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經天延安時期司法主張?zhí)轿?/h1>
2018-02-07 04:31張子君姚澤卿
中國青年社會科學 2018年6期
■ 張子君 姚澤卿
(中國政法大學 刑事司法學院，北京 100088；西北大學 歷史學院，陜西 西安 710006)
雷經天是陜甘寧邊區(qū)高等法院任職時間最長的一位院長。當今，學術界對他的研究、著述主要集中在革命生涯和貢獻方面，而研究其司法主張的比較少。陜甘寧邊區(qū)是共產黨局部執(zhí)政的“試驗田”，是新中國的雛形，由于歷史傳承的淵源關系，使得邊區(qū)的許多法律理念、機構設置及審判方式成為一種經驗和傳統(tǒng)，在新中國得以延續(xù)和發(fā)展[1]。作為中國共產黨法治事業(yè)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雷經天延安時期的司法主張在歷史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為新中國人民司法制度的建設和發(fā)展奠定了基礎。
一、雷經天司法主張要旨
雷經天司法主張主要體現在其會議講話、工作報告及司法實踐中，要旨有：法律面前無特權、便利人民訴訟和注重實效、重視證據及預防犯罪、建設新型獄政、重視司法干部隊伍建設等。
(一)法律面前無特權
雷經天在1939年和1940年的邊區(qū)司法工作報告中曾分別指出：公務人員犯法處罰比一般人民加重，黨員犯法與一般人民相同，黨應宣布開除其黨籍，如何處理則要征求黨的意見。新民主主義的法律的特點，第一，表現在這個法律真正平等的精神。這里的平等與資產階級的“平等”是迥乎不同的……邊區(qū)執(zhí)行的法律因為是新民主主義的法律，所以這個法律不但保護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也保護一切抗日階級、抗日人民的利益的，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真正的平等[2]。
雷經天這種法律面前無特權的主張體現了我們黨堅持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一貫立場，破除了幾千年封建特權對法制的影響，尤其是在審理黃克功槍殺劉茜案時就得以充分體現。1937年10月5日，發(fā)生了轟動全國甚至引起世界矚目的革命功勛黃克功因愛生恨槍殺女學生劉茜的案件。此案發(fā)生在陜甘寧邊區(qū)高等法院剛剛成立3個月，各項法制尚未完善的特殊時期，當時因有革命軍人立過重大戰(zhàn)功可以將功抵過的慣例，黃克功借此向毛主席寫信：念我十年艱苦奮斗，一貫忠于黨的路線，恕我犯罪一時，留我一條生命，以便將來為黨盡最后一點忠。實黨之幸，亦功之最后希望也[3]。雷經天面對邊區(qū)的政治軍事環(huán)境，面對黨和軍隊內部團結等各種壓力，經過認真細致的調查、取證、偵破，確定黃克功確系槍殺劉茜兇犯，并無可疑，之后，果敢致信毛主席：共產黨員有犯法者，從嚴治罪。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因為共產黨員都是無產階級優(yōu)秀的戰(zhàn)士，共產黨應有鐵的紀律，正因如此，我們才能夠號召更多的人民參加這一偉大的抗日斗爭，使這些綱領能夠迅速的、普遍的、更加徹底的實現，我們共產黨員，每一個布爾什維克都應該是實現這一綱領的先鋒和模范，由于如此，共產黨員犯法者應從重治罪，所以必須對黃克功處極刑[4]。該主張得到了毛澤東的認可和支持，最終黃克功被判處極刑[5]。在整個案件審理中，雷經天正確認識與處理各種關系，堅持原則、剛正不阿，堅持維護正義，大公無私，充分體現了其法律面前無特權的主張，對樹立邊區(qū)法治權威，維護法律尊嚴，促進人民群眾和軍隊樹立正確的法治觀念、運用法治思維正確處理矛盾糾紛，起到了強大的推動作用，同時在國統(tǒng)區(qū)、敵占區(qū)引起了強烈反響，為贏得民心促進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形成，反擊國民黨反動派企圖丑化共產黨的形象產生了重要影響。
(二)便利人民訴訟和注重實效
建立一系列專門的程序，平衡、制約各種訴訟參與者的利益關系，同時也將司法審判從形式上與人們的日常生活之間做出必要的區(qū)分，使司法成為一種不受人們生活經驗、情緒和其他力量影響的專門技術，這是近代以來中國司法制度仿效西方司法制度的基本思路和做法。面對戰(zhàn)時環(huán)境和農村條件，雷經天基于“一切為著人民著想，真正為群眾解決問題”的考慮反其道而行之，對司法程序做了大幅度的精簡[6]。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雷經天先后擔任陜甘寧邊區(qū)高等法院刑庭庭長、代理院長和院長。在建立和健全陜甘寧邊區(qū)司法機構和制度方面，他充分吸收中央蘇區(qū)的經驗，在邊區(qū)高等法院內設立了刑庭、民庭、檢察處等部門；專區(qū)設有分庭，縣設裁判員，鄉(xiāng)設仲裁員；各縣組織裁判委員會，由縣委書記、縣長、保安科長、保安大隊長和裁判員組成，負責討論和決定重大案件，以防審判中發(fā)生偏差。邊區(qū)法院還建立了巡回審判制度和調解制度，在具體司法實踐中，他以身作則，率先垂范，凡重大案件，親力親為，親自辦理，對每件判決書都詳細審閱，反復推敲，認真修改，力求做到客觀、準確、公正。
便利人民訴訟和注重實效是雷經天司法主張最具特色的內容和重要組成部分。雷經天認為，邊區(qū)新民主主義的政權是人民的政權，最高權力屬于人民，司法也應當為人民服務、以便利人民為原則，故應實行簡化的訴訟程序，如不限制訴訟主體、不限制訴狀形式、接受口頭起訴、不收取訴訟費等。同時，實行公審及巡回審判制度。關于注重實效方面，雷經天認為，法院不必要故意擺設莊嚴的法堂，使犯人發(fā)生恐懼[7]，邊區(qū)審問案件主要以弄清事實、解決問題為主。特別是民事案件，他確立了以“調解為主，審判為輔”的方針，注重真正化解矛盾糾紛，而非形式上的追求結案，“沿襲舊的觀念，只知作形式上的判決，不注意實際效果，認為案件即經判決，即為完事，至于當事人雙方實際爭執(zhí)的問題，是否合理得到解決，則不計及，遭有不服，介紹上述，做出一紙判決，算為責任已盡，其實糾紛問題仍然存在，訴訟案件未能減少，辦案機關與訴訟人民均無利益?！盵8]1943年，雷經天在關于邊區(qū)司法工作的發(fā)言中提出：在區(qū)鄉(xiāng)司法工作中，應該派忠實可靠的人去調解，密切聯系群眾，建立起制度，為群眾解決問題[9]。他在實踐中大膽推行調解制度，在處理案件中切實注重案件實效，讓雙方當事人充分發(fā)表意見，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事說法，以法說事，使雙方心平氣和、冷靜、理性地面對，這樣既解決了問題，又打開了心結，得到邊區(qū)人民的廣泛認可。雷經天對于邊區(qū)司法有開創(chuàng)之功，這種體現人民利益、便利人民訴訟的司法主張一改舊司法陰森恐怖的惡劣印象，受到人民的歡迎，也得到來邊區(qū)參觀者的肯定和贊揚[10]。
