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拉西·愛不的拉斯
陜西師范大學,陜西 西安 710119
婆羅門教是印度歷史以來最古老的宗教,據記載公元前1500年左右起源于印度河流域文明時代。后來從中亞高原地區(qū)南下入侵印度河流域操著印歐語系的雅利安人部落,以武力征服了當地的原土著民族—達羅毗茶人(達羅毗茶語系,分布印度南部地區(qū)),在與其長期共存于往來中,雅利安人文化與達羅毗茶人的文化經歷了相互沖突、磨合而又融會的過程。婆羅門教就是這兩種文化共同的產物。婆羅門教律法將古老文獻《吠陀》奉為經典,是整個印度地區(qū)的精神支柱與生活準則,后來由分流學派編輯成各種匯編,其中達摩法論起著法典的作用,分為《摩奴法典》《耶致那跋基法典》《那羅陀法典》等,但后世學者研究最多、也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摩奴法典》。因為當時人們認為法典應是由天神之子摩奴制定。其中包括教義、法律規(guī)范及行為準則和哲學思想方面的內容①。18世紀末期,英國著名法學家W·瓊斯(1746-1794)將梵文的法典譯成英文讓它橫空出世,但是摩奴法典并沒有像古巴比倫《漢穆拉比法典》一樣有嚴格的制定規(guī)范,也沒有明確規(guī)定法典內容由國王明令頒布之后才被記載。摩奴法典之所以能夠影響一代又一代印度人的觀念,是因為其包含了印度人在實際生活中所以往慣行的很多習俗和宗教戒律等問題。一方面法典肯定了王權君主專制制度,認為國王是具有人形的神。它全知又萬能且凌駕于一切生物之上。另一方面它還確定了種姓制度。按照傳統(tǒng)分類,有四大集團:一.婆羅門,即原先的祭司,掌握最高教權,也享有最高特權。二.剎帝利,為武士,握有政治軍事方面的權力,是世俗的統(tǒng)治者。三.吠舍,包括農牧民、手工業(yè)者和商人。四.首陀羅,是仆役及工匠,沒有任何權力只有義務。各個種姓之間有一種層次的秩序,保持這種秩序是基于一種觀點,及各個種姓之間應當保持各自的的同其序列相應的某種“純潔性”,這種制度與基督教,伊斯蘭教所提倡的基本原則不同,認為“人類”是一種抽象的概念,只有生來就帶有所屬社會等級標記的“人”②《摩奴法典》是一部在婆羅門至上觀念的主導下產生的法典,婆羅門姓當然的享受著其他種姓無法企及的權利與財富,雖然每個等級的人都有其相對應的權利和義務,也各有其獨特的倫理道德標準。但我認為這種不平等的教法恰恰使之可區(qū)別于其他宗教,或許對其他教法來說或許是種契機。
這種由頂層種族制定的教法出現(xiàn)之后很快發(fā)展為印度人民的國教,成為了統(tǒng)治國家與人民的精神支柱,以“吠陀天啟”、“婆羅門至上”為綱領,無論從政治體制、法律制定、經濟水平和社會文化上看,都無不打上婆羅門教的烙?、?。因婆羅門教的經典教律是當時印度法律的重要淵源之一,婆羅門教祭司也當然地成為了法律的裁定者和執(zhí)行者。但是到公元6世紀,由喬達摩·悉達多領導反對種姓制度的佛教文化興起,雖然佛教并沒有像婆羅門教那樣對印度社會影響到方方面面,但是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了摩奴法典給社會帶來的種種弊端,喬達摩·悉達多反對這種不平等的種姓制度,主張眾生平等,然而威懾力并不想像中那樣改變印度社會現(xiàn)象,在這種文化習慣下形成的教法律例早已根深蒂固,而且生根發(fā)芽的種姓制度下形成的習慣和傳統(tǒng)也不是一蹴而就,它與印度文明融為一體變身為富有生命力的規(guī)范而存在,雖然有著致命缺陷的摩奴法典至今還尚有正統(tǒng)地位,影響著印度上層建筑與底層人們的生活,精神與習慣。
