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海苓 趙繼倫
(東北師范大學政法學院,吉林長春,130117)
作為政治的代名詞,政府過程是指政治共同體中獲取和運用政府權力的全部活動,包括政府的政策制定與執(zhí)行等功能活動及其權力結構關系。隨著人類科學技術的進步,互聯(lián)網的產生和發(fā)展不僅深刻地改變了現代人的信息傳送與傳播方式,而且給當前我國政治生態(tài)帶來了巨大影響。網絡以其快捷、便利、平等、開放等特質為公眾表達民意、參與政治生活提供了一個理想的環(huán)境與平臺。在這種背景下,一種新型的政治溝通渠道——網絡政治溝通悄然興起。近年來,國內公眾從事參政議政的意識正在逐步增強。2017年8月,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發(fā)布《第40次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報告顯示,截至2017年6月底,中國網民已占全球網民總數的五分之一,規(guī)模達7.51億,互聯(lián)網普及率達到54.3%。①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第40次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EB/OL].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708/t20170803_69444.htm'2017-08-04.其中,在線政務已成為改善民生,增進社會福祉的強力助推器的重要方式之一。新的政治生活樣態(tài)使政府治理過程發(fā)生了改變。在現實生活中,網絡政治溝通對政府的利益表達與綜合、決策與政策執(zhí)行有何影響,政府應如何通過有效的網絡政治溝通來推動政府過程的科學化和民主化,則需要做一系列的探討與思考,在此,就這一系列問題展開論述。
近年來,網絡政治溝通日益為各大媒體爭相引用。但是“網絡政治溝通”卻是一個相對模糊的詞匯。從近年來各類數據庫刊載的理論研究文章來看,有關網絡政治溝通的研究盡管數量不是很多,但其研究探索的規(guī)模在逐漸加大,研究的深度也日益顯現。[1]從學術角度的視角出發(fā),欲厘清“網絡政治溝通”的概念,需首先從政治溝通的內涵談起?!罢螠贤ā逼鹪从谖鞣皆捳Z體系,是政治學研究的重要命題。政治溝通理論的正式誕生以卡爾·多伊奇《政府的神經:政治溝通與控制的模式》一書出版為標志。在書中,他將政治溝通比作“政府的神經”,在他看來,政治溝通是政治系統(tǒng)存在和發(fā)展的前提,而溝通包括信息的接受、選擇、儲存、傳送、分析和處理等整個過程。政治溝通理論于20世紀80年代初期引入中國,中國學者將西方政治溝通理論與中國實踐相結合,從多維度對其進行了比較系統(tǒng)的研究。對于“政治溝通”的本質內涵,國內學者對其的界定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分別從傳播學、控制論、信息論等多個視角進行了闡釋。當下,學者俞可平對政治溝通的定義得到學界較多的認可,他認為政治溝通具有兩種不同的含義。一種是傳播學意義上的“政治溝通”,指的是那些傳遞有關政治的信息、思想和態(tài)度的活動;另一種是政治系統(tǒng)視閾下的“政治溝通”,指的是政治系統(tǒng)進行輸入—輸出的工具。在某種程度上來講,網絡政治溝通則是“政治溝通”的新時代產物。
