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玲慧
葛蘭西文化領導權思想強調要重視文化自身的價值,認為人們可以借助文化懂得自己的歷史價值,懂得自己的權利和義務,強調無產階級必須取得文化領導權[1]。
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建黨 95周年大會上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碑斍?,我國文化自信建設應以發(fā)掘文化的價值為出發(fā)點,提升人民對我國文化的自信,進而鞏固黨的文化領導權,增強文化軟實力。這內在的建設思路與葛蘭西文化領導權思想具有一定的契合性,因而研究葛蘭西這一思想具有重要意義。
葛蘭西文化領導權思想貫穿于他的整個思想體系,強調無產階級只有通過市民社會、有機知識分子、陣地戰(zhàn)取得文化領導權,才能更大程度地保證政權的合法性與穩(wěn)定性。
“市民社會”一詞最早由亞里士多德提出,隨著時代發(fā)展,它被賦予更多的涵義。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市民社會被馬克思定義為“物質的生活關系的總和”[2],并且認為“這一名稱始終標志著直接從生產和交往中發(fā)展起來的社會組織,這種社會組織在一切時代都構成了國家的基礎以及其他觀念上的上層建筑”[3]。而葛蘭西在此基礎上又進一步發(fā)展了市民社會的概念,他認為市民社會作為經濟交往域的功能雖被淡化,但應該被納入進國家的上層建筑范疇,成為適應現(xiàn)代政治技術變化的新型斗爭營壘。自此,市民社會在文化、意識形態(tài)交往等場域的功能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成為執(zhí)政集團傳播文化領導權的重要陣地。
在葛蘭西看來,市民社會與政治社會相輔相成,分別代表著整個國家的文化精神力量與強制力量。資產階級的統(tǒng)治不僅僅依靠政治社會得以維系,還需要憑借對意識形態(tài)的控制和領導?;谝欢ǖ奈幕諊ㄟ^道德規(guī)范、價值觀念等讓大眾潛移默化地接受控制,市民社會才可能是文化領導權現(xiàn)實的實現(xiàn)場所。但是,市民社會的文化領導權并不會一直掌握在某個階級手中,要想取得文化領導權,就必須要在市民社會中展開斗爭,斗爭的關鍵就在于能否掌握群眾的力量。葛蘭西認為,無產階級要取得文化領導權,必然要在市民社會中與資產階級爭奪大多數(shù)群眾,將無產階級思想植入群眾大腦,并使其思想成為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主流。
文化領導權說到底就是指“通過誰”“對誰”、實現(xiàn)“誰的”文化領導權。在這三個維度中,又以“對誰”為核心,也就是說是如何讓大眾成為文化領導權的自發(fā)接收方,如何使大眾支持某政黨或政府的權利分配方案與意識形態(tài)的言說體系[4]。在這個過程中,知識分子成為文化領導權的傳播和組織者,成為文化領導權的傳播中介。
在現(xiàn)代社會,知識分子的內涵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而發(fā)生變化。葛蘭西認為:“知識分子的工作場域集中于市民社會,其定義標準應該從關系體系的整體中尋找,而不是在活動的本質上去尋找?!盵5,p3-5]因此,他把知識分子分為“傳統(tǒng)知識分子”和“有機知識分子”兩大類。有機知識分子實現(xiàn)了從技術工人到技術知識分子、技術專家,再到智識領袖的身份轉變,在統(tǒng)治階級和大眾之間起到橋梁作用。他們認識到自己必須與人民大眾保持有機聯(lián)系,反對虛假精英主義和虛假英雄主義[5,p167]。他認為,有機知識分子一方面要保護人民群眾的意志,另一方面還要維護階級的利益,所以他們必須承擔傳播本階級理論、組織相應活動的職責。無產階級要想取得領導權,就必須培養(yǎng)自己的有機知識分子,通過他們的傳播和組織,為本階級贏得人民群眾的擁護,從而鞏固自己的領導權。
由于不同國家的文化傳統(tǒng)、歷史條件不盡相同,所以獲取領導權的方式也就不同。葛蘭西在文化領導權的獲取方式上采用了與十月革命暴力奪權的“運動戰(zhàn)”不同的方式——“陣地戰(zhàn)”?!瓣嚨貞?zhàn)”即一種對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長期文化上的滲透、進攻、瓦解的方式,它被喻為“分子式入侵”的方式。