到伊斯蘭教鼎盛時期阿拉伯人占領了印度河領域并試圖以武力傳教,到十六世紀,印度的北部和中部基本確立了伊斯蘭教統(tǒng)治,因而法院只執(zhí)行伊斯蘭教法,也就是仲裁機構認定標準的法,而印度教法則降為習慣法。對于這一觀點,勒內·達維德以正面的角度肯定了印度教法在伊斯蘭教發(fā)展之后的已經沒落的狀態(tài),認為它已無法通過國家行政或司法機構的活動來加強其權威,只能以宗教禮儀和風俗等邊緣慣例來展現(xiàn)④。但是在窩莫爾帝國統(tǒng)治之下的印度教徒并不為止少數,恰恰還占領著絕大多數人群,伊斯蘭政府并未剝奪印度教徒適用印度法的權利,而是確立了兩種屬人法—伊斯蘭法、印度法,雖然上述說明伊斯蘭教占主導地位,但涉及穆斯林與印度教徒糾紛時與印度教徒之間糾紛所適用的法是不同的,種姓制度作為印度教法的核心內容,依然在印度教徒——尤其是在村社的集體活動或者家庭矛盾解決中發(fā)揮著自有的威力。
在1757年的普拉西戰(zhàn)役中,英國戰(zhàn)勝了法國,隨即英國開始正式統(tǒng)治印度。這不僅對印度政治、經濟、文化產生了巨大影響,而且有力地推動了印度法律改革的進程,從此印度法改革的腳步沒有停止過,英國殖民者在推動印度法律改革的同時,開始了清除種姓制度的行動。主要體現(xiàn)在限制屬人法的適用,修改屬人法的內容,并對種姓會議及高種姓法律特權進行限制等⑤。但是英國人并未使用穆斯林對印度所采用的方法,因為英國殖民統(tǒng)治者明白在本地最好的方法就是以印度人自己的方法管理自己,因此,在私法方面仍然適用了教法圣典,而在以教法和判例法均無法解決時采用以“平等”、“公平”、“良心”的準則解決問題,而公法領域則采用英國式的判例法⑥,因此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在英國人占領印度的初期,印度存在著雙重體制的法律,一種就是依地域劃分的屬地法,另一種是因人而異的屬人法。使得英國法和東方的宗教法在印度一國之內“共處”。但是這樣看來印度法律就顯得在一個雜亂及多元的、充滿屬人主義的環(huán)境下生存,顯然不利于司法工作的正常運行,面對越來越多樣的社會問題,改革勢在必行。于是從1833年開始,英國人發(fā)動了一場在印度建立“英國—印度法共存”的法典編纂運動。試圖改變教法統(tǒng)治的年代,這便成了印度法律史上的一次重要改革,其核心目的在于通過進一步引進英國法以建立屬地主義的法律。有效權衡教法制度在印度的再次擴張。
1947年7月,英國議會批準并承認印度自治及印巴分治的蒙巴頓方案⑦。印度自治領成立,英國政府對英屬印度長達90年的殖民統(tǒng)治至此徹底結束。1949年11月26日,印度制憲會議正式通過了印度共和國憲法,印度共和國就此誕生。這是一個質的穿越,雖說是此前英印法的不斷改進和探索給制憲一個有力的法理基礎。但在憲法頒布之后又以相繼出臺了一系列的民事法律,在著力發(fā)展民族經濟的同時,開始了構建自己獨立法律體系的改革,并在法律改革的基礎上,對種姓制度進行了進一步的清除。