從時間跨度上來講,網絡政治溝通理論的發(fā)展經歷了“三論”(即信息論、控制論、系統(tǒng)論)階段、政治傳播階段、網絡政治溝通階段三個階段。朱春陽認為,在政治溝通研究的前兩個階段中,研究都強調政治溝通是政治系統(tǒng)的活動,政治溝通的目的在于勸服和控制公眾維持既有政治秩序,但是未能充分體現公眾參與的價值。[2]20世紀90年代后,傳統(tǒng)政治溝通模式受到了較大的沖擊,與網絡相關的政治研究開始出現。網絡以其在傳遞政治信息方面的即時性、新穎性、豐富性、高效性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進入了人們的政治生活,給世界各國的政治發(fā)展帶來了深刻的影響,在政治溝通中發(fā)揮著無可替代的作用。網絡政治溝通研究的出發(fā)點從最初“網絡+政治溝通”的理論范式,目前已逐步過渡到“網絡政治溝通”的獨立概念范疇。[3]關于“網絡政治溝通”的本質內涵研究,學界研究成果比較有限。在此,借用學者梁潤冰對“網絡政治溝通”的定義,即“網絡政治溝通是指掌握一定政治資源的政治主體(如政府、民眾、社會團體等)通過互聯(lián)網這一特定媒介輸送、獲得和處理政治信息的行為或過程。在他看來,一個完整的網絡政治溝通過程至少包括溝通主體—政治信息的發(fā)送者和接收者、溝通渠道—網絡,以及溝通內容—政治信息三個要素”。[4]網絡政治溝通的形式則涵蓋了近年來流行的博客、微博、網上論壇、虛擬社區(qū)、電子化政府、網絡調查與投票等形式,與表達受控、反饋遲鈍等半封閉性和自上而下縱向性為主的傳統(tǒng)政治溝通有著較大差別,在更加寬泛的意義上來講,網絡政治溝通使民眾擺脫了對傳統(tǒng)大眾傳媒的依賴和控制,實現了政府與民眾間橫向與縱向相結合的雙向互動。有學者甚至指出,網絡將政治溝通將人類帶入了“后現代政治溝通”時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政府過程就是一個對各種信息進行交流、傳遞、處理、反饋的過程,而這些活動過程中的信息交流也是政治溝通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沒有政治溝通,政府過程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便無從進行。網絡政治溝通作為連接政府與公眾進行交流和互動的橋梁和紐帶,貫穿于政府活動的整個過程,無論是進行利益表達與利益綜合,抑或是政府決策和政策執(zhí)行,均離不開對信息資料的掌握、選擇、交流、分析、處理和利用,接下來將分別闡釋網絡政治溝通對政府過程各個環(huán)節(jié)的影響。
1908年,美國學者本特利在其著作《政府的過程:社會壓力研究》中首次提出了“政府過程”的概念,他將政府過程解釋為不同利益集團在政府內外相互作用的結果。在西方,另一位代表人物戴維·杜魯門繼承了本特利關于利益集團政治的研究,采用經驗性的研究方法提出了關于利益集團較為完整的理論。他的《政治過程:政治利益與公共輿論》一書深刻闡釋了政府的實際行為和過程的復雜性。在他看來,利益集團并非一種危害性的存在,相反地,利益集團是現代民主過程中基本的和積極的成分。在中國,政府過程的研究始于20世紀80年代,其代表人物朱光磊指出,“任何運行中的政府,都既是一種體制,又是一個過程”。政府過程視閾下的政府,其核心概念包括意見表達、意見綜合、決策以及決策的施行等幾個方面,并且這些概念表現為前后銜接、漸次推進的動態(tài)的過程??v觀中西方話語權下的政府過程理論研究,可以發(fā)現,其邏輯的共同點在于均把“利益表達與利益綜合”作為政府過程的起點。
“每種政治體系都為其公民和社會群體提供了某些方式,從而讓他們表達自己的需要和對政府的要求?!盵5]這種提出要求的過程即“利益表達”。利益綜合是將個體或群體的分散的政治要求集中、整合到政策方案之中的過程,如何科學、合理地綜合與平衡諸多利益,是政治過程的一個重要特征,關系著政府的穩(wěn)定性。在我國,利益表達的主體可以是作為個體的公民,亦可以是因共同利益而結合在一起的利益集團。我國現行制度體系中提供了多種形式的民意表達渠道,而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改善了政治溝通的技術手段,為網絡民意的生成創(chuàng)造了一個全新的媒介環(huán)境,推動了公眾與政府的直接對話。一方面,網絡開放性、虛擬性特征打破了傳統(tǒng)媒介由精英主導和控制的信息壟斷,網民掙脫了現實中多重身份的束縛,擁有了自由平等的話語權。公眾作為信息的發(fā)布者與傳播者,可以自由選擇參與感興趣的社會事件發(fā)表意見和評論,聚合某種愿望和訴求。另一方面,決策者們作為信息接收者,利用網絡平臺與網民交流互動,可以傾聽各種不同的聲音,為科學地、民主地決策提供新的思路。
