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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漢民與1933年察哈爾抗戰(zhàn)

2018-03-06 18:09段智峰
歷史教學·高校版 2018年1期

[摘 要]1933年的察哈爾抗戰(zhàn),乃胡漢民運籌許久之南北共同倒蔣計劃的組成部分。胡是察哈爾抗戰(zhàn)得以興起的關鍵策動者。馮、方崛起于察省之時,胡依計劃力促陳濟棠組府反蔣,出兵呼應察省,陳不僅按兵不動,且對金援察省抗日消極以對。胡、陳博弈,以胡挫敗告終,察哈爾抗戰(zhàn)遂入孤軍絕域之境,迅疾遭到南京彈壓。馮玉祥離察后,雖大局已定,但胡仍知其不可為而為之,肆力奮斗,以盡人事。察哈爾抗戰(zhàn)的歷程,特別是結局,對胡漢民個人及其領導的反蔣抗日運動,皆產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影響。

[關鍵詞]胡漢民,察哈爾抗戰(zhàn),反蔣,陳濟棠

[中圖分類號]K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7-6241(2018)02-0020-10

1933年的察哈爾抗戰(zhàn),轟動一時。相較局部抗戰(zhàn)時期的其他著名抗日之役,如:淞滬抗戰(zhàn)、長城抗戰(zhàn)、綏遠抗戰(zhàn)等,察哈爾抗戰(zhàn)的獨特之處在于,其既非南京國民政府主導,亦未曾接收任何源自南京方面之援助。相反,察哈爾抗戰(zhàn)的勃興,因迅疾遭到國民政府的全力絞殺,旋即重挫,無果而終。南京方面所以如此決絕,原因固然不止一端。其中,察哈爾抗戰(zhàn)牽涉彼時國民黨內部激烈的朝野競逐,無疑是重要誘因。換言之,南京方面的決絕態(tài)度與狠辣出手,正是黨內朝野競逐白熱化的直接表現(xiàn)。作為20世紀30年代前期國民黨內在野勢力的精神領袖,胡漢民的影響貫穿察哈爾抗戰(zhàn)始終,乃立于馮玉祥、方振武身后,進而與蔣介石真正博弈者。所以,厘清胡漢民與察哈爾抗戰(zhàn)的相互關系,對于全面深入研究察哈爾抗戰(zhàn)具有一定學術價值。在該問題上,隨著近年來海外檔案資料的不斷開放使用,學界已有一定的研究成果。①惟既有研究,盡皆闡述胡漢民對察哈爾抗戰(zhàn)的種種影響及所處角色,而在察哈爾抗戰(zhàn)對胡漢民乃至整個國民黨在野陣營所發(fā)揮的影響與作用方面,則付之闕如。即便在論述胡氏對察哈爾抗戰(zhàn)的影響與作用方面,已有的研究尚嫌粗略,解釋上亦有不盡周延之處。基于上述原因,筆者特綜合相關史料,做另一種詮釋與解讀。希望筆者的解讀能夠更貼近歷史原貌,對解釋和澄清胡漢民與察哈爾抗戰(zhàn)的相互關系問題,能夠更為準確全面。

一、運籌與策動:胡漢民的華北政略演變

與察哈爾抗戰(zhàn)的勃興

察哈爾抗戰(zhàn)的勃興,并非僅僅源自馮玉祥、方振武、吉鴻昌等軍事將領的抗日愛國熱忱,及激于國民政府秉持對日妥協(xié)政策的義憤。胡漢民以反蔣為最終鵠的,對華北地區(qū)進行持續(xù)的政略運籌與策動,乃造就該地抗戰(zhàn)勃興的重要動力。然而,這并不意味著,察哈爾抗戰(zhàn)構成胡氏華北政略的全部,抑或胡的華北政略施用一成不變。事實上,就結果而言,察哈爾抗戰(zhàn)僅僅是胡氏華北政略的組成部分,并非全貌,只因其浮出水面而備受矚目。就過程而論,胡的華北政略施用呈現(xiàn)一個隨著形勢發(fā)展而持續(xù)演變的脈絡,察哈爾抗戰(zhàn)作為這一脈絡的重要節(jié)點,其勃興有形勢發(fā)展使然的因素,遠非胡漢民初始即已洞鑒。

1932年初,國民黨四屆一中全會確定在廣州成立西南執(zhí)行部與西南政務委員會(簡稱西南兩機關——引者注),代表國民黨中央與國民政府行使職權。胡漢民等人遂利用該兩機關對抗南京政府,形成了“胡漢民—蔣介石”“西南—南京”的對立。①對峙之初,胡漢民所面對的形勢頗為微妙。依大勢而論,彼時淞滬抗戰(zhàn)正酣,國民政府以“一面抵抗,一面交涉”政策肆應,致物議呈鼎沸之勢。對于以抗日反蔣為政治號召的胡漢民而言,正是力求一逞之機。與此同時,積極于華北串聯(lián)舊部共同起而反蔣的馮玉祥,于1932年3月間主動接洽胡漢民,希冀合作反蔣,要求“西南方面聯(lián)絡閩、贛、湘、鄂等省,合謀舉兵”。②然而,西南陣營中居于主導地位的陳濟棠,此時正忙于內部的翦除異己,鞏固“南天王”的統(tǒng)治地位。在處理與南京的關系問題上,陳尋求主動“改善關系”。陳甚至在1932年4月間,有意取消西南兩機關,“改為粵桂綏靖公署”。③此議雖因胡漢民力持異議而作罷,但胡欲于粵另行組府,以左衡南京,無疑已是窒礙難行。鑒于此,彼時奉派赴華北策動反蔣起事之陳中孚對胡建議:“蓋對方猶利用傀儡政府于洛陽,國人不察,易為號召。吾儕非設政府,不足與抗衡也。欲設政府,粵省當最為適宜,如粵不能為,非從北方策動大局不易著手。欲策動北方時局,非去平、津孺子(張學良——引者注)不易成功也。”④衡諸后續(xù)舉措,胡漢民無疑認同陳中孚之議,通過華北政略的施用破解困境。

