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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論宋代再嫁婦女的婚姻自主權

2018-01-30 05:50紫月
關鍵詞:自主權寡婦婦女

,紫月

(山東科技大學 文法學院,山東 青島 266590)

再嫁是宋代婦女婚姻生活中較為普遍的現(xiàn)象。宋代商品經(jīng)濟較為發(fā)達,社會風氣較為開放,使傳統(tǒng)的“重義輕利”思想逐漸被“義利并重”思想所代替,人們從實用主義出發(fā),認為婦女再嫁合情合理,不必獨守空門。一系列法規(guī)的頒布也說明了當時的最高統(tǒng)治者對于婦女的再嫁態(tài)度寬容并給予律令上的支持。*如宋英宗在治平年間頒布了一條法令:“宗室女再嫁者,祖、父有二代任殿直若州縣官以上,即許為婚姻”;《名公書判清明集》里有一陳詞:“諸居夫喪百日外,而貧乏不能自存者,自陳改嫁”。但宋代婦女再嫁現(xiàn)象的普遍,并不絕對意味著宋代再嫁婦女有充分的婚姻自主權,探析宋代婦女再嫁中的婚姻自主權,須從史實事例出發(fā)進行類型及其學理分析,探究其中的制度和思想背景,方可為此問題找尋到較為清晰的理路。

一、宋代婦女再嫁現(xiàn)象之史實考察

宋代立國三百余年,北宋、南宋基本各居其半,文化上雖有傳承但又有不同,婦女再嫁問題上亦是如此??贾T史料,北宋時期尚能見到諸多宗室及士大夫階層女子再嫁記錄,南宋時期該類史料記載則基本未見,普通階層女子再嫁現(xiàn)象在兩宋時期則均較為常見。通過史料爬梳,茲分階段論述如下。

(一)北宋婦女之再嫁情形

1.宗室及士大夫階層女子再嫁

北宋時期,宗室女子的再嫁現(xiàn)象并非少數(shù),不僅皇室公主可以再嫁,皇后都能以再嫁之女的身份進入皇宮。以下幾例即可證之:

秦國大長公主,“……初適米福德,福德卒……再適忠武軍節(jié)度使高懷德,賜第興寧坊”。[1]大長公主先適米福德,米福德過世后又嫁與高懷德將軍并賜府邸一座。

章獻明肅劉皇后,“始嫁蜀人龔美……既而家貧,欲更嫁之。張旻時給事王宮,言于王,得召入,遂有寵”。[2]宋真宗為王時,其皇后先嫁于蜀地人龔美,因其家貧想要改嫁,之后進宮并獨得恩寵,終為皇后。

此外,還有榮德帝姬先適將軍曹晟,后因曹晟過世,改嫁于習古國王。仁宗的光獻皇后,初名為曹氏,先嫁于好神仙之事的李氏,后李氏在婚宴逃婚,曹氏被迫歸于娘家,后被仁宗選中,貴為皇后??梢姡谑覍τ谠偌拗膽B(tài)度相當寬容。

最高統(tǒng)治階層對于女子再嫁的態(tài)度,同樣影響了士大夫階層。王安石的次子王雱,不成大器,王安石知其兒媳并無過錯,并想與其子離異,但又怕兒媳與王雱離異會背負罵名,“遂與擇婿而嫁之”。[3]王安石不僅不介意兒媳與其子離婚,而且慷慨為兒媳另尋夫家,其對待婦女再婚的態(tài)度可謂寬容大度。范仲淹之母改嫁長山朱家,其子范純佑早逝,范仲淹便將其兒媳許配給了門生王陶,并無對再嫁之事極為反對的態(tài)度,相反還極力支持。

通過對皇室及士大夫階層的婦女再嫁事例的分析可看出,處于宋代權力金字塔頂端的階層對于婦女再嫁的態(tài)度都極為寬容,判例中不乏皇后、公主的再嫁實例以及士大夫家庭中的再嫁現(xiàn)象,且這些深受禮教熏陶的人士均被世人所熟識了解,反而這些事例的出現(xiàn),對于理學初現(xiàn)的宋代的刻板印象——婦女被禮教束縛嚴重,再嫁難,守節(jié)易——會有些許的思想轉(zhuǎn)變。