憑借不斷進步與更新的功能,網絡已成為收集民情、反映民意的重要途徑之一。依托互聯(lián)網平臺,網絡民意已從隱性逐漸走向顯性。近年來,政府在制定相關法律行政法規(guī)過程中,也越來越重視通過互聯(lián)網收集民意,了解民愿,匯集民智。國家行政主管部門多年來一直堅持推進網絡征求意見的工作。如在國務院法制辦公室官網上便設了“立法意見征集”一欄,以便不斷完善法律法規(guī)草案、部門規(guī)章草案。2007—2017年間,國務院法制辦公室每年都有不同數量的法律行政法規(guī)草案公開征求民意,少則7件,多達20件。如與公眾利益密切相關的《職工帶薪休假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實施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等都不同程度地征求過公眾意見且收到不同數量的民眾回復,簡言之,公眾網絡利益表達為政府公共政策制定提供了廣泛的民意基礎,提高了政府立法透明度和公眾參與度,加強了政府與公民之間的互動與溝通,增強了立法的科學性、合理性、可操作性,有效地避免了社會矛盾的激化,維護了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公平和正義。
決策過程對政府過程有著重要影響,政府過程的有效性往往以決策的科學性為前提。政治溝通理論開創(chuàng)者卡爾·多伊奇認為政治系統(tǒng)是建立在信息及溝通上的控制和決策系統(tǒng),并將決策視為政治活動的中心。決策是政治過程的關鍵階段,也是政策學的核心主題。一般認為,狹義的政府過程特指政治學一個研究領域,也是政治學的一種研究方法。作為一個研究領域的政府過程即政府決策的整個運作過程,主要包括政府的政策制定、政策執(zhí)行等相關活動。決策即做出決定,是決策者為實現其目的,在經過利益表達和利益綜合的基礎上,制定出若干可供選擇的政策,進而決定采取某種方案的過程。需要強調的是,正如美國學者阿爾蒙德所指出的,利益綜合過程的一個重要結果就是政策選擇的范圍被縮小,通過利益綜合,公眾的愿望和要求最終只能轉化為少數可行的政策,許多可能的政策被淘汰掉,只有少數保留了下來。政府決策過程實際上是公眾將自身的利益要求輸入政府系統(tǒng),政府系統(tǒng)對信息進行加工處理之后以政策的形式轉換為輸出。顯然,信息是決策的基礎。在政府過程中,信息在一定程度上就意味著權力,控制了政治溝通的主要渠道,也相應地控制了政府決策過程。這是政治溝通對于決策的實質意義所在。[6]
網絡信息技術的發(fā)展改變了計劃經濟時期傳統(tǒng)決策過程集權性、封閉性的特征,決策不再只被看作政府內部的事務,更多地被賦予了“公共性”,擴大了決策的民意基礎,提高了決策的科學性和民主性,有利于決策者建立科學的信息溝通和反饋機制,有效防止政策決策的失誤。網絡政治溝通貫穿于我國政府決策的全過程,以決策過程的最初階段——政策議程為例。議案能否被提上日程,取決于公眾對某一社會問題和政治問題的利益要求以及政府對公眾利益要求進行綜合分析和研究。在政策議程的設立過程中,尤其是一項政策議程要進入政府議程,會受到諸多因素的左右,其中,大眾傳媒是其中重要的促進因素。大眾傳媒,尤其是網絡傳媒憑借其巨大的影響力,使公眾關注的某一社會問題迅速形成輿論風暴,引起有關部門的關注從而進入政府議事日程,經由政治溝通過程,往往會對政府的決策產生影響。例如,網民對“孫志剛”案的激烈討論促使《城市生活無著的流浪乞討人員救助管理辦法》的出臺,《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被廢止;近年來在各地陸續(xù)出現的出租車罷運事件,在網絡上一度引起熱議,最終促使交通部《出租車改革指導意見(征求意見稿)》的出爐以及各地方政府陸續(xù)發(fā)布出租車改革條例,出租車向市場化資源配置邁進;校園亂貸現象、“于歡辱母案”等引發(fā)的網絡輿論風暴推動了《關于開展“現金貸”業(yè)務活動清理整頓工作的通知》《關于辦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關于對互聯(lián)網平臺與各類交易場所合作從事違法違規(guī)業(yè)務開展清理整頓的通知》等政策的出臺,均與網絡政治溝通有著直接關聯(lián)。