胡之華北政略的核心在于,藉去張學良代之以馮玉祥,而策動華北首起反蔣大旗,嗣后借北方大勢促陳濟棠率西南實力派跟進,最終達成南北呼應共同倒蔣的目標。華北地處要津,南京國府因關河懸遠而對之鞭長莫及。因此,該地歷來反蔣勢力叢集,尤以“擴大會議”為極致。中原大戰(zhàn)后,蔣以張學良統(tǒng)攝華北,防閻、馮等死灰復燃。由是觀之,胡謀以馮代張,進而策動華北起事,倚為反蔣先聲,確是允當之策。

1932年8月,行政院長汪精衛(wèi)與張學良因華北抗日問題而生齟齬。汪氏去張之念雖堅,無奈蔣介石左袒張甚力,憤懣之下,以辭任行政院長逼張下臺。胡漢民見有機可乘,遂致電汪精衛(wèi),圖聯(lián)汪倒張,稱:“去張目的在抗日,若繼者仍是此輩,固無望,且在夫己氏旗幟之下人,知其難。故能以煥章(馮玉祥——引者注)領平、津,上也;次則以抗日救國號召,同時注重黨之團合復興,如弟與兄在上海時所言?!雹萃綦m未納此議,但胡彼時扶馮代張之意已顯露無遺。

運作扶馮代張的同時,胡漢民在助馮起事方面,不乏大手筆之作。1932年9月,胡遣曹四勿赴華北見馮,在以監(jiān)察人身份發(fā)展其加入“新國民黨”后,向馮轉交100萬元,以為組織武裝起事之用。⑥此款于彼時而論,不可謂不巨。西南內部,粵省以40萬即可創(chuàng)建一師武裝,桂省一師武裝的創(chuàng)建費用僅為10萬元。⑦對外金援方面,縱觀粵省1931~1932年間的援外款項分布,單筆百萬之數(shù),已是最高。勉與之可較者,“1932年8月11日,陳濟棠特匯20萬元補助十九路軍軍餉,不久又令省財政廳發(fā)給十九路軍軍費80萬元,省財政廳的正常支出為此停支數(shù)日”。⑧

胡漢民雖可操控西南兩機關,但兩機關經費卻須仰賴陳濟棠,財政狀況也只是“小筆無問題,大筆者籌墊不來”。⑨所以,予馮之百萬巨款,應源自陳濟棠。西南元老蕭佛成曾言陳濟棠,“性吝而怯,不可太迫之,使舉非常之事,即迫其以大款濟人亦可不必”。⑩此次陳擲出百萬,可以想見,應為胡漢民頗費工夫的結果。然而,武裝起事一旦發(fā)動,需款浩繁,非穩(wěn)定及時的金援不能建功。對此,胡雖盡心,但全仰陳濟棠鼻息,為嗣后馮玉祥的失敗埋下伏筆。endprint

除卻金援,胡為保障與馮處聯(lián)絡的順暢及時,在溝通管道方面,也曾著力。早在1932年7月間,胡已派上?!靶聡顸h”的活躍分子何世楨、任援道駐馮玉祥處,相對應者,馮玉祥則遣張允榮、黃建平駐胡漢民處。①此外,上?!靶聡顸h”中的重要人物,如:程潛、李烈鈞、熊克武、陳中孚等,在胡漢民與察哈爾方面的溝通聯(lián)絡方面,亦曾發(fā)揮過重要作用。②由此觀之,上海“新國民黨”組織是胡漢民與察哈爾方面的聯(lián)絡樞紐。所以如此安排,滬居地利之便,溝通南北得天獨厚,固為一端。更為重要的是,上?!靶聡顸h”組織的人員配備,頗為合理。何世楨、任援道、陳中孚對華北軍政情形相當熟稔,程潛、李烈鈞、熊克武等皆行伍出身,通曉兵事,與馮玉祥保有不同程度的交誼。特別是程、李二人,俱屬黨內元老,擁有一定政治影響力,在具體的溝通協(xié)調過程中,較易獲取事半功倍的效果。

眾所周知,察哈爾抗戰(zhàn)的主要領導人為馮玉祥、方振武、吉鴻昌。其中,方、吉為馮玉祥所創(chuàng)西北軍之舊部,存在歷史淵源。然而,吉鴻昌彼時傾向中共,與之聯(lián)系緊密。至于方振武的起兵乃至投身察哈爾抗戰(zhàn),主要受到胡漢民的影響。胡、方本無歷史淵源,二人接近的發(fā)端緣自方振武的主動投效。

1932年5月9日,方主動致函胡漢民,在抨擊南京對日妥協(xié)的基礎上,表露效忠之意,并派代表孟蕓生赴港,嘗試與胡建立關系。③胡此時著力羅織各方力量共同反蔣,對于方之靠攏,自然順勢接納。不久,方即加入“新國民黨”。④1933年2月,方振武于山西介休起兵,成立“抗日救國軍”,奔赴河北。此舉目的,除卻利用日軍進攻熱河進逼長城各口之機,于河北謀一“立足之地”外,更是配合胡漢民彼時的南北聯(lián)合反蔣抗日計劃。⑤如胡所言,方振武“對黨忠實,歷來主張極與我人一致,其所部抗日將士不重為我西南抗日軍之先遣部隊”。惟時勢如白云蒼狗,方部“由晉而豫而冀而察,跋涉數(shù)千里”,不僅沿途受到國民政府的“橫加威迫”,且因長城抗戰(zhàn)大局已定,使得方部抗日的出師之名難以為繼。⑥對此,方振武曾言,“形勢轉變,敝部孤處絕域,援應維艱”。事實上,自方起兵之初,馮玉祥即力邀其入察共圖大事。方部行軍之際,馮更是再四籠絡,促其入察。⑦方部所處形勢雖趨于惡化,但方對馮之提議,態(tài)度始終晦暗不明。與此同時,方于4、5月間,令所部集體入“新國民黨”,且先后派遣心腹赴港見胡,請示機宜。胡對此樂觀其成,不僅高度贊賞方部,且力促西南全力援助。⑧即便在方部業(yè)已入察聯(lián)馮之際,方振武仍明確向胡表示:“我公黨國元勛,望重群倫,際茲國危民辱之時,定有安內攘外之策。武雖不武,為黨為國,湯火不辭。如有藎籌,武當統(tǒng)率所部,聽候驅策?!雹犸@而易見,方振武入察聯(lián)馮,主因乃為環(huán)境所迫,實質為胡是從,方、馮合作相對松散。區(qū)別于胡、方關系中主從特征明顯,胡、馮關系則存在一定平等合作的因素。這也就可以解釋,察哈爾抗戰(zhàn)陷入困境之時,為何馮離察后方依舊苦撐。