“陣地”實際上是指社會生活中存在的各種各樣組織的集合體,例如學校、工會、研究所等。葛蘭西非常重視這些機構組織的作用,把它們比喻成“陣地戰(zhàn)”中的前沿“塹壕”和工事網。他認為,“陣地戰(zhàn)”的過程就是對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不斷滲透、瓦解的過程,但這個過程當中不應出現(xiàn)暴力和強制作用,而應該通過一種感染力和吸引力的方式取得勝利。所以,在市民社會中,他認為必須重視學校、研究所、工會等組織的作用。學??梢詾闊o產階級初步培養(yǎng)合格的宣傳者和組織者;研究所是為了繼續(xù)發(fā)展這些人才而建立的文化智力組織,這些人才可以到研究所學習任何文化知識,也可以通過研究所找到自己樂于參加的任何文化活動;而工會是實現(xiàn)政黨目標的關鍵環(huán)節(jié),通過對工會施加影響,贏得工人群眾對自身目標的擁護和支持,從而達到所預定的政治目的。無產階級要奪取和鞏固文化領導權,必須重視更加功能化、發(fā)展趨于成熟的各種社會組織的作用,使之成為掌握市民社會的重要陣地。
隨著我國改革開放的深入與經濟全球化的發(fā)展,意識形態(tài)斗爭日益復雜。在新的發(fā)展理念下,重視意識形態(tài)工作,不僅是我國文化領導權建設的核心,也是我國政黨建設的重點內容,必然要與當前的文化建設相結合,并且為增強我國文化自信提供堅實的理論基礎。
文化領導權在當前背景下主要表現(xiàn)為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在人民群眾中獲得的文化共識和價值認同。而“所謂文化自信,就是對自身文化內涵和價值的充分肯定,對自身文化特質和生命力的堅定信念”[6]。從這個層面來說,文化領導權與文化自信相互關聯(lián),相互促進。
文化領導權引領文化自信的發(fā)展方向。文化領導權是對社會價值觀的整合以及對社會思潮的引領,即能吸引民眾相信并且自覺接受,愿意被感染的思想理論、價值觀念、戰(zhàn)略策略的能力。而文化自信是讓人們擁有文化自覺,形成對我國文化產生自信的心理狀態(tài)。因此,文化自信的發(fā)展關鍵在于文化領導權的確立。只有確立了文化領導權,文化建設的發(fā)展方向才有保證,文化軟實力才能夠得到提升,文化自信才能擁有正確的發(fā)展方向。在此語境下,文化領導權也就形成了文化自信的基本條件。
市民社會是文化領導權的重要領域,增強文化自信的過程,就是深入到市民社會的過程。葛蘭西認為,市民社會是隱匿在“政治社會”背后的堡壘,不易被人攻破,具有穩(wěn)定性。同樣,增強我國文化自信也需要發(fā)揮市民社會的堡壘作用,通過社區(qū)、文藝團體等機構組織,對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革命文化以及當代先進文化進行宣傳、教育和引領,積極培育和引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升文化軟實力。
在葛蘭西看來,有機知識分子是文化領導權思想的組織者和傳播者,在無產階級取得政權合法性過程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必須大力培養(yǎng)無產階級自己的“有機知識分子”。這一思想對當前我國增強文化自信,提升文化軟實力也適用。
一個國家能否具有文化自信主要在于是否具有深厚的文化實力和強大的文化底氣。在我國增強文化自信過程中,文化實力和文化底氣不可或缺,而文化實力主要來自于文化特質和文化實踐,文化底氣則來自文化自覺和文化自強。因此,要增強文化自信,就必須提高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說服力和解釋力,以發(fā)展文化的內生動力來鞏固、強化我國的文化領導權。而在這個過程中,有機知識分子起到“橋梁”作用。他們是我國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傳播者和建設者,與人民群眾始終保持著緊密的聯(lián)系,能夠將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直接傳遞到人民群眾中;他們是我國各項事業(yè)發(fā)展的中流砥柱,他們的知識水平、思想觀念、價值判斷都會直接影響到我們黨的理論傳播和決策的執(zhí)行。他們在人民群眾中深入淺出地傳播我國的方針政策,有利于決策的實施,營造良好的文化氛圍,保證我國各項事業(yè)朝著健康平穩(wěn)的方向發(fā)展。