對于政府而言,政策執(zhí)行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階段。政府做出決策后,便進入了政策執(zhí)行階段。政策執(zhí)行是政策執(zhí)行者通過建立政策執(zhí)行機構,運用各種政策資源,采取解釋、宣傳、實驗、實施等各種行動,將政策從觀念形態(tài)的內容轉化為實際效果的動態(tài)過程。[7]政策執(zhí)行是政府過程中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脫離了政策執(zhí)行,政府決策便失去了其本身的意義和價值。正如美國學者艾利斯所說:“在實現政策目標的過程中,方案確定的功能只占10%,而其余的90%取決于有效執(zhí)行?!币虼吮仨毑扇∮行У男袆影颜呃硐胱?yōu)楝F實。網絡政治溝通為我國政府決策執(zhí)行過程中提供了信息溝通、宣傳機制。政策宣傳是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的起始環(huán)節(jié),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是保證政策有效執(zhí)行的重要前提。一項政策的順利執(zhí)行離不開良好的內部和外部環(huán)境,有效的網絡政治溝通可以增強人民群眾對決策的理解與認同。政策執(zhí)行主體只有通過加強與政策受眾的溝通與交流,將政策內容、綱領、法規(guī)、指示等與政策接收者進行有效的傳遞、磨合,才能提高政策執(zhí)行效率,保證政策執(zhí)行目標的順利實現,否則,政策將難以開展和執(zhí)行。通過廣播、電視、報紙等傳統(tǒng)大眾媒介進行的政策宣傳,具有很大的局限性。一方面,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財力、物力資源;另一方面,傳遞信息方向的單一性容易導致信息反饋與交流的滯后。
而將政府信息網絡化,不僅可以大大降低政策執(zhí)行成本,而且可以提高信息加工、更新和處理速度,及時溝通協(xié)調政策問題,有效地構建政府與民眾之間的“上情下達,下情上達”的雙向交流互動機制,有效地實現信息互動,減少政策執(zhí)行阻力,避免造成因信息不對稱而導致政策溝通阻塞。自1998年我國開啟政府上網工程以來,政府網絡平臺的整合、升級及創(chuàng)新為公眾參與政策執(zhí)行提供了極大的便利。近年來,政府通過互聯(lián)網宣傳的政策涵蓋了公安、教育、環(huán)保、法律、交通、文化、醫(yī)療衛(wèi)生、金融等多個領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公眾通過關注、互動、轉發(fā)政務微博、網絡論壇、微信、移動客戶端、網上直播室等社交網絡平臺與政府進行互動與交流,在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很好地充當了“宣傳者”的角色。以政務微博為例,據人民網輿情監(jiān)測室發(fā)布的相年關數據顯示,截至2017年底,經過新浪平臺認證的政務微博較2016年又有所增加,已達173569個,總閱讀量達到3303億,總互動數為54.5億。①人民網-輿情頻道.2017政務指數微博影響力報告[EB/OL].http://yuqing.people.com.cn/n1/2018/0122/c364056-29779600.html'2019-01-23.網絡技術的發(fā)展,微博內容不再僅僅局限于刻板的文字發(fā)布,而是更多地融入了圖片、音頻、視頻、沙畫、動漫等豐富多彩的形式,使公眾對政務信息的接收與理解變得更加直觀,吸引了公眾的關注度,增強了微博傳播效果。現行微博網站一般設有“關注、評論、分享、轉發(fā)、收藏、私信”等功能,公眾通過關注某項與自身利益密切相關或感興趣的政策,參與討論,與政府溝通和交流信息,并進行轉發(fā)、分享,這些活動本身就是對政策的一種宣傳。