(三)重視證據及預防犯罪
雷經天認為，對于刑事案件的被告，應完全取消刑訊逼供，取消肉刑。在定罪時，應該重視證據，需獲得切實能認定犯罪的證據。至于犯人的口供，如果是通過正當手段得來，則可采信；如果是通過刑訊逼供得來，則不可采信。例如，1943年3月6日，雷經天在陜甘寧邊區(qū)黨政聯席會議上的報告中提出：“還有些打人殺人的兇犯，鄉(xiāng)政府也可捉他，但要細心，要證據”，“各機關、民眾團體，是否可以隨便捉人，處罰人，這個也要鄭(慎)重，有證據、事實方可捉?！薄案鲄^(qū)鄉(xiāng)長、群眾團體，各機關，就是說：沒有司法職權的，捉了人…送上級處理，切不可用刑迫供，為了證明自己沒捉錯?！盵11]
雷經天特別重視犯罪的預防，他在陜甘寧邊區(qū)黨政聯席會議上的報告中提出：要重視犯罪的預防，認為作為與群眾聯系最為密切的鄉(xiāng)政府組織更應該重視犯罪的預防工作，對于群眾中出現的矛盾糾紛，應通過調解手段及時化解，防止這些矛盾糾紛上升為犯罪。他舉例說：過去在安塞，有過這樣的事，一媳婦和她父親經常吵架，因鄉(xiāng)政府開頭不管而后釀成流血的大事，一般鄉(xiāng)政府只知捉人、罰錢，不注意小事，我們鄉(xiāng)政府應注意這些小事[12]。
(四)建設新型獄政
雷經天關于新型獄政的主張具體而實際。一是尊重犯人人格。嚴禁對犯人進行打罵，邊區(qū)犯人除失去自由外，與邊區(qū)法院工作人員待遇相同，經批準可接見親朋，與外界通信。二是對監(jiān)獄犯人以教育改造為主，具體方式為：在集中勞動和學習中進行改造。雷經天主張，除非犯人對社會危害極大，無改造的可能性，否則都應該給其改過自新、重新回歸社會的機會。他認為對犯人監(jiān)禁的目的不是對其懲罰，而是對其進行教育改造，讓其早日回歸社會，為社會做貢獻。他主張通過組織犯人進行勞動，讓犯人受到教育，認識錯誤；強調對犯人進行感化教育，組織犯人看報、寫信、學習新文化，為犯人刑滿釋放后融入社會打下良好基礎。三是重視犯人的衛(wèi)生和健康。重視犯人居住環(huán)境及個人衛(wèi)生，定期安排邊區(qū)醫(yī)院為犯人進行健康檢查。雷經天要求，每天早上犯人必須洗臉、漱口，每周洗澡一次、洗衣服一次，每月理發(fā)一次。四是為鼓勵犯人切實改過自新，規(guī)定了減刑釋放制度。對于犯人中表現好、勞動積極、學習認真、切實改過自新的，可以減刑、提前釋放，讓其成為社會有用人才。五是對刑滿釋放的犯人，愿意的可安排工作。在雷經天等人的不懈努力下，延安時期邊區(qū)的監(jiān)獄工作從改造犯人這一根本目的出發(fā)，進行了系統(tǒng)的獄政建設，形成了嶄新的新民主主義的監(jiān)獄制度。當時，邊區(qū)政府實行人道主義政策，在管教中，尊重犯人的人格，禁止施以肉刑，還特別注重改善犯人的居住環(huán)境，在伙食、衛(wèi)生等方面都給予了很好的待遇。
同時，邊區(qū)監(jiān)獄在對犯人的改造中，堅持以教育為主、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方針，使罪犯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勞動技能，有利于提高邊區(qū)的生產。1943年中外記者團參觀陜甘寧邊區(qū)監(jiān)獄時，特地找到改過自新的特務談話，了解真實情況，他們用現身說法印證了新型獄政的效果，世界學聯代表亦贊譽邊區(qū)監(jiān)獄為學校[13]。
(五)司法干部隊伍建設
雷經天對于司法干部隊伍建設有著深刻的見解，他認為司法干部的品性應該是政治過硬，密切聯系群眾。雷經天曾說： “關于干部，我以為經過土地革命斗爭鍛煉出來的工農干部，雖然他們的文化程度較低，不懂的舊的法律條文，但他們的政治立場堅定，與群眾發(fā)生密切的聯系，能夠負責的為群眾解決問題，給予教育訓練，就是邊區(qū)司法干部的骨干?！盵14]在實踐中，他任用和提拔的幾乎都是工農干部，占據邊區(qū)司法干部的絕大多數。而對于外來的、有一定法學功底的知識分子，雷經天的態(tài)度是：“我們也一樣的使用，但沒有經過長期考驗，政治面目還不清楚以前，我是不敢付以大責任的。”[15]從史料查看，雷經天任用作審判的知識分子僅有任扶中一人，現在來看，雖然有所不足，但在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下這種選擇也在情理之中。他在實踐中總結提出的司法干部的八個條件：大公無私、嚴正、廉潔、敏感、果敢、毅力、細心、謹慎[16]，既簡潔明了，又全面準確，成為邊區(qū)司法干部處理問題和執(zhí)行任務的準則。同時，他非常重視對司法干部隊伍的培訓，當時，司法干部大多是出身于革命斗爭的工農分子，文化程度不高，幾乎未接受過法律教育和實踐，但司法工作的特殊性要求司法工作者必須掌握一定程度的法律知識才能應對工作的實際需要，故而他主張“工農分子要知識化”“在法律知識上是要努力提高的”[17]，為提高司法干部隊伍素質，邊區(qū)法院規(guī)定工作人員必須保證一天至少有兩個小時用于集體學習，并利用司法干部開會時增加短期培訓、舉辦訓練班、出訓練題目等[18]。1937-1940年，曾先后舉辦了三次司法訓練班，雷經天經常親臨授課，既有理論，又有實踐，生動活潑，效果十分顯著，通過這種方式為邊區(qū)培養(yǎng)了近百名工農出身的司法干部。1942年，延安大學成立后，他提議設立法學院和司法系，經過正規(guī)訓練，為邊區(qū)培養(yǎng)了一大批司法干部，許多人后來成為新中國司法戰(zhàn)線的骨干。
二、雷經天司法主張的成因
(一)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是雷經天司法主張形成的理論基礎
馬列主義法律學說認為法律是階級統(tǒng)治的工具，代表統(tǒng)治階級的意志。陜甘寧邊區(qū)時期，我們黨有了局部合法執(zhí)政地位，黨的領導、主張能夠有效體現在各個方面。這一時期，經過長征到達陜北，黨中央肩負歷史任務，先后開展了聲勢浩大的學習運動和整風運動，使廣大黨員干部系統(tǒng)地接受了一次馬列主義的洗禮，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第一次理論飛躍，形成了偉大的毛澤東思想。
