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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形物語》:以愛對抗世界的冷酷和殘缺

2018-03-28 06:04楊雷
世界文化 2018年4期
關(guān)鍵詞:水怪物語麗莎

楊雷

《水形物語》出自執(zhí)導過《潘神的迷宮》《猩紅山峰》的墨西哥電影導演、編劇兼制片人吉爾莫·德爾·托羅之手。托羅從小癡迷動漫和怪獸,擅長將童話故事與恐怖因素融合,打造彌漫著魔幻色彩的暗黑童話世界?!端挝镎Z》更是暗黑氣質(zhì)十足,非凡的視覺想象力以及甜蜜、悲傷甚至有點性感的情節(jié)唯美奇幻,復古優(yōu)雅,如詩如夢,令人回味無窮。影片從前期構(gòu)思、設計角色到實際拍攝,前后花費6年才制作完成。故事的創(chuàng)作靈感源于1954年的電影《黑湖妖譚》,導演表示《水形物語》是他為《黑湖妖譚》想象的幸福結(jié)局。

故事背景設定在1963年的美國,當時正處于美蘇冷戰(zhàn)時期。女主人公艾麗莎是個啞女,每天起床后泡澡、煮雞蛋,然后在政府機構(gòu)的航空研究實驗室做清潔工,生活波瀾不驚。突然有一天,實驗室送來了一個在南美洲荒野區(qū)抓到的滿身長滿鱗片的人形水怪。艾麗莎偶然發(fā)現(xiàn)水怪后便對其深深迷戀,她不忍看到水怪被殘酷地折磨,就偷偷地將水煮蛋送給水怪吃,在實驗室為它跳舞,教它手語……兩顆孤獨的靈魂就這樣以神交的方式安慰著彼此寂寞的內(nèi)心。當艾麗莎聽說為了進行科學研究要殺死水怪后,便和其他人幫助水怪逃出實驗室。一番波折后,艾麗莎將水怪帶到了自己的浴缸。漸漸地,啞女和水怪互生情愫,愛意綿綿,但水怪因為離開大海太久,鱗片開始脫落。艾麗莎為了幫它返回海里而被槍殺,水怪抱著艾麗莎跳入海中并神奇地吻醒了她。愛的力量得以恒久地延續(xù)。導演在接受采訪時這樣說:“當我們每天早上醒來,都必須在恐懼和愛之間做出選擇,而選擇愛,才是最終答案。這也是我為什么讓艾麗莎沉默的原因,因為言語無法表達那種深刻之情?!?p>

劇中女主角艾麗莎并非觀眾心目中的“白雪公主”形象,她貌不驚艷,甚至略顯老氣。而導演則表示:“莎莉(艾麗莎的飾演者)是我想要的那種女演員,她有獨特的美,不是香水廣告模特兒那種艷麗,像鄰家女孩一般卻又閃耀著優(yōu)雅?!迸鹘窃谟捌型耆且粋€邊緣人,地位卑微,生活單調(diào),沒人在意她的存在,只有通過撫摸自己的身體才能獲得些許滿足。影片中有個細節(jié):實驗室負責人當著女清潔工的面在廁所小便,完全當她是空氣。作為啞女的她在劇中沒有一句臺詞,始終沉默,只是通過手語與外界進行溝通。男主角是一個水怪,同樣沒有臺詞。在別人眼里它只不過是一個實驗對象而已,被人拿電棒虐待,絲毫不在乎它的死活。而在啞女眼中它卻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所以面對它并沒有驚恐,反而充滿好奇和憐憫。畢竟,同政府官員們貪婪、殘忍、傲慢、無情的心相比,外表丑陋但內(nèi)心柔軟、人情味十足的水怪更值得艾麗莎付出生命的代價。男、女主角的感情糾葛并沒有因為失語而顯得黯然失色,反而達到了“無聲勝有聲”的效果。

影片的主題看似俗套——人與非人的愛戀,類似于“美女與野獸”的情節(jié),實則導演將視線聚焦于這些被忽視的社會邊緣人身上:啞女清潔工(殘障+女性+社會底層)、女主的鄰居好友(失業(yè)+老年+同性戀)、同事(黑人+女性+肥胖)、人魚怪物 (非人類+南美原始部落)、科學家(蘇聯(lián)間諜),將他們作為有血有肉、有靈魂、有情感需求的完整的人予以關(guān)注。就這樣,兩個共同游離于社會之外的“異端”走到了一起,啞女和水怪惺惺相惜,互為知己,并產(chǎn)生了一段有悖于常理的奇妙的愛戀。因為只有在水怪面前,艾麗莎才感受到一種平等相待的目光,她能安心地施展自己女性的魅力,如臺詞所說:“他看到的我,是真實的我?!卑惿⒉辉谝馐浪椎目捶?,她聽憑內(nèi)心的渴望,奮不顧身地去愛,以柔弱的身軀詮釋著真正的愛可以跨越一切。因此這段愛情才顯得格外令人動容。現(xiàn)實世界中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此呢?