2.普通百姓階層女子再嫁

既然上層社會的女子都擁有再嫁的權利,那么普通女子的再嫁則更加理所應當。由于普通女子的社會地位低下,正史史書中對此鮮有記載,但在洪邁所編寫的《夷堅志》一書中,所記載婦女改嫁的事例共61例,其中41例能夠確定時間,屬于北宋的再嫁事例共4例,現(xiàn)列舉如下:[4]151-155

(1)宣和年間,京師販繒主人之女,嫁于燕脂坡下旅館主人之子,其夫過世,女子被京師販繒主人長子接回家中后改嫁他人。

(2)宣和年間,駱生之妻先嫁于駱生,后偶遇周欽,與周欽私定終身,再嫁于周欽。

(3)政和年間,建康一姬先嫁他人,后嫁于王上舍。

(4)大觀年間,花不如先嫁他人,后嫁于林聰。

雖無正史記載,但《夷堅志》反映的社會深度與廣度并非次于正史,其中描寫了婦女再嫁事例,生活中未被載入書中的事例定然也能從側面加以印證。據(jù)記載,河北河間府風俗頗多,其中便有勸寡婦再嫁之描述,“守節(jié)嫠婦過三、五年或一二年者,父母兄弟恐其貧窮不能終志,多勸之改節(jié)”[5]。再嫁者多,必然守節(jié)者少。《宋史》中《烈女傳序》記載烈女僅43人,更能從側面反映宋代對普通女子再嫁之事的寬容的社會氛圍。由此可見,北宋普通婦女再嫁也并非難事。

(二)南宋婦女之再嫁情形

由于南宋時理學的形成時期,對于上層社會階級的思想觀念產(chǎn)生了些許影響,相較于北宋時期,《宋史》中并未發(fā)現(xiàn)記載有南宋時期公主、皇后等的再嫁事例。但這種影響僅僅維持在了統(tǒng)治階層,相反,在廣大的中下階層社會中,婦女再嫁的事例比比皆是,甚至超越了北宋時期。下面以《夷堅志》及南宋時期的判牘匯編《名公書判清明集》為依托,來分析南宋婦女的再嫁現(xiàn)象。

1.《夷堅志》中的婦女再嫁

《夷堅志》中所載婦女再嫁的事例達61例,其中能夠確定時間的為41例,屬于南宋的達37例。例如《夷堅甲志》卷十一《梅先遇人》中的慶善之妻,由于慶善沉迷神仙之術而改嫁他人;《夷堅乙志》卷十五《馬妾冤》中的常氏,初嫁夫楚椿卿死后再嫁程選;《夷堅丁志》卷十六《吳氏迎婦》中的吳璞女,初嫁德興人余寧一,余寧一死后又改適他人。甚至有兩例三嫁事件,列舉如下:[4]151-155

(1)紹興年間末期,卓氏初嫁張生,后與張生離異再嫁金軍一小頭目,頭目死后,卓氏復嫁于張生。

(2)建炎年間,徐信妻初嫁于徐信,后與徐信離異嫁于一鄭州人,與鄭州人離異后復嫁于徐信。鄭州人之妻初嫁于鄭州人,與其離異后嫁于徐信,后與徐信離異復嫁于鄭州人。

《夷堅志》記載的南宋婦女再嫁事例相比北宋數(shù)量占優(yōu),即使當今看來也極其自由的再嫁形式同樣可以被當時的社會所包容接納。

2.《名公書判清明集》中的婦女再嫁

《名公書判清明集》中也有諸多寡婦再嫁的案例,以下列舉其中4例:

(1)卷四《戶婚門·爭業(yè)上·熊邦兄弟與阿甘互爭財產(chǎn)》中,熊賑元幼子熊資之妻阿甘改嫁后,因其女病故,阿甘又與大哥熊邦、二哥熊賢爭奪起女兒的遺產(chǎn),官府判決兩位兄長與阿甘均分了女兒的遺產(chǎn)。

(2)卷四《戶婚門·爭業(yè)上·隨母嫁之子圖謀親子之業(yè)》中,李子欽之母再嫁于譚念華,后竟于其子合謀算計譚念華,霸占其全部田產(chǎn),官府判決分于其一分地,重杖其子一百。