實事求是、群眾路線、獨立自主是毛澤東思想活的靈魂，是指導革命事業(yè)發(fā)展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雷經天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過學生運動、“五卅”反帝運動、北伐戰(zhàn)爭、南昌起義、廣州起義、蘇維埃運動、土地革命戰(zhàn)爭、長征、抗日戰(zhàn)爭。他在延安參加了中央黨校的學習和整風運動，歷經革命斗爭錘煉，成為了一位黨性原則極強的同志，即使后來屢受冤屈，也始終赤膽忠心，堅定不移，被譽為“特殊材料做成的人”[19]。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已經深深地融入他的血脈之中，他對此篤信不疑、忠貞不渝，并自覺地體現到司法工作中。陜甘寧邊區(qū)在司法實踐上也曾經出現過一些錯誤傾向，主要是脫離實際，一味照抄照搬，既損害廣大群眾利益，給邊區(qū)司法工作帶來了不利影響，也給革命事業(yè)帶來了不小的危害。以雷經天為代表的司法工作者，以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為指導，在具體司法工作中，一切從實際出發(fā)，從解決問題入手，大興調查研究之風，堅持深入群眾、依靠群眾，在了解生產生活、民俗風情的基礎上，調查取證，用事實來判案，充分體現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受到廣大群眾的交口稱贊。
(二)蘇維埃司法傳統(tǒng)是雷經天司法主張形成的實踐基礎
雷經天司法主張形成時期，正是陜甘寧革命根據地從蘇維埃民主共和國向抗日民主政權轉變的時期。依據蘇維埃司法傳統(tǒng)，司法機關是為鎮(zhèn)壓反革命、保障人民民主利益、鞏固根據地政權服務的；蘇維埃政權從有選舉權的革命群眾而非專業(yè)的知識階層中提拔司法人員，便于群眾參與司法活動。尊重犯人、禁止肉刑、重證據不重口供、不拿犯人東西、改善犯人待遇等對雷經天的影響很深，他結合革命實踐和斗爭環(huán)境，在實踐中繼承，在繼承中創(chuàng)新，不斷探索、積累、修正、完善這些傳統(tǒng)司法內容，并與時俱進地提出具有時代特點、符合現實需要的司法主張，是從實踐到認識又到實踐的生動寫照。延安時期，在重大司法制度的建立、重要案件的審理中，雷經天堅持黨的領導、堅持請示匯報，并鮮明地提出自己的觀點，保證了司法實踐始終沿著正確的政治方向發(fā)展。
(三)密切聯系群眾是雷經天司法主張形成的社會基礎
密切聯系群眾是我們黨的重要法寶之一，是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工作的基本指導方針，也是邊區(qū)司法工作的民意基礎。雷經天結合邊區(qū)司法工作的特點曾系統(tǒng)地闡發(fā)了群眾觀點[20]。雷經天進入邊區(qū)高等法院工作前經歷了嚴酷的革命斗爭鍛練，豐富的革命實踐活動使其群眾觀念內化于心、外化于行，堅定了其相信群眾、依靠群眾的信念，因此，在其司法實踐中，為維護黨及政權穩(wěn)定、保存革命力量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法律面前無特權的主張、便利人民訴訟的主張、勞動改造和學習相結合的改造犯人的主張。延安時期，陜甘寧邊區(qū)司法干部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堅持把群眾路線的工作方法運用到司法工作之中，堅持從實際出發(fā)，開展調查研究，搜集證據，依照法律規(guī)定做出公正裁判。正因如此，雷經天在擔任邊區(qū)高等法院院長時期，在司法制度極不健全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創(chuàng)造性建立起“群眾司法路線”，形成了以“馬錫五式審判法”為代表的司法模式，這是我黨在特殊環(huán)境下的一項司法創(chuàng)舉[21]，對于發(fā)動群眾、教育群眾、團結群眾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四)堅持人民民主是雷經天司法主張形成的政治基礎
毛澤東新民民主思想主要形成于延安時期，雷經天是堅定的信仰者和忠實的實踐者，陜甘寧邊區(qū)政府精干高效、勤勉廉潔的生動實踐，是對毛澤東關于“只有讓人民來監(jiān)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論斷的最好注解。延安時期我們黨把堅持人民民主作為跳出歷史周期率的根本信條[22]，黨在邊區(qū)的政治、經濟、文化以及社會建設中，始終把人民利益放在首位，陜甘寧邊區(qū)施政綱領明確規(guī)定了人民享有的各項權利及自由。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在政權建設上最主要的一個特點就是廣泛的人民性，人民群眾參政的最直接的手段就是進行普選，選舉人民心中的代表，選舉出替老百姓說話的議員，特別是在政權建設上，實行“三三制”，即共產黨員占1/3，非黨的左派進步人士占1/3，中間派占1/3。其廣泛的代表性，密切了邊區(qū)政府同人民群眾的聯系，促使人民熱情參加選舉，體現出了真正的民主原則。正是有了這種民主政治氛圍，以雷經天為代表的司法工作者在具體實踐中，對于妨害人民人權的行為，都依法進行嚴厲的懲罰，才使其主張得以形成并付諸實施，從而使延安時期逐步形成了相對完備的法律體系。
三、雷經天司法主張的歷史與現實價值
雷經天在陜甘寧邊區(qū)特殊歷史時期形成的司法主張，不論對于邊區(qū)法治建設，還是對于當代依法治國，都具有一定的歷史與現實價值。
(一)堅持黨的領導是法治建設的重要保證
