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孫貴頌（山東濰坊）

百姓三哭送仇悆

文_孫貴頌（山東濰坊）

范仲淹是宋朝有名的賢相。他有一段時間負責考察任命地方官員的工作，主張擇優(yōu)錄用，能者上，庸者下。范仲淹翻看干部花名冊時，凡遇“不才”（比如庸官、貪官等）的姓名，“一筆勾之，以次更易”。富弼與范仲淹私交很好，眼見范仲淹將一個個官員都一一勾銷了，于心不忍，勸他說：“您老人家這一筆下去，就要一家痛哭流涕呀！”（“丈則是一筆，焉知一家哭矣！”）范仲淹回答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以“不才”官吏的一家之“哭”，而換取一路百姓不“哭”，是范仲淹考察、任命官員，整頓吏治的一條標準。體現(xiàn)了他以民為本，體恤民情，“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坦蕩胸襟。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也是在宋朝，有一個官員，卻三次惹得百姓一路哭，而且哭得一塌糊涂，呼天搶地。這個人叫仇悆(yù)。

仇悆(1081～1134)，字泰然，青州益都（今青州）人。青州博物館藏《仇公著墓志》載：仇悆家族鼎盛，累世在朝廷做官。北宋大觀三年（1109年），仇悆考中進士，從此進入官場。從陜西到湖北，從河南到山東，又從江西到江蘇，到浙江，到安徽。仇悆每到一地，都干一行，愛一行，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深受百姓愛戴。他當鄧城（今湖北襄樊）縣令時，為人方正持重，公正無私。有個叫范宗尹的書生，拿著自己的文章，前去拜見仇悆。仇悆看過之后，感覺此人是個人才，十分器重，多方給予關照。有一次，仇悆碰到范宗尹的父親，對他說：“你這個兒子將來是國家的棟梁之材?！惫徊怀鏊希蹲谝髞碚娴漠斄素┫?。按說，仇悆與范宗尹有這樣一層關系，既可以稱作“范某人是我的學生”，又可以報料“是我發(fā)現(xiàn)的人才”，與范宗尹套套近乎，拉拉關系，敘敘舊情，都是人之常理。然而，仇悆卻從未因個人私事拜謁過范宗尹。他在鄧城任上，勤勤懇懇，極得民心。三年任滿，要調走時，鄧城老少百姓，堵在路上，不讓他走，個個哭得肝腸寸斷，“遮泣不得去”。

仇悆后來奉調山東高密當縣丞。當?shù)厝艘驗橄矚g打官司，訴訟案件積攢了一大堆。仇悆代理縣長處理獄案，剖決如流，當日案當日結，從不過夜。有一個叫楊蓋的縣吏，常常徇私枉法，與豪強狼狽為奸。仇悆發(fā)現(xiàn)后，立刻下了他的大獄，判他黥刑（在臉上刻字），高密百姓拍手叫好。正在這時，上面來了調令，讓仇悆去密州（今山東諸城）代理司錄一職。高密百姓得知后，一瓢冰水從頭澆到腳，哇涼哇涼的。百姓哪里甘心這樣的好干部調走！百姓自有百姓的法子。他們把仇悆簇擁到縣里，燃起火把，輪流放哨，就是不放仇悆走。然而命令如山倒，委任狀豈是隨便更改的？況且這又是從縣里調到市里工作，上了一個臺階。仇悆只好想方設法，偷偷地逃了出來。群眾發(fā)現(xiàn)后，拼命追趕，跪在他的馬前，大哭道：“您舍棄我們而去，我們一定還要讓您再回來?！庇幸惶?，仇悆正在州衙匯報工作，果然來了幾千人，硬是把他給搶走了！守將極力阻攔，也沒成功。

南宋紹興四年（1134年）十二月，金兵進攻廬州（合肥），鄰近郡官驚慌失措，紛紛焚燒糧草，棄城逃走。奸相秦檜指示避敵南逃。他派統(tǒng)制張琦前去廬州，命令主帥仇悆棄城出走。張琦帶領數(shù)千武士，持刀登上廬州城樓，威逼仇悆執(zhí)行命令。仇悆面對張琦的威脅，毫不畏懼，堅定地說：“你們不負責保衛(wèi)國士，我當以死殉國。敵人還沒來，就倉皇逃走，老百姓依靠誰來保護？”恰在此時，抗金名將牛皋率兵路過廬州。仇悆趕忙拜見牛皋，以忠義感召，懇請他留下幫助阻擊金兵。牛皋果然驍勇無比。他帶領兩千輕騎兵沖向敵陣，摘下頭盔，大聲叫道：“我是牛皋，曾經四敗金兀術，來者可來決死！”敵軍一聽是牛皋，個個爭相逃命。仇悆率領軍民百姓，緊隨其后，奮勇殺敵，敵軍大敗而歸。這樣，廬州城保住了?！叭沙?，金、齊兵逼廬州，仇悆嬰城固守”。

戰(zhàn)后，南宋朝廷因為仇悆守城有功，加銜徽猷閣待制，令他進京，接受晉職表彰。軍民聽到這個消息，料想這位與他們同生死、共患難的好官不會再回到廬州了，個個惋惜不已，人人痛哭流涕，戀戀不舍地送他赴京?！皩ぴt詣闕，軍民號送之”。