(3)卷九《戶婚門·違法交易·已出嫁母賣其子物業(yè)》中,徐氏先嫁陳師言,且為陳師言繼妻,后再嫁陳嘉謀,但依舊圖謀前夫陳師言田產(chǎn),自己與其子霸占大部分田產(chǎn),陳師言與前妻所生之子僅分得一分田地,且被徐氏控訴不孝。

(4)卷九《戶婚門·婚嫁·嫂嫁小叔入狀》中,婦人阿區(qū)三易其夫,其小叔李孝德控訴其有悖倫理,竟被判官譴責“小人不守本分,不務正業(yè),專好論訴?!辈榘^(qū)申辯:“……或嫁或不嫁,惟阿區(qū)之所自擇,可也,李孝德何于焉?”

由此可見,南宋時期不僅對寡婦再嫁持以寬容的態(tài)度,并且從判詞中反映出當時的婦女倫理觀念較為薄弱,甚至出現(xiàn)了與子合伙霸占前夫或后夫家業(yè)的情況,官府的判決也出人意料,并未嚴懲再嫁婦,而是分與其田產(chǎn)或懲罰再嫁婦之子。婦女三易其夫,判官不但不予批判,而且還為此辯護,認為再嫁與否是再嫁婦自身之事,他人無權干涉。

二、宋代再嫁婦女婚姻自主權類型與法理分析

宋代婦女喪偶或離異后,往往會面臨守節(jié)或者再嫁。在選擇再婚與或守寡的過程中就會出現(xiàn)有關婦女婚姻自主權的問題,這時的婚姻自主權即包括不嫁請求權和再嫁請求權等兩方面內(nèi)容。

(一)不嫁請求權

相當一部分婦女在喪偶或離異后希望選擇守節(jié)而非再嫁,雖前文判詞中有判官對于婦女再嫁行為自身可以做主的肯定,但現(xiàn)實之中往往自己無法決定。歸養(yǎng)本家后,父母出于對寡婦生計的考慮或者其他原因,會強迫寡婦再嫁,宋律中也默認寡婦祖父母、父母強迫婦女再嫁的權力;留于亡夫家守節(jié),法律賦予了寡婦守節(jié)可繼承亡夫財產(chǎn)的權利,這樣往往會遭到覬覦這份財產(chǎn)的族人的排擠,使得寡婦無可奈何離開夫家再適他人。宋代寡居婦女的不嫁請求權實際上并不充分。

1.本家迫其再嫁

《宋刑統(tǒng)》中有一項規(guī)定,“諸夫喪服除而欲守志,非女之祖父母、父母而強嫁者,徒一年”。[6]從表面看,該項規(guī)定是對他人強迫寡婦再嫁的禁止,實際上是默認了寡婦的祖父母,父母有強迫喪服已除婦女再嫁的權力,即便本人不肯再嫁。

《全宋文》中有一案例,張九成憶妻馬氏所述,馬氏喪夫守志不嫁,其父母憐憫馬氏年少,孩子幼小,于是逼迫馬氏再嫁“‘吾老矣,汝再不嫁,吾死不瞑目。’遂以嫁余”。[7]另一案例中,強氏喪夫,其母曰:“‘無夫無子,何適而存?’奪而嫁之,今歸張氏是也”。[8]

從《名公書判清明集》中也可以找到一些本家迫使婦女再嫁的判例,現(xiàn)列舉如下3例:

(1)卷九《官族雇妻》中,吳子晦窮困潦倒,受雷司戶引誘將妻子雇于雷司戶,因此陳氏母親劉氏提起訴訟,判官引律“雇妻與人者,同和離法”,判決劉氏將女兒帶回,若吳子晦仍不能自立,則聽從劉氏之言再嫁。

(2)卷十《女嫁已久而欲離親》中,阿聶父親聶懿德怒斥女婿王顯宗“破蕩不檢,屢遭刑罰”,迫使女兒與王顯宗離婚并迫其改嫁,即便“其女固不愿也”。

(3)卷九《將已嫁之女背后再嫁》中,再嫁女阿吳稱被公公胡千三戲謔,難歸本家,其父吳慶乙受其兄長吳大三教唆,將已婚女兒再嫁于外州人士,并不知其下落。

通過法律的規(guī)定及相關案例的陳述,可以看出,許多喪偶或離異的婦女歸養(yǎng)本家后往往會面臨著被迫改嫁的事實,更有甚者將已婚女兒再嫁他人,即便本身未提出或不愿改嫁,娘家直系親屬依然會出于對寡婦生計的考慮或者對女兒的單向關懷,不顧當事人意愿強迫其再嫁。