胡對馮、方部之扶植固然不遺余力,聯(lián)絡溝通亦未有實質性窒礙,但胡力推以馮玉祥為核心的華北政略,實乃格于形勢退而求其次之選。華北域內,軍系林立,盤根錯節(jié)。就反蔣而言,可登高一呼攪動風云者,惟有閻錫山、馮玉祥,但其各自軟肋亦頗明顯:“閻、馮使負華北軍事責任,資望固甚相宜。惟馮原有實力已離掌握,所有舊部又難集結,雖具愛國熱忱,恐難指揮如意。閻則素持慎重,向不輕有主張,當此復雜局面,更難單獨表示。”⑩較于閻,馮既勇于擔當任事,胡自無他選。惟胡之華北政略調整的必要性顯而易見,一旦形勢易動,顯現(xiàn)調整空間,胡順勢操作,乃情理之中。

1933年初,日軍攻占榆關,并進攻熱河,拉開長城抗戰(zhàn)序幕。嚴峻的軍事形勢之下,中央軍持續(xù)滲入華北不可避免,在既有軍系博弈的思維慣性主導下,不僅華北域內軍系的憂慮與敵意急遽拉高,蔣介石與張學良的關系“已漸發(fā)生裂痕”。{11}胡漢民得到的情報顯示:

某氏(蔣介石——引者)對于華北事,前派有楊耿光以下五十余人,名為幫漢卿劃策抗日,實則預定接收地盤,擴充實力。華北將領窺破此點,惟漢卿無以應付,徒思南京物質之接濟,以便轉賬肥入己囊,故各將領嘖有煩言。既至熱河一失,某氏之預定計畫次第實現(xiàn)。此種情形,諒亦早在洞鑒之中。并某氏又與日方密約新途徑,不過當此熱河新敗之際,將領憤懣未消,不敢公然下令停戰(zhàn),只得暫任在長城各口與日軍廝殺一陣,一俟己之軍隊滿布平、津,逐漸更動人員,將華北悉歸掌握。然華北將領既窺破其之用意,當謀抵制,只因茲事體重大,若無西南背景,遲遲難決,如得公主持,聯(lián)絡指導,必能收絕大效果,不惟阻止某氏之力擴充于華北,并可將其長江根據(jù)使之動搖而至傾覆。①

形勢如此,胡自然要加大力度策動華北,特別是籠絡張學良,畢竟華北軍政實力以張為雄。而張面對蔣的來勢洶洶,結胡自固,順理成章。1933年2月,胡與張已開始書函往還。②3月間,張學良已托人向胡轉交聯(lián)絡用的密碼電本,可見雙方關系進展迅速。③據(jù)胡之設想,希望張學良能夠領銜,團結閻、馮、韓等華北將領,共同反蔣起事。為此,胡曾于2月間遣李濟深親赴華北,協(xié)調各方,以求形成合力。惟李濟深給予的反饋,卻并不樂觀:“小張希望甚少,馮望張且戰(zhàn)且走,張表示且走且戰(zhàn),以察綏為退步?!雹茉谑Y勢大的情況下,馮之主張較具策略性,畢竟高擎抗日旗幟,率軍御倭,贏得輿論同情與支持,不僅蔣難于著力彈壓,且可獲取相當政治空間與資源,于反蔣而言,事半功倍。胡所冀望張者,亦不外于此。⑤然而,張與胡、馮不同。胡為政客,本無一己實力,馮雖實力派出身,但中原大戰(zhàn)后,實力凋零殆盡。張學良則坐擁東北軍,名副其實的實力派,力保實力不損乃根本利益所系,自不會輕擲本錢。況且在張眼中,胡之反蔣抗日,“無具體計劃”與“切實保障”,特別在“充分援助”問題上,尤為憂慮。⑥故在蔣鄭重承諾優(yōu)容東北軍的前提下,張學良選擇下野出國,以示承擔熱河淪陷之責。⑦蔣、張得以妥協(xié),胡只得復歸倚馮之途。

察哈爾抗戰(zhàn)雖由馮、方等領銜發(fā)起,但胡著力策動者,卻遠不止于此。就現(xiàn)有史料來看,察哈爾抗戰(zhàn)前夕,鹿鐘麟、宋哲元、孫殿英、石友三、韓復榘等在胡的策動下,對反蔣抗日一節(jié),“均表同情,且盼有更深一層之表現(xiàn)”。⑧閻錫山方面,胡在派員多番游說基礎上,親自致函稱:“華北之事,惟華北同志能精誠團結而自理之,庶可以戢暴日之野心,杜狡者之詭謀。近聞瑞伯、向方、漢章諸兄咸有意于此,且擬有所組織,藉謀固結,幸左右有以提攜而督勵之?!雹衢愲m以機變巧詐著稱,但面對胡之多番策動,則“又有些動野心”。⑩endprint