網絡是一把雙刃劍,網絡政治參與主體的日益壯大,在推動我國政治民主化進程發(fā)展,實現社會公平正義的同時,亦存在公眾網絡利益表達渠道不暢,決策機制與執(zhí)行機制不完善等問題,為充分發(fā)揮網絡政治溝通的優(yōu)勢,加強我國政府過程的治理,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建立和完善暢通、高效的公眾網絡利益表達與利益綜合渠道,需要有完備的法律保障。其必要性在于:一方面,公眾政治參與是民主制度的重要特征,正當的網絡訴求有利于促進社會公正,網絡民意已成為當前民眾利益表達的重要形式之一。但是網絡社會的虛擬性,一定程度上弱化了人們的道德約束力,網民政治素養(yǎng)的不平衡性不可避免地帶來民眾利益表達與利益綜合的盲目性、極端化問題,進而導致政治溝通中的“斷流現象”,限制了網絡民意的良性發(fā)展,增加政府過程治理難度。另一方面,公眾網絡利益表達與利益綜合是政府決策與政策執(zhí)行的基礎,政府制定與公眾切身利益密切相關政策過程中,若缺乏對公眾利益需求的充分了解與利益整合,則可能直接損害其合法權益,政策執(zhí)行實施過程中也必將遇到阻力,難以達到理想效果。
因此,為促進政府和公眾網絡上的良性互動,構建科學、有序、合理的網絡民意表達渠道,應進一步推進網絡利益表達與利益綜合的法制化建設,完善網絡運行的法律法規(guī),建立健全網絡政治溝通的法律管制,使網絡政治溝通向著制度化、規(guī)范化方向發(fā)展。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已經陸續(xù)頒布了保護互聯(lián)網的相關法律法規(guī),如 《計算機信息網絡國際聯(lián)網安全保護管理辦法》(1997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2008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加強網絡信息保護的決定》(2012年)、《關于加強黨政機關網站安全管理通知》(2014年)等,2016年11月7日發(fā)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是我國第一部全面規(guī)范網絡空間安全管理方面問題的基礎性法律,這些法律法規(guī)對維護信息網絡安全,懲治網絡犯罪,規(guī)范信息網絡建設、經營和管理起到了一定作用,為網絡安全工作提供了切實的法律保障。但是,網絡政治參與主體日益壯大,我國的網絡環(huán)境治理制度尚不完善,我們仍缺乏合理界定網絡民意參與主體權利和義務的法律法規(guī)與保障體系。
為充分發(fā)揮網絡民意表達在化解社會矛盾,維護社會穩(wěn)定,促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fā)展等方面的優(yōu)勢,規(guī)范公眾網絡參政議政行為,應盡快制定明確網絡民意參與主體權利和義務的法律法規(guī)。保障公眾依法、正當行使利益表達自由權利,監(jiān)督其自覺履行法律規(guī)定的相關義務。在建立健全公眾網絡利益表達與利益綜合法律法規(guī)的同時,同樣不可忽略網絡倫理道德建設。良好的網絡政治溝通機制的建立除了法律的規(guī)制,還需要網絡倫理道德的約束。公眾在網絡輿論方面扮演著信息傳遞者、社會監(jiān)督者等多重角色,但是由于網絡政治空間的任意性、弱監(jiān)督性,有些網民在自主表達利益訴求過程中,未能秉持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缺乏足夠的自我約束意識和法律意識,肆意傳播不實信息,給社會和他人利益造成嚴重危害。為此,需要作為網絡政治溝通主體的政府與網民的協(xié)同努力。一方面,從政府來看,應加強參與型政治文化建設,提高網民積極主動參與政府決策的民主意識,責任意識,使網民在參與過程中切實地感受到自身的人格與價值,增強政治責任感;另一方面,從網民個體方面來看,要加強政治文化技能的學習,提升網絡科學文化水平,遵守網絡道德規(guī)范,共建純凈的網絡精神家園。