同時,有機知識分子還是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的重要抓手。近代中國,文化發(fā)展曾嚴重受創(chuàng),國人似乎丟了文化自信,充滿著文化焦慮。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宣布:“隨著經濟建設高潮的到來,不可避免地將要出現(xiàn)一個文化建設的高潮。中國人被人認為不文明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將以一個具有高度文化的民族出現(xiàn)于世界?!盵7]但是,文化自信不僅取決于自己的實力,還要有讓別人信服的能力。當今時代,世界格局大變革大調整,各種文化相互激蕩,能否掌握話語權,在于國家軟實力的提升,在文化上贏得“他信”。因此,這個過程需要有機知識分子堅定自己的文化信念,把握文化的發(fā)展方向,努力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
葛蘭西指出:要通過“陣地戰(zhàn)”方式鞏固文化領導權。我國在增強文化自信過程中也需要借助“陣地戰(zhàn)”方式。文化自信所蘊含的科學理論和實踐基礎,需要借助“陣地戰(zhàn)”等大眾傳媒,加以宣傳,從而鞏固文化領導權,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
改革開放以來,政治經濟文化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人民的思想進一步解放,中西文化交流也不斷向縱深發(fā)展。同時,新自由主義、歷史虛無主義等社會思潮不斷涌入,使社會生活出現(xiàn)了多元價值取向,對我國原有的思想價值體系產生巨大沖擊,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我國主流價值觀的主導作用。特別是近年來,西方國家借助現(xiàn)代媒體,通過文化交流、電影電視等文化傳播方式不斷進行意識形態(tài)輸出,宣傳資產階級的價值觀,進行文化滲透。在此背景下,我國能否在意識形態(tài)斗爭中保持自信心,取得文化領導權以及意識形態(tài)的主動權,關系到我國的社會穩(wěn)定。因此,強調文化自信不僅可以進一步推進中國的話語體系建設,還能增強國家話語權,提升文化軟實力,積極應對文化霸權主義。
任何一種思想、理論的形成都需要作為現(xiàn)實載體的語言,特別是具有本民族特色的語言。所以,在增強文化自信過程中,對于本民族文化的理解和感悟是增強文化領導權的前提。另一方面,文化領導權的實現(xiàn),意味著一個階級成功地用本階級的世界觀對廣大人民對社會及其他集團進行改造并有機會融合生成“集體意志”[8],這個過程需要借助文化。這樣,這一階級就與民眾“在共同的世界觀的基礎上,懷著同一個目的而焊接在一起,而這種共同的世界觀既是一般的又是特殊的,或者以情緒的方式在一時的爆發(fā)中發(fā)揮作用,或者永恒的發(fā)揮作用”[9]。這就需要在文化自信過程中,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積極引導,從而形成價值觀自信,以此獲得大眾認同,繼而更好地鞏固文化領導權。
葛蘭西文化領導權思想對于我國社會主義文化建設,提升文化自信,建設社會主義強國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葛蘭西認為,每個人都屬于市民社會,因為每個人都是社會組織的一部分。而社會組織不僅可以普及文化知識,推動教育進步,還可以傳播先進文化,引導社會輿論。所以,他認為無產階級及其政黨要重視社會組織機構的傳播功能。我國意識形態(tài)建設歷來重視宣傳工作,工會、婦聯(lián)、共青團等組織機構都是我國意識形態(tài)宣傳的重要載體。要增強文化自信,就必須健全和完善公共服務體系,構筑堅固的市民社會防線。
要健全政府主導的公共文化投入機制,加強社區(qū)公共文化設施建設,形成堅固的防御堡壘。要促進公共文化服務的標準化、均等化,增大人民群眾接受文化的覆蓋面,縮小區(qū)域之間的差距,提升每個人民的文化素養(yǎng)[10];要整合資源,拓展服務,提高公共文化服務基礎設施的利用率,關注人民群眾的文化狀態(tài)和文化需求,及時回應人民群眾對于文化發(fā)展的正當關切。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團結人民、服務人民,積極把文化認同轉化為文化自信,從而實現(xiàn)人民對中華文化認同感。
葛蘭西認為,有機知識分子是作為文化領導權的組織者和傳播者而存在的。在我國文化建設過程中,要培養(yǎng)出為社會主義文化建設服務的人才隊伍,使其成為黨和人民之間溝通的橋梁和聯(lián)系的紐帶,把我國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革命文化以及當代先進文化在人民群眾間傳播,引導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方向。