導演托羅在《水形物語》中對色彩的運用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細心的觀眾會發(fā)現(xiàn)艾麗莎的世界以深藍色、淺綠色和青色為主,而水怪的皮膚和它身上的燈光是明亮的鋼青色。隨著兩個主人公日漸親密,他們周圍的燈光也變成暖色調(diào)的金紅色。在遇到水怪之前,艾麗莎的生活安穩(wěn)平和,因此從發(fā)帶到衣裙,乃至居住的公寓和她周圍的環(huán)境,都由深深淺淺的綠色組成,恰到好處地襯托出艾麗莎幽冷孤寂的心境。遇到水怪萌發(fā)愛情后,她開始戴紅色的發(fā)帶、穿紅色高跟鞋,最后大衣也變成了紅色,她內(nèi)心的興奮、激動和緊張也在由綠變紅中顯露出來。

除了色彩,導演對細節(jié)的把握更見獨到。比如片中多次出現(xiàn)的雞蛋:艾麗莎與水怪第一次見面,雞蛋起著定情信物的作用;隨著雞蛋數(shù)量的增加,寓意著愛情的遞進和加深。雞蛋作為代表艾麗莎情愛的果實,艾麗莎把它獻給水怪,其實是將內(nèi)心的情欲奉獻給水怪。再比如,艾麗莎脖子上的傷痕是小時候被野獸抓傷的,這仿佛預示著她最終與水怪的相戀(即人獸之戀)是冥冥中注定的,有著某種因緣關(guān)系,最后她脖子上的抓痕變成腮或許就是最好的證明。還有一個不容忽略的意象就是水。水象征著艾麗莎的愛欲,從起初在水中撫摸身體,到后來與水怪在水中完成交合,都在對應著最后的那首小詩:“無法描述你的形狀,我感覺到你圍繞著我。因為你的存在,我滿眼都是你的愛意,它讓我的心變得柔軟。你無處不在。”愛欲似水彌漫,愛如潮水般澎湃,涌入每個渴求愛的人內(nèi)心,帶來甜蜜、浪漫、溫暖和力量。

撇開愛情元素,我們再來思考一下影片發(fā)生的時代背景。當時美蘇爭霸達到新的高潮,實驗室不過是一個縮影罷了。水怪原本生活在南美洲,美國人把它抓到實驗室,打算通過這個怪物研究人類在極端環(huán)境中的生存狀態(tài);蘇聯(lián)人得到消息后,派遣臥底進入實驗室。于是,水怪成了雙方爭奪的對象和犧牲品。艾麗莎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無意間走進風暴眼,成了美、蘇都要對付的焦點人物。導演借助女主人公的視角,揭露政治和權(quán)力的丑陋與殘暴,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喪失人性的強權(quán)予以控訴。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那些底層小人物,他們對艾麗莎的寬容與關(guān)懷無處不閃耀著人性的光芒,所有邊緣人擁抱在一起就能對抗黑暗和殘酷的世界。影片中說水怪被亞馬遜河流域的土著居民奉作“神”來崇拜,而政治與權(quán)力的圖謀如何能殺得死神性呢?邊緣人物冒著生命危險拯救了“神”,其實也是在傳遞一個信念:愛的力量大過政治的角力。

當然不得不說,影片也存在一些不盡人意之處,比如有些情節(jié)設計略顯粗糙平庸,缺乏亮點,故事推進不夠通透圓融,人物的善惡動機未能更深入地交代給觀眾。但瑕不掩瑜,正如導演自己所說:“這部影片的主題是愛。它能讓你感受到某種解放與自由。片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溫柔,無論是精神、性還是暴力?!眴⒌鲜廊艘詯鄣牧α繉故篱g所有的冷酷和殘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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