2.夫家族兄望其再嫁

因寡婦守節(jié)而產(chǎn)生的財產(chǎn)糾紛不在少數(shù),例如《名公書判清明集》中有一案例,寡婦阿毛在丈夫死后繼續(xù)守節(jié),因無子而須立嗣,但兄弟之子不肖,于是阿毛便立其表姑之子為嗣,族人便為奪取財產(chǎn)而將阿毛告至官府。而根據(jù)宋代法律規(guī)定,寡婦若有子守節(jié),其子可以繼承亡父遺產(chǎn),南宋時期通過判例對該規(guī)定進行了補充細化:“寡婦守志而無男者,承夫分。妻得承夫分財產(chǎn),妻之財產(chǎn)也”。[9]即寡婦若無子守節(jié),可以繼承亡夫的財產(chǎn),所繼承的財產(chǎn)視為寡婦本人的財產(chǎn)。“若改適,其見在部曲、奴婢、田宅不得費用,皆應分人均分”。[10]若改嫁,寡婦不得繼承財產(chǎn),家族中應當分得財產(chǎn)的人可均分財產(chǎn)。

顯而易見,由于無子寡婦守節(jié)是可以分得亡夫全部財產(chǎn)的,因此男方家族中與寡婦所掌握財產(chǎn)有直接利益關系的人并不希望寡婦守節(jié),相反希望寡婦再嫁,這樣就可以占有寡婦應得的亡夫財產(chǎn)。守節(jié)寡婦在亡夫家族之中難免遭受排擠,往往迫不得已而選擇再嫁。

(二)再嫁請求權

有關婦女的再嫁請求權可以分為夫未亡和夫亡后兩種情況分析。夫未亡時即婦女與丈夫離異后是否選擇再嫁的權利,夫亡后即婦女喪夫后是否選擇再嫁的權利。

1.夫未亡

宋律中有夫亡六年改嫁之制,即丈夫逃亡六年后婦女可自行改嫁,宋真宗大中祥符七年下詔:“不逞之民娶妻,給娶其財而亡,妻不能自給者,自令許改適”。[11]若丈夫攜財外逃,婦女難以保障自身生存,可以不受六年改嫁規(guī)定的束縛隨時再嫁。

另一種情況是丈夫犯罪移鄉(xiāng)編管,若丈夫移鄉(xiāng)編管,其妻可以提出離婚再嫁,“在法:已成婚而移鄉(xiāng)編管,其妻愿離者聽。夫出外三年不歸,亦聽改嫁”。[12]此條文出自《名公書判清明集》之中的一個案例,卓五姐因丈夫林梓仲因事離鄉(xiāng)編管而改嫁,丈夫反悔想要復婚,判官判決:“即受其官會,又許其改嫁,使卓氏已嫁他人,今其可取乎”。[12]判官對于此事的態(tài)度相當堅決,認為林梓仲當初允許妻子改嫁他人,且卓氏現(xiàn)已嫁于他人,自然不能反悔復婚。

可見,在一定情形下,婦女與丈夫離異后,是可以自主選擇再嫁的,并且法律也在一定程度上賦予和保障離異婦女再嫁的權利,不會因丈夫的突然反悔而被剝奪。

2.夫亡后

上文中有提到,出喪期一百日,寡婦因貧困而不能生活,即可自行改嫁。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若因貧困而不能維持生活,告知官府可以提前再嫁,例如士兵周祐之妻因貧困再嫁之案例,地方官程昌寓“與之錢,使死者殮”并允許周祐之妻服喪期內(nèi)改嫁。[13]官員不僅支持周祐之妻再嫁,甚至傾囊相助,幫助其安葬好前夫,以排除其后顧之憂,安心再嫁。