在新時代的改革進程中,印度制定是法典依照英國法典的模式加以整理的,并突破宗教束縛為目的試圖建立全新的法典,無論法典成效好與壞,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印度法律體制變化與進步⑧。作為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印度算是在中亞一帶一路國家中最具有文化多樣性與多種宗教交織的國家,印度教法目前仍然是唯一涉及他們私人生活的法,它支配他們的個人權益,而這權益兩個字要用最廣義的方式去理解,個人權益不僅包括家庭關系,還包括財產法的一些重要方面,不管是繼承法或家庭共有財產法。印度法想通過這個側面滲透印度居民生活的各個領域,削減教法范圍,而這就需要法律同日益變化的社會現(xiàn)象同步并制定相應的法律制度,而不是遵循宗教來束縛社會發(fā)展。印度法典能改編成典更多方面就是英國判例成文化的象征。雖說這是一種突破,卻又相別于英國法,印度教法更多為印度帶來的是道德準則與精神價值,英國法是獨立與教法的理性法制體系,因此在制定法典過程中也反映了印度社會存在的現(xiàn)實問題,勒內·達維德也認為,“印度教法要改革所面臨的種種困難與現(xiàn)實問題并不是只要立法者大筆一揮取消種姓制度⑨。準許不同種姓間通婚、由全村長老會議取代傳統(tǒng)的種姓長老會議等方式就能改變印度社會各階層”。這些種種改革方式完全不足以改變人們千百年來所形成的生活習慣,也因印度經濟發(fā)展水平的限制,絕大多數人們依然過著祖先所過的那種生活,他們同那些官方政要實事幾乎無關,受著他們所熟悉的那些組織的管理和審判(祭祀、長老)。就如同破繭成蝶需經過時間的歷練,印度教法并不是時代所摒棄,而是無法快速地順應這個多變的時代。舉例來說,之前印度教法中沒有屬地法的概念,是從西方法律中引進過來的,對于像屬地這樣的法律問題他們采用領地概念的方式。久而久之,運用類似概念也越來越多,這無疑也是印度教法改變原有主導地位的過程。
總之,19世紀印度立法改革是判例法成文化的一次大規(guī)模的嘗試,它使印度法沖出了昔日宗教法的藩籬而又未完全摒棄印度法的傳統(tǒng),它引進了傳統(tǒng)的英國法同時又吸收了英國法的改革精神,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那樣,迄今為止采用的另一種方法,即努力使印度法現(xiàn)代化和統(tǒng)一化。當然,在一些具體問題上進行改革,排除或改變屬人法的權利規(guī)定,以便用一種普通法取而代之,從而逐步實現(xiàn)憲法改革。K·茨威格特在書中說“傳統(tǒng)的印度法逐漸被所謂英印法取而代之,這種法律很快就不再需要直接依據傳統(tǒng)的法律文獻,而是發(fā)展成為一種純粹的判例法”認為不同于許多國家的印度因它的宗教底蘊,多語言文化發(fā)展成為印度普通法,這都受制于昔日殖民統(tǒng)治者對這個國家法制化所做的重要貢獻之一⑩。
[ 注 釋 ]
①鄒瑜.法學大辭典.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1.12.
②R·林加特.印度古法典——由D·德雷特翻譯并注釋.百度百科,1973.
③何勤華.外國法制史.第六版.法律出版社,2016.8.
④勒內·達維德引自M·P·杰恩.《印度法制史綱要》.第二版,1963.
⑤[法]勒內·達維德.當代主要法律體系.上海譯文出版社.漆竹生,譯,1984,11:456-458.
⑥H·克茨.比較法總論.法律出版社,2003,1:544.
⑦M·C·薩塔爾瓦德.英國法在印度所起的作用.法制出版社,1966(47).
⑧(法)勒內·達維德.當代主要法律體系.上海譯文出版社.漆竹生,譯,1984,11:462.
⑨勒內·達維德.比較民法總論.上海譯文出版社,1984,8:467.
⑩K·茨威格特.H·克茨.比較法,法律出版社,2003,1:333-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