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梯瑪神歌是土家族傳統(tǒng)的敬神之歌，集歌、樂、舞、詞于一體，包含了文學、音樂、倫理等各方面內容，主要流傳在湘西的龍山、保靖、永順、古丈等縣。土家族的倫理道德滲透在他們的生產勞動和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千百年來，梯瑪神歌以其原始而質樸的道德觀造就了土家族等古樸民風和民族氣質，對土家族社會倫理道德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本文從梯瑪神歌所蘊涵的善惡分明、團結互助、祭祖孝親等內容，對土家族的倫理道德試做一些探討，力求探尋梯瑪神歌的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梯瑪神歌；土家族；倫理道德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土家族是一個具有悠久歷史的古老民族，分布在今湖北、湖南、貴州、重慶三省一市交壤地帶。千百年來，土家族在此區(qū)域繁衍、生息，在長期的生產勞動和社會生活中逐漸形成了屬于本民族獨特的倫理道德觀念。梯瑪神歌是土家族傳統(tǒng)的敬神之歌，集歌、樂、舞、詞于一體，包含了文學、音樂、倫理等各方面內容，主要流傳在湘西的龍山、保靖、永順、古丈等縣。千百年來，梯瑪神歌以其原始而質樸的道德觀造就了土家族團結互助、善惡報應、祭祖孝親等古樸民風和民族氣質，對土家族社會倫理道德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本文試就梯瑪神歌中蘊涵的倫理道德方面的內容對土家族倫理道德的影響做一定探討。

一、揚善懲惡的觀念

土家族是一個善惡觀念分明的民族。土家人相信善惡報應，認為做善事會獲得善報；惡人行惡會獲得報應。人們好做善事，認為行善是積德，是英雄。對于作惡的人或事，則嫉惡如仇，勇與邪惡作斗爭。這種揚善懲惡的觀念反映在梯瑪神歌中，表現(xiàn)為歌頌的大多是那些造福社會、為民請命的強者和英雄人物，而那些生災造禍或到處作祟的惡鬼以及人間偶爾出現(xiàn)的“敗家子”“報應崽”等，則必將遭到人們的詛咒和唾罵。

在做“墨日里日”法事時，梯瑪神歌講述的古老神話中有一個是關于“雷公被捉”的故事。說的是有八個狠人知道雷公最恨糟蹋糧食的人，于是故意用腳碾踏糧食引誘雷公下來，好趁機捉住雷公。雷公從天上看到后果然很生氣，決定下界懲罰他們，反而被八大狠人活捉了。最后雷公得救上天，玉帝發(fā)怒漲水淹沒了人類。這個故事里雷公懲罰糟蹋糧食的人，被認為是做善事。這種好人最后得以存活，壞人被毀滅的倫理道德觀，正是土家族先民懲惡揚善的善惡觀的體現(xiàn)。在“上陽州”這場法事中，梯瑪所唱的神歌所展示的是一幅幅觸目驚心的揚善懲惡、因果報應圖，那些罪惡的靈魂，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埃ㄋ┍话糇哟虻每尢旖械亓?，他被磨得粉碎了，把他放進滾燙的油鍋中煮了，放進大瓶子里蒸軟了，你看那些魔鬼們，還放起惡狗咬他的尿泡，放起惡蛇鉆進他的屁眼哩?！背烁柙~中還反復多次出現(xiàn)“大稱稱人山”、“大斗量人山”“大甑蒸人山”“大鍋煮人山”等鬼蜮刑法殘酷，足以讓做惡的人引以為戒，不敢恣意橫虐，從而實現(xiàn)抑惡揚善，勸人為善的目的。在“長刀砍邪”中梯瑪唱道：“有啊哥兄啊，日夢不祥啊。我要砍了它！你夜驚砍了它！死人頭上砍了它！死鬼頭上砍了它！滾巖翻坎砍了它！投河跳水砍了它！麻索吊頸砍了它！刀劈父剁砍了它！毒蛇擋道砍了它！見錢起心謀財害命砍了它！五谷不得收砍了它！當面說好背后說夕砍了它！砍砍砍砍砍！不好不利的，統(tǒng)統(tǒng)砍了它！”這首神歌充分表現(xiàn)了土家人驅除邪惡、嫉惡如仇、與邪惡斗爭到底的觀念。

二、團結互助的觀念

土家族人們常年生活在武陵山區(qū)，這一帶山高險峻，峽谷河流眾多，交通閉塞不便。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封閉的生存環(huán)境以及對良好的社會自然環(huán)境的渴望，促使人們必須團結互助，形成一個整體。在農業(yè)經(jīng)濟尚處于經(jīng)濟主體的舊時代，這種團結互助可以解決很多實際問題。在農忙時，大家會互助幫工，齊心協(xié)力；遇到紅白喜事，也總是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编徖镉H戚朋友之間相互包容、相互幫助。土家族人這種崇尚和睦、團結互助的觀念在梯瑪神歌中也多有體現(xiàn)。