富寡再嫁的例子也不在少數(shù)。由于富寡手中掌握大量財產(chǎn),因此會得到世人的爭娶。真宗時,向敏中,張賢齊兩大宰相爭娶富寡柴氏的事甚至驚動了皇上;[4]168《夷堅甲志》中《陸氏負約》講述的也是富寡再嫁的情況,文中陸某在丈夫鄭某去世后,剛出喪期就攜帶財產(chǎn)嫁與曹某,即便公婆責備也堅持再嫁。又如《名公書判清明集》中有一案例,阿常在夫亡后攜帶財產(chǎn)改嫁,判官判決:“若欲引百日外自陳之令,據(jù)阿常自陳,其夫囊中如此厚,即非貧乏不能自存者矣。然則坐居喪嫁之律,從而離之,夫誰曰不然”。[14]官府認為,雖然阿常并非因貧困無法生存而改嫁,相反其手中還掌握大量財產(chǎn),但即便如此,此為阿常自己的決定,誰又能擅自改變這種決定呢?

在上文所述案例中,雖然法律規(guī)定出服喪期的貧寡可再嫁,但并未得到十分嚴格的執(zhí)行,不僅可以向官府申請?zhí)崆霸偌?,并且富寡再嫁的情況同樣得到統(tǒng)治階層的承認??梢娝未鷮τ诠褘D再嫁相當寬容,再嫁請求權較于不嫁請求權來說相對充分。

(三)宋代再嫁婦女婚姻自主權的法理分析

在現(xiàn)代社會,請求權關系的基本模式通常被表述為“誰向得誰,依據(jù)何種法律規(guī)范,有所主張。”[15]而我國《民法通則》第103條規(guī)定:“公民享有婚姻自主權,禁止買賣、包辦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為?!蔽覈F(xiàn)代意義上的婚姻自主權,實際指權利主體可以依據(jù)相應的法律規(guī)范,向他人主張婚姻自主。換言之,婚姻自主權即他人干涉權利主體的婚姻自由,當事人都有請求法律保護的權利。而在古代社會,由于“家本位”的傳統(tǒng),婦女的婚姻自主權體現(xiàn)在了家族之內(nèi),婦女婚姻自由的主張對象通常是父母長輩、家族族長。宋代法律中給予了寡婦在相應條件下再嫁的權利,而家族對其是否再嫁的選擇也是十分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對于權利的認識,“可能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視角、不同的語境下、不同的話語體系中得到肯定?!盵16]24宋代雖然尚無現(xiàn)代意義上的權利概念,但“權利的思想淵源、追求權利的努力卻可以追溯到很遠”。[16]27在相對不發(fā)達的社會經(jīng)濟狀況和“程朱理學”逐漸興起的時代條件下,宋代法律和司法實踐中對于寡居婦女婚姻權利的保護已經(jīng)達到了一定高度,某種程度上間接保障了再嫁婦女的人身權。與此同時,在家族本位立法原則下,家族對于再嫁婦女婚姻自由的干涉,是宋代時期對于再嫁婦女婚姻自主權保護不夠完善的體現(xiàn)。但對歷史事實的評價需要建立在當時的客觀情況基礎之上,權利保護的不完善并不能否認權利的存在,因此,宋代再嫁婦女的婚姻自主權正是當時社會狀態(tài)下的一種不完美存在。

三、宋代再嫁婦女婚姻自主權之成因探究

如上所述,宋代婦女再嫁事例較為常見,其婚姻自主權類型多樣,與淵源于宋代的程朱理學主張有著明顯的不同。此中緣由,尚需從法律制度、思想環(huán)境、社會輿論等方面深入探討。