地方實力派皆以極端務實功利為圭臬,故蠢蠢欲動距發(fā)動起事,相差何以道里計。各方相互觀望,以風向而定行止乃為常態(tài)。就胡漢民而言,其對此未嘗沒有洞鑒。所以盡管運籌、策動華北多時,甚至已至察哈爾抗戰(zhàn)勃興前夕,胡對起事將以何種形式展開,仍胸無成竹。正如胡致方振武函中所言:

今日華北之要在能團結將領,鏟除不抵抗主義之力量,形成一堅固之陣線,庶北方全局能不為桀黠者所分化,今后一切措施亦庶有向前推進之望。近者華北變化日在醞釀中,內容如何,發(fā)展至如何程度,尚未悉知。將如何策動運用,俾能貫徹本黨革命救國之主張,惟賴我兄與諸同志有以策之。{11}

依形勢而言,馮、方等揭橥抗日大旗崛起察省之際,前景委實難期。究竟是星火得以燎原,抑或孤軍無援而敗,端賴兩方面因素。其一,胡能否給予持續(xù)穩(wěn)定的援助,使得馮、方等得以苦撐待變;其二,地方實力派是否可群起響應以成燎原之勢,進而實現(xiàn)胡之南北會師長江共同倒蔣的藍圖。以上兩因素的走向,實質上端賴胡漢民與陳濟棠博弈的結果。

二、功虧一簣:

胡、陳博弈與察哈爾抗戰(zhàn)的中挫

依國民黨內朝野斗爭的發(fā)展脈絡而論,1930年“擴大會議”至1931年的“非常會議”,僅歷年余,黨內在野力量重心已由華北移至西南。此后,華北軍系依舊林立,但相較西南,于在野陣營內僅處側翼地位。所以,馮、方等崛起察省后,后援固然端賴西南,即便是閻錫山、宋哲元、韓復榘等實力派的后續(xù)起事與否,亦視西南動向而定。胡漢民雖居西南精神領袖,但實力重心卻是陳濟棠。圍繞察哈爾抗戰(zhàn)問題,胡、陳博弈實所難免。

后援問題的核心在于金援。察省貧瘠,且周邊軍系林立,強敵環(huán)伺,馮、方等又初到該地起事,就地籌款并不現(xiàn)實,故經費一端惟有仰賴西南。然而,早在1933年2月,金援問題已漸顯棘手之兆。鄒魯向胡訴苦,經費事令其大感頭痛,“馮處要款”,面對陳濟棠,“說亦無用”,“即五萬元之撥一部,亦尚須加工夫,方能達到”。即便如此,鄒亦無十全把握,仍請胡“加來一函”說陳,艱困程度可見一斑。①由于金援遲遲無果,干系匪淺,擔負聯(lián)絡重任的何世楨等直電胡:“務須按月?lián)軈R若干,接濟張垣。”②前方需款孔急,胡心知肚明,奈何陳濟棠遲遲不動,金援只得延宕。

在金援問題上,尤應強調指出的是,馮玉祥與方振武雖共立察哈爾抗日同盟軍旗下,且有上下分際,但在接洽西南金援方面,自始至終都是兩條線,各顯神通。與馮玉祥起事之前業(yè)已收到西南巨額金援不同,方振武起兵款項緣自變賣家產所得,且行軍直至邯鄲之際,方才向胡提及金援問題,稱:“惟給養(yǎng)經濟等等,異常困難,弟傾家蕩產,羅掘已窮,將伯誰呼,不勝焦急,務祈我公設法接濟,速利戎機,以達共赴國難之真義?!雹鄯綖檠a強接洽效果,遣代表先行赴滬,接洽程潛,待得程向胡疏通之函,方才赴港謁胡。④胡對方之求援,甚為積極,親筆致函西南同儕蕭佛成、鄧澤如等,高度評價方部起事的基礎上,引介方之代表赴穗商洽金援細目。⑤

胡令于前,蕭佛成等元老自然不會等閑視之,積極向陳濟棠疏通金援事宜。疏通最終雖鎩羽而歸,然而過程卻頗顯跌宕。6月1日,陳融向胡報告:“二馬(馮玉祥——引者)總無覆電,即頭一電問他力(陳融——引者)、衣(鄒魯——引者)如何匯去,亦未見覆?!雹迵?jù)陳融3日的致胡函顯示,已為馮備十萬元,“俟有匯址即匯”。⑦次日,陳融對胡言:“二馬處本定匯十萬,款已有,只問匯處。而二馬幾日皆無電覆,問代表李時甫亦無法。方處相助二萬,現(xiàn)在亦正商匯處,或較馮為易也。”⑧據(jù)陳融所述種種,陳濟棠對金援一事應已大開綠燈,款項無虞,只待匯款地址解決即可匯出。換言之,窒礙匯款者,與陳濟棠無涉。至6月中旬,陳融方得明瞭癥結所在,其對胡言,若用十萬款,“除與爵(陳濟棠——引者)商決無辦法,與爵商則仍一毛不拔耳”。⑨撥馮十萬元若此,予方之款也遭陳濟棠敷衍。23日,陳融對胡稱:“某兄(陳濟棠——引者)云,方款三萬大約已交,如未交,亦須大會通過,渠無辦法也?!雹饣浭∝斦岁悵莫殧?,所謂“無辦法”顯系托辭。如果說先前胡漢民對陳的真實態(tài)度未有察覺,畢竟陳曾單次百萬之款援馮,那么至此,胡業(yè)已洞若觀火。28日,胡對陳融吐露心跡,認為陳濟棠“皆云目前因紙幣匯不出,辦不到(然則因此竟可一事不辦矣)”。{11}至7月中旬,西南元老們依舊是,“馮、方籌款事似未嘗有辦法”。{12}款項無著,胡已預感馮、方部前途灰暗。{13}為了盡可能地讓馮、方部支撐下去,胡只得采取迂回策略。7月15日,胡親自致電閻錫山、韓復榘、宋哲元等華北實力派,請其“對馮、方諸部力予維護”,藉此改善察哈爾抗戰(zhàn)的地緣環(huán)境。{14}此外,為了鉗制南京武力彈壓馮、方部的趨向,胡于政治層面發(fā)起攻勢,策動各方向蔣介石施壓,“阻止攻察”。胡認為此舉,“予馮、方以精神上之援助極大”。{15}20日,胡漢民、唐紹儀、陳濟棠等電京,“請停止入察之師,否則西南不能坐視”。上海程潛、李烈鈞等亦電京詰責。{16}揆諸史實,胡此法可謂頗具效力。22日,行政院長汪兆銘赴廬山與蔣介石會商時局。28日,汪、蔣不得不發(fā)表聯(lián)名通電,表達“將以全力謀國內和平”之意,以穩(wěn)定局面。①蔣在25日的日記中更是寫道:“對馮逆暫不用兵?!雹?/p>