政府在完善公民網絡政治參與制度的同時,還應該確保政府決策能夠及時回應網絡公共輿論。學者金太軍在《論政府的網上責任》一文中曾指出:政府源于社會的公意達成和公意授權,其承擔責任的本質在于回應和滿足社會的意愿和要求,政府的網上責任即政府能夠在網上積極地對社會公眾的需求做出回應,并采取積極的措施,公正、有效率地實現公正的需求和利益。[8]近年來,黨和政府也越來越重視通過網絡宣傳、網絡互動、網絡問計等形式推進政府與公眾間的溝通與交流,然而,政府和民眾的溝通不能流于形式,而應以反饋和回應作為溝通的最終目的和歸宿。一般來說,政府回應態(tài)度越積極,回應越及時,公民網絡參與率越高,反之則越低。公眾參與政府決策,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或建議,是希望通過與政府的溝通獲得政府的回應,以明確自身利益訴求是否被支持抑或被反對。倘若公眾的意見總是被拒絕或忽視,并且不能得到政府相關決策部門的理由說明,公眾政治參與的積極性和熱情必將受到重創(chuàng),政府與公眾之間溝通的可持續(xù)性亦難以維系。政府應該認識到,隨著互聯(lián)網技術持續(xù)向縱深發(fā)展和公民權利意識的日益覺醒,網民的信息交流將變得更加通暢,民眾網絡參政日益積極與活躍,因而,政府應轉變工作觀念,積極回應,從被動應對走向主動接納。
為提升政府治理能力,依法實施政府信息公開,提高政府公信力,保障公眾知情權、參與權、監(jiān)督權,國務院曾先后發(fā)布了關于加強政府信息公開,做好政府輿情回應工作的相關政策文件,要求各級政府、相關部門對政務輿情回應工作要給予高度重視,切實加強政府在政務輿情回應中的主體意識和責任意識,積極、主動回應公眾關注的重大社會熱點問題;及時公開政府信息,確保公眾政治信息的知情權、監(jiān)督權;把握重點回應的政務輿情標準;提高政務輿情回應速度和效率。但是,當前仍有很多地方和部門存在輿情回應機制不健全、政府信息公開積極主動性不足、熱情不高、對公眾利益訴求不回復以及回應效果反映較差等問題。
為做好政務輿情回應工作,充分發(fā)揮公眾通過網絡參與政府決策的積極作用,應從以下兩方面著力:一方面,發(fā)揮政府官方網站的力量。政府門戶網站是政府與公眾直接溝通,表達利益訴求的重要途徑。各地區(qū)各部門要進一步加強政府網站建設和管理,充分發(fā)揮其在網絡領域傳播主流聲音的功能與作用。主動、及時地向社會發(fā)布公眾關心的權威信息,確保公眾的知情權、參與權、監(jiān)督權等權利的行使。積極拓展政府網站的互動功能,對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重要決策和政策法規(guī)方面的信息,要在政府網站公開征求意見,接受公眾合理的建言獻策和情況反映。政府和社會公眾之間只有通過廣泛的信息溝通,才能發(fā)揮網絡作為一種新型溝通技術最大的政治功效。另一方面,在網絡已經成為傳遞信息重要載體的今天,懂得網絡,善用網絡也成為衡量政府執(zhí)政能力的一個重要指標。政府部門工作人員應正確認識互聯(lián)網普及發(fā)展的新趨勢,主動學習、學會使用網絡平臺,充分發(fā)揮政務微博、網上信訪、政務公眾號等的作用,加強與網民的溝通交流,提升網絡政治溝通能力和水平。政府接收、處理公民的意見請求要及時回應及反饋,改變以往面對公共輿論事件存在的“堵”“拖”“刪”等做法,客觀、理性、現實地面對互聯(lián)網信息技術沖擊下公共事務走向公開、透明化的趨勢,避免政府治理的主觀決定,增加公眾對政府的依賴和信任。
長期以來,政府更多關注政策制定環(huán)節(jié)公眾的參與,而缺乏對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與公眾溝通協(xié)調的重視程度。而現實中,公眾通過互聯(lián)網參與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無論是政府內部各部門之間,抑或政府與公眾之間都需要進行溝通與協(xié)調。因此,需要建立專門政策溝通協(xié)調機構,暢通政策執(zhí)行信息。其必要性在于:一方面,從政策執(zhí)行主體來看,我國行政體制存在不完善問題。