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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娜與阿端(短篇小說)

2018-03-22 08:27老四
廣州文藝 2018年3期
關(guān)鍵詞:火葬場煙囪爸爸

兩個高中同學(xué)相遇在虎頭崖下面的公路上,西邊是火葬場,南邊是三道河。河水在此地拐了一個“S”彎,一座橋插入其腰部,把河分成兩半。幾十年前,曾在這里殺過不少人,很方便,直接拉到火葬場燒掉?;㈩^崖高聳在東南方,俯視著山谷間的流水草木。

兩個人,一個是嬌娜,一個是吳越。吳越是我。我們十三年沒見了,或者十二年。不同的計算方式指向不同的數(shù)字。嬌娜看起來氣色不錯,被歲月打造成了標(biāo)準(zhǔn)的妖精,一件紅色毛呢大衣從周圍灰慘的草木中把她拯救出來,好似墳場上長出的曇花。她正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我,身后是一輛紅色大眾,如骨灰盒般一動不動趴在路邊。我自然也認(rèn)出了她,有些人很容易相認(rèn),不管過去了多少年,總會出來打擾我的記憶。

我不打算跟她打招呼。我正在燒爸爸,心情不好。身后火葬場的爐子里,爸爸開始沸騰。除了和爐火一起狂歡,他還要騰出一雙眼睛,端坐在煙囪頂端,死死盯住我。而我卻對偶遇的女同學(xué)想入非非,真是抱歉。我把頭扭到一邊,盯著火葬場巨大的煙囪。一股煙突破煙囪的束縛,吹向灰蒙蒙的天空,幾秒后,和天空融為一體。新的煙又躥出來,取代了前面煙的位置??磥戆职趾芟硎芎蜖t火共舞的感覺。我張開嘴,輕輕呻吟了一聲:“爸爸?!?/p>

多年前,我和嬌娜是同桌,她胸前的兩坨肉總讓我昏昏欲睡,除了上課,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把手伸到她懷里,感受一下她的心跳是不是和我的一樣。嬌娜開始穿越公路,走到路中間的時候,一輛面包車一閃而過,沖向我爸爸逃掉的方向。她嚇了一跳,默默叫了一聲,繼續(xù)向前,走到離我一米遠的路邊,驚喜道:“吳越你怎么在這里?”大衣裹緊了她的胸。

我手中的煙已經(jīng)燒盡了,爸爸不如這煙,他燒得好慢。我說:“走路累了,在這休息一會兒。”她隨著我的眼睛望向煙囪上方。一時無話。終于,她說:“你還是那么口是心非?!庇悬c兒莫名其妙。她嘆了口氣,換作輕松的語調(diào):“這里可不是休息的地方,你要去哪兒,我送你?!贝说鼐嚯x南面的青城鎮(zhèn)五公里,距離西北方向的縣城三公里,確實不適合一個人獨自行走。她知道我家在縣城,她家我也知道,在青城鎮(zhèn)。一個巨大的上坡把通往縣城的路豎立成了山峰。我再看一眼爸爸,煙更濃密了,應(yīng)該已燒到了內(nèi)臟,那個老煙鬼,肺里儲存的劣質(zhì)煙足以建一座化工廠,夠他燒的。

火葬場門口不太適合聊天,我們移到十米外的墻邊,不由自主開始填補十幾年的空白,分別想到了最后一次見面——十三年前高考后的那個下午,所有的同學(xué)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嬌娜站在校門口不知去向。嬌娜穿一件紅色連衣裙,瘦弱陡峭的身體映照在夕陽下。我提議去網(wǎng)吧。她說不會上網(wǎng),想回家。她要在這里等爸爸,爸爸說好要來接她的。我陪她等到天黑,她爸爸沒有來,末班車也沒有了,她家離縣城八公里,除了坐班車沒法回去。我竊喜,讓她坐到我的自行車上,帶她到縣城南邊的汶河橋北頭,請她吃肉火燒?,F(xiàn)在,這個初冬的下午,紅色毛呢大衣里的嬌娜讓我再次聞到了肉火燒的味道。煙囪里的爸爸也是肉火燒吧,他的肉正在以火的速度逃離人間。