(一)宋代法律賦予再嫁婦女一定程度的婚姻自主權

宋代的國家立法中,有著對于女子再嫁的直接法律規(guī)范。在宗室女子再嫁方面,仁宗時期曾頒布法令:“宗室大功以上親之婦,不許改嫁。自余夫亡而無子者,服除聽還其家”。[17]仁宗時需服大功以上親屬的妻子是不允許改嫁的,丈夫亡故且沒有兒子的,服喪期過后可回娘家。但本法令從側面反映出另一個事實:宗室大功以下的親屬之妻子是可以改嫁的,并不受此法令之限制。此條法令仍被世人視作對于婦女再嫁之事過于苛刻,于是宋英宗嘉祐年間,汝南王趙允讓上書英宗,認為不容許喪夫的宗室女子再嫁不合情理,請求廢除。之后,宋英宗在治平年間頒布了一條法令:“宗室女再嫁者,祖、父有二代任殿直若州縣官以上,即許為婚姻”。[18]祖父兩輩擔任殿直若州縣官以上的官職,宗室女子即可再嫁。這是宋代開始逐步放寬宗室女子再嫁的一個開端,中間頒布了不少法令,進一步減少宗室女子再嫁的限制條件,宋哲宗在元符二年下詔:“宗女夫亡服闕歸宮,改嫁者聽”。[19]即宗室女子若丈夫亡故,服喪期滿后則要回歸皇宮之內(nèi),任憑其改嫁,不受限制。至此,宋代宗室女子便享有了部分法律層面上的再嫁權利。在民間百姓女子再嫁方面,《宋刑統(tǒng)·戶婚律》中規(guī)定:“諸居父母及夫喪而嫁娶者,徒三年;妾減三等,各離之”。[20]此項規(guī)定雖為禁止性法律規(guī)范,但法律只規(guī)定了寡婦不許在服期內(nèi)改嫁,并未禁止寡婦改嫁。

宋代的大量家法族規(guī)中,賦予婦女一定程度的再嫁請求權?!凹覈瑯嫛薄凹覈嗤ā钡睦砟?,使得家法族規(guī)在中國傳統(tǒng)法律體系中占據(jù)著重要的地位,當國家法不足以調(diào)整紛繁復雜的社會問題時,家法族規(guī)的補充作用便日益凸顯。家國之間,“與代表古代國家法律的刑律相對應,代表‘民間法’的家族法規(guī)也異常發(fā)達和完善,在長期的歷史演進中形成并與國家(官府)法相媲美,出現(xiàn)了中國古代法律制度中,國法與家法并存的二元法律結構”[21]因此,家法族規(guī)對于中國古代法律體系及法律問題的研究也極具理論參考價值。宋代家法族規(guī)對于女子再嫁的態(tài)度,也相當寬容,甚至女子再嫁的待遇優(yōu)于男子再娶的待遇。由范仲淹初定,一直推行到南宋時期的《建立義莊規(guī)矩》規(guī)定:“嫁女支錢三十貫,再嫁二十貫;娶婦支錢二十貫,再娶不支?!盵4]160當時流行的休妻文書,雖屬民間文約,仍可歸為民間法一類,政府同樣承認其法律效力。在休妻文書中,照例要寫上這類字句:“情愿立此休書,任從改嫁,永無爭執(zhí)”;“情愿退還本宗,聽憑改嫁,并無異言。”[4]161若男子休妻,休妻后不得妨礙女子再嫁。

宋代的司法判例中,容許女子可以自請再嫁。宋代判例法發(fā)達,而判例同樣可以作為當時法律問題解決的參考依據(jù)。在判例法中,“已經(jīng)開始顯示出抽象化、理論化的傾向……既有……判案原則的闡述,判案應遵循的指導思想,由判例所體現(xiàn)的法學原理和法律概念術語的詮釋……”[22]因此,判例集中對于女子再嫁的判例及其判詞,在當時可以作為官員審判類似案例的參考范本,具有一定的司法裁判參考價值。宋代最為著名的判例集《名公書判清明集》中有一陳詞:“諸居夫喪百日外,而貧乏不能自存者,自陳改嫁?!笨梢娔纤螘r期對寡婦再嫁的態(tài)度更為寬松,只要出喪期一百日,寡婦因為貧困而不能生活,就可以改嫁。

(二)理學思想尚未深入普及

理學思想于北宋開始興起,南宋時得到發(fā)展。由于理學在宋代一直處于形成和完善階段,最終成型再到對社會產(chǎn)生巨大影響,總要有一個階段過程,因此理學對于宋代并未產(chǎn)生較大影響,反而在明朝時期得到了重視和強化。于同時期提出的有關女性的貞潔觀亦是如此。

理學形成初期,周敦頤、張載對女性的貞潔觀念并未提出太高的要求,周敦頤認為,男女合為乾坤二道,使得萬物生生不息,并無身份高低等尊卑差異。而張載也僅僅強調(diào)女性應當遵守婦道,“順惟厥正”“無違夫子”[23]即可。