延安時期，在黨的領導下，以雷經天為代表的司法工作者，在長期司法實踐的基礎上，制定了《陜甘寧邊區(qū)施政綱領》《陜甘寧邊區(qū)保障人權財權條例》《邊區(qū)刑事訴訟條例草案》《邊區(qū)民事訴訟條例草案》等法律法規(guī)，初步形成了新民主主義法治體系。毛澤東指出，邊區(qū)“一沒有貪官污吏，二沒有土豪劣紳，三沒有賭博，四沒有娼妓，五沒有小老婆，六沒有叫化子，七沒有結黨營私之徒，八沒有萎靡不振之氣，九沒有人吃摩擦飯，十沒有人發(fā)國難財”[23]。實踐證明，“法治邊區(qū)”政治清明，社會穩(wěn)定，不僅得到了當地群眾的擁護，而且得到了國內進步勢力和國際社會的贊譽。這就啟示我們，推進法治必須始終堅持黨的領導。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指出：“黨的領導是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加快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最根本的保證?！敝挥屑訌姾透纳泣h的領導，人民當家做主才能充分實現，依法治國才能有序推進。只有在黨的領導下，才能保證法治建設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前行，才能充分實現人民當家做主。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必須把黨的領導貫徹落實到全面依法治國全過程和各方面[24]。司法工作是一項特殊工作，與公民的權利、義務、生命和財產息息相關，與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與社會的長治久安、和諧穩(wěn)定，與社會公平正義的實現密不可分，只有堅持黨的領導，才能確保司法不偏離正確的方向，才能保證司法公正，維護人民群眾的利益。“中國共產黨是惟一的執(zhí)政黨，黨的領導具有協調各方職能、統(tǒng)籌各方資源、建設政法隊伍、督促依法辦事、創(chuàng)造執(zhí)法環(huán)境的號召力和行動力?！盵25]堅持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之魂，只有在黨的領導下，堅持依法治國、依法執(zhí)政、依法行政共同推進，堅持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一體建設，才能確保我國法治建設邁出堅實步伐。
(二)堅持擴大民主是法治建設的有效形式
延安時期，我黨不僅是民主的倡導者、發(fā)動者，而且是實行民主的典范。毛澤東指出，爭取民主，是目前發(fā)展階段中革命任務的中心一環(huán)?？床磺迕裰魅蝿盏闹匾裕档蛯τ跔幦∶裰鞯呐Γ覀儗⒉荒苓_到真正的堅實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建立[26]。當時提出建立“三三制”政權，就是在選舉中，共產黨嚴格限制本黨的候選和當選人數，并盡量創(chuàng)造條件讓非黨人士當選 ，使他們在政府中具有說話、做事的機會。
作為一種政權形式，在當時狀態(tài)下，“三三制”既為黨同黨外人士合作共事提供了組織保證，也為黨外人士發(fā)揮作用提供了政治舞臺。延安時期“三三制”民主政權建設是我黨探索協商民主、推進法治建設的成功范例，而且對于當代我國法治建設具有啟示意義。(1)黨作為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領導者、組織者、實踐者，依法治國必須做到依規(guī)治黨，依規(guī)治黨必須首先做到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任何組織或個人都不得有超越憲法和法律的特權，絕不允許以言代法、以權壓法、徇私枉法，只有黨確立嚴明的紀律、嚴格的制度，才能引導全社會遵守規(guī)范、踐行法治。(2)推進依法治國就是要保障人民當家做主，發(fā)展人民民主，并將其制度化 、法律化，核心是必須堅持人民主體地位，保證人民依法享有廣泛的權利和自由、承擔應盡的義務，切實使他們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zhí)法必嚴、違法必究”。(3)必須始終堅持協商民主。這就要求我們必須充分發(fā)揮人民政協作為協商民主重要渠道的作用，堅持多樣化協商民主形式的有機結合，進一步建立完善協商民主的協同機制、參與機制和保障機制，努力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發(fā)展之路。
(三)堅持群眾路線是法治建設的社會基礎
延安時期，毛澤東指示邊區(qū)政府在做法制工作時，要相信群眾，依靠群眾，走群眾路線。以雷經天為代表的司法工作者，認真總結人民群眾革命斗爭和生產斗爭的實踐經驗，以廣大勞動人民的意志為主要內容，經過一定的立法程序制定了邊區(qū)的法律，使邊區(qū)群眾有了利益表達的渠道和參政議政的權利。
我們黨的最大政治優(yōu)勢是密切聯系群眾，人民群眾作為推進依法治國的主體，必須擴大他們對立法與司法過程的知情權。習近平總書記在對政法工作的重要批示中指出，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思想,增強工作預見性、主動性，嚴格公正司法，努力創(chuàng)造公正的法治環(huán)境，增強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27]。新時代，人民群眾的物質生活需求基本得到滿足，對精神需求的追求不斷提升，體現在司法領域就表現為對公正司法的要求和對社會公平正義的追求比以往更加強烈。如果在司法領域不能嚴格公正，必然會影響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影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為此，當代我國推進全面依法治國必須始終堅持群眾路線。(1)應建立便利人民訴訟的制度，切實落實立案登記制度，解決人民群眾立案難的問題等。(2)重視調解在司法中的應用。調解不僅能化解矛盾糾紛，也有利于群眾增長法律知識、培育法治信仰、預防違法犯罪。要堅持法治為了人民、依靠人民、造福人民、保護人民，保障公民人身權、財產權、人格權等各項權利不受侵犯，保證公民的經濟、文化、社會等各方面權利得到落實，努力維護好、發(fā)展好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結語：“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彪m然對雷經天在延安時期的司法實踐的評價也存在爭議，但是縱觀歷史，雷經天司法主張是符合當時革命需要的，對于陜甘寧邊區(qū)法治建設具有重要價值，并且，這些符合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規(guī)律的主張對于新時代我國法治建設也具有重要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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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子君 姚澤卿