我們終于適應(yīng)了多年不見的尷尬,開始正常聊天。幾天來,我第一次感到了心情愉悅,在火葬場門口,有個老同學(xué)陪我聊天,總比盯著那根巨大的煙囪發(fā)呆強。簡單的問候之后,嬌娜問我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在遠方,五年沒回來了,這次有事才回來。“什么事能把一個五年都不回家的人拽回來呢?”我沒有回答,想起爸爸,那個煙鬼、酒鬼,他的樣子已經(jīng)模糊,只剩下還在茍延殘喘的煙霧。虎頭崖依舊高聳,所有荒涼的雜草和灰蒙蒙的矮松樹聚在我們周圍。

十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像一面鏡子——火葬場的煙囪冒著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半邊天,燒一個什么樣的人需要如此明亮的大火?嬌娜伏在我后背上,正在沖下一段長長的下坡,坡太陡了,風(fēng)把我們包裹住,車輪失去控制,成了一匹野馬。我捏緊車閘,車閘失靈了。嬌娜問我怎么了,她的胸脯正貼緊我的后背。我哆嗦著說:“我們飛起來了。”

前方的火光照出一段光明的前途,肉火燒親吻著我們的胃。她說今晚必須回家,爸爸媽媽弟弟正在家里等她,再見了縣城、高中。也要和我再見嗎?是的她說,我們以后就不能做同桌了。她說:“爸爸說好要來接我,但是沒來,我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闭f完哭了起來,眼淚撲簌撲簌滴在我后背上。說這些話是在抵達大坡之前,后來我們飛了起來。

我從未見過如此猙獰的煙囪,璀璨奪目,光芒萬丈,像要吃掉夜空。如我所料,車輪在接觸了一塊小石頭后沖向空中,以不規(guī)則的姿勢摔在路中央。而我們則降落在自行車前方兩米遠的瀝青地面上。我滾了三圈,嬌娜滾了四圈。一股巨大的疼痛肆虐我全身,嬌娜也是。幾分鐘時間,我們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后來我艱難爬起來,去拉她的胳膊,她一動不動。搖晃她的肩膀,撥開散亂的頭發(fā),借著璀璨的煙囪之光查看她的臉。她的嘴唇動了,繼而是低低的呻吟。

十分鐘后,我們并排站在路邊,互相查看對方的傷情。她的裙子撕成了三段,好在還連在一起,遮住了身體的重要部位。膝蓋流血,手掌傷得最嚴(yán)重。我的牛仔褲破了兩個大洞,膝蓋流血,一只胳膊肘也破了,別的地方還有幾處傷口。

天色還不太晚,路上卻一個人也沒有,一輛車也沒有。自行車已經(jīng)摔爛了,沒法再騎。嬌娜扶著我的肩膀,繼而攬住我的胳膊。少女的氣息竄進我的鼻孔,我忍不住動了一下胳膊,胳膊上洇出的血染在她胸前紅色的衣服上。

難以描述,或者記憶出現(xiàn)疏忽。身體的疼痛催生出新的疼痛,忍不住把整個身體面對嬌娜,并用雙臂緊緊抱住了她。她的身體瞬間僵硬了,兩個人的胸脯擠成了一個胸脯。我們面對面,嘴唇靠得很近,我能聽到她大口的喘息聲。當(dāng)我把嘴巴移到左邊,她便努力把嘴巴移到右邊,用一雙驚恐的眼睛盯著我。

我說:“嬌娜,嬌娜?!?/p>

她說:“你別這樣,你別這樣?!?/p>

我再次迎著她的眼睛,她不動了,盯著我身后發(fā)呆。我趁勢把一只手從她殘破的前襟伸進去,沒有任何障礙地握住了她的胸。像是地震,我的身體在發(fā)顫。她沒有抗拒,依舊一動不動。我再次把目光對準(zhǔn)她的眼睛,她還在盯著我身后。我扭頭看身后,煙囪巨大的光環(huán)俘虜著我們的視線。近旁的一切草木、石子皆看得清清楚楚,就連遠處的虎頭崖也能分辨出大體輪廓。她說:“你看,煙囪頂上有兩個人。”我沒看見有人,只有不斷飛升的火光混合著繚繞的煙氣。她說:“真的,一個大人,一個孩子,他們在看著我?!蔽艺f:“你別嚇我?!笔謴乃那敖蠡洹?/p>