理學的發(fā)展時期,程頤、程顥合稱“二程”,他們對于貞潔觀提出了新的看法。即“女守節(jié),男滅欲”。這里值得注意的是,在提出“女守節(jié)”的同時,也要求男子“滅欲”,即若無原配不能生育或者死去等意外情況,男子是不可再娶或納妾的??梢姰敃r提出的貞潔觀念既對婦女有所要求,也對男子有一定束縛,并非僅僅要求女子堅守節(jié)操。程頤認為婦女“餓死事極小,失節(jié)事極大”,但是他自己又同時提出“出妻令其可嫁”[24]的觀點,可見理學家們對于自己所提出的觀點的實踐是有伸縮性的,有時本身也難以做到,程頤的外甥女喪夫后,其父親程響將他的外甥女接至家中,然后再嫁他人,程頤并沒有阻止,反而稱贊這是對晚輩的關心與愛護。并且在“二程”時期,理學思想處于萌芽時期,僅僅停留在理論探討的階段,并未受到統(tǒng)治者的重視,統(tǒng)治階層的詔書敕令,皇后、公主陸續(xù)再嫁的事實即可證之。

朱熹是南宋時理學貞潔觀的集大成者,他十分贊賞程頤“餓死事極小,失節(jié)事極大”的觀點,并提出了相應的懲罰制度以阻止婦女再嫁。朱熹將婦女守節(jié)的行為納入天理之內(nèi),并提出“夫死改嫁,皆是無恩也”[24]的觀點,認為男子死后婦女改嫁,是一種極為失節(jié)的行為,不應當被提倡,應當反對??梢哉f朱熹將理學貞潔觀思想做了系統(tǒng)的完善修改,對婦女的婚嫁之事要求更為嚴格苛刻。但是朱熹的觀點提出之后一度遭到統(tǒng)治階層的打壓,理宗時期才逐步受到統(tǒng)治者的重視,而理宗時國內(nèi)常年戰(zhàn)亂不斷,禁止婦女再嫁的言論并不符合當時的實際情況,相反更加需要婦女繁衍后代以備戰(zhàn)爭之需,為國家提供充足的兵源,因此朱熹的理學貞潔觀空有其表,難以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貫徹實行。直到明朝,理學逐漸成為統(tǒng)治者統(tǒng)治國民思想的工具,朱熹的四書成為科舉考試的重要依托,理學的影響才逐漸深入人心。

正如《宋史》中所言:“道學盛于宋,宋弗究于用,甚至有歷禁焉”。理學雖產(chǎn)生于宋代,但是宋代時期并未充分利用,甚至一度打壓,直到明朝時期才得到重視,對社會產(chǎn)生影響。

(三)社會輿論理解婦女再嫁行為

首先,宋代的“節(jié)婦”之中,不乏再嫁婦女。按照以往人們的觀念,“節(jié)婦”的標準通常是獨守空門、煢煢孑立的寡婦形象,為亡夫堅守信念,永不再嫁。但在宋代,再嫁女并不會因為再適他人而影響其被推崇為貞潔之人,也不會因為曾再嫁過而被世人另眼相看。當時著名的“淮陰二節(jié)婦”便是兩個再嫁婦女。一位是張生的妻子卓氏,她在紹興末年被金軍頭目俘獲之后,“即與支配”。不久金軍潰敗,卓氏趁機拔刀斬其后夫,賡即尋訪前夫,破鏡重圓。另一位姓氏無可考,她夫死改嫁,“居三年,生二子”,方知后夫竟是殺害其前夫的兇手,馬上“走投保正,擒盜赴官”。[4]164可見,只要做出了符合封建道德觀念的行為,再嫁之女的身份不但不會被世人詬病,相反還會贏來世人的贊譽。