(中國政法大學 刑事司法學院，北京 100088；西北大學 歷史學院，陜西 西安 710006)
雷經天是陜甘寧邊區(qū)高等法院任職時間最長的一位院長。當今，學術界對他的研究、著述主要集中在革命生涯和貢獻方面，而研究其司法主張的比較少。陜甘寧邊區(qū)是共產黨局部執(zhí)政的“試驗田”，是新中國的雛形，由于歷史傳承的淵源關系，使得邊區(qū)的許多法律理念、機構設置及審判方式成為一種經驗和傳統(tǒng)，在新中國得以延續(xù)和發(fā)展[1]。作為中國共產黨法治事業(yè)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雷經天延安時期的司法主張在歷史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為新中國人民司法制度的建設和發(fā)展奠定了基礎。
一、雷經天司法主張要旨
雷經天司法主張主要體現在其會議講話、工作報告及司法實踐中，要旨有：法律面前無特權、便利人民訴訟和注重實效、重視證據及預防犯罪、建設新型獄政、重視司法干部隊伍建設等。
(一)法律面前無特權
雷經天在1939年和1940年的邊區(qū)司法工作報告中曾分別指出：公務人員犯法處罰比一般人民加重，黨員犯法與一般人民相同，黨應宣布開除其黨籍，如何處理則要征求黨的意見。新民主主義的法律的特點，第一，表現在這個法律真正平等的精神。這里的平等與資產階級的“平等”是迥乎不同的……邊區(qū)執(zhí)行的法律因為是新民主主義的法律，所以這個法律不但保護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也保護一切抗日階級、抗日人民的利益的，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真正的平等[2]。
雷經天這種法律面前無特權的主張體現了我們黨堅持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一貫立場，破除了幾千年封建特權對法制的影響，尤其是在審理黃克功槍殺劉茜案時就得以充分體現。1937年10月5日，發(fā)生了轟動全國甚至引起世界矚目的革命功勛黃克功因愛生恨槍殺女學生劉茜的案件。此案發(fā)生在陜甘寧邊區(qū)高等法院剛剛成立3個月，各項法制尚未完善的特殊時期，當時因有革命軍人立過重大戰(zhàn)功可以將功抵過的慣例，黃克功借此向毛主席寫信：念我十年艱苦奮斗，一貫忠于黨的路線，恕我犯罪一時，留我一條生命，以便將來為黨盡最后一點忠。實黨之幸，亦功之最后希望也[3]。雷經天面對邊區(qū)的政治軍事環(huán)境，面對黨和軍隊內部團結等各種壓力，經過認真細致的調查、取證、偵破，確定黃克功確系槍殺劉茜兇犯，并無可疑，之后，果敢致信毛主席：共產黨員有犯法者，從嚴治罪。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因為共產黨員都是無產階級優(yōu)秀的戰(zhàn)士，共產黨應有鐵的紀律，正因如此，我們才能夠號召更多的人民參加這一偉大的抗日斗爭，使這些綱領能夠迅速的、普遍的、更加徹底的實現，我們共產黨員，每一個布爾什維克都應該是實現這一綱領的先鋒和模范，由于如此，共產黨員犯法者應從重治罪，所以必須對黃克功處極刑[4]。該主張得到了毛澤東的認可和支持，最終黃克功被判處極刑[5]。在整個案件審理中，雷經天正確認識與處理各種關系，堅持原則、剛正不阿，堅持維護正義，大公無私，充分體現了其法律面前無特權的主張，對樹立邊區(qū)法治權威，維護法律尊嚴，促進人民群眾和軍隊樹立正確的法治觀念、運用法治思維正確處理矛盾糾紛，起到了強大的推動作用，同時在國統(tǒng)區(qū)、敵占區(qū)引起了強烈反響，為贏得民心促進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形成，反擊國民黨反動派企圖丑化共產黨的形象產生了重要影響。
(二)便利人民訴訟和注重實效
建立一系列專門的程序，平衡、制約各種訴訟參與者的利益關系，同時也將司法審判從形式上與人們的日常生活之間做出必要的區(qū)分，使司法成為一種不受人們生活經驗、情緒和其他力量影響的專門技術，這是近代以來中國司法制度仿效西方司法制度的基本思路和做法。面對戰(zhàn)時環(huán)境和農村條件，雷經天基于“一切為著人民著想，真正為群眾解決問題”的考慮反其道而行之，對司法程序做了大幅度的精簡[6]。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雷經天先后擔任陜甘寧邊區(qū)高等法院刑庭庭長、代理院長和院長。在建立和健全陜甘寧邊區(qū)司法機構和制度方面，他充分吸收中央蘇區(qū)的經驗，在邊區(qū)高等法院內設立了刑庭、民庭、檢察處等部門；專區(qū)設有分庭，縣設裁判員，鄉(xiāng)設仲裁員；各縣組織裁判委員會，由縣委書記、縣長、保安科長、保安大隊長和裁判員組成，負責討論和決定重大案件，以防審判中發(fā)生偏差。邊區(qū)法院還建立了巡回審判制度和調解制度，在具體司法實踐中，他以身作則，率先垂范，凡重大案件，親力親為，親自辦理，對每件判決書都詳細審閱，反復推敲，認真修改，力求做到客觀、準確、公正。
便利人民訴訟和注重實效是雷經天司法主張最具特色的內容和重要組成部分。雷經天認為，邊區(qū)新民主主義的政權是人民的政權，最高權力屬于人民，司法也應當為人民服務、以便利人民為原則，故應實行簡化的訴訟程序，如不限制訴訟主體、不限制訴狀形式、接受口頭起訴、不收取訴訟費等。同時，實行公審及巡回審判制度。關于注重實效方面，雷經天認為，法院不必要故意擺設莊嚴的法堂，使犯人發(fā)生恐懼[7]，邊區(qū)審問案件主要以弄清事實、解決問題為主。特別是民事案件，他確立了以“調解為主，審判為輔”的方針，注重真正化解矛盾糾紛，而非形式上的追求結案，“沿襲舊的觀念，只知作形式上的判決，不注意實際效果，認為案件即經判決，即為完事，至于當事人雙方實際爭執(zhí)的問題，是否合理得到解決，則不計及，遭有不服，介紹上述，做出一紙判決，算為責任已盡，其實糾紛問題仍然存在，訴訟案件未能減少，辦案機關與訴訟人民均無利益?！盵8]1943年，雷經天在關于邊區(qū)司法工作的發(fā)言中提出：在區(qū)鄉(xiāng)司法工作中，應該派忠實可靠的人去調解，密切聯系群眾，建立起制度，為群眾解決問題[9]。他在實踐中大膽推行調解制度，在處理案件中切實注重案件實效，讓雙方當事人充分發(fā)表意見，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事說法，以法說事，使雙方心平氣和、冷靜、理性地面對，這樣既解決了問題，又打開了心結，得到邊區(qū)人民的廣泛認可。雷經天對于邊區(qū)司法有開創(chuàng)之功，這種體現人民利益、便利人民訴訟的司法主張一改舊司法陰森恐怖的惡劣印象，受到人民的歡迎，也得到來邊區(qū)參觀者的肯定和贊揚[10]。