對察省起事諸部而言,無論是金援,抑或政治運作,只是治標,即創(chuàng)造條件得以苦撐。惟有西南組府起兵,形成南北呼應之勢,才是治本之道。正因如此,熊克武等在致胡電中,所力促西南者,重中之重仍是組府起兵,最后才是“北方接濟”問題。③胡為遂西南組府起兵之愿,對陳濟棠可謂軟硬兼施威逼利誘。

早在馮、方部崛起于察省之際,胡漢民業(yè)已操縱蕭佛成等元老對陳濟棠展開行動。6月2日,胡令蕭等元老,對陳濟棠以“全體離粵相威脅”。威逼之外,蕭佛成又銜胡命,與陳密談三小時,極盡游說之能事。④會談中,蕭“反復開陳,謂討蔣不但可以救國,亦且可以鞏固其個人地位”。談畢,蕭頗樂觀,并向胡云,陳“似大覺悟”,明確表示討蔣決心,惟待閩省蔡廷鍇、陳銘樞及桂省李宗仁、白崇禧來粵共商大計。其余重要問題上,不僅截收關余,可以隨時照辦,即便對宿敵陳銘樞,亦可在不圖粵的前提下予以合作。⑤然而,居旁觀者的陳融,對于形勢的洞鑒,更為全面客觀。其對胡言,會談實質上“仍得無結果之結論”。在最核心的起兵問題上,陳曖昧地表示,“華北、華中各將領仍須派員與之聯(lián)絡,若能先由彼方發(fā)動則尤佳”。至于己之發(fā)動,陳則以“無此力量”為由,堅持“須詢各將領意見再行決定”。⑥蕭佛成與陳融兩方陳述疊加,更可看出談話全貌。事實上,陳濟棠的態(tài)度,確有積極部分,特別是在一些重要問題上的表態(tài),符合胡等之預期,這也是蕭樂觀的主因?;诖?,胡之威逼難有著力之處。更關鍵的是,在起兵的關鍵問題上,陳濟棠卻是閃爍其詞,以拖待變。正因如此,胡示意蕭趁熱打鐵,自可想見。3日,蕭親函陳濟棠,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煽惑力十足:endprint

時至今日,國之緊張已達極點,以兄之地位,亟應統(tǒng)率西南群帥,以討蔣救國號召于天下,大江南北必有起而應者,況馮玉祥已起事于西疆,此千載一時也。故事成固可以救黨國之危亡,設不幸大功不竟,亦可退保西南半壁,以伸民族之正氣。西南群帥已從我粵舉義,與蔣為仇,則不能不擁我為盟主以自固。若猶遲疑不發(fā),則人心離異,使蔣賊得從容布置,挾中央之名,以運用其縱橫捭闔之術,我雖欲如今日之茍安,亦何可得?此所謂共濟則胡越一家,相猜則同舟敵國,望兄務其大者遠者。故今日之事,速發(fā)則內得國民擁護,外得國際同情,若復徘徊顧慮,則外不見容于國賊,內不見諒于群帥。忠良結舌,梟黠生心,能保無蕭墻之禍乎?弟年將就木,本無求于世,徒以忝為黨員,不忍目睹黨國之危亡,而又以憂兄之甚,故不覺其言之切。⑦

陳得函后,與蕭佛成、鄧澤如會商,雖同意討蔣招牌可掛,但不僅否定開府,且將粵省出兵窒礙歸于財政困難,及閩、桂共同出兵誠意不足。會商中,陳大肆宣揚對陳銘樞的猜忌與敵意,頗有將這位十九路軍精神領袖置于西南起兵主要障礙之勢。陳之說法,頗為精明。一方面,既然障礙在外而不在粵省之內,則諸元老的斗爭壓力自然得以舒緩。蕭等當日即分電閩、桂領導人來粵集議,以利協(xié)調。⑧另一方面,基于歷史恩怨,陳銘樞不僅不見容于陳濟棠,即便元老中,也僅鄒魯對其友善,其余皆頗多怨懟。胡則立場相對務實,認為在陳銘樞放棄覬覦粵省的前提下,可以攜手合作。如此,陳濟棠拋出陳銘樞問題,不僅理直氣壯,且直接引發(fā)元老內部歧見,可謂轉守為攻。⑨

然而,陳之策并未得售。經過數(shù)日磋商,閩、桂實力派與諸元老達成共識,陳銘樞力主之西南開府、迎胡主政等議為各方接納,斗爭焦點再次轉向陳濟棠。13日,白崇禧電粵,以“時勢急迫,萬不容稍存猶疑”,迫陳起事。⑩面對重壓,陳則雙管齊下,以求轉圜。就自身而言,陳窮盡口實以敷衍搪塞胡漢民等人,爭取時間拖而待變。在此基礎上,陳尋求外援,與蔣介石暗通款曲,相互配合,消弭壓力。