火光中,她掙扎著竄下公路,穿越一叢雜草,踏上三道河的沙灘。十秒后,我緊跟了過去。沙灘松軟,幾個填埋了一半的坑在我們腳旁靜默,仿佛許多年前殺人用的燒鍋,也有可能是口渴的人挖的自然純凈器,我曾無數(shù)次用這種方法在河邊取水。經(jīng)過最后一個大坑時,她尖叫一聲摔倒在坑里,被緊跟上的我摁住了。

十三年前,我們在火葬場門口分手;十三年后,又在火葬場門口重逢。好像我們那次分手后什么也沒干,只是為了這次見面。嬌娜陷入沉思,風(fēng)有點兒緊,臉頰被吹得緋紅。

她問我結(jié)婚了沒有。我說結(jié)了,你呢?她點頭,又搖頭:“結(jié)了,又離了,多了一個孩子?!蔽疫€是一個人,可能結(jié)了,也可能沒結(jié)。那天晚上,她也是這樣臉頰緋紅,問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一頭霧水,要去遠方是肯定的,別的沒打算。她不再談未來,而是縮了縮身子,說自己害怕。我也害怕?!拔覀兓厝グ?,”她說,指的是學(xué)校。我說好。她卻說:“不,學(xué)校沒有了,你送我回家?!闭f完坐到了我的自行車后座上。

煙的氣勢終于小了,爸爸殘剩的骨骼正在接受新生。兩天前,我從遠方歸來,他正躺在醫(yī)院里張大嘴巴呻吟。除了我,一個親人也沒有,或者有親人,但他們把這個將死之人拋棄了。他的一個前同事跟我交代了幾句就走了,之后再未出現(xiàn)。他們曾一起在酒廠和酒糟戰(zhàn)斗,后來都成了酒鬼,上班就偷酒喝,下班后醉著回家打老婆。病房里只剩下爸爸和我,一個在呻吟,一個在面對窗外的一棵無花果樹抽煙。五年前,病床上的這個男人喝醉了酒,失手殺死了我媽媽。沒有人去告他,媽媽以自殺的名義下葬,也是在這個火葬場被燒掉。忍氣吞聲一輩子的媽媽,燒得慢條斯理。也是只有我一個人,在燒媽媽的等待過程中站在大門口抽煙。媽媽變成煙飛上了天,五年后,爸爸也飛上了天。

我遠離家鄉(xiāng)的這些年,媽媽經(jīng)常打電話給我,哭著說爸爸又打她了,她要來找我。我要她趕緊來,第二天就走。第二天她沒有走,再次被爸爸打一頓。爸爸打死她的那天晚上,她跟我聊了很久,說二十多年前,她正躺在床上睡覺,一個醉鬼竄進她的房間,強奸了她。醉鬼是她的同學(xué),兩個人關(guān)系很好,本來她會喜歡上他,卻被他強奸了。后來她懷孕了,只能和這個醉鬼結(jié)婚。她的不幸從此開始,并催生了我的不幸。媽媽語氣低沉,哽咽使她失去了繼續(xù)說下去的力氣。最后,她突然大聲叫了起來:“兒子快來救我!”然后,電話里傳出一個男人的吼聲,繼而斷了。我回撥過去,無人接聽。第二天我趕回家,爸爸已經(jīng)把她打死了。

昨天,爸爸停止了呻吟,他的肺早已洞穿,癌細胞侵略了整個身體。他忍住疼痛,抓住我的手,嘴張得很大,試圖說點兒什么。最后,他只隱約說出了兩個字:“阿——端——”是媽媽的名字。之后,他瞪大了雙眼,死死盯住我,停止了呼吸。這個殺人犯,終于親自死在了我手里。

也許一切并不真實,那個緊張刺激的夏夜,我以一種卑劣的方式終結(jié)了自己的處男之身。當(dāng)我從衣衫不整的嬌娜身上下來,她依舊一動不動,目視天空,兩行淚水滑落在沙灘上。我攥住她的手,再次靠近她,攬住她的肩膀,用笨拙的技巧親吻她的嘴唇。她說:“那兩個人一直在看我,你聽,他們在說話?!?/p>

我豎起耳朵,除了蟲鳴和風(fēng)聲,什么聲音也沒有。此時,火葬場的煙囪開始恢復(fù)寧靜,火光迅速消失,連煙也看不見了。一瞬間,世界從光明踏入黑暗。我摸索著她的臉頰,依舊是不斷涌出的淚水。我感到愧疚,心情壞到極點。嬌娜說:“吳越,你會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我的眼淚也涌了出來,雙手忍不住再次抱緊她,說:“嬌娜,嬌娜?!?/p>

