近音[?](或濁擦音[?])。從發(fā)音部位來看,大邢村方言定母字具有卷舌和非卷舌的語音變體,卷舌變體是后起的,這是因為定母后字在弱化為“r-音”時具有卷舌化的傾向,而后字的卷舌化又影響到了單字。從來源上來看,大邢村方言定母后字的“r-音”變體,主要是由濁塞音[d]的弱化造成的。此外,定母在單字和后字位置時,雖然音變過程彼此獨立,但還是會互相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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