陳濟棠回復蕭等,余漢謀等一批粵軍高級將領對于起事持保守態(tài)度,理由有三:“兵力不敷;蔣將以倭禍嫁于西南;財政問題?!眥11}上述論調雖與陳并無二致,但因余漢謀等粵軍主要將領一貫對反蔣、內爭冷淡、反感,故亦屬情理之內。①此外,陳本人也親自上陣,主動要鄧澤如等元老晤面,長篇闊論,歷數(shù)起兵之困難。截收關余問題上,陳一反先前支持的態(tài)度,提出兩點質疑:“于此時期而有顯然反對中央舉動,有為人口實之處否”;“即取得關余”,“究竟有何良好效果?”言下之意,關余難以解決財政困難。陳歷來宣稱,對黨事不愿費腦筋,只好由老先生們去喊喊。此次卻一反常態(tài),針對所謂黨事直抒胸臆。他說:“我以為黨無辦法,則各樣俱無辦法。謂蔣為獨裁,人亦謂孫(孫科——引者)為獨裁耳。人人皆欲獨裁,即是黨無辦法之故?!雹谧詈螅悇χ敢?,論及兵力不敷。他說:“兵是大家的,非我伯南的。裁兵我是最主張的,但大家要聲明諸事不要我管,只要綏靖地方而止,則留二十團足矣。但是忽而剿共、抗日、援閩、出贛,種種問題發(fā)生起來,而又謂我貽誤,則我將如何?”③陳所述種種,俱屬老生常談。恰如陳融向胡抱怨所言:“此論調聽過不下十余次?!雹芗幢闳绱?,陳所言卻非盡屬虛言,無的放矢,對于消弭元老圍攻之壓力,自有相當效果。

外援方面,陳向蔣介石詳述粵省情形的基礎上,要求協(xié)助,以舒緩困境。蔣則于13日復電陳:“凡可以解除吾兄周圍之困難者,中央必與兄互相呼應,盡力協(xié)助。第各方如只顧私利,不復顧念黨國之存亡,則中央絕不畏縮避讓,而令兄獨任其難也?!雹菔Y所言“協(xié)助”,系指先后派遣黃紹竑、石瑛、段錫朋等赴西南疏通。特別是黃紹竑,得益于桂系核心的資歷,不僅深諳兩粵軍政脈絡,且人脈豐沛。其周旋各方經月,對于消極彼時西南反側力道,貢獻頗多。⑥

馮、方等部所亟盼之西南起事出兵者,在胡漢民與陳濟棠的拉鋸中,被延宕下來。隨著察省形勢危殆,各方催促函電交乘致胡。催迫之下,蕭佛成得胡示意,長函致陳,游說詞鋒頗顯銳利。蕭稱:

馮、方已出兵進攻多倫,蔣中正為履行塘沽之協(xié)定,而派龐炳勛、關麟征、馮欽哉、何立中等部向察進攻,以謝暴日。當十九路軍淞滬抗日時,蔣僅以不接濟使十九路軍敗退,今竟不然,出師以助敵人,而攻自國抗敵之義軍,雖梟獍不足比矣。但以現(xiàn)勢觀之,若我西南不作有效之援助,馮、方必不能支,而我粵亦將為眾矢之的。⑦

陳對起事態(tài)度曖昧,部分源于對閩、桂兩省的猜疑,特別是對陳銘樞及身后駐閩之十九路軍,敵意尤甚。對此,蕭言:

今日之所謂西南者,僅廣東一省而已,閩、桂均已離心矣。且在旁窺伺,而欲甘心于我者,更大有其人。縱謂設備周密,可以毋虞,顧何以不相攜向外發(fā)展,使愛我者有共濟之誼,憎我者無反側之虞,大義所在,天下歸心,雖有奸回亦無所藉口,豈不尤愈于堅壁以備鄰封耶?⑧

至于陳濟棠與蔣介石之間的暗通款曲,蕭提醒陳,一旦世易時移,蔣難免秋后算賬,屆時即便起事,亦失先機:

昔韓信彭越助漢滅楚,以成劉季帝業(yè),徒以假王及病留之怨,卒不免為劉季夷誅,而謂無韓彭之功而怨有甚于假王病留,能得蔣賊之優(yōu)容乎?國事已大定,中央一紙命令可更易封疆大吏,何待加兵?縱謂我有勁旅,可抗亂命,但為地盤而必戰(zhàn)于他時,何如為救國而先發(fā)于今日,且得國人之同情。⑨

對照1936年兩廣事變中陳濟棠黯然下野,可知蕭之政治眼光長遠,遠勝陳濟棠。惟彼時陳持意頗堅,蕭之諫言,終歸碰壁。

無論金援馮、方,抑或起兵呼應察省抗戰(zhàn),陳濟棠與胡等如此抵牾,根本原因在于雙方結構性的矛盾。換言之,除卻權力之爭,政治見解層面,雙方也存在著難以彌合的分歧。⑩上述矛盾貫穿整個西南時期,自然也適用此次因察哈爾抗戰(zhàn)引發(fā)之胡、陳博弈。然而,就事論事,胡、陳上述抵牾,與蔣介石向陳施用銀彈密切相關。1933年6月1日,陳濟棠就任南路剿匪軍總司令,與此同時,閩、粵、桂三省陸續(xù)出兵入贛,參與圍剿中央蘇區(qū)。在軍費問題上,蔣與陳濟棠商定,自是年5月起,每月?lián)芙o三省軍費50萬元。由于彼時南京財政支絀,蔣親自致電行政院長汪精衛(wèi)予以說明,以保證按時撥付。至于目的,蔣直言不諱地指出,除卻“為增厚剿匪兵力”,更為“使兩粵漸趨合作”。①事實上,陳濟棠等之參與圍剿,“不甚積極,大多數(shù)時候是在虛張聲勢,騙取蔣介石提供的餉械”。②即便如此,蔣仍照撥款項,著眼點已是彰明昭著。值得強調指出的是,陳濟棠于其間受益最大。蔣雖以三省剿共軍費名義撥付該款,但具體分配權卻畀之陳濟棠。如此一來,陳不僅攫得大部,且無形中增加了其與閩、桂的博弈籌碼。③陳既收獲蔣之銀彈,自然投桃報李,胡之碰壁順理成章。endprint