在梯瑪“撘保郎橋”法事中有一段唱詞，“林海中‘卡討卡討的伐木聲，我們老遠就聽到了；山坡上‘新嗓新嗓的解料人，我們老遠就看到了。河邊才是人的棰鏨聲，‘叮當叮當此起披伏。你看，那些拖大樹子的人，‘啊吠啊吠，一陣耗子過去了；那些抬大石頭的人，‘吭唷吭唷好吃力。嗦——羅羅羅，一塊橋木兩塊橋木放過去了，嗦——羅羅羅，十塊二十塊橋木鋪好了?！边@是一幅眾人“采石伐木搭橋圖”。傳說保郎橋上邪神野鬼很多，小孩過了保郎橋，就能除掉身上的所有“關煞”（邪氣）就不怕任何邪神野鬼了，就會順利地成長。神歌中的人們互相幫助、分工合作、齊心協(xié)力為搭保郎橋做充分的準備。為了整個寨上小孩能平安除掉身上的“關煞”，梯瑪在做該法事時，會要求除了事主一家的孩子，寨上所有十二歲以下的孩子都要參與這一節(jié)法事。全寨小孩子，沒有貧富之分，沒有貴賤之分。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線上，過了“橋”的小孩子們獲得了平衡的心理，各個家長也有了一定的平衡心態(tài)。所以，在土家族地區(qū)，有時兩家人鬧點小矛盾，在法事“搭保郎橋”這一節(jié)中都會自然和解。下面的“嘎麥請”儀式中的唱詞就可以看出，“翻過山，涉過水，我們來到這個地方，我們什么都沒有，就到處借，四處去借，我們的朋友都來幫助，我們安家立足，大家都相好，在這里安家落業(yè)。我們相邀在九臺山上，專程請你們這些大官，我們也在冬介坐過，彭公爵主啊尼尼，你頭腦想的事很多，你的話為何還沒來。我有兒孫五個，相知都給你準備好了，還像挖土一樣給你磕頭，哪里不周莫見怪，講多了莫有氣?！痹谡埳袂暗某~中，特意強調大家的互相幫助，鄰里關系的和睦。

三、祭祖孝親的觀念

土家族歷來有思念祖德、崇拜祖先的傳統(tǒng)，人們通過祖先祭祀傳達自己對已故的父母及祖先的緬懷與追思。土家人認為不孝敬父母、祖先會遭五雷轟頂。出于“無宗則無祖，無祖則無父，無父則無己”這樣的觀念，土家人特別重視祭祀祖先的相關活動。

在梯瑪“敬家先”法事中，祭壇以祖先神龕為主，不掛任何神圖，唯祖先獨尊。人們會用殺好的豬肉、牛肉、米飯敬奉祖先，以求得到祖先的護佑，整場法事隆重而熱烈?！懊篮么认榈淖孀诎?，掌握煙火的祖宗啊，我們擺起十二張桌子來敬奉你們，我們擺起十二張椅子來恭請你們，點起香燈燭火來敬你們，鋪起龍圖虎色的土家織錦毯子來拜你們，小米粑粑敬你了，高粱粑粑敬你了，火酒甜酒敬你了，糯米團馓敬你了，板栗、核桃敬你了，才殺的肥豬敬你了，金杯銀杯你們接著吧，金筷子放在盤子里，你們取吧……”對祖先的崇拜與祭祀影響著土家人的孝親觀念。“孝作為一種道德規(guī)范，其原始含義具有宗教性質，即對祖先的一種崇拜，是一種祭祀活動：‘率見昭考，以孝以亨。所謂‘孝，是指族長或大宗率領族人在宗廟祭祀祖先的活動，足見早期的‘孝與宗教信仰有著密切關系?！蓖良易迦说男⒂H是對包括自己父母在內的親族以及所有長輩的尊崇，如伯、叔伯、叔父母、姑、姨舅等。在湘西土家族就有“親三代，族萬年”的說法，即要尊重三代之內前輩和萬代不變的宗族?！敖饧蚁儒X”法事中，梯瑪在神歌中唱述父母親人的恩情和苦情，其中請?zhí)莠斪龇ㄊ碌氖轮?，全家男女老少在梯瑪神歌中依序向家先祭拜、磕頭，在思念祖德中感受親情，感悟生命。在“求男求女”法事時，梯瑪會化妝成婦女的模樣，不僅動情歌唱婦女懷孕時辛苦，“大肚皮懷胎時，酸甜苦辣都嘗盡?！边€要惟妙惟肖地表演臨盆分娩的痛苦。這種直觀的表演和歌唱，無不讓在場的人動容，感念母親的偉大，體恤母親的不易。敬“沖巴尼”法事中，土家人把沖巴尼當做自己的母親來感謝，沖巴尼是保護幼小嬰兒的女神，和丈夫感情不和，沒有自己的孩子。“沒有酒曲子也能釀出酒來，巴山娘娘啊，你雖然沒有丈夫了，同樣有這么多天真可愛的兒子?！比藗儼言谏窀柚袑_巴尼女神的尊敬延續(xù)在了日常生活中。對于那些沒有結婚生活在娘家的婦女，侄子晚輩們會十分孝順，供她頤養(yǎng)天年到壽終。

湘西土家族梯瑪神歌內容豐富，對土家族發(fā)祥、民族遷徙、民族性格、民族自然觀和道德觀等等方面都有記述。梯瑪神歌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揚善懲惡、團結互助、祭祖孝親的觀念正是土家族人倫理道德的觀念中的精華。這對土家族成員起著倫理教化的作用，有利于土家族成員注重規(guī)范自己的言行，也有利于土家族社會團結、和諧、尊老愛幼等良好社會風氣的形成。當然，梯瑪神歌中也有一些與現(xiàn)代化社會發(fā)展相悖的觀念，必須徹底摒棄。取其精華，棄其糟粕，深入探尋梯瑪神歌中蘊涵的倫理道德內容對土家族倫理道德的影響，可以為民族道德建設提供可借鑒的經(jīng)驗，對當前我國精神文明建設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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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達菲（1983-），女，湘西龍山縣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宗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