她不再說話。黑暗的三道河,流水在我們腳旁靜默。按照記憶的線索,十幾米外就是三道河大橋,因為橋的阻力,此處的河水形成了一個兩米多深的水潭。我走到水潭邊,俯下身洗手。身后的嬌娜一動不動,火葬場一動不動。十三年的記憶一動不動地靜止在我身旁。

現(xiàn)實的煙囪也靜止了,煙氣稀釋于整個天空。我對嬌娜說:“你等我一下?!比缓筠D(zhuǎn)身大踏步走進火葬場。工人老頭打開爐子,一堆灰茬冒著煙散亂在我面前。我沒有動。老頭看我一眼,我擺擺手。他拿出一個早已準(zhǔn)備好的骨灰盒,終于說話了:“你還有什么話要說?”我不耐煩道:“沒了。”兩分鐘后,他把裝滿骨灰的盒子遞給我。

走出焚尸爐所在的房間,老頭叫住我,問我是不是這個人的兒子。我拍拍手里的盒子,說:“大爺你放心,不會燒錯的,這個盒子里的人就是我爸爸。”然后向大門口走去。

嬌娜還站在原地。沒等她問,我再次拍拍手里的盒子,說:“這是我爸爸。”

她驚道:“你爸爸也死了?”

我說:“嗯,剛燒完,就在這個盒子里。”

她說:“你怎么不哭?”

我說:“你怎么知道我沒哭?”

她說:“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么絕情?!?/p>

我沒有繼續(xù)解釋,盒子有點兒輕,多余的重量都跑到天上去了。此刻,面前的嬌娜再次陷入十三年前那個光明的夜晚,她抬頭看一眼那根巨大的凸起,然后嘆一口氣,喃喃道:“這么多年,一切都過去了?!?/p>

我說:“你還送我嗎?要是不送,我自己走。”

她說:“好吧,我們走?!?/p>

我們穿過公路,距離虎頭崖近了四米,走到那輛紅色大眾旁邊?;㈩^崖探出頭來,以滿山崖的巖壁和柏樹向我們打招呼。

我把骨灰盒放到后座上,讓它和一只毛絨玩具熊躺在一起,然后打開前門,坐進去。嬌娜發(fā)動了車子,她說:“我怎么感覺十三年前那根大煙囪鉆到車?yán)飦砹???/p>

我說:“它在哪里?”

她把頭向后轉(zhuǎn)了一下,我爸爸正摟著那只玩具熊注視我們。

按照慣例,此地到縣城十分鐘就夠了。十分鐘后,我們順利抵達汶河橋,往東不遠就是我家,一個破敗的城中村,所有的墻上都寫著大大的“拆”字。爸爸曾想當(dāng)釘子戶,肺癌阻斷了他的財路。他一死就有人找到我,要我簽字。我愉快地簽了字,這個埋藏了我前半生所有記憶的老房子就要結(jié)束生命了。

過了汶河橋,向東行了十米,嬌娜停下車。十三年前,這里有一個賣肉火燒的攤位,現(xiàn)在是柏油路面,河里的雜草和淤泥還是當(dāng)年的雜草和淤泥的后代。她目視汶河,或者什么也不看,問我:“你知道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嗎?”

我明知故問:“哪天晚上?”

她說:“那天晚上,火葬場的煙囪是那么明亮,有點兒不合常理,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我說:“那種明亮讓人永生難忘?!?/p>

她說:“是我爸爸在為我照明?!?/p>

我說:“什么意思?”

她說:“那天火葬場的火爐里正在燒我的爸爸,還有弟弟,他們在我們高考前一天出車禍死了。家里人怕影響我高考,沒有通知我?!?/p>

我恍然大悟:“原來你爸爸和弟弟怕你受欺負,在空中看著你?!?/p>

她說:“你說呢?”