(三)重視證據及預防犯罪
雷經天認為，對于刑事案件的被告，應完全取消刑訊逼供，取消肉刑。在定罪時，應該重視證據，需獲得切實能認定犯罪的證據。至于犯人的口供，如果是通過正當手段得來，則可采信；如果是通過刑訊逼供得來，則不可采信。例如，1943年3月6日，雷經天在陜甘寧邊區(qū)黨政聯席會議上的報告中提出：“還有些打人殺人的兇犯，鄉(xiāng)政府也可捉他，但要細心，要證據”，“各機關、民眾團體，是否可以隨便捉人，處罰人，這個也要鄭(慎)重，有證據、事實方可捉?！薄案鲄^(qū)鄉(xiāng)長、群眾團體，各機關，就是說：沒有司法職權的，捉了人…送上級處理，切不可用刑迫供，為了證明自己沒捉錯?！盵11]
雷經天特別重視犯罪的預防，他在陜甘寧邊區(qū)黨政聯席會議上的報告中提出：要重視犯罪的預防，認為作為與群眾聯系最為密切的鄉(xiāng)政府組織更應該重視犯罪的預防工作，對于群眾中出現的矛盾糾紛，應通過調解手段及時化解，防止這些矛盾糾紛上升為犯罪。他舉例說：過去在安塞，有過這樣的事，一媳婦和她父親經常吵架，因鄉(xiāng)政府開頭不管而后釀成流血的大事，一般鄉(xiāng)政府只知捉人、罰錢，不注意小事，我們鄉(xiāng)政府應注意這些小事[12]。
(四)建設新型獄政
雷經天關于新型獄政的主張具體而實際。一是尊重犯人人格。嚴禁對犯人進行打罵，邊區(qū)犯人除失去自由外，與邊區(qū)法院工作人員待遇相同，經批準可接見親朋，與外界通信。二是對監(jiān)獄犯人以教育改造為主，具體方式為：在集中勞動和學習中進行改造。雷經天主張，除非犯人對社會危害極大，無改造的可能性，否則都應該給其改過自新、重新回歸社會的機會。他認為對犯人監(jiān)禁的目的不是對其懲罰，而是對其進行教育改造，讓其早日回歸社會，為社會做貢獻。他主張通過組織犯人進行勞動，讓犯人受到教育，認識錯誤；強調對犯人進行感化教育，組織犯人看報、寫信、學習新文化，為犯人刑滿釋放后融入社會打下良好基礎。三是重視犯人的衛(wèi)生和健康。重視犯人居住環(huán)境及個人衛(wèi)生，定期安排邊區(qū)醫(yī)院為犯人進行健康檢查。雷經天要求，每天早上犯人必須洗臉、漱口，每周洗澡一次、洗衣服一次，每月理發(fā)一次。四是為鼓勵犯人切實改過自新，規(guī)定了減刑釋放制度。對于犯人中表現好、勞動積極、學習認真、切實改過自新的，可以減刑、提前釋放，讓其成為社會有用人才。五是對刑滿釋放的犯人，愿意的可安排工作。在雷經天等人的不懈努力下，延安時期邊區(qū)的監(jiān)獄工作從改造犯人這一根本目的出發(fā)，進行了系統(tǒng)的獄政建設，形成了嶄新的新民主主義的監(jiān)獄制度。當時，邊區(qū)政府實行人道主義政策，在管教中，尊重犯人的人格，禁止施以肉刑，還特別注重改善犯人的居住環(huán)境，在伙食、衛(wèi)生等方面都給予了很好的待遇。
同時，邊區(qū)監(jiān)獄在對犯人的改造中，堅持以教育為主、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方針，使罪犯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勞動技能，有利于提高邊區(qū)的生產。1943年中外記者團參觀陜甘寧邊區(qū)監(jiān)獄時，特地找到改過自新的特務談話，了解真實情況，他們用現身說法印證了新型獄政的效果，世界學聯代表亦贊譽邊區(qū)監(jiān)獄為學校[13]。
(五)司法干部隊伍建設
雷經天對于司法干部隊伍建設有著深刻的見解，他認為司法干部的品性應該是政治過硬，密切聯系群眾。雷經天曾說： “關于干部，我以為經過土地革命斗爭鍛煉出來的工農干部，雖然他們的文化程度較低，不懂的舊的法律條文，但他們的政治立場堅定，與群眾發(fā)生密切的聯系，能夠負責的為群眾解決問題，給予教育訓練，就是邊區(qū)司法干部的骨干?！盵14]在實踐中，他任用和提拔的幾乎都是工農干部，占據邊區(qū)司法干部的絕大多數。而對于外來的、有一定法學功底的知識分子，雷經天的態(tài)度是：“我們也一樣的使用，但沒有經過長期考驗，政治面目還不清楚以前，我是不敢付以大責任的。”[15]從史料查看，雷經天任用作審判的知識分子僅有任扶中一人，現在來看，雖然有所不足，但在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下這種選擇也在情理之中。他在實踐中總結提出的司法干部的八個條件：大公無私、嚴正、廉潔、敏感、果敢、毅力、細心、謹慎[16]，既簡潔明了，又全面準確，成為邊區(qū)司法干部處理問題和執(zhí)行任務的準則。同時，他非常重視對司法干部隊伍的培訓，當時，司法干部大多是出身于革命斗爭的工農分子，文化程度不高，幾乎未接受過法律教育和實踐，但司法工作的特殊性要求司法工作者必須掌握一定程度的法律知識才能應對工作的實際需要，故而他主張“工農分子要知識化”“在法律知識上是要努力提高的”[17]，為提高司法干部隊伍素質，邊區(qū)法院規(guī)定工作人員必須保證一天至少有兩個小時用于集體學習，并利用司法干部開會時增加短期培訓、舉辦訓練班、出訓練題目等[18]。1937-1940年，曾先后舉辦了三次司法訓練班，雷經天經常親臨授課，既有理論，又有實踐，生動活潑，效果十分顯著，通過這種方式為邊區(qū)培養(yǎng)了近百名工農出身的司法干部。1942年，延安大學成立后，他提議設立法學院和司法系，經過正規(guī)訓練，為邊區(qū)培養(yǎng)了一大批司法干部，許多人后來成為新中國司法戰(zhàn)線的骨干。
二、雷經天司法主張的成因
(一)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是雷經天司法主張形成的理論基礎
馬列主義法律學說認為法律是階級統(tǒng)治的工具，代表統(tǒng)治階級的意志。陜甘寧邊區(qū)時期，我們黨有了局部合法執(zhí)政地位，黨的領導、主張能夠有效體現在各個方面。這一時期，經過長征到達陜北，黨中央肩負歷史任務，先后開展了聲勢浩大的學習運動和整風運動，使廣大黨員干部系統(tǒng)地接受了一次馬列主義的洗禮，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第一次理論飛躍，形成了偉大的毛澤東思想。