橫向上,政府職能部門間存在職能交叉、職責不清問題,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缺乏合理分工與合作,易產生分歧、矛盾甚至沖突,大大降低執(zhí)行效率;縱向上,中央與地方,上級與下級政府間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缺乏必要溝通,導致“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敷衍塞責,政策選擇性執(zhí)行、替代性執(zhí)行、附加性執(zhí)行等現象時有發(fā)生。上級機構的政策標準本身是無生命力的,它必須通過有效的溝通渠道傳播給執(zhí)行者,而執(zhí)行者對政策的支持程度也取決于上級對政策的解釋和執(zhí)行者對政策的了解,這只能通過溝通方可獲得。[9]另一方面,從政策的接受者——公眾個體來看,公眾往往追求個體或個別團體利益的最大化,而并非公共利益,與政策所立足的全局性、根本性利益有所沖突;加之公眾個體差異影響其對政策理解程度受限,容易造成對政策理解的偏差甚至扭曲。在某種程度上來講,若政府與公眾溝通不足,宣傳力度不夠,公眾作為政策信息的接收者和宣傳者,容易產生對政策的抵觸心理,增加政策執(zhí)行的難度。
建立專門的溝通協(xié)調機構以暢通政策執(zhí)行信息的重要意義在于:一方面,有利于維護社會的政治穩(wěn)定。良好的政治溝通有利于提高政策的執(zhí)行質量,保證政策執(zhí)行的順利進行,樹立政府的政治權威。溝通不良容易導致公眾與政府之間的對立,引發(fā)政治沖突,破壞國家形象和政府與公眾的互信機制,阻礙公共政策執(zhí)行效率的提高。另一方面,建立專門的溝通協(xié)調機構,可以在政策執(zhí)行中發(fā)揮“推動力”和“潤滑劑”作用。在確保信息準確、及時基礎上,做好信息傳遞和反饋工作,最大限度地平衡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各方利益,化解矛盾,消除誤解,統(tǒng)一共識,推動政策執(zhí)行,共同完成政策目標。
需要強調的是,專門的政策溝通協(xié)調部門需要一支專業(yè)技能過硬、反應靈敏的人力資源隊伍作保障。政策執(zhí)行主體的政策水平,知識結構、組織能力等素質條件是政策執(zhí)行能否成功的重要因素。這就需要政策執(zhí)行人員應熟練掌握政策學、管理學等相關領域的專業(yè)知識,具備相應的政策理解能力、人際交往能力、社會活動能力以及組織管理經驗等,靈活機動地處理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的問題。信息下行通暢,政令通行,上傳下達,政策才能順利執(zhí)行;信息上行通暢,信息反饋及時準確,有利于細化決策和追蹤決策的展開;信息平行通暢,有利于各部門的溝通和協(xié)調,有利于信息來源的多樣化,擴大信息廣度,增加其全面性。[10]防止政策執(zhí)行偏差,以保證政策的全面貫徹和落實。
美國學者亨廷頓曾指出:“區(qū)分現代化國家和傳統(tǒng)國家,最重要的標志乃是人民通過大規(guī)模的政治組合參與政治并受到政治影響?!本W絡時代背景下,公眾廣泛地參與政治生活,直接或間接地影響政府的行為和決策,政府的回應能力、溝通能力已成為檢驗政府科學執(zhí)政、民主執(zhí)政的重要標準。為此,加強政府過程視域下的網絡政治溝通研究將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11]但是縱觀目前學界對這一領域的研究現狀,仍呈現出數量有限、研究力度不夠、研究深度不足、重傳統(tǒng)規(guī)范研究輕政府實際運作過程中對網絡政治溝通的實證研究等問題。為此,建議在今后的研究中,學界在加強相關理論研究的同時,更應該突出網絡政治溝通對政府過程的實踐價值,以推動具有中國特色政府過程的研究和發(fā)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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