終于,十三年后的這個下午,我守著爸爸的骨灰,對嬌娜說出了三個字:

“對不起?!?/p>

說話的間隙,一群挖掘機從我們旁邊開過去,轟隆隆震得地面不斷顫抖。領(lǐng)頭的一臺挖掘機開進了我的村莊,更多的人簇擁著挖掘機,用了十分鐘時間把村莊包圍。我說:“你看,開始拆遷了?!眿赡扰ゎ^看了一眼,她對拆遷并不感興趣,說:“看到你,我就想起爸爸和弟弟。”我說:“對不起,我不該今天出現(xiàn)在火葬場?!卑职炙赖锰皇菚r候了。我想起家里布置的靈堂,也不算什么靈堂,只有一幅爸爸的黑白照片,和早年媽媽的照片放在一起。

嬌娜發(fā)動車子,載著我和爸爸朝前開去。越過一輛輛挖掘機,艱難開進村里。我說:“你爸爸和弟弟還好嗎?”她說:“挺好的,一切都無法改變了?!鼻胺降穆芬驯蛔钄啵囎油O铝?,我問她:“十三年前你是怎么回去的?”

她說:“你在水邊洗手的時候,我看見兩個人走到沙灘上,大人抱住你的肩膀,把你提起來,小孩抓住你掙扎的雙腿,兩個人向水里走了幾步,把你扔了進去,然后他們就消失了。你知道那是誰嗎?那就是我爸爸和弟弟。你在水里沒有任何掙扎,我根本聽不到你的聲音。后來我自己走上公路,到鎮(zhèn)上的時候剛好天亮,順著嗩吶聲走回我家院子,葬禮剛剛開始?!?/p>

我暗笑一聲,嬌娜肯定記錯了,那天晚上沒有人把我扔進水里,我洗完手,回到沙灘上,慢慢靠近她。她卻像瘋了一樣蹦起來,指著我身后說:“你們快過來,抓住他,抓住他?!蔽页砗罂?,根本沒有人。當(dāng)我再次靠近她的時候,她拔腿朝我身側(cè)跑去,撲通一聲栽進水潭里。我聽到河水不斷碰撞的聲音,還有嬌娜嗚哩哇啦的呻吟聲,仿佛一種從未聽過的音樂起伏在我的生命中。十分鐘后,河水靜止了,音樂再未響起。

我說:“嬌娜,第二年我去看過你,你可能不知道?!?/p>

她說:“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來看過我?”

我說:“我給你買了一條裙子,我記得你最喜歡紅色,那是一條紅色的連衣裙,和你那天晚上穿的裙子一模一樣。我省下了兩個月的飯錢,買了一條最貴的裙子,悄悄送給你,你穿上一定很漂亮?!贝_實,此時紅色毛呢大衣襯托下的嬌娜,完全符合我這些年的設(shè)想,完美無缺,美麗動人。

嬌娜說:“你到家了吧?!?/p>

我說:“是的,你看,挖掘機正在拆的就是我家。”轎車向西五米外,一臺挖掘機正在用長長的臂膀敲打一棟平房的側(cè)墻,平房搖搖欲墜,馬上就要化為廢墟。

嬌娜說:“那我走了?!?/p>

我說:“謝謝你送我回來?!?/p>

她說:“不用謝,當(dāng)年你送我回家,現(xiàn)在我送你回家,我們兩清了?!?/p>

我說:“以后還會見到你嗎?”

她說:“當(dāng)然,我們會經(jīng)常見面的?!?/p>

她朝我嫣然一笑,我也笑了。然后,我推門下車。平房東面的側(cè)墻出現(xiàn)了一個洞,繼而坍塌了一半。那是爸爸媽媽的臥室,我就出生在里面,一個早已死掉的接生婆帶我來到人間。嬌娜發(fā)動了車子,緩慢向后倒去。爸爸媽媽的遺像還在客廳的八仙桌上。媽媽,那個瘦弱的女人,很不情愿地和打死她的男人并排站在一起。我拔腿朝屋里沖去,想救出媽媽。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趕緊退回原地。嬌娜的車子已經(jīng)消失了,一起消失的還有爸爸的骨灰盒。他正和一只毛絨玩具熊躺在一起,跟隨嬌娜,去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

沒時間想了,房子正在倒塌。我再次向前沖去,很幸運,在房子倒塌前的最后一刻,我沖進屋里,抱住了媽媽。

責(zé)任編輯:高鵬

作者簡介:

老四,原名吳永強,1985年生,山東臨沂人,居濟南。在《人民文學(xué)》等刊發(fā)表詩歌、小說若干,著有詩集《歲月書》《孤獨者說》等,出版長篇小說一部,獲2014“紫金·人民文學(xué)之星”佳作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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