西南遲遲不動,閻、韓等華北實力派也就觀望不前,馮、方部等同孤軍絕域,察哈爾抗戰(zhàn)失敗在所難免。8月6日,馮玉祥通電移交察省一切軍政事宜。9日,察哈爾民眾抗日同盟軍總司令部撤銷。嗣后,方、吉部雖繼續(xù)苦撐,與南京周旋,但大勢難追。對于胡漢民而言,察哈爾抗戰(zhàn)既由其策動,在敗局已定的情況下,無論從道義而言,抑或現(xiàn)實而論,其皆有善后的責任與必要性。

三、知天命而盡人事:

胡漢民與察哈爾抗戰(zhàn)的善后

馮玉祥離察后,宋哲元接收察省軍政。同盟軍部分,除方振武、吉鴻昌部外,同步由國府改編,以為善后。方、吉兩部則不甘屈服,雖遭宋哲元壓迫而無法立足察省,但仍分率本部突進北平周邊之懷柔、密云等地,伺機攻占北平,以為呼應西南起事之張本。④事實上,方振武等因關河懸遠,不可能洞鑒西南內幕。胡等元老,礙于立場、道義等,又難據(jù)實以告,只得以西南起事在即的托辭,而要求方等苦撐待變。惟方愈是苦撐,胡的責任與壓力也就愈大。以道義論,胡雖久歷宦海,但仍頗重道德自律。依胡所言,其做人行事“慎之于始,視義之所在,求心之所安而已”。⑤以政治現(xiàn)實而言,胡若置方等不顧,其何以凝聚人心,與蔣頡頏。正因如此,胡雖已明知難追天命,但仍不得不勉力向前,以盡人事,力謀善后。

西南方面,陳濟棠既然“托詞不干”,無論尋求金援,抑或起兵反蔣抗日,胡只得另辟蹊徑。金援方面,胡一方面訓令蕭佛成等元老,“西南同志以抗日、剿共相號召已數(shù)年,于茲方同志艱貞卓絕之抗日行動,當不忍其以給養(yǎng)之不給,坐視其覆亡”,示意其對方部盡力撥款。⑥就西南財經脈絡而言,蕭等元老可調用者,惟有兩委會的小額經費,實乃聊勝于無。另一方面,胡親自上陣,利用其在部分國民黨海外黨部及僑界的影響力,爭取捐款援方。⑦胡此思路應系師法孫文。眾所周知,孫文革命垂四十載,海外僑界募款乃其革命經費大宗,國民黨因之在海外僑界著力頗深,較為廣泛地建立了海外黨部。胡追隨孫文革命二十年,不僅熟稔海外募款之思路方法,更累積相當海外人脈可供利用。胡著力為此,也算順理成章。然而,國民黨執(zhí)政后,黨內派系紛爭亦延綿海外,海外黨部遂條塊分割,壁壘森嚴,成為各派角逐的重要場所。胡可影響動員者,僅及一部。況海外募款本非穩(wěn)定財源,應付大額需款,更是捉襟見肘。故對察省抗日而言,胡此法籌款,杯水車薪。胡堅持此法籌款,固可見其窮盡手段金援察省抗日的誠意與決心,但更重要者,折射出這位國民黨領袖暮年的困境與無奈。

西南起兵問題上,胡曾計劃撇開陳濟棠,策動閩、桂聯(lián)合出兵,呼應北方。8月底,胡曾召集蕭佛成、鄧澤如、鄒魯、李宗仁、李濟深、陳銘樞等在港集議,謀劃起兵諸事。磋商雖有成,但桂尚缺白崇禧,閩亦缺蔣光鼐、蔡廷鍇。胡為促成該議,在分電白崇禧與蔣、蔡時,施展權術。胡致白電稱:

伯南至今仍托詞不干,佛成、澤如、海濱三兄已于前星期來港與德鄰、任潮、真如三兄磋商桂閩出師湖南辦法,十九路軍態(tài)度至為堅決。兩省出師,兼以北方猶有方、吉等部策應,較之洪憲之末云南起義形勢實優(yōu)。兄有何卓見,仍請見示為荷。⑧

事實上,十九路軍態(tài)度遠非堅決。同日,胡等曾電蔣、蔡,促其即日派人赴港磋商,“以便早見事實”。⑨胡之風格向不以權術著稱,此次如此,可見協(xié)調雙方起事,遠非易事。該議最終流產,亦應與協(xié)同有關。嗣后,胡曾向心腹陳融提及,“前途問題絕不單簡,意志統(tǒng)一,尤復難言”。①究其根本,閩、桂聯(lián)合出兵未成,癥結仍在陳濟棠。須知閩、桂兩省財政羸弱,均賴粵省接濟。陳不予財政挹注,閩、桂即便貿然起兵,前景之黯淡,可以想見。鑒于此,閩、桂實力派自然不會輕易孤注一擲。胡力推此議,顯然已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10月16日,方、吉部力竭勢窮,被迫接受北平軍分會條件,為商震所部32軍改編,方、吉離軍赴津。②此后,胡對方振武及其余部的妥善安置,甚有著力。26日,鄒魯報胡,“方部至津逃難者亦不少,已電三千元營救之矣”。③1934年初,方振武向胡求援,“舊部流散津、滬、粵、港不少,乞予維持”。胡示意鄒魯商諸陳濟棠,欲“撥一二萬元濟之”,遭陳拒絕。胡無奈之下,令陳融每月予方港幣千元,駐滬之方舊部,每月三百元,“稍慰藉之”。④不久,針對駐港部分舊部的安置問題,方再次向胡求援,引介其入粵省燕塘軍校進修。胡為求促成,放下身段,少有地親自致函陳濟棠疏通:

叔平自抗日失敗即在港暫居,其一部分舊屬亦相從俱來,其中頗有略具軍事學識希望再求深造者,今流離失所,情極可憫。前日面請介紹至尊處所辦軍事學校修業(yè),弟允為轉達。倘能收容,實各該同志所深感也。⑤

胡之積極主動,并非無源之水。方振武部無疑是察省抗日隊伍中,對胡最為忠誠勤慎者,胡之觀感與評價自然頗佳。胡予方厚待,一定程度上乃是對其所作貢獻的認可、褒揚與回饋。此外,作為察省抗日反蔣的主要策動者,胡因與陳濟棠博弈失利,進而整合西南出兵呼應未果,直接導致了馮、方等部的前功盡棄,尷尬之極,不言而喻。所以,胡面對方之種種善后求援,難免羼雜補償成分在內。

藉以上種種可以看出,胡確已在其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窮盡資源肆力善后。惟在大局挫敗的形勢下,胡奮力而為的價值與意義,究屬有限,正所謂形勢比人強。不過,敗局已定的前提下仍奮力有為,逆流進取,胡性格特質中的倔強、好勝、堅韌得到了頗為充分的體現(xiàn)。

四、余 論

胡漢民固然是察哈爾抗日中的關鍵博弈方,其對察省抗日的濫觴、發(fā)展與結局,皆發(fā)揮了不容忽視的作用與影響。然而,易為忽略的是,短暫的察省抗日對胡漢民及其晚年所不遺余力領導的反蔣抗日運動,產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影響。

就胡個體而言,察省抗日的歷程,特別是善后階段的所遭所遇,無疑使其內心糾結與煎熬,處境尷尬而艱困。須知,察省抗戰(zhàn)的緣起階段,作為西南實力重心的陳濟棠,不僅給予了巨額經費挹注,其應直接或間接對胡等元老做過積極的態(tài)度示意,否則,胡等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運籌與策動。然而,待察省硝煙騰起,陳卻冷眼旁觀,抽身事外,即便前方求援之電急如星火,處境危急慘烈,陳依然不為所動。對于晚年體弱多病的胡漢民而言,這無疑構成了強烈刺激。胡曾致電陳融,稱:“方振武來電,令人不堪卒讀,亦乞交雨翁(林翼中)讀之,使知我人此時真難對人說話也。聞某兄(陳濟棠——引者)曾面許馮、方代表以濟款也?!雹藓鷿h民其人,傳統(tǒng)文人色彩濃重,甚為講求道德自律,這是與蔣介石、汪精衛(wèi)等國民黨其他領導人相比,極為獨特之處。正因如此,察省抗日如此結局,胡難免深覺有負馮、方。事過境遷,胡甚至在心腹面前,曾有過直接的情緒表露。⑦endprint

如前文述及,華北歷來為國民黨內反蔣運動重鎮(zhèn),即便“非常會議”后,反蔣重心移至兩粵,華北在反蔣側翼中的重要性,無可出其右。胡自建立西南反蔣局面始,即積極聯(lián)絡華北,根源亦在于此。無論是馮、方的崛起察省,還是閻、韓、宋等的蓄勢待發(fā),都是胡長期著力的成果。然而,察省抗日的歷程,特別是結局,不僅對胡在華北的政治信用構成了顛覆性破壞,更是形成了強烈的負面示范效應,二者交乘,導致此后的華北,徹底脫離了反蔣運動,西南頓失一翼??梢詾樽C的是,在《胡漢民未刊往來函電稿》中,胡與華北各實力派的聯(lián)絡在察省抗日結束后,顯著減少,至胡去世,亦未見起色。即便在頗為有限的聯(lián)絡中,往往也是形式大于意義,寒暄居多,深度溝通難覓蹤跡。

察省抗日雖起于華北,但其在反蔣抗日運動中所形成的負面示范效應,卻并非止于華北。1933年之閩變與這一示范效應,存有緊密關聯(lián)。眾所周知,1932年十九路軍調防閩省后,即迅速與兩粵形成合作,成為西南重要組成部分。①因十九路軍為抗日勁旅,閩省處境相較粵、桂,又更為不利,故閩對反蔣抗日素來持之甚力,對粵閩桂三省聯(lián)合反蔣抗日局面的形成,亦最為迫切。然而,察省反蔣抗日的結局,促使十九路軍領導人,不僅對陳濟棠在反蔣抗日問題上的基本立場與底線有了更為深刻的認知,更對胡漢民整合西南以共同反蔣抗日的能力、空間與可能性有了更為冷靜客觀的估量。所以,察省抗日結束不久,十九路軍即開始單獨反蔣。隨著閩變迅疾遭到國民政府的彈壓,胡之反蔣抗日運動再折一臂,兩粵的地緣政治空間遭到大幅限縮。

【作者簡介】段智峰,河北大學歷史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華民國史。

【責任編輯:杜敬紅】

Abstract: The Anti Japanese war in Chahar in 1933 was a part of Hu Hanmins plan for a long time in the north and the south.Hu was the key player in the rise of the war of resistance in Chahar. At the same time, Feng Yuxiang and Fang Zhenwu started their anti-Japanese struggle in Chahar, Hu Hanmin tried his best to help Chen Jitang in struggle opposed to Chiang Kai-Shek as scheduled, and worked in cooperation with Feng Yuxiang and Fang Zhenwu. Chen Jitang took no action and was negative to the anti-Japanese struggle in Chahar. Hu Hanmin fought against Chen Jitang, but was defeated. The anti-Japanese struggle in Chahar was caught in a hopeless situation, and was suppressed by Nanjing. The result was certain when Feng Yuxiang left from Chahar, but Hu Hanmin still did his best to struggle. The history of the anti-Japanese struggle in Chahar, especially the result, gave rise to subtle and profound influences on Hu Hanmin as well as the struggle opposite to Chiang Kai-Shek and the anti-Japanese campaigns led by him.

Key Words: Hu Hanmin, The Anti Japanese War in Chahar, Anti-Chiang, Chen Jitang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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