知識分子是推動我國社會發(fā)展的重要力量。在當代中國,需要他們創(chuàng)造出經典的作品來引領文化潮流,需要他們推動文化藝術的新發(fā)展。習近平指出:“文藝工作者應該牢記,創(chuàng)作是自己的中心任務,作品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要靜下心來、精益求精搞創(chuàng)作,把最好的精神食糧奉獻給人民?!盵11]所以,要發(fā)揮知識分子作用,必須加強文化人才隊伍建設。完善人才培養(yǎng)機制,管理制度,提高人才培養(yǎng)工作的科學水平;要尊重人才、尊重創(chuàng)造,營造良好的人才培養(yǎng)環(huán)境,發(fā)揮人才的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做到人盡其用;要注重知識分子、文化人才的“智識”作用,發(fā)揮知識分子的傳播功能和“意見領袖”效用,使社會主流思想和價值觀念深入民心。
文化軟實力日益成為國家之間競爭的重要指標。一個國家的繁榮昌盛,與文化的繁榮與發(fā)展是緊密相連的。缺乏文化支撐,國家就會失去生機與活力。所以,要充分重視文化的發(fā)展與傳播,重視“陣地戰(zhàn)”的傳播斗爭形式。特別是當前“互聯(lián)網+”時代下,要注重微博、微信等新媒體的傳播作用。
占領社會主義文化陣地,要通過各方媒體平臺,努力構造和諧、文明、開放、包容的大國形象;要通過各種文化交流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各國展現(xiàn)我國的精神面貌,塑造文化強國的國際形象;要優(yōu)化傳播的內容,提高傳播的有效性,打造國內外有影響力的網站,占領網絡傳播的陣地;要抓住一帶一路建設的歷史機遇,向更多的國家傳播中國的價值理念,致力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要增強國際話語權,精心構建對外話語體系,增強對外話語的創(chuàng)造力、感召力、公信力、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闡釋好中國特色?!盵12]
[1] 葛蘭西.葛蘭西文選(1916-1935)[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5.
[2] 馬克思,恩格斯.中共中央翻譯局,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2.
[3] 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41.
[4] 葉惠珍.葛蘭西文化領導權思想及其話語路徑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63.
[5] 葛蘭西.獄中札記[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
[6] 劉芳.對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的戰(zhàn)略考量[J].思想理論教育,2012,(1):8-13.
[7] 毛澤東.毛澤東著作選讀(下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692.
[8] 潘西華.葛蘭西文化領導權思想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125.
[9] 葛蘭西.實踐哲學[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0:32.
[10] 梅景輝,葉玲慧.毛澤東文化建設思想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交融共生——以延安時期為例[J].湖南科技大學學報,2017,(6):11-18.
[11] 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5-10-15(2).
[12] 習近平.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 著力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N].人民日報, 2014-01-01(1).
(責任編輯、校對:孫尚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