實事求是、群眾路線、獨立自主是毛澤東思想活的靈魂，是指導革命事業(yè)發(fā)展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雷經天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過學生運動、“五卅”反帝運動、北伐戰(zhàn)爭、南昌起義、廣州起義、蘇維埃運動、土地革命戰(zhàn)爭、長征、抗日戰(zhàn)爭。他在延安參加了中央黨校的學習和整風運動，歷經革命斗爭錘煉，成為了一位黨性原則極強的同志，即使后來屢受冤屈，也始終赤膽忠心，堅定不移，被譽為“特殊材料做成的人”[19]。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已經深深地融入他的血脈之中，他對此篤信不疑、忠貞不渝，并自覺地體現到司法工作中。陜甘寧邊區(qū)在司法實踐上也曾經出現過一些錯誤傾向，主要是脫離實際，一味照抄照搬，既損害廣大群眾利益，給邊區(qū)司法工作帶來了不利影響，也給革命事業(yè)帶來了不小的危害。以雷經天為代表的司法工作者，以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為指導，在具體司法工作中，一切從實際出發(fā)，從解決問題入手，大興調查研究之風，堅持深入群眾、依靠群眾，在了解生產生活、民俗風情的基礎上，調查取證，用事實來判案，充分體現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受到廣大群眾的交口稱贊。
(二)蘇維埃司法傳統(tǒng)是雷經天司法主張形成的實踐基礎
雷經天司法主張形成時期，正是陜甘寧革命根據地從蘇維埃民主共和國向抗日民主政權轉變的時期。依據蘇維埃司法傳統(tǒng)，司法機關是為鎮(zhèn)壓反革命、保障人民民主利益、鞏固根據地政權服務的；蘇維埃政權從有選舉權的革命群眾而非專業(yè)的知識階層中提拔司法人員，便于群眾參與司法活動。尊重犯人、禁止肉刑、重證據不重口供、不拿犯人東西、改善犯人待遇等對雷經天的影響很深，他結合革命實踐和斗爭環(huán)境，在實踐中繼承，在繼承中創(chuàng)新，不斷探索、積累、修正、完善這些傳統(tǒng)司法內容，并與時俱進地提出具有時代特點、符合現實需要的司法主張，是從實踐到認識又到實踐的生動寫照。延安時期，在重大司法制度的建立、重要案件的審理中，雷經天堅持黨的領導、堅持請示匯報，并鮮明地提出自己的觀點，保證了司法實踐始終沿著正確的政治方向發(fā)展。
(三)密切聯系群眾是雷經天司法主張形成的社會基礎
密切聯系群眾是我們黨的重要法寶之一，是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工作的基本指導方針，也是邊區(qū)司法工作的民意基礎。雷經天結合邊區(qū)司法工作的特點曾系統(tǒng)地闡發(fā)了群眾觀點[20]。雷經天進入邊區(qū)高等法院工作前經歷了嚴酷的革命斗爭鍛練，豐富的革命實踐活動使其群眾觀念內化于心、外化于行，堅定了其相信群眾、依靠群眾的信念，因此，在其司法實踐中，為維護黨及政權穩(wěn)定、保存革命力量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法律面前無特權的主張、便利人民訴訟的主張、勞動改造和學習相結合的改造犯人的主張。延安時期，陜甘寧邊區(qū)司法干部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堅持把群眾路線的工作方法運用到司法工作之中，堅持從實際出發(fā)，開展調查研究，搜集證據，依照法律規(guī)定做出公正裁判。正因如此，雷經天在擔任邊區(qū)高等法院院長時期，在司法制度極不健全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創(chuàng)造性建立起“群眾司法路線”，形成了以“馬錫五式審判法”為代表的司法模式，這是我黨在特殊環(huán)境下的一項司法創(chuàng)舉[21]，對于發(fā)動群眾、教育群眾、團結群眾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四)堅持人民民主是雷經天司法主張形成的政治基礎
毛澤東新民民主思想主要形成于延安時期，雷經天是堅定的信仰者和忠實的實踐者，陜甘寧邊區(qū)政府精干高效、勤勉廉潔的生動實踐，是對毛澤東關于“只有讓人民來監(jiān)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論斷的最好注解。延安時期我們黨把堅持人民民主作為跳出歷史周期率的根本信條[22]，黨在邊區(qū)的政治、經濟、文化以及社會建設中，始終把人民利益放在首位，陜甘寧邊區(qū)施政綱領明確規(guī)定了人民享有的各項權利及自由。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在政權建設上最主要的一個特點就是廣泛的人民性，人民群眾參政的最直接的手段就是進行普選，選舉人民心中的代表，選舉出替老百姓說話的議員，特別是在政權建設上，實行“三三制”，即共產黨員占1/3，非黨的左派進步人士占1/3，中間派占1/3。其廣泛的代表性，密切了邊區(qū)政府同人民群眾的聯系，促使人民熱情參加選舉，體現出了真正的民主原則。正是有了這種民主政治氛圍，以雷經天為代表的司法工作者在具體實踐中，對于妨害人民人權的行為，都依法進行嚴厲的懲罰，才使其主張得以形成并付諸實施，從而使延安時期逐步形成了相對完備的法律體系。
三、雷經天司法主張的歷史與現實價值
雷經天在陜甘寧邊區(qū)特殊歷史時期形成的司法主張，不論對于邊區(qū)法治建設，還是對于當代依法治國，都具有一定的歷史與現實價值。
(一)堅持黨的領導是法治建設的重要保證