其次,眾所周知,兩宋時期的商品經(jīng)濟發(fā)展十分迅速,百姓生活也較為富裕,因此傳統(tǒng)的“重義輕利”思想開始逐步轉(zhuǎn)變,進而向“義利并重”的思想發(fā)展。寡婦屬于弱勢群體,當婦女離異或喪夫后,通常無依無靠,生活困難。由上文各種事例可知,宋代王室階層對于婦女再嫁持支持接納的態(tài)度,而士大夫階層同樣理解婦女的再嫁行為,他們認為,婦女守節(jié)對自身并無益處,違背實用主義的價值觀念,遠遠不如填飽肚子更為實際,呂南公在《灌園集》中提出“饑腸雷鳴無可奈,禮法雖存何足賴”從側面反映了士大夫階層對于寡居婦女生活艱辛的同情及對婦女再嫁的認可。而在因貧困導致生活難以為繼之時,也會選擇再嫁。據(jù)《夷堅志》中記載,紹興年間,鼎州士兵周祐因戰(zhàn)而死,周祐之妻在周祐死后一貧如洗,生活艱辛,提出要再嫁李平,當?shù)毓俑鷾柿酥艿v之妻的請求,允其再嫁,以擺脫生活困境。

因此,上至皇帝貴族,下至普通百姓,都認為寡婦不必獨守空門,而是應當從實際利益出發(fā),保障個人生活。由于社會氛圍相對寬松,寡婦再嫁的現(xiàn)象也就較為普遍了。

四、結論:宋代再嫁婦女婚姻自主權之歷史評價

受傳統(tǒng)觀念的影響,人們通常會認為在程朱理學興起的宋代,守節(jié)應為常見現(xiàn)象,婦女再嫁會比較困難,婚姻自主權不夠充分。但通過史料爬梳發(fā)現(xiàn)事實并非如此,宋代的再嫁現(xiàn)象不僅十分普遍,而且對于喪偶或離異的婦女,其不嫁守節(jié)甚至會受到本家或夫家的干涉,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上的鼓勵再嫁情形。

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宋代商品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沖擊了人們保守的思想觀念,使得社會風氣開放,這為宋代婦女在婚姻家庭生活中對自身權利的把握奠定了經(jīng)濟和文化基礎,同時理學之風尚未普適,再加上當時的諸多法規(guī)及判官判例對婦女的再嫁持支持態(tài)度,為婦女再嫁提供了法律保障,因此宋代婦女的再嫁現(xiàn)象相當普遍。

與此同時,宋代再嫁婦女雖擁有一定的婚姻自主權,但這種婚姻自主權實際上并不充分,而這種不充分并非體現(xiàn)在我們通常認為的古代婦女夫死守節(jié)、離異難再嫁,而是再嫁易、守節(jié)難。進而言之,宋代婦女再嫁請求權的充分并不等于婚姻自主權的充分,對于想要守節(jié)或不嫁的寡婦來說,法律制度以及社會都沒有為其提供足夠條件,在一定情況下甚至還會被強迫再嫁。

由宋代的再嫁現(xiàn)象及婚姻自主權可以折射出宋代婦女的法律地位。在商品經(jīng)濟高度發(fā)展的宋代,人們的思想轉(zhuǎn)變,社會輿論氛圍也就相對輕松,較為注重婦女的生存狀況和對其權利的保障,宋代婦女的社會地位相應較高,擁有的再嫁請求權較為充分。但從不嫁請求權的選擇來看,宋代婦女的自由權利仍然是被束縛在男尊女卑的社會大框架中,即便有所提高,也不可能達到如當今社會一般如此之高的程度。因此,我們必須承認在婚姻家庭生活中,宋代婦女有一定的自主權利,但又不能對此有過高判斷,宋代婦女的權利仍然是當時歷史條件之下的不充分的權利。

雖然宋代再嫁婦女的婚姻自主權并不像當今社會婦女的婚姻自主權一樣充分,但我們應該站在歷史的角度看待問題,以“了解之同情”態(tài)度進行客觀評價。通過對宋代再嫁婦女婚姻自主權的史料梳理和分析可以看出,對居于社會弱勢地位的婦女群體再嫁問題,有宋一代的國家立法和家法族規(guī)能夠提供相應的制度保障,司法機構也能夠在具體判例中對于婦女的再嫁訴求做出合理的解釋及處理。這些制度設計和司法判決有利于緩和社會矛盾,維護社會安定,發(fā)展社會生產(chǎn)。宋代對于婦女再嫁問題,社會寬容,世人理解,立法和司法上更有確認和保護,這已經(jīng)是十分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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