延安時期，在黨的領導下，以雷經天為代表的司法工作者，在長期司法實踐的基礎上，制定了《陜甘寧邊區(qū)施政綱領》《陜甘寧邊區(qū)保障人權財權條例》《邊區(qū)刑事訴訟條例草案》《邊區(qū)民事訴訟條例草案》等法律法規(guī)，初步形成了新民主主義法治體系。毛澤東指出，邊區(qū)“一沒有貪官污吏，二沒有土豪劣紳，三沒有賭博，四沒有娼妓，五沒有小老婆，六沒有叫化子，七沒有結黨營私之徒，八沒有萎靡不振之氣，九沒有人吃摩擦飯，十沒有人發(fā)國難財”[23]。實踐證明，“法治邊區(qū)”政治清明，社會穩(wěn)定，不僅得到了當地群眾的擁護，而且得到了國內進步勢力和國際社會的贊譽。這就啟示我們，推進法治必須始終堅持黨的領導。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指出：“黨的領導是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加快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最根本的保證?！敝挥屑訌姾透纳泣h的領導，人民當家做主才能充分實現，依法治國才能有序推進。只有在黨的領導下，才能保證法治建設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前行，才能充分實現人民當家做主。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必須把黨的領導貫徹落實到全面依法治國全過程和各方面[24]。司法工作是一項特殊工作，與公民的權利、義務、生命和財產息息相關，與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與社會的長治久安、和諧穩(wěn)定，與社會公平正義的實現密不可分，只有堅持黨的領導，才能確保司法不偏離正確的方向，才能保證司法公正，維護人民群眾的利益。“中國共產黨是惟一的執(zhí)政黨，黨的領導具有協調各方職能、統(tǒng)籌各方資源、建設政法隊伍、督促依法辦事、創(chuàng)造執(zhí)法環(huán)境的號召力和行動力?！盵25]堅持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之魂，只有在黨的領導下，堅持依法治國、依法執(zhí)政、依法行政共同推進，堅持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一體建設，才能確保我國法治建設邁出堅實步伐。
(二)堅持擴大民主是法治建設的有效形式
延安時期，我黨不僅是民主的倡導者、發(fā)動者，而且是實行民主的典范。毛澤東指出，爭取民主，是目前發(fā)展階段中革命任務的中心一環(huán)?？床磺迕裰魅蝿盏闹匾裕档蛯τ跔幦∶裰鞯呐Γ覀儗⒉荒苓_到真正的堅實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建立[26]。當時提出建立“三三制”政權，就是在選舉中，共產黨嚴格限制本黨的候選和當選人數，并盡量創(chuàng)造條件讓非黨人士當選 ，使他們在政府中具有說話、做事的機會。
作為一種政權形式，在當時狀態(tài)下，“三三制”既為黨同黨外人士合作共事提供了組織保證，也為黨外人士發(fā)揮作用提供了政治舞臺。延安時期“三三制”民主政權建設是我黨探索協商民主、推進法治建設的成功范例，而且對于當代我國法治建設具有啟示意義。(1)黨作為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領導者、組織者、實踐者，依法治國必須做到依規(guī)治黨，依規(guī)治黨必須首先做到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任何組織或個人都不得有超越憲法和法律的特權，絕不允許以言代法、以權壓法、徇私枉法，只有黨確立嚴明的紀律、嚴格的制度，才能引導全社會遵守規(guī)范、踐行法治。(2)推進依法治國就是要保障人民當家做主，發(fā)展人民民主，并將其制度化 、法律化，核心是必須堅持人民主體地位，保證人民依法享有廣泛的權利和自由、承擔應盡的義務，切實使他們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zhí)法必嚴、違法必究”。(3)必須始終堅持協商民主。這就要求我們必須充分發(fā)揮人民政協作為協商民主重要渠道的作用，堅持多樣化協商民主形式的有機結合，進一步建立完善協商民主的協同機制、參與機制和保障機制，努力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發(fā)展之路。
(三)堅持群眾路線是法治建設的社會基礎
延安時期，毛澤東指示邊區(qū)政府在做法制工作時，要相信群眾，依靠群眾，走群眾路線。以雷經天為代表的司法工作者，認真總結人民群眾革命斗爭和生產斗爭的實踐經驗，以廣大勞動人民的意志為主要內容，經過一定的立法程序制定了邊區(qū)的法律，使邊區(qū)群眾有了利益表達的渠道和參政議政的權利。
我們黨的最大政治優(yōu)勢是密切聯系群眾，人民群眾作為推進依法治國的主體，必須擴大他們對立法與司法過程的知情權。習近平總書記在對政法工作的重要批示中指出，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思想,增強工作預見性、主動性，嚴格公正司法，努力創(chuàng)造公正的法治環(huán)境，增強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27]。新時代，人民群眾的物質生活需求基本得到滿足，對精神需求的追求不斷提升，體現在司法領域就表現為對公正司法的要求和對社會公平正義的追求比以往更加強烈。如果在司法領域不能嚴格公正，必然會影響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影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為此，當代我國推進全面依法治國必須始終堅持群眾路線。(1)應建立便利人民訴訟的制度，切實落實立案登記制度，解決人民群眾立案難的問題等。(2)重視調解在司法中的應用。調解不僅能化解矛盾糾紛，也有利于群眾增長法律知識、培育法治信仰、預防違法犯罪。要堅持法治為了人民、依靠人民、造福人民、保護人民，保障公民人身權、財產權、人格權等各項權利不受侵犯，保證公民的經濟、文化、社會等各方面權利得到落實，努力維護好、發(fā)展好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結語：“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彪m然對雷經天在延安時期的司法實踐的評價也存在爭議，但是縱觀歷史，雷經天司法主張是符合當時革命需要的，對于陜甘寧邊區(qū)法治建設具有重要價值，并且，這些符合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規(guī)律的主張對于新時代我國法治